,顾同决计不会是他口中的贪官污吏、骄恣妄纵之辈。
元好问一句话,倒是提醒了众人,与顾同有过一面之缘的王修、郝天挺纷纷注目看去,就连怒冲冲要找顾同理论理论的赵秉文,这个时候,也不免停下了步子,想要看看顾同究竟所欲何为?
顾同不知道城门口还有这样的一队人在密切的关注着自己,就算是知道,估计他也没有太多时间理喻,此时此刻,顾同急切的先要解决城门口涌来的大批流民。
所谓流民,是指那些没有耕地,生活没有着落,大致与乞丐无疑的老百姓。
古代官员,最怕流民,无他故,皆是因为流民之事,一旦处置不好,就有可能引起民变。古往今来,大多数的农民起义,都是这些流民聚集在一起,为了生计,而揭竿而起。
可是今天,大同城外的这股子流民却是不同,他们,不是自己想要来大同城,毕竟作为普通百姓,还是相当惧怕这类大城池的守卫的,他们,之所以会聚集在大同城门之外,却是因为前不久顾同顾大人的几檄旨令。
“劝民归耕令”、“劝民治牧令”、“劝流民归矿开矿令”、“西京路兵勇征召令”。
西京之地,大抵位于晋北和漠南,其中统辖,耕地少且所种收获甚微,所以老百姓一年到头,辛勤耕作,可能还难以养活的了家人,再加上女真豪强地主的剥削和压迫,久而久之,部分老百姓,所幸就携家带口,背井离乡,四处讨要,已成流民。
这种情况固然是天灾**所致,可是却导致了西京路部分州县,土地荒置,而且民风向来剽悍的晋地,也因为流民四处移动,变得更加难以治理。
好多流民,也在生计难以维持的情况下,铤而走险,走上打家劫舍、居山为王的土匪道路,有些匪寨,甚至敢下山劫掠官府的府库和粮草。
这些问题看似寻常普遍,可是顾同知道,往往有些事情,在最初始的时候如果就不能下药医治,那么到最后,就会形成顽疾,进而让自身受损。这个道理套用在国家上,就是流民如果不加以治理,那么最终,就会像**一样,将这个朝代推翻。
顾同自然不会好心到帮着女真人的江山和统治想办法,只不过,已经下定决心要把西京路作为自己的根基所在,那么他就必须保证自己的辖区之内,不再有这些事情发生。
所以连着下的四份檄令的根本用意就是在于清除隐患,同时也为军政、经济之改革聚集人手。
“人多力量大。”
这句话放在后世,或许人被人耻笑,但是在古代,人口就是力量,这句话一点都不会错,有了人口,你才会有粮食保证、有兵力保证,开矿有人、种地有人、养马有人、修路有人,当兵有人,这才是根本。
所以,在别的官员的眼中视若蝗虫一般的流民,在顾大人的眼中,就是宝贝一样的存在。
西京路有多少流民,这个没有人统计过,可是去年冬天的雪灾,造成的饥民甚多,虽然顾同已经接连下令各地官府奋力赈济,可使难不保还有来百姓会饿肚子,进而成为流民。
翻身下马,顾同在左右护卫的保护下,进到人群最中的一处高台,放眼看着这些浑身脏兮兮,食不裹腹,衣服破破烂烂,有的甚至光着腚的穷苦百姓,心头不由得一酸。
这才是这个时代的本来面貌。
见惯了繁华,往来皆是达官贵人,可是谁又曾将目光注视在他们的身上?
“各位父老乡亲,大家静一静,静一静!我是西京路留守,大同府尹顾同,把大家召集在这里,是有几句话对大家说!”
掩饰住自己的情绪,顾同使出最大的力气,对着闹哄哄的人群竭力的喊道,希望,能把自己的声音传递到每一个老百姓身上。
赵秉文、郝天挺、王修也都听到了顾同的呼喊,也都屏气凝神,想要听一听,顾同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至于元好问,这个时候更是满脸崇拜的看向顾同,他方才已经找人打听了这些流民聚集于此的原因,更加坚信了,自己的叔叔,是一个大好人。
“乡亲们,说实话,此时此刻,我的心情很沉重,分外的沉重!”顾同强调似的说道:“在我来这里之前,我已经竭力的想象你们生活之悲惨,可是,我的想象力还是不够!”
“我为我治下,还有你们这样的不幸遭遇者,悔痛,对不起,是我这个主官没有做好,让大家受苦了!”
顾同没有丝毫犹豫,将本来不是他的过错,全都揽在自己身上,说着话,就是深深的向老百姓鞠了一躬,真诚也满含歉意。
底下的流民,包括流民之外的赵秉文等人,完全没有想到,顾同会这么做,有的老百姓甚至惊讶的张大了嘴,全部难以相信,这一幕,真真切切的发生在了自己的眼前,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
是啊,在所有人看来,连着下了四道檄令的顾大人,肯定一上台就会大言儿特言新的政令,然后鼓动自己这些人加入到建设官员的政绩中去,谁也没有想到,顾同会先道歉,再鞠躬,对自己这些最是卑贱的人赔礼道歉。
“我这不是演戏,我顾同也不需要演戏,只是我觉得,我这个父母官没有做好,我可以为我找各种理由,说我顾同才来西京主政,诸位的悲惨,和我无关,我也可以将这一切视若无睹,但是,我顾某人首先是一个人,我有同情心,也有悲悯心,作为你们的父母官,我更得有一颗慈悲心,不管是谁的错,让你们现在这样过的悲惨,这,就是我的错!”
顾同声音,略带悲戚,也有些愤然,内心之中,也更加坚定了要改变这一切的决心和信心。
“之前,我发了四份檄令,分为劝耕,劝牧,劝兵,劝开矿,很感谢大家今天能够来到这里,听我讲这些话,关于四分檄令的内容,相信大家都已经看到了,我不敢保证这四分檄令的实施,能让大家成为富家翁,可是有一点我可以保证,那就是从今往后,本官绝对不会让你们饿肚子!哪怕是自己掏腰包,全家喝稀饭,我顾同,也决计不会让我治下再有为了生计而犯愁的人!”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壮志凌云,顾同的话,说得很普通,很通俗,但是,每一句话,每一个词语,都说到了这些为了生计而犯愁的老百姓的心坎子上。
对于他们来说,黄金白银,不如小米稀饭,豪宅美妇,不如窝窝头,能不饿肚子,在他们看来,这就是最大的福祉。
顾同说完,聚集在大同城外近两三千人的的流民队伍,立刻响起了震天的鼓掌声,人们从顾同的话语之间,感受到了这位父母官的真诚,也感受到了,他为了能让治下老百姓吃饱肚子的决心。
对于他们而言,这一切,就已经足够了。
赵秉文也随着人群鼓起了掌,要不是有人群相隔,只怕他还要冲到顾同面前去,为他喝彩,虽然先前误解了顾同,可是在感受到了顾同的一颗赤子之心后,赵秉文又极为坦率的向他投去自己的敬佩,这就是一代儒士应有的气度。
过往的商旅,恰有太原王氏的车队,车队之中,王氏长女王蓉却也看到了方才的一幕,少女情怀,芳心微动,想起自己此番来到大同城的来意,少女不禁脸红了起来。
第189章贤才毕至,吐哺归心(下)
面对几千流民,顾同耐心的将劝耕、劝兵、劝牧、劝开矿等几件事情一一讲述,碰到有人发问,也是悉心告知,没有意思的厌烦,除了真诚还是真诚,哪怕嘴角已经因为说话过多导致干裂,可是他还是亲力亲为,生怕老百姓有半点不能明白自己的用心。
所谓劝耕,就是在今年春上重新厘定出来的土地上,派民耕种之,这部分土地因为是官府厘定新增的,所以所有权也在官府,现在顾同将这部分土地拿出来,作为官田,许民种植,田地虽然不多,但是也能给这些生活无所依靠的流民一个安定之所,而且官田的田租远远低于地主家的租子,因而有人听到这一点,立刻就报名。
不过并不是每个人都热心于土地,前番说过,西京路的土地贫瘠,即使耕种土地,收获也及时微弱,有些人对于种田已经伤心,所以便把目光瞅准在劝牧一事上。
自从去年冬天,从汪古部回来之后,顾同就一直谋划着能不能在西京路统辖下的漠南地区,寻找水草丰茂之地,开辟几个大的‘国有’牧场,用来牧养军马、牛羊,以备大军所需,这样一来,也能切实的改变军马想来要依靠草原部落供给的一大隐患。
劝牧的事情,甚至要比劝耕更加的重要,因而这件事情上,顾同的投入也是相当的大,不仅自己出资修缮牧场,更是连带着马匹、牛羊幼崽全部免费提供,不过幸好的是,阔亦田之战后,依附于他的兀立特部从诸部落抢来了牛羊马匹无数,这个时候,正好可以拿出来一部分,以供牧场运转。
流民之中,当有人听到一切都会有官府提供,甚至还会拍专门的牧师教授牧养牲畜之事的时候,心里面的最后一点忧虑却也放了下来,在他们看来,这简直是无本买卖,自己替官家养好军马,而牧场内的牛羊,除了官府收购之外的剩余,就可以成为自己所有,这样的好事,哪里去找?
一瞬之间,就有七八百人,携家带口,就报名牧场。
越发热闹的人群之中,还有两拨人正在犹豫不决。
一拨人,身材高大,容貌魁梧,虎背熊腰,要不是因为饥饿让他们面带饥色,只怕走到哪里,也会有人竖起大拇指,叫一声好汉爷爷。
这些人看着官府的征兵启示,又看着那些昔日的同乡还有伙伴,一个个的奔向了劝耕和劝牧的报名处,他们很想去,也想着凭借自己的气力,一定会做的比那些人还要好,可是,城门口守卫一身戎装,铠甲琳琳,兜鍪闪闪,旌旗迤逦,刀枪箭弩,无不散发着一种无形的诱惑,心中,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如何抉择。
有些人将目光看向顾同,以为这个之前详细讲述了劝耕和劝牧事宜的顾大人,也一定会给他们讲一下当兵的好处,可是,让他们失望的是,顾大人似乎没有看到他们的目光一样,一句话也不说。
没有一丁点儿的指示,有些人彷徨了,想到了战场上的生死难料,多少男儿埋骨沙场,这些人退缩了,顺着领取耕地或者牧场的人群,惶惶而去。
只剩下那些目光越加坚定的人,没有丝毫的犹豫,大步流星,就向征兵处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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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顾大人手段真是了得,劝耕和劝牧的事情,他还生怕对人讲不清楚,对于征兵,确实只字不提,还利用这样的一个时机,来验证这些汉子的心性,凡是心性不合格者,贪生怕死者,都随大流而去,只剩下这一小撮人,目光坚定的走向征兵处,这些的人,人数虽少,但上了战场,肯定个个都是英雄了得,不简单,不简单啊!”
赵秉文对着老友连连感叹,没想到才二十出头的顾同,处事已经如此老练,举手投足,都满含深意,心中对于顾同,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认识,并与之深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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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同满意的看着这些精壮男儿一脸坚毅的走向征兵处,回首就对着身后的萧成说道:“这些人全部收进亲兵营!”
萧成闻言,立刻大喜,就在刚才,他还同罗通为了你这几百号人的归属大大争执,没想到顾同一句话,就将这些‘宝贝’悉数划拨给了他。
“不过有一点,我要他们成长为虎狼之兵,三个月之后,如果我看到的还是一群乡野之民的话,亲兵营日后就不用再想着扩编了!”就在萧成满心欣喜的算着亲兵营的人马即将有两千之数的时候,顾同的声音立刻就让他紧张了起来。
三个月时间,将五百多的流民练就成一只虎狼之兵,萧成一脸难色,不过他知道顾同的脾气,那就是决定的事情,向来不容反悔,因而这个时候,只得点头答应。
罗通看到此幕,也不禁一笑,刚才他不过是看到这些并州男儿各个精壮,假以时日,定然会成就一直精兵,不过他倒不是一体定要得到,毕竟此次北上,骁骑营悉数追随,两万人的队伍,平常操练已经是一个大难题,更何况顾同已经将操练西京路下辖的兵马大权交给了他,并保举他坐上了西北路招讨司招讨使,等到西南路招讨司招讨使完颜伯嘉启程南下,整个西京路十几万兵马,到时候有的他忙的,因而对于区区五百人,他并不是很上心。
“罗通你这里也要抓紧时间,等到完颜伯嘉启程南下长安,我要你半年之内将西京路十二万人马全部重新厘一遍,不合格的,给我淘汰,这次不管是女真兵马还是汉人、契丹人、奚人的签军、镇防军、边军,我都要重新操练,在这之前,兵马大权,一定要牢牢的把握在我们手上!”顾同一脸坚定,时间,让他有了一种紧迫感,有些事情,也得抓紧进程了。
“大人但请放心,末将已经从骁骑营的老兄弟之中,抽选出来了一千多人,并开办了讲武堂第二期,等这些人受训完毕,胜任旅帅、营长不成问题等完颜伯嘉那老小儿一走,我就给这十几万人马换次血,把咱们的人安插进去,假以时日,十几万人,还不是得全部领命于大人?”
罗通满脸阴险,跟随顾同这么久,他也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只懂得喊喊杀杀的将军,他现在,正在向一名合格的元帅转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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劝耕、劝牧、征兵,前面三拨人,该走的都走了,人群之中,只剩下最后一拨人。
这些人,手中拿着锤子、凿子等等工具,即使饥饿已经将他们拖累的站立不稳,可是,手中的工具,依然牢牢地拽在他们的手中,没有一个人把自己祖传的吃饭家伙丢弃,他们,也在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世人,他们是工匠,四民之中,排在第二位的工匠。
“各位师傅们,多的话,顾某在这里不多说,既然你们坚定的选择留下来,我本官一定不会亏待你们,现在时间已经晚了,关于你们的用处,此处人多,也不方便细说,大家就随我的护卫先行进城,今夜就在城中的军营先稍做休息,等明日一早,我会派人带你们去矿上的!”
开矿,不能只有劳力,还得有懂得技术的工匠。
劳力,顾同现在不缺,草原上已经四处传开了他的招工启事,也已经有几千的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