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他可以有限度地协助林靖,但绝不应该轻易地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这是他们猎手的工作准则。
看着林靖一副老鹰护小鸡似的态度,凌子寒愉快地笑了起来,温和地说:“我明白。你放心,我不会莽撞的。这儿到底是咱们的国土,我只是出去逛逛,应该不会有危险的。再说,我要是老这么躲着,人家不免瞧不起我。”
柳慕和林靖一听,顿时恍然大悟。的确,他如果总是这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们肯定会猜测说他是怕了依明,所以才不敢出来,这种议论不但让整个野狼大队丢脸,也有损他父亲凌毅的一世英名。
林靖立刻点了点头:“对,大姐,我看凌副说得对,这两天可以派人陪着凌副出去逛逛,晚上也安排一下聚会,那些信得过的朋友还是可以交交的。”
“好。”柳慕爽朗地笑道。“这容易,我一会儿就安排。”
她办事一向雷厉风行,下午刚去上班不久,便打电话给凌子寒,告诉他派了个回族小伙子过来,开车带他出去看看喀什城内的几个景点。
林靖到底不放心,还是叫来了两个直属特勤分队的战士,让他们换上便衣跟着凌子寒,并特别交代一定要保护好他。
柳慕派来的那个年青人叫马小东,性格开朗,十分健谈,穿得很普通,就像是个单纯的司机。他一边开车一边向凌子寒介绍着喀什的历史和一些著名景点,从香妃墓说到石头城,从乔戈里峰说到慕士塔格冰山,讲得眉飞色舞,绘声绘色,引人入胜。
凌子寒含笑听着,偶尔点头,心里立刻判断出这人一定是柳慕手下的得力干将。他这样子真是装龙象龙,装虎象虎,往人群里一混,那是完全不露痕迹,绝对是搞情报的一把好手。
到了喀什首先要看的当然是闻名遐迩的艾提尕尔清真寺,这座规模宏大的伊斯兰教建筑是新疆最大的清真寺,凌子寒在马小东的带领下闲闲地到处看了看,差不多就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
凌子寒这时穿的就是从网上定购来的衣服,跟他一向的习惯一样,重在舒服,颜色不是黑色就是深蓝,穿在他身上却反而衬得他特别标致,一路上总会有人不由自主地盯着他看,往往让跟着他的两个战士紧张起来,一直都在全神贯注地戒备。
走出清真寺的大门,外面的广场上明显地多了不少人。人潮汹涌,十分喧哗,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可人人都是脸上带笑,显得十分兴奋,又不像是什么坏事。
人群实在是太杂了,现场太混乱,这一来就连一直显得轻松活泼的马小东都有些紧张了,他拉住了凌子寒,随即东张西望,自言自语地说:“奇怪,今天不是礼拜日啊,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说话间,人潮涌过去复又涌过来,来势凶猛,令他们来不及闪避便被裹进人群中。马小东使尽全力抓住凌子寒的胳膊,其它两个战士也努力护在副大队长的旁边,但仍然架不住那么多人的冲力,到底还是被冲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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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子寒一察觉马小东抓住自己的手已经放开,便机警地一拧身,像一尾鱼在水中游动一般,滑溜溜地迅速脱离了人群,看在别人眼里,也只会觉得他是被人潮挤出去的。
左右看了看,他便悠闲地往停车场走去,一点也没有警觉戒备的意思。
刚走出广场,不远处就传来惊喜的叫声:“凌公子,你也在这里啊,真是太好了。”
凌子寒转眼看去,立刻便认出那是大前天晚上到柳慕家中欢迎他的人之一。他很年轻,叫傅军,是位出租车司机。他的母亲是蒙古族,父亲是汉族,二十多年前是特种部队的军官,曾经跟着凌毅打过仗,在行动中身负重伤,脊椎受损,造成半身瘫痪,退役时被评为特级伤残,一直住在喀什近郊的伤残军人康复保健医院。柳慕向他介绍傅军时特别提到了他的父亲傅雄,那天晚上,这个年轻人也是代表他父亲来看望凌子寒的。
傅军兴奋地冲到他面前,笑着说:“凌公子,这两天我爸老念叨着想见你,可柳阿姨和林大总是说你在工作,没有时间,我老约不到你,我爸已经骂我了好几回了,又埋怨自己腿脚不便,不能出门来看你。这下可好了,你要是有空,能去看看我爸吗?”
“当然可以。”凌子寒微笑着点头。“我也很想见见你父亲。”
“那太好了,我的车在那儿。”傅军高兴地领着他上了停在路边的自己的出租车,随即向城郊开去。
凌子寒坐在副驾位,却没有系安全带。他神情轻松,听着傅军喋喋不休地述说着老爷子听到他来喀什后的激动和欢喜,不时地点头微笑。
傅军大概是太开心了,双手一直在微微颤抖,脸泛潮红,双眼放光,脚下踩着油门就不放,汽车的速度越来越快。
凌子寒看了看他行进的路线,忽然轻声说:“小傅,前面先停一下。”
傅军已经出了城,开上了通往塔什库尔干的公路。正是黄昏,前后的车都不太多,也没有了城市里的喧嚣,凌子寒的心很静,感觉也更灵敏。他不但知道傅军现在很紧张,而且还明白他为什么会如此紧张,他那强烈的思绪中蕴含着浓烈的兴奋、向往与恐惧。这种情绪缠绕着他,使他完全没有听到凌子寒的话。
凌子寒伸手搭上了他的肩头,平静地说:“小傅,在路边停下。”
傅军这才回过神来,一时有些慌乱:“为……为什么?”
凌子寒不疾不徐地道:“你先停下来,我有事。”
“这……马上就到了。”傅军并未减速,强作镇定地说。“到了我家,有什么话都可以说的啊。我爸急着想见你呢。”
“只怕急着想见我的不是你父亲吧?”凌子寒安静地说着,右手微微一动,拔出枪来指住了他的腰腹。“掉头。”
“你……凌副……你这是……什么意思……别误会……我……”傅军大惊失色,方向盘都掌不稳了。汽车在高速中大走之字,十分危险。
凌子寒抬腿别了过去,立刻使他的脚离开了油门,车子迅速慢了下来。
“停车。”凌子寒的声音依然很温和,半点杀机都没有。“小傅,别逼我开枪,我不想杀你。”
傅军勉强镇定下来,将车子缓缓停到路边。
凌子寒左手搭在他肩上,显得与他很是亲热,右手在下面握枪指住他,外面却看不到。他看着那个已经满头大汗的年轻人,轻声说:“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理想?为了信仰?为出风头?还是为了钱?”
他一口气便将可能的理由都报了出来,却跳过了对方想要做什么,似乎已经胸有成竹,这让对方完全没有余裕思索,而傅军本来就不是专业人员,显然也没有受过类似训练,被他这么一问,顿时招架不住,略一迟疑便嗫嚅道:“是……为钱。他们……出价……一百万……只是想……想见见你……”
“他们是谁?”凌子寒的声音仍然很柔和,问的问题却单刀直入,让傅军只能老实回答,根本无暇他顾。
“他们是在这里做生意的外商,听说是从阿拉木图来的。”傅军一开始说,心情便明显放松下来,再也止不住,把知道的所有情况都合盘托出。“领头的叫色依提?阿吉,为人挺仗义的。这些年来,我爸的伤病一直在恶化,现在已经快全身瘫痪了,天一冷就疼得受不了。为了给他买些特效药,我找阿吉借了很多钱。我妈前年得了急病,后来去世,我又借了他不少钱。前前后后加起来,我欠了他二十多万了,可他从来没有催我还过。最近,阿吉告诉我说,世界上有些地方的大医院可以治好我爸的这种病,好象是植入什么计算机芯片用来代替神经,但要花一大笔医药费。他对我说,只要能带你去见见他,他就给我一百万,还帮我联系医院。他说他没别的意思,只是很仰慕你,想见你一面……”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凌子寒一直看着他,脑中能明显地感觉到他的心情的细微波动,立刻便判断出他讲的是实情。等他讲完,他淡淡地说:“他骗你的,修复受损的脊椎神经根本用不了那么多钱。这样吧,你父亲的事,我保证帮你解决。现在,你马上开车,掉头回去。”
傅军飞快地瞄了他一眼,支支吾吾地道:“凌公子,你……不会……抓我吧?你要是真把我关起来,那我爸……我爸会气死的。”
“放心吧,我不会抓你。”凌子寒温和地说。“我们会保护你,也会想办法给你爸治疗的。”
傅军看了他一会儿,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连声道谢,随即发动车,掉头往喀什城里开去。
凌子寒判断,对方这次只是利用傅军实施侦察,如果傅军真把他弄过去了,那是意外之喜,如果没有,那是意料之中,主要是看他的反应和随后有关部门的动静,以便最后确认他的身份。他和傅军像是很友好地坐在车里,又加上这里本就是反恐重镇,对方只能潜伏行动,不可能广布兵力来跟踪或伏击他,所以他让傅军直接将车开回去,而没有打电话向林靖调兵前来掩护。果然这一路畅通无阻,没有遇到什么意外情况,他们很快便来到国安局。
还没到大门便可以感觉到里面的忙乱,有不少人跑来跑去,有的跳上车往外开,有的抱着电话在打。柳慕和林靖都在大门口,似乎一边在商量一边在指挥。
凌子寒的左手一直搭在傅军的肩上,右手的枪也始终指住了他。傅军不敢乱动,一路老老实实地把车开了回来。
车子开到大门外便停了下来,林靖和柳慕同时看到车里的凌子寒,立刻跑了过来,待到看见凌子寒拿枪指着傅军,一怔之下便即明白了。他们正要说话,凌子寒收回了手,摇下车窗,对他们说:“先让我们进去。”
柳慕对着大门挥了挥手,武警便没有拦阻这辆出租车。
傅军在凌子寒的指挥下将车开了进去,一直绕到地下车库,这才停下。
柳慕他们随后乘车赶过来,将车子团团围住。
傅军脸色煞白,有些畏惧又有些乞求地看向凌子寒。
凌子寒肯定地说:“你放心,我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但是,你必须跟我们合作。”
傅军立刻点头:“我一定合作,一定。”
凌子寒打开车门出去,与柳慕低声说了几句话,柳慕连连点头,随即对旁边的助手道:“你带傅军到小会议室去等我。不要给他带手铐,态度随和点,但不准任何人进去接触他。”
助手答应着,上前将傅军带走了。
凌子寒这才将手中提着的枪插进腰里的枪套中,一抬眼,便看见林靖的脸上挂着奇特的笑容。
林靖真没想到居然能看到凌子寒拿枪指着人的一幕。这个公子哥儿到队里也有将近半年时间了,其实一直没有接受过系统训练,前期他们是有些整他,后期那就是放任自流,平时都是由他自己安排训练,他们都没有去过问。本来压根儿就没指望他会亲临前敌打仗,这时突然看见他神情平和地用枪指住人,丝毫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倒有点像小孩子做游戏,不由得产生了滑稽的感觉,实在是忍不住好笑。
凌子寒一看他的脸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便也笑了笑。
林靖走到他面前,轻笑着说:“不错啊,知道拔枪,了不起。对了,以前对着人开过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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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子寒被他调侃得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犹豫了一会儿才微笑道:“枪法好不等于有勇气杀人,这我明白,我会努力的。”
柳慕见他有点尴尬,连忙呵护地说:“你已经不错了,临危不乱,能够独自把他逼回来,而且让敌人搞不清楚状况,这件事情处理得非常出色。再说,能杀人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优点,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上之策。”说完,她狠狠地瞪了林靖一眼。
林靖连忙笑着点头,安慰道:“是啊,凌副,大姐说得对,你是我们野狼大队的副大队长,当然是极其优秀的,不必妄自菲薄。”
凌子寒只是温和地笑着,一点也没有为今天的事觉得很骄傲的意味。
柳慕紧接着发布了一系列命令,要出外寻找凌子寒的工作人员全部回来,准备出动的人当然也就收兵了。林靖也在属于野狼大队的专用加密信道上呼叫自己的兵,告诉他们凌副已经回来,让他们全部回去待命。
原来,今天凌子寒他们从艾提尕尔清真寺出来时,正遇上一家著名的酒业公司在那里搞大规模的促销活动,买一赠三,不但实打实地赠送,还抽奖,从汽车、等离子电视到计算机、空调,奖品十分丰厚,所以才引得万人空巷,顷刻间便将广场挤得水泄不通。柳慕已经派人去暗中调查那家公司了,现在初步得到的消息是,这家公司的老板就是那个自称从阿拉木图来的外商色依提?阿吉。
凌子寒回来后,国安、公安、武警和野狼大队都没有大张旗鼓地展开什么后续行动,柳慕和林靖都对自己的部下说是误会,凌子寒出了清真寺就遇到了朋友,便上了他的车,打算去看望他的父亲,后来嫌路远,中途就返回了。他没什么概念,也不知道该跟家里报备一声,便径直走了,所以才会弄得他们这么紧张。那些工作人员庆幸之余,也嘀咕了几句,这个公子哥儿大概是在北京自由惯了,也不知道大家为他有多担心。
柳慕接着又派人去接来了傅军的父亲傅雄,这位伤残军人才五十多岁,却已白发苍苍,显得十分衰老,而且身体状况很差,已接近全身瘫痪。见到凌子寒后,他十分激动,却并没有诉苦,只是感到很开心。
在柳慕家里吃完晚饭后,凌子寒便通过加密信道打电话回家找童阅,开门见山地问:“爸,因外伤导致脊椎神经受损,可以完全修复吗?”
童阅微笑着说:“这种情况,目前已经有几种方法进行治疗,可以用胚胎干细胞修复,也可以尝试以植入计算机芯片替代,具体得根据病人的病情才能决定。”
“那好。”凌子寒很直接。“我现在在喀什,这里有个病人,明天我就送他上飞机,你派车在首都机场接一下,好吗?”
这是第一次凌子寒做这样的事,童阅心里一怔,表面上却仍然沈稳儒雅,微笑着说:“好啊,你通知我航班号,我派人去接。”
这时,只听旁边响起一个温和的声音:“是老傅吧?”这声音跟凌子寒的声音很像,只是比他要稳重得多。
傅雄一听就激动起来:“是,是我,总指挥,你好吗?”
凌毅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