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疼,简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他跟雷部长是多年好友,交给雷部长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出来在基层转一圈,再回去到国防部工作,应该是顺理成章的安排。至于派到这里来,我想可能是咱们老板怕他又像以前那样,不想工作,干脆跑掉了吧。军队嘛,到底管得严一些,有军纪约束着,他可能还会老老实实地呆着。搭着你这员勇将,立上点军功,算是弄了个出身,回去也好交代嘛。”
林靖这才算是明白了,不由得啼笑皆非:“出身这么好,居然有抑郁症?那咱们这些苦大仇深的人,还不得通通上吊?”
“这叫生的好不如命好。”赵安也笑。“老凌,其实这位凌大公子的性格是不错的,既不嚣张跋扈乱指挥,也不偷懒要人背着抬着的。呵呵,这是你的好机会呀,侍候好了这位公子,等于一举得到了雷部长和凌主席这两位举足轻重的大人物的赏识,你将会前途无量。”
林靖却傲气地冷冷一笑:“赵局,你这不是取笑我吗?我林靖是那号靠走上层关系晋升的人吗?我这可是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拼来的。”
赵安立刻说:“那当然,谁不知道野狼林靖的骁勇善战?”
林靖指着他笑道:“老赵,你这不是骂我吗?你们国安局在西北破了那么多大案,还从阿富汗把依明的儿子抓了回来。我跟你比起来,实在是自愧不如。”
赵安摆了摆手:“咱们自家兄弟,也用不着互相吹捧了。”
两人都笑了起来。
每次跟赵安在一起,一向显得孤傲清高的林靖都会犹如冰雪消融一般,脸上露出阳光般的笑容。
等聊过一阵,赵安才问他:“我能不能见见凌公子?”
“当然可以。”林靖说着,便拿起了电话。
过了一会儿,凌子寒安安静静地出现在门口,淡淡地问:“林大,您找我?”
林靖对他的态度比以前略微礼貌了一些,闻言点了点头,一指赵安:“这是新疆国安局的赵局长,是他找你。”
凌子寒很有礼貌地对赵安微笑:“赵局,您找我有事?”
赵安数年前在北京总部汇报工作时,曾经被凌毅邀请到家中吃饭,正好碰见凌子寒往外走,所以见过,但并没有说过话,这时见到他,不由得一愣。与数年前相比,凌子寒无论是外貌还是气质都已经判若两人,他一时还不敢认。
“凌副,冒昧地问一句,您……”赵安犹豫着,还是觉得应该问清楚。“您是我们老板的大公子吧?”
凌子寒便老老实实地承认了:“是的,我是。”
赵安立刻上前去,热情地与他握手:“那……凌公子,您还记得我吗?”
凌子寒受过严格的训练,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当然记得他。不过,他现在只是很茫然地微笑着摇了摇头:“赵局,请原谅,我们以前……认识?”
赵安笑道:“我几年前到您家去吃过饭,曾经见过您一面,不过没说过话。”
“哦,对不起,对不起。”凌子寒连忙道歉。“赵局,我这个人……记性一向不大好,实在是抱歉得很。”
“没关系,没关系。”赵安忙安慰道。“您在您父亲那儿见过那么多人,哪能个个都记得?不过,您来新疆了就好啊,咱们也算是并肩作战了。”
凌子寒很客气:“不敢当,我是来向你们学习的。”
“凌公子,您太谦虚了,要说学习,您父亲就是现成的最好的老师。”赵安笑道。“您能到我们这里来,这就很了不起了。”
凌子寒的态度一直很温和,闻言忙说:“哪里?赵局太客气了,了不起的人是你们。”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赵安说一定要设宴给凌子寒接风,凌子寒则一直推辞,又说父亲知道了会骂自己,赵安这才作罢。
等赵安走后,凌子寒才看到,林靖注视着他的目光中充满了疑惑。
此后接连几天,野狼大队里都笼罩着一种奇异的气氛,人人看凌子寒的目光都有些异样。凌子寒也变得更加沉默,他的眼神十分迷离,仿若刮过沙漠的狂风,卷起漫天烟尘,令人感到神秘莫测,暗自心惊。
虽然一直以来凌子寒那种逆来顺受的态度让林靖下不去狠手,但他的书生气实在是与野狼大队的气质格格不入,况且,得知他是“国家安全之父”的公子,虽然肃然起敬,却与他更加隔阂疏离。一般人一提起特工、间谍,便会油然生起奸诈、诡秘、黑暗、恐怖等等感觉,一向强调光明正大的野狼大队自然不喜欢这样的人。
“黑狼”骆千秋和“红狼”卢少华本就看他不顺眼,这时便撺掇林靖,干脆搞个极限训练,让他吃不消后知难而退。
林靖正在犹豫,从北京传来消息,似乎中央将在西北搞一次大的行动,多半会让野狼大队参加。这是一个打大仗的机会,他在北京的朋友让他不要错过。
这下,林靖再不迟疑,立刻制订了一系列的训练计划,并开始实施。
这个时候,凌子寒觉得累了。
这是真正的疲倦,从心底深处发出来,令他感到难以支撑。
他觉得再也没有力气坚持了。
从小到大,凌子寒接受的训练虽然也很酷烈,但与这种特种部队的训练体系截然不同,尤其是三年以前受过那次令他万劫不复的重伤之后,他就没再这样训练过了,都是根据自己的身体状况,自行安排训练科目,自己掌握训练强度。
自到了野狼大队后,他一直在努力调整自己的状态,但显然是力不从心的。配合着药物的缓解,他始终在用顽强的毅力支撑着。可是,现在他是真觉得不行了。
21
“野狼”林靖在营地周围进行了一系列的魔鬼式训练之后,又安排了一次长途拉练。
这次的路线是从乌市到北疆的喀纳斯,途中要穿越准噶尔盆地中的古尔班通古特沙漠,再过戈壁、碱滩,然后进入阿尔泰山脉,到达仙境般的喀纳斯湖,看情形,也许会继续往前,直到与俄罗斯交界处的友谊峰。整个行程计划用十天时间完成,然后不休息,再用十天时间返回。
他们每个人都带着全套武器装备,白天全速行军,晚上就地宿营,或者自己挖猫耳洞,在洞中休息。
到了第八天,他们走进了喀纳斯自然生态区。
这里地处阿尔泰山腹地,到处是青山碧水,草地辽阔,森林茂密,景色美如仙境。
他们在林中穿行着,不时有松鼠在树梢上飞快地闪过,各种野生动物也时隐时现,整个大自然显得和谐、安宁、生机勃勃。
战士们都觉得很愉快,虽然累,但是看着这样的美景,与以前走过的沙漠、戈壁、荒山相比,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只有凌子寒的心情十分黯淡。他的心里已经开始考虑放弃了。
按照他们的行动准则,除非事先规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完成的工作之外,一旦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发现自身状态有问题,便要立刻放弃。凌子寒再坚强,奈何身体已是千疮百孔,虽经医学专家们全力修补,但到底受创太重,已经元气大伤,面对这样高强度的训练,他即使想坚持下去,也是无能为力了。
他开始通过保密渠道联络父亲,想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他。但是,可供他做秘密通话的时间并不多,因为大部分时间里他都与野狼大队的官兵们呆在一起,而凌毅最近一直在那几个国家之间奔波,由于时差的关系,很难碰巧联系上。他肩负的这个任务必须绝对保密,不能告诉其它任何人,而没有与凌毅商量,他也不便贸然对雷震说自己想放弃,只好白天跟着队伍行军,夜里继续抽空联络。
这天傍晚,天空开始飘舞着雪花,山野间,森林里,渐渐变成了一片银白。林靖下令停止前进,就地宿营。
凌子寒一反往常,走得离他们远远的,在一棵高大的杉树旁挖掘藏身的小洞。他很喜欢这棵参天大树。
等他终于挖好了一个足以藏身的洞,天色已是漆黑如墨。
雪变得大如密雨,无声地往下疾落。
凌子寒蜷着身子,靠着洞壁,静静地看着大雪飘落在洞口外的地上,渐渐越堆越厚。夜色里,白雪反射着微光,万籁俱寂,让人的心感受到一种奇异的宁静。
他一动不动,看着雪越堆越高,最后将洞口完全遮挡住。他觉得自己仿佛被封在了一座纯净剔透的水晶坟墓里,心里竟然有着淡淡的喜悦。能够在这样的地方长眠,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凌晨,整个野狼大队的队员都从各自的洞里出来,精神抖搂地整装待发。集合后,林靖发现少了凌子寒,顿时脸一沉,立刻命令找到那个公子哥儿。
大地一片银白,积雪齐膝,根本看不出来哪里有洞,哪里有坎。战士们到处寻找,一时也想不起昨晚凌子寒是在哪里挖的洞。
看着一点动静也没有,几个小队长有些忐忑不安了。他们看了林靖一眼,便分散开去参加寻找。有些战士沈不住气,已经“凌副、凌副”地叫开了。
呼唤声越来越响,却仍然没有听到任何回答。林靖也担心起来,立刻命令进行地毯式搜索。
经过了大半个小时的探查,终于有人叫起来:“在这里。”他边说边去铲厚厚的积雪,附近的战士也都赶去帮忙。
林靖快步赶了过去。等他在齐膝的雪中艰难地挪到近前时,洞口已经被挖开了。
凌子寒虚弱地靠在冰冷的洞壁上,脸色已经白得发青。如果不是雪堆得很松,仍然有空气自缝隙中渗进来,他早已经窒息了。他一直不吭声,完全不打算响应外面的呼喊,就是存心想葬身于此。那真是干干净净,一了百了。
林靖看到他的第一眼,便觉得他虽然平静地睁着眼睛,却生机全无。这一刻,他心里的那些嫌弃、反感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不禁关切地问道:“凌副,你怎么样?”
凌子寒无奈地噙着一缕微笑,轻声说:“林大,我已经决定放弃了。我决定退出野狼大队,退出军界……你们走吧,不用管我了。我会自己离开的。”
听到他终于知难而退,一直想赶走他的林靖竟然没有一丝欢喜之意。看着凌子寒脸上那万般无奈的苦笑,林靖的心忽然一阵抽动。他的声音变得柔和起来:“凌副,你先出来,上收容车去。等你好好休息一下,咱们再说。”
凌子寒此时只觉得一阵一阵的阴寒和疼痛正在猛烈袭击着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全身像是瘫痪了一般,手脚发麻,似有万针攒刺,完全不听使唤。他软软地蜷缩在洞里,只是微笑着,缓缓地说:“林大,你们走吧,不用管我了。”
林靖看着他的脸色由煞白变得发青,再渐渐变成死灰色,心一下提了起来:“凌副,无论怎么样,你先出来。”
凌子寒的眼前一片模糊,所有的力气都已经消失,呼吸越来越困难。他静静地闭上眼睛,淡淡地说:“林大,你把洞口封上吧。这个坟墓,我很喜欢……”
林靖大惊失色,立刻伸手过去抓住了凌子寒,只觉得他的手不但冰冷,而且僵硬,脉搏非常弱。他大声叫道:“医生,担架,快。”
战士们都忙乱起来,将折叠式担架拿过来,打开后放到雪地上。
军医赶过来时,林靖已经把凌子寒连拖带抱地弄出来,放到了担架上。凌子寒已经昏迷,脸色呈青灰色,呼吸非常微弱。军医一检查,便神色大变:“林大,得马上送凌副去医院。他的情况非常危险。”
林靖立刻点头:“好,你护送凌副,就近到阿勒泰的医院去。”
阿勒泰市医院的医生不太有经验,对凌子寒的病情很不理解,几乎无法处理。他们只是进行了常规的抢救,接下来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凌子寒一直昏迷着,情况越来越危险。医院连着下了三次病危通知,已经有医生和护士暗示林靖要准备后事了。
林靖这时才真的开始担忧了。他虽然不喜欢这个“太子爷”,但却只想撵他走,而并不想他死。
站在凌子寒的病床边,林靖看着他那瘦削惨白的脸,忽然发现,这个还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鬓边竟然已经有了星星点点的白发。他细细地回想着自凌子寒第一天到野狼大队以来的点点滴滴,这才注意到,这个本应是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显贵青年虽然总是微笑着,却好似从来没有真正快乐过,实在是令人费解。这时,他忽然想起,赵安曾经说起过,凌子寒患有抑郁症……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敢隐瞒,连忙打电话到北京,找到了雷鸿飞,将凌子寒病危的消息告诉了他。末了,他诚恳地说:“老雷,我不知道该如何联络凌副的家人,麻烦你通知他们。”
“好,我去联系。”雷鸿飞脸色凝重。“我也会尽快赶来的。”
22
第二天,童阅便带着一组专家和大批特效药,乘坐国防部安排的军用飞机,从北京直接赶到了阿勒泰。
院长认识这位国际知名的医学专家,顿时十分尊敬:“童教授,您亲自来啦?”
“是啊。我是凌子寒的爹。他父亲不在家,所以我来了。”童阅礼貌地向他点了点头,边解释边带着专家急匆匆地赶往凌子寒的病房。
他与那几个专家都十分熟悉凌子寒的病情,仔细查看了病房里面各种医学监测设备上输出的资料,便开始了紧张的抢救。
在童阅的指挥下,抢救工作持续了一个星期,凌子寒的病情才终于稳住了。童阅立刻将他带上救护车,转到了乌鲁木齐的陆军总医院继续治疗。他现在还不能乘飞机,起飞和降落时的轻微过载都会让他吃不消的,否则童阅就直接带他回北京了。
这时候,雷鸿飞忽然带着宁觉非出现在了乌市,两人直奔医院,担心地守在那里。原来闪电突击队也到新疆训练来了,以便为实施凌毅的多国联合反恐计划做好准备。
凌子寒醒过来时,心里真是有万分的遗憾。每次,当他在极度的痛苦中昏迷时,都希望能够从此不再苏醒,可是,偏偏事与愿违,人们总是要想尽一切办法让他醒过来。
雷鸿飞看到凌子寒睁开了眼,不由得大喜:“兄弟,你可真是把我给吓坏了。”
“凌大哥,你终于醒了,真是太好了。”宁觉非喜形于色。“才几个月不见,你怎么搞成了这样?”
凌子寒看着他们,努力了半天,这才微微一笑,声音微弱地说:“是我的身体……太不争气了。”
正在这时,林靖带着三个中队长过来探望凌子寒,走到病房门口,便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林靖立刻止住了脚步,他身后的中队长们也便停在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