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几乎。
两个人配合得再好,再有默契,总不如一人能心随意动,总会露出一些不易察觉的破绽。
那一丝的破绽,就足以让追命有机会化解。
那两人只觉眼前一花,手中的刀已被踢中,方向顿改,竟成了互相斩杀!
两人大惊,好在默契足够。刀对刀,火星四溅,二人双臂皆麻,惊出一身冷汗。
再转头搜寻追命的身影,只见彩虹剑芒暴长,原来是戚少商逼开他面前二人,身子一晃,转到追命身边,沉声道:“你去救铁手,这里有我。”
一剑挥出,截住了攻向追命的两把刀。
“好!”追命也不多话,脚一点地,人如鸿燕,已从破掉的窗户中飞出。
说话间,使剑的两人也围了过来,双刀双剑齐向戚少商。
煌树削铁如泥,刀剑也不敢与之靠近,戚少商占了兵刃上的便宜,以一敌四暂时还能抵挡一阵。
蒙面人见一时占不了便宜,其中一个一使眼色,使刀的一人立即退下,转而攻向锁在椅子上的紫络。
紫络正在运功想扯断椅脚,见刀突然劈来,急忙背脊用力撞向椅背,只听“呯”的一声重响,椅子顿时倒地,狼狈之极的躲了开去。
“戚少商!若不想顾惜朝有事,你最好杀光这些人!”她叫道,眼见下一刀已经劈下,不禁花容失色。
戚少商听她叫出自己的名字,又提到了顾惜朝,知道煌树的秘密已经暴露,不及细想,一字剑法全力施展。
“叮叮叮”三声脆响。
两剑一刀尽断。
白衣如疾风般掠过,又是一声脆响,最后一把刀也断了。
紫烙刀下余生,吓得脸也白了,脑子转得倒仍是极快。
“放了我!我帮你一起杀了他们!”
“没有你,我也一样能解决他们!”
刀剑四人组被戚少商刚才那一剑骇住了,此刻回过神来。其中一个低喝一声,四个人抛去手中的断刀断剑,步法频移,身影交错。
紫烙见状道:“别让他们把阵式摆成!这是四神阵!可将四人之功集为一体,你打得过分开的四人,打得过四人合一的阵势吗?”
戚少商看了她一眼,眉一紧,剑光十字闪过,紫烙手脚上的链铐断开。
“别妄想逃走!”他解开了紫烙身上的||||穴道。
紫烙一个翻身,短笛已握在手。
“我如今也是卧云楼要除之后快的人,除了这里,我还能到哪里去?”
话音刚落,她和身上前,短笛认||||穴奇准,点向其中一人腿上||||穴道。
追命赶到铁手的房间时,里面已传出激烈的打斗声。
门窗俱被破坏,隐约可以看见萧方阳藕合色的衣服房间里急速挪移,铁手倒在床上,白色床单上一滩黑色血迹,双目紧闭,不知生死。
萧方阳为铁手逼毒大耗内力,支撑到现在早已是强驽之末。
眼见一刀过来,他已无力闪避,身子一侧,移开半寸。
“唔!”他一声闷哼,刀从他背后划过,衣衫裂开,鲜血顿时渗出。
蒙面人还待补上一刀,追命一脚踢过去,踢飞了刀。
萧方阳身子一歪,眼看要跌倒,追命忙扶住他。
“我没事,你小心点,这人武功不弱。”他气息不济,说话断断续续。
追命眼光瞥向铁手。
“毒已解,放心吧。”
追命点头。
“纳命来吧!”他冷冷地看着蒙面人。
蒙面人冷笑一声,也不多话,扑上前来。
双掌赤红,挟着炽烈的腥风迎面而来。
朱砂掌!!
追命不敢大意。
朱砂掌向来是南海一带的邪门异派所用,不仅掌力有开山碎石之功,掌风所带的腥气亦有巨毒,威力极强,歹毒无比。
追命于这掌法倒是不惧,再厉害的也比不过铁手,只是这毒风却让人颇为忌惮,几次机会都因这毒风而不得不放弃。
过得几招,脑中有些昏沉,原来灵活的脚法开始迟滞。
蒙面人眼露喜色,双掌一擦,腥气顿时在屋中弥散开来。
萧方阳斜靠在墙边,右手颤抖,从怀中取出一颗药丸。
“这是解毒丸,吃下去。”
中指一弹,药丸往追命处飞射出。
他挑的时机极佳,正是蒙面人运功发毒,追命后跃的时候。
追命一口吞下,只觉脑中一片清明。
清啸一声,他抬腿踢向蒙面人。
朱砂掌无法以毒摄人,威力大减,不多时他便被追命踢中胸口,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追命上前扯下他的黑纱,那人脸上鲜红一片,是刚才喷出的血。
追命扣住他的牙关,冷笑道:“别想自尽!我可不会就这么便宜了你!说!谁是幕后主使者?”
那人脸扭曲了一下,手掌紧握,面上黑气大盛,吐出一口血,竟是死了。
萧方阳蹒跚着走了过来,翻开他的手,只见指甲刺破皮肤,伤口处流出的血艳得诡异。
“是红颜?”追命也看见了,问道。
自古红颜多薄命。红颜之毒,见血封喉。
萧方阳点头,“这些人来历不简单啊。”
红颜是百多年前一位唐门不出世的异人所制,其毒性之强烈,无药能解。一露面即在江湖上引起轩然大波,这位异人深觉此药有违江湖道义,便毁去制方,从此隐匿再无踪迹。红颜也成了江湖上的禁药排行榜之首,几乎绝迹。
“据我所知,红颜仅在大辽皇室中尚有留存,这些人难道是——”
萧方阳的话还未说完,一只铁掌钳住他的脖子。
“你是谁?”铁手冷眼盯着萧方阳。
“二师兄!”追命惊喜地站了起来,“你醒了?”
“他是谁?你们怎么认识的?”铁手点头,继续追问。
“铁二爷,我只是个大夫!”萧方阳冷汗淋漓,只觉脖间巨痛无比,铁手像是要扭断他的脖子。“我知道你很感激我,但在下福薄,承受不住你的感激,还请你放开我。”
“二师兄,是他救了你!”追命见萧方阳痛苦的样子,急忙也道。
“救我?这辽人救了我一命?”
“辽人?”追命大吃一惊,“他是辽人?二师兄,你在说什么?”
“就算我不是宋人,可辽人也不都是坏人!”萧方阳咬紧牙关,“你问追三爷,我可有害过你?要不是我,只怕你没死在锁心蛊的毒下,也已丧命于这杀手的手里!”
铁手冷哼一声,“只怕你是另有目的。”
“二师兄,还是查清再说比较好。”经过刚才那一战,追命对萧方阳多了几分亲近之心,不禁说道。
铁手瞪了他一眼,“你这是放虎归山!”
话说完,他一把扯碎萧方阳背后的衣衫。
“二师兄!!”追命大叫一声。
“你看!这是什么?”铁手指着萧方阳的背道。
布满整个背部的狼头刺身赫然映入追命眼帘,暗青色的刺身中一道长约一尺的伤口皮肉微开,还渗着鲜血,更显狰狞。
“这是……”追命顿时失声。
自从辽国在萧太后掌权后,举贤纳谏,广招贤才,去芜存精,使得辽声势大壮。萧家也成辽国大族,族人在各个领域皆有建树,在辽的尊贵地位仅次于王族。尤其是萧太后的直系家族,男子的背后皆刺有狼头刺青为证。
被铁手扯坏衣服的时候,萧方阳就知道他的身份暴露了。
“原来你刚才没晕。”他背后衣衫被刀划破后,已经很小心地避地过了追命,趁着追命与杀手对决的时候将伤口掩住了。
“四大名捕果然不是浪得虚名!”他倒还得笑得轻浮。
“你在打什么主意?”铁手掌力吐出,萧方阳喉间一甜,差点呕出一口鲜血。
“原来中原人就是这样感谢救命之恩的,枉你们自诩文明之邦,原来也是野蛮之地!”他硬是咽了下去,讽笑道。
铁手脸色微变,松开手。
“站住!”窗外突然传来戚少商的声音。
追命闪出房外,只见戚少商追着紫烙,正朝府外掠去。
“二师兄,你看着他!我去帮忙!”追命丢下一句话,跟了过去。
萧方阳费力站了起来,道:“他们最好杀了这女人,否则我们和顾朝惜都会有麻烦!”
“顾惜朝还没死?”铁手难掩惊讶地道。
他受制这些时日里究竟发生了多少不可思议的事?
追命轻功比戚少商好,几个起落后已经赶上戚少商。
“怎么回事?”
“她使诡计,我一时不察,被她逃了出来。”
“那四个杀手呢?”
“已经解决了!”
追命看向戚少商。“萧方阳……”他欲言又止。
“他没事吧?铁手的蛊毒解了没有?”戚少商并未注意到追命的迟疑,全力盯着前面的紫烙。
“……二人都平安。”追命吞下本要出口的话,道。
当务之急是抓到紫烙,其它的等一下再说不迟。
“那就好!”戚少商纵身跃向前,与紫烙的距离缩短至剑长。
“再不停下,我可不客气了!”他喝道。
紫烙头也不回,洒出一把细如牛毛的钢针。
戚少商冷笑一声,道:“这种伎俩也敢在我面前出手?”
脚尖在屋檐上一点,他不退反进,剑气到处,牛毛细针纷纷坠落。
彩芒急涨,寒砺如冰,刺入了紫烙身体。
她还来不及出声,便身体一歪,滚落下屋顶,背后一滩鲜红正在急速扩大中。
“白兄!”追命叫道,抢先一步落在紫烙身前。
戚少商跟着轻轻落了下来,明亮的眸子闪过一丝悔意。
“她已经断气了。”追命测过她的脉膊和鼻息后道。
“你出手太重了!”他语气中有些责备。
“抱歉。”戚少商并不辩解,低声道。
追命看着他,奇怪道:“你并不是个冲动的人,这次怎么会这样?”
戚少商一言不发地站在边上,握着剑的手,指关节泛白。
在出手的一瞬间,他竟完全没想到紫烙关系着诸葛神侯和四大名捕的清白,那一刻他只知道不可以让她逃走,否则顾惜朝在卧云楼的行动必受影响,甚至连他的性命也可能……
追命见他不愿开口,叹气道:“算了,我们先回去。那萧方阳是辽国萧家的人,二师兄大概还等着我们回去呢。”
“什么?!”戚少商动容地看着追命。
追命苦笑一下,“先是冒出来个卧云楼,现在又来个辽人,真不知道接下来事情还会怎么发展?”
“追三爷……”墙边突然爬来一个浑身浴血的男人。
“八寨主!?”
“老八!?”
追命和戚少商同时惊叫起来。
“你是谁?”穆鸠平伤得很重,几乎抬不起头来,他只觉得这声“老八”叫得无比熟悉,好像是大当家的声音。
他用力抬起头,看向声音来源,见到的是一个不认识的人。
“大当家……我是快死了吗?我怎么听见你在叫我……”
他头一歪,昏死过去。
“老八!”
顾惜朝在做梦。
他梦见小时候的自己,娘抱着他唱着童谣哄他入睡,尽管外面冰天雪地,屋里只有黯淡的烛火在摇曳,他却觉得好温暖好温暖。
梦在继续。
他七岁,娘已经发疯,对他除了毒打,再无往日的关爱。每日黄昏会爬上最高的楼房,对着夕阳晚霞询问着:“……霞……流霞……为何你不能为我停留……”
梦仍在继续。
他十岁,今天第二次见到带他来到这里的耶律铁风。他好像很喜欢他,总是抱着他去看晚霞,他说:“朝儿,你要永远留在我身边作我的太阳,不要像这流霞,绚丽却短暂。”
梦还在继续。
十八岁,那日正好是师父的生日,他亲手做了些江南糕点,他记得师父很喜欢吃这些。他很喜欢师父,虽然师父总是冷冷淡淡的,看起来不好亲近,但是在这卧云楼中,他是少数真心待他的人。
他推开师父房门,费了他半天时间才做成的点心跌落在地上。
曹子矜吐着血说:“惜朝,你一定要离开卧云楼,再也不要回来,耶律铁风是个疯子,他是只披着人皮的鬼!”
于是他走了,在离开房间的时候,他听见曹子矜的叹息:“……流……霞……”
顾惜朝蓦地醒了过来,脸上尽是冷汗,几绺发丝卷曲贴服在他额上。
记忆虽然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模糊,可在不经意间又会无比清晰的再次呈现。
这是一条线索。不管这流霞是一个人或是别的,定与师父的死有关,甚至,也可能与他自己有关!
一只手伸过来,欲为他拭去额上的汗水,顾惜朝反射性地挥手,却发现自己几乎连手都举不起来了。
“你别动,惜朝。你内伤过重,又引起旧患,现在手足都有些麻痹现象。”皇甫落瑛按住他,轻声道。
“我怎么了?是不是下半辈子都只能躺在床上?落瑛,你老实告诉我,不准瞒我!”顾惜朝乍听此言,有些激动道。
“有我在,怎么可能让你变成那副样子?”皇甫落瑛拿过一块湿巾轻拭他额头,微笑道。“麻痹只是暂时的,过一段日子就好了。”
床身突然轻轻震了一下。
“这是——”顾惜朝打量着房间。
要不是那不断传来的摇摆和震动,他会以为这是一间普通的房间。
“你受了伤,王爷怕你经不起路途颠簸,特地造了一辆马车,我们现在正往燕京去。”皇甫落瑛将手巾放入床边的水盆中。“你昏睡了好些日子了,想吃些什么,我去给你弄。”
“我要见耶律铁风。”
皇甫落瑛娥眉微蹙,笑道:“王爷在前面呢。你先吃点东西,我等会儿为你通报。”
“我不饿。”顾惜朝扭过头,闭上眼睛。
“惜朝,别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啊,你底子虚弱,若不好好疗养,怎么好得起来?”皇甫落瑛劝道:“你这样子不吃不喝,我连汤药都无法熬给你喝啊。”
顾惜朝冷哼一声,霍地张开眼,瞪视着皇甫落瑛:“落瑛,我说过的话一向不喜欢再说第二遍!”
“好好,我这就去。”皇甫落瑛柔声说道,像是在哄一个要不到糖吃的孩子。
顾惜朝自然不是孩子,他语气强硬:“去把耶律铁风找来!”
“惜朝!”皇甫落瑛有些生气道。
“怎么了?”外面传来耶律铁风低沉的声音。
“没什么,王爷,一切安好。”皇甫落瑛急忙回道。
“我好似听见朝儿的声音,朝儿醒了吗?”车门打开,耶律铁风已经从马上跃了上来。
顾惜朝冷冷地瞪着他。
耶律铁风一脸喜色,一个箭步便到他床前。“朝儿,你终于醒了!你也太乱来了,明明受了内伤还强撑,你好不容易恢复的武功差点全废了,你知道吗?”
“废了不是更好?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顾惜朝冷笑。
“朝儿!你胡说些什么!?”耶律铁风居然有些尴尬,喝道:“我是关心你!”
“关心?”顾惜朝笑意更讽。“我是卧云楼的叛徒,你不杀我反倒关心我?你叫我怎么能不怀疑你的动机?”
耶律铁风暗自压抑怒火,转头吩咐道:“落瑛,你先去为惜朝弄点吃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