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儿,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你也不能这样诬赖我。你放心,我疼你爱你还来不及,不会再让晓儿害你了。你跟我回去,我们回燕京去,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耶律铁风见他不说话,柔声劝道。
顾惜朝却冷笑:“我想要什么你清楚的很,你肯给我吗?”
小时候他想要自由,耶律铁风却将他幽禁在卧云楼中,虽然锦衣玉食,什么都不缺,还有最好的师父教他四书五经,琴棋书画。可他最想要的,永远都求之不得。
每天唯一快乐的时候也许就是和蓝烟他们几个年龄相近的伙伴玩耍,但不久之后,耶律铁风就将他们分别交由不同的师父。一年之中,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见上一面。
他一年一年长大,一年比一年寂寞孤独,心思越来越偏激,行事渐渐爱剑走偏锋,楼中几位当家的看他的眼神也越来越奇怪,若不是还有曹子衿,只怕他现在倒真是耶律铁风的好帮手。
“我如今只要晚晴,你肯将她还给我吗?”
耶律铁风保养得极好的面皮微微抖动一下,“这位傅姑娘对你真的如此重要吗?为了她你不惜以死回报?”
那次和亲他作为辽太子的长辈出席。他知道傅宗书谋朝篡位的计划,亦知道傅宗书对于他那个布衣女婿颇有不满,想趁此一举杀了皇帝后,再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到女婿身上。
这件事对大辽来说无疑是件大喜事,他自然是乐得隔山观虎斗,也不曾多在意。
后来傅宗书事情败露,在金銮殿上当场被擒,他女儿揭穿父亲的阴谋后,一命抵一命,给自己的丈夫留了一条生路。
也在这个时候,他终于知道了傅宗书一直看不顺眼的布衣女婿,在金銮殿上负伤而逃的男人,竟然就是他寻遍大江南北、西夏大金后依然音讯杳杳的顾惜朝!
他庆幸也痛恨!
庆幸的是他还来得及救他一命,痛恨的是他竟然爱上了一个女人,甚至肯为了她以身殉情。
他对他这么好,为什么就不肯留在他身边。
“除了娘亲,晚晴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她对我的恩情,即使用我的生命也偿还不了。”想起傅晚晴,顾惜朝一直冷淡的表情有些温柔,有些痛楚。
耶律铁风沉沉低笑,眉宇间渐有风暴聚集:“我将你从青楼中救出,还教你天文地理,武功哲学,难道我对你不好?”
顾惜朝同样冷笑,回敬道:“若能选择,我宁愿烂在青楼也不要被你遇见!”
耶律铁风大笑,“可惜你无法选择,也不能后悔!所以你只有接受现实!朝儿,今天不管你愿不愿意,你一定要和我回燕京!”
顾惜朝剑在手,咬牙道:“我已非两年前的顾惜朝,你若想我回去,先问过我手中的剑再说!”
他揉身上前,身法轻灵,似是一朵在轻风中微颤的莲花,招势却狠辣无比,招招都是拼命的打法。
耶律铁风的武功有多高,顾惜朝心里也没底。
所以他一上来便拼命,只有自断后路,他才有一丝生机。
耶律铁风见他如此打法,也不敢轻视。
他先前能以树叶荡开剑刃,是因为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顾惜朝此时全力以付,再加上这套清风徐来剑法,本就凌厉迅捷破绽极少,想要以手中花枝抵挡,是万万不可能的。
他要蠃,就必须拿到剑。
剑在聿晓桌上。
顾惜朝攻了几招,已知耶律铁风手中无剑,武功打了折扣,出手更是如疾风闪电,将一套快剑施展得淋漓尽致,绵绵剑光交织成一片剑网,几欲将耶律铁风绞杀其中。
耶律铁风落了下风,也不惊慌,一双肉掌虽敌不过利剑,但他胜在功力深厚,每一拳每一掌都带了真力,每每在紧要关头挡开了顾惜朝的杀招。
久攻不下,顾惜朝有些心浮气躁,剑法开始散乱,破绽增多,耶律铁风看准机会,将内力贯于花枝上射出。
只见花枝旋转飞射,化为一条蓝紫色的光影,挟着“滋滋”裂帛之声,割开顾惜朝的护身真气,刺向他左膝弯内侧。
顾惜朝大惊。
这招清风拂柳,是先跃起,然后在空中分刺敌人胸前几大要||||穴,本是极厉害的杀招。可现下他招已攻出,身在空中,势无逆转。
他左脚有伤,虽然在两年间他已找出方法,使自己在对战时不至于为这而行动有碍,但总是不如正常人,此刻若是中招,旧伤新伤一齐来,他必输无疑!
耶律铁风正是看准了这一点!
他急中生智,真气微沉,身形立降,张口一咬,花枝硬生生被他咬住。
蓝紫色的花瓣微微颤了颤,转眼零落。
顾惜朝只觉牙齿一阵生疼,唇边立即流出一丝鲜血。
耶律铁风已经趁着那一瞬间的空隙,闪身到桌前拿到了剑。
他吐去花枝,抬手轻轻拭去唇边那抹艳红的血色,面无表情地看着笑得张扬的耶律铁风。
“热身完毕,朝儿,还想不想与我再切磋几招?”
顾惜朝冷哼一声,举剑攻去。
耶律铁风哈哈一笑,迎了上去。
有了武器,形势果然有了很大不同。
耶律铁风剑法霸道凶狠,每一剑都带有他深厚的内力,杀伤力极大。
顾惜朝接了几招,已觉内息运转不畅,阻郁在胸口,难受至极。
又是一剑,如泰山压顶,顾惜朝闪避不及,只能抬剑硬架。
这一架之下,只觉剑上压力陡增,耶律铁风浑厚的内力从剑上源源不断传来。
如此情景,已是内力相拼。
顾惜朝内力不济,本该弃剑认输,可他竟硬拼,不过片刻,他原就白皙的脸色更是苍白万分,连唇上的血色也尽退。
耶律铁风见状,喝道:“朝儿,你还不认输?”
顾惜朝双膝颤抖,却依旧笑得桀傲不逊:“输赢如生死,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耶律铁风见他如此倔强,心头恼恨,再加一分内力于剑上。
“撤剑!否则你必死!”
顾惜朝还在笑,却是笑得惨淡,他已无力再说话。
再捱得片刻,他已是摇摇欲坠,神智不清。
耶律铁风暗叹,知道再逼也没用,只得收回剑上内力,顾惜朝立时喷出一口鲜血,晕倒在地上。
第六章
“三爷!三爷!不好了,二爷又失踪了!”一男仆急急冲冲地冲进追命房里,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
“怎么搞的?不是让你们看好他的吗?”追命立即闪出门外,叫上戚少商。
戚少商听见铁手又不见了,拿着剑跟着追命跑了出去。
仆人站在房里,一脸委屈,“二爷力大如牛,我怎么可能看得住嘛!”
追命与戚少商已夺门而出,两人一左一右,分工明确。
这种情况三天两头地发生一次,他们早就驾轻就熟。
这次虽然藉丁元华之力救回了铁手,但铁手体内的余毒始终无法清除,时不时就会发狂伤人。就算安静下来,也一直浑浑噩噩,问他也不答话,倒像是得了失心疯。
丁元华为人仗义,明知铁手与追命是朝廷要的人,硬是独排众议,将他们留在将军府中,更另僻了一个清静的角落,安置他们。
还请来城内有名的名医为铁手治伤,可看来看去,药开了一大堆,又苦又难吃,却丝毫没有效用。弄得铁手的脾气上来了,见了背着医箱,满身草药味的人就想要打。
丁元华头疼之下,再也不敢请人来为铁手看病。
不多时,将军府有个疯子的消息传遍全城,追命与戚少商颇为不好意思,想要搬出去,丁元华却道:“人在江湖,自当守望相助!二位于我丁元华有救命之恩,区区小事,休要在意!”
他拍胸脯说得豪迈,追命戚少商好笑之余倒是心存感激。
能在这种情况下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丁元华倒也算是一条好汉!
戚少商一路向西,寻了几条街,听到前面有吵闹声,忙奔了过去。
还未到,就听见呼呼的掌声风,还挟着一个年轻男子的惊呼声。
“喂!你是疯了不成?有话好好话,动手做什么?啊——”
他大叫一声,戚少商连忙飞身掠了过去。
只见一名江湖郞中打扮的年轻人,正跳着脚,躲开铁手的攻击,不停说话的同时还不忘抓住机会回敬两拳。
他身法灵活,似是一只灵猿,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十足的野性。
戚少商不由呆了呆,这年轻人的武功很不错啊!
虽然比起铁手来尚差了一大截,但假以时日,定也会是武林中数得上名号的人。
而且,凭他的眼光,居然也看不出他的武功来历。
“喂喂!那位兄台,你别光杵在那看好戏呀!路见不平,要拔刀相助才对!”
青年一边四处窜,一边朝戚少商喊道。
茶寮里的人早就跑光了,连老板也顾不得他的家当,不知躲在哪里。他早将能扔的能挡的都用上了。如今地上一堆破烂,没挡住那个疯子,倒让自己跌跌撞撞狼狈不堪。
戚少商微微一笑,欺身上前,挡住铁手的拳头。
青年忙闪至一边,大喘了口气,才道:“这是哪家的疯子啊!也不看看紧,放出来伤人!”
武功还忒高,差点要了他半条性命!
见戚少商与铁手斗成一团,又道:“这位兄台,武功也很好啊!你认识他吗?我瞧你出手总是留了余地,这样不行的,疯子疯起来六亲不认,你小心吃亏啊!”
“唉唉!右边!!疯子攻向你手臂的那招是虚招,他的左手才是杀招!”
话音才落,就见戚少商闪避不及,差点被铁手一掌直接命中。
“闪!快闪哪!再不让开,当心他一掌打碎你的脑袋!”
他在一旁观战,眼光极准,每每道出铁手的攻击方式和戚少商的破绽。
戚少商一边挡着铁手,一边苦笑。
这人还真是个乌鸦嘴!
再拆得几招,青年依旧在边上不停呱噪,指手划脚口沫横飞,就差给他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杯茶,来个现场解说!
“哎呀!这样不行啦!比拳脚你比不过疯子的,你不是还有剑吗?干嘛不用!快点啊!”
他急得跳脚,戚少商忍不住了,插口道:“兄台!路见不平当拔刀相助!”
青年指着自己,一脸讪笑:“大侠,在下武功太差,怕连累了你!”
戚少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不再理他。
此时追命也得到消息,带着一群将军府的侍卫赶到,将铁手与戚少商团团围住。
青年从一大堆人中挤到最后,发现跟在最后跑得气喘虚虚的正是茶寮老板!
原来是去报信了呢!
他勾住胖老板的肩,好奇问道:“这疯子到底是谁啊?竟然动用军队来抓他?”
胖老板哭丧着脸,“我哪里知道!这疯子是将军府的客人,三天两头地出来闹事,光我的铺子,这几天就遭了两次殃了!”还好将军府有赔偿,他这才巴巴地跑去找人来。
青年一脸沉思:“我看他倒不象天生就是个疯子!疯子不可能练成这么高的武功!”
“谁晓得!前些日确实有许多大夫出入将军府,据说就是去给这疯子看病的,可看遍了全城的名医也没人治得他!”
青年趣笑起来,喃喃道:“治疯子?这倒是我的强项!反正盘缠也用光了,不如……”
胖老板一脸怀疑地看着他:“你去?省省吧!那疯子一见背了箱子的人就打!你小心钱没拿到,命倒是送了一条!”
青年恍然大悟,原来那疯子死盯着他,是因为他吃饭的家伙啊!
“没关系,大不了我看病不用它!”他是打定了主意要做这笔生意了!
胖老板本想再说些什么,见那边厢铁手已经被戚少商和追命两人合力打晕了,忙跑上前与带头的商量他这茶铺的赔偿问题。
青年踱踱上前,一脸亲切地看着戚少商。
戚少商被他看得不知所谓,干脆扭头帮追命将铁手抬上了随后而来的轿子。
“大侠!”青年跟着他们。
“还有事吗?”戚少商看看他,发现他正笑得灿烂,一口白牙在阳光里闪闪发亮。
“这疯——不,是这位兄弟,我看他眼神混浊,神智不明,行动却有条有理,并非天生疯癫,该是后天造成的吧?”
戚少商点头。
“在下萧方阳,武功虽然不济,但医术尚可。”萧方阳拱手,作谦逊状。
戚少商挑眉。
“大侠救了在下一命,我除了这身医术无以为报。”萧方阳继续道。
戚少商还是看着他。
萧方阳暗里不爽!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大侠居然还不给他反应!过份!
“白兄,这位是?”追命安置好铁手,见戚少商还在和那郞中两看不厌,过来问道。
他已知戚少商的身份,但鉴于戚少商现在是个死人,在人前便称他为白银河,是追命新结交的朋友。
“他适才被铁手追打,我救了他,想来谢谢我而已。”戚少商知道萧方阳的意图,却故意轻描淡写地扯开话题。
追命看向萧方阳,笑道:“是我们没把病人看好,惊吓了这位兄弟。”
萧方阳一脸菜色,灿烂的笑容早就摆不下去了。
戚少商终于绷不住了,放声笑起来。
“哪里哪里,这位白大侠——”萧方阳见他笑得夸张,嘴角一扯,“真是一派英—雄—气—概,令—人—景—仰,失—敬—失—敬!”
本就是句套话,在他口里更是说得抑扬顿挫,高低起伏。
追命看得有些莫名,又不便直问,只能继续笑道:“不知兄台如何称呼?刚才没有受伤吧?若有不妥,尽管来找我们。”
萧方阳斜了一眼还在笑的戚少商,嘻嘻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能搏大侠一笑,我等小人物出点丑算什么,是吧?白大侠?”
言语间依旧指摘戚少商,追命有些无奈,用手肘捅了捅靠在他身上的戚少商,他这才收敛了些。
整整神色,戚少商抱拳道:“萧兄的心意我领了,只是我朋友的病实非寻常大夫能治得了的。”
“尚未诊过脉,你怎知我就看不好?”萧方阳是打定主意要做这笔生意的,几句话怎么可能打发得了。
“整个凉城的名医我们都看过了,人人束手无策。”
萧方阳哈地笑了一声,骄傲道:“这些人自称名医,你当他们真的名副其实?几个老头子长年住在这边陲之地,能有多少见识?至多也就是照本宣科,依样画瓢罢了!”
追命闻言,笑道:“原来萧兄是位大夫,听萧兄所言,似乎是极有把握。”
“那是。”萧方阳得意道:“我三岁即能识辩药草,五岁知药性,七岁读医书,十岁跟随父亲四处行医,什么样的疑难杂症没见过!”
“那萧兄的父亲,想必也是一代名医吧?”戚少商问。
萧方阳接得不亢不卑:“我爹他从来不在乎这些名声!他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就是世上无名医,行医之道,唯有虚心、敬畏、诚惶诚恐!”
追命与戚少商互看了眼,赞道:“说得好!”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