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内部保持的非常好,被褥都散发出清新的气息。陈忆荣疲惫至极,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半夜窒息的醒了过来,以爲是梦魇,身上的人带著体温的真实。陈忆荣已经感觉出自己口唇上覆盖的是枕头,没压实,却不能畅快呼吸。
陈忆荣下意识的伸手去推,才发现双手都被铐在床拦上。腿被人用力分开,他幷起腿去踢,也只不过徒劳的被重新掰开,再被牢牢按住。经历过无数次熟悉的痛苦再次袭来,陈忆荣疼的战栗,大腿控制不住颤抖。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叫嚣著沿神经冲到脑海,拉锯式的活活折磨。
苏黎世
陈忆荣在这里有一幢别墅,他曾经和郑祖辉一起来过。老管家是华人,已经为郑祖辉做了四十年。接到陈忆荣的电话后,安排了人来机场接他。陈忆荣只带了一只行礼箱,到达后简单说了几句。管家并不热情,没有主人的房子住的时间久了,会以为自己就是主人,脸上全是严肃庄重。陈忆荣也不愿意寒暄。彼此省事。他乏的厉害,晚饭没有吃久回了主卧室。别墅内部保持的非常好,被褥都散发出清新的气息。陈忆荣疲惫至极,胡乱洗过澡,昏沉的睡了。
清晨醒来时,年轻的身体显示出属于这个年纪的旺盛生命力。陈忆荣穿好衣服,打电话吩咐将早餐送到卧室来。管家尽职的推荐厨师的拿手菜色,陈忆荣选了几样,分明的感觉到管家放心的舒了一口气。
陈忆荣又躺了一会,起来叠被。被面是苏绣的梅开五福,针脚细致到几乎不见针孔,摸上去极为平滑。郑祖辉七岁离开故乡来到美国,他所有房子的内部设计都选择了中式。满室的明朝家私,随便一样拿出去,都有上最高拍卖台的资格。真正的富贵,从来无需张扬。一辆保时捷什么价格,一张明朝的紫檀贵妃榻又是什么价格。郑祖辉真正懂得享乐。另一个人,他不喜欢这种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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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进来时,陈忆荣望着精致的隔断花窗与素雅的宫灯发呆,忽然捂住耳朵,浑身缩成一团。管家叫了他两声:“三少爷……三少爷……”陈忆荣没有反应,他耐心的又叫了两声。陈忆荣回头看见是他,点了点头。佣人推着餐车进来,悄悄的打量这位新来的主人。等他在桌子上摆好出去后。管家迟疑的问:“三少爷不喜欢这里的设计?”活的久了,似乎就成了人精。陈忆荣明白他在害怕什么。这个忠心的老臣,尽管郑祖辉已经去世,仍旧如从前一样称呼他三少爷,没有变化,老人家还能再支撑工作多少年呢,看起来至少有六十多岁了。陈忆荣点头示意他坐下:“没有什么不喜欢,这边是老爷当年亲自设计的,我不会变动。”管家明显松了一口气。有适合人年纪大了,真的就跟孩子似的。他站起来的,礼貌的:“不打扰少爷用餐。”如昨晚一样严肃庄重,步履是瞒不住人的轻快。
陈忆荣喝了碗粥,面前是一排极精致的碟子,暗红的鱼子酱,香馥的牛骨中插着新鲜的香菜。还有一碗番茄蛋汤,陈忆荣拿勺子去盛,眼泪没有预兆的掉了下来。
“以后天天喂你喝,真见不得你这样子。”
“那我会天天都这样快乐。”
“永远和我在一起。”
“永远是多远。”
“到我生命尽头。”
陈忆荣伏在桌子上,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按键叫人进来收拾了。厨师跟佣人一起进来,询问陈忆荣的喜好。用心的看了下桌子上的剩下的饭菜,陈忆荣微微摇了摇头:“没有什么特别的,与老爷一样。我今天有点累,所以胃口不好。”
顾维扬蜷缩在床上,顾维礼抚摸他的额头。医生刚刚离开,热度已经稍微降了一点。顾维礼展开那封信,仔细看了一遍。顾维扬忽然坐起来一把将信抽了回去,哽咽的抱住他:“哥……哥……”顾维礼叹了口气,轻拍弟弟的背。顾维扬脑子里天旋地转,只得重新躺下:“大哥,他是混蛋,陈忆荣是混蛋。”顾维礼随口说:“他是混蛋。”顾维扬得到附和,愣了一下,声音低沉下去:“他不是混蛋,他是——不再喜欢……和我在一起了。”
顾维礼把被给他盖好:“别胡思乱想,先好好睡一觉。”顾维扬抓着他的手:“哥,你别走,我难受。”顾维礼安慰弟弟:“我不走,我是专程回来看你的。”顾维扬胡乱说了什么,药力发作,渐渐睡了过去。那封信被顾维扬死死的攥在手里。顾维扬已记住内容,去窗边的沙发上坐下,凝神思索。
他熟悉自己的弟弟,虽然不熟悉陈忆荣,毕竟比他们两个加一起走过的路还多。陈忆荣在信里分明是把顾维扬之前最不能接受的事情全揽在了自己身上。他被顾维扬的反应伤害了,用他的聪明沉静以踩低自己做代价来反击。可他爱自己的弟弟,还是忍不住写,愿意遇见,希望遇见。陈忆荣的骄傲与自卑在这封信里交战。只有这个时候,顾维礼才无比真实的感觉到,陈忆荣只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孩子。他还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行为。假如他再老成一点,维扬追到他家里去的行为不可能打动他,他会选择避免一切可能的伤害。假如他再小一点,顾维扬根本不会爱上他。因为陈忆荣是今天的陈忆荣,才有一切发生。
第二天早上,顾维扬的烧已经退了。顾维礼从另一个房间过来陪他吃早餐。顾维扬只打了声招呼。顾维礼也不说话。顾维扬憋不住:“哥,陈忆荣能去哪。”顾维礼严肃的问:“关你什么事情。”顾维扬沉默,过了一会给自己找了个似乎很充分的理由:“我要找他说个明白,大家认识一场,做个朋友也好。”顾维礼问他:“你要这样一个朋友做什么。”顾维扬无语,好半天才说:“不管怎么说,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无可挑剔。”顾维礼微微摇头,提醒弟弟:“他欺骗了你。”顾维扬怔了一下,低下头去,沙哑的说:“大哥,你说他爱我,可他走了。”顾维礼转了转手里的杯子,依在椅背上:“他当然爱你,否则连这封信也不会有。”顾维扬咬牙:“不,假如他有一点留恋,都不会这样绝情。”声音渐转低沉:“我去找他,他根本没回去过。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在他家楼下坐了两天一夜。”顾维礼低低叹息了一声,问:“是否非他不可。”顾维扬痛苦的捂住脸:“我也不知道,就像是第一次失恋,比那时候还要难受。”
顾维扬轻拍了拍他的肩头:“算了吧,振作起来,忘掉这一切。”顾维扬张开眼睛:“大哥,你也觉得他不会原谅我,不会回来了。”顾维礼叹了口气:“你不该不说一声就走,但不算是不值得原谅的错。”顾维扬不想听这句话,追问:“哥,他会不会回来了?”顾维礼摇头:“信写的这样明白,人也走得彻底。陈忆荣不会再回来了。你心里比我还要清楚。”
顾维扬闷头吃饭,食不知味,忽的放下筷子:“我要找他说个明白。”顾维礼以目光询问。顾维扬肯定的说:“我喜欢他,我不想放弃。”顾维礼问:“你想怎么做。”顾维扬答:“他的过去是他的事情,我没有资格原谅还是不原谅。我们拥有彼此的,是从认识那天起到以后。请他原谅我的轻率不慎重。”顾维礼笑笑:“终于恢复一半了。”顾维扬苦恼:“我明白你的意思,可地球这样大,该从哪里找起。我若是登报,只会愚蠢的再次惹恼他。”顾维礼轻敲桌面:“登报寻找陈忆荣的确是愚蠢的做法。他是郑祖辉的义子,继父又曾经是郑氏的高级员工,现在也很有可能仍在郑氏效力。即使不在,郑氏内也会有人知道他的消息。”顾维扬眼睛亮了一亮。他下意识的回避郑氏,是以没有想到这条捷径。痛快的吃了几口饭,恨不得立刻雇人去问。一边和顾维礼谈:“我查过在学校的档案,但他的同学完全不知道他的情况。”顾维礼戏弄弟弟:“谁敢接近你的王子,陈忆荣若非遇到你,只怕要孤独终老。”他见惯了顾维扬的意气风发,看不得他的失意神色,不露声色的鼓励。
顾维扬雇了侦探社去调查,很快便收到消息。陈忆荣的继父叫黄国雄,只是郑氏的中级员工,与陈忆荣的母亲离婚後还没有再婚。然而没有再更进一步的内容。自从陈忆荣的母亲去了澳大利亚之後,黄国雄与他们母子都没有联系。顾维扬几乎放弃这边的时候,黄国雄提出有一个人与陈忆荣熟悉,他可以提供名字,同时提了一个绝对狮子大张口的数字。他幷不知道是谁在寻找陈忆荣,可他清楚陈忆荣的身家,认定寻找陈忆荣的人非富则贵。顾维扬假如有能力,一定会立即答应。可他手上幷没有这麽多的现钱。侦探社是朋友介绍的,代爲转告黄国雄的条件後跟他许诺,只要黄国雄真的知道有这麽个人,他们就能一分钱不付的套出来。顾维礼也说黄国雄在漫天要价,至少也该拖几天等他降价。这些事情顾维扬全懂,可是就是不能控制的急躁。直到侦探社的李秦亲自上门,给了他一套资料。照片上是一个大约二十五岁左右的女人,看起来很素淡。文字档案是性命,工作地址。顾维扬从来没这麽服气过:“你怎麽弄到手的。”李秦不屑的弹弹手指:“黄国雄太贪得无厌。这麽多年不联络,他都不确定杜美娟还在不在纽约,跟你提完条件,今天就去找人,我跟在後面,连吹口气的工夫都没费。”顾维扬急不可耐,开车带著李秦去找照片上的女人。
杜美娟在一家华人餐馆工作,老板就是她的丈夫,对有客人点名要找她显得很意外。仍落落大方的接待了顾维扬。顾维扬单刀直入:“杜女士,我是陈忆荣的朋友,与他发生了一些误会。听说他一直与你很熟悉,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杜美娟楞了一下就反应过来,态度冷淡:“这是陈忆荣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我们最近也没有联系。”顾维扬焦急:“能提供一些綫索麽,有什麽要求,我一定会尽力满足。”杜美娟厌恶的看了他一眼,仍然维持必要的礼貌:“这位先生,我所想要,现在都能凭我自己的双手得到。不需要你的给予。”
顾维扬没想到她的词锋这样锐利,他很多年没被人这样直白的斥责。心里却升起喜悦,直觉相信眼前的人一定是陈忆荣的朋友。深吸了一口气:“对不起,我太冒昧了。”一个人有多少诚意,还是很好分辨。杜美娟也放缓了语气:“我最近两周与忆荣没有联系,从来都是他打电话给我。”顾维扬的焦急瞒不了人,杜美娟问:“你是……”顾维扬才想起来还没有自我介绍,伸出手去与杜美娟握了一下:“顾维扬。”杜美娟露出一些亲近:“原来是顾先生,听忆荣谈起过你。”顾维扬觉血往脑子里冲,陈忆荣那样的性格竟然和人提起起过自己。心里酸楚:“他去了哪里,我们……我们……。”一时情急,到口边的话也说不完全。杜美娟看了他一眼,微摇了摇头:“我的确不知道。”顾维扬头脑里乱成一团,勉强把声音放稳:“他还在哪里有住所。”杜美娟仔细想了一下,问顾维扬:“忆荣没有说什麽吗,他不是那种生气就不顾一切的人。”顾维扬苦涩:“他只留下一封信,说离开美国再不回来了。”杜美娟脸色大变,咬了咬唇,声音也冷下去了:“忆荣说的这麽明白,你还来找我干什麽,我没有什麽消息给你。”顾维扬抱住头伏在桌子,低声分辨:“他误会了我,他不给我机会说我不在意。”杜美娟是聪明的人,心里已经猜到几分,苦笑了下:“顾先生,你还是走吧。”
顾维扬呆坐了一会,诚恳的说:“杜女士,我的确有过失。目前我急著找到忆荣,也是担心他的安全。郑氏的亲属上下,每个人都想爲难他。我相信你也知道,他没有足够自保的能力。离开了美国,恐怕更加不安全。”他在顾维礼面前是袒露心事的孩子。对付杜美娟,只需有一半在状态上,就能用最短的时间找到恰当方法。果真杜美娟皱紧眉头。顾维扬接著说:“郑氏的人常常找他麻烦……”还没说完,杜美娟截住他的话,问:“能把忆荣的信给我看看麽。”顾维扬是信口胡说,却误中真相。
顾维扬点了点头,问她:“跟我回去看,还是我去取。”杜美娟想了想:“我跟你去,等我一下。”她去楼上,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下来。李秦已经走了,顾维扬等的心焦。杜美娟拿著一个包,跟他上了车,再没有说一句话。
路上顾维扬约略的讲了下经过,在镜子里看见杜美娟的脸色越来越暗沉,逐渐转成厌恶但又强自压抑。顾维扬忍不住道歉:“对不起,是我的错。”杜美娟没想到他会这麽说,叹了口气:“不是你的错。”疲倦的低下头去。
顾维扬打开床头的柜子,把陈忆荣的信取出来交给杜美娟。杜美娟展开信,才看了几眼就咬紧下唇,微微发抖。等到终于读完,把信还给了顾维扬。双手捂在脸上,眼泪沿指缝疯狂的流了出来。她不出声音的哭,顾维扬只能看见眼泪不断的落下来。泪——如——雨——下!
屋子惊人的静,顾维扬拿了面纸,像孩子一样手足无措的等待。杜美娟终于放开了手,深吸了一口气。顾维扬把面纸递给她。杜美娟胡乱的擦了一下,沙哑的开口:“顾先生,很抱歉我不能给你什麽帮助。我想忆荣不会再回来了。离开美国是他的愿望,你的担心,他打电话过来,我会代爲转告。”顾维扬拒绝:“这不公平。”杜美娟冷笑:“世上有公平的事情麽。”锐利的像一把刀。顾维扬蹲下去,和她平视:“帮我。”声音凄凉。杜美娟满腹的酸楚愤怒都被冲走,黯然的说:“顾先生,还是算了吧。忆荣希望你放开。我不愿意违背他的意思。他从来没有什麽开心的时候,既然你们在一起的时候快乐,彼此留一段回忆也好。我们生下来,就已经是不一样的人。你现在不在意他有什麽过去,将来也不在意麽。等到你厌倦了,就会想起他的不堪。与其那个时候互相怨恨,不如再也不见面。以你的条件,相信可以找到更合适的伴侣。”顾维扬觉得苦涩难当:“不是这样。”杜美娟摆了摆手,接著说下去:“顾先生,我们都是成年人。太阳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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