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苑荣显然也在考虑这个问题,犹豫着不敢应承。
“就这么定了!苑大哥!”南紫宁笑眯眯地拍了板。
“如此就随姑娘吧!”苑荣只得笑笑,应了她,“对了,姑娘昨日让我帮你找妹妹,具体情况也没说清楚就晕了过去,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们有些什么特征,你且说说。”
“妹妹?有这事吗?呵呵呵!”南紫宁轻笑道,“苑大哥开玩笑吧,爹娘只得我一个女儿,哪里来的妹妹!”
苑荣目中精光一闪,轻笑着说道:“没有么?南姑娘昨日可确确实实说过啊!”
“有吗?”这下换南紫宁愣住了,她费尽心思地想了半天,抬头对上苑荣的双眼,眸中一片清纯,“我想不起来了,其实就连你如何救的我,我也不记得了,还是小英告诉我的。”
那眼中的清明是骗不了人的,苑荣阅人无数,如果说南紫宁现下是在装傻,那未免演技过高了,况且她没必要前后言语不一,那样更容易令人怀疑,所以苑荣选择了信她。
“姑娘怎会如此?”婚期本来定在三月前,就在婚前几天,天衣山庄传来消息,说南小姐忽染恶疾,婚期延后。而据景家的探子所报,事实乃是南小姐离家出走,途中出了意外,究竟是何意外,天衣山庄瞒住了所有人,滴水不漏,无从知晓。难道南紫宁是要逃婚?苑荣觉得奇怪,这一点也说不过去,要知道这门婚事是南小姐自己求来的,不愿意的反而是景流觞。
两年前,南紫宁初见景流觞,一颗芳心就寄在了他的身上,那时景流觞的原配之妻慕容欣还在世,南紫宁就立誓非景流觞不嫁,就是作妾也愿意,却被景流觞拒绝,也就在那段日子,慕容欣意外身死。两年来南紫宁对景流觞念念不忘,拒绝了多少到天衣山庄提亲的世家公子,其中也包括了五公子之一的踏雪公子,为的只是等着景流觞点头,直到不久前,皇后娘娘召景流觞进宫后,回来他竟然提出要娶南紫宁,只是正妻之位他仍旧为慕容欣而悬,她嫁过来只能作妾。南紫宁爱他深切,自然是巴不得,没想到的是这样苛刻的条件天衣山庄会答应,由此也可见这南家大小姐在南家是如何受宠的了,由着她我行我素!
“我也不知道,病了一场,把过去的事都忘了。”南紫宁轻叹一声。
苑荣看她眸光半敛,无奈苦笑,不觉起了同情之心,说到底,这亦是个为景流觞而痴的可怜女子,只是那人的心,又何尝在她们之上!
6、不速之客
与听荷院一墙之隔,有一条幽深的小巷,巷子蜿蜒盘旋,深不可测。巷子的一头正对着南紫宁的住所,另一头却是院墙接着院墙,不知有多少户人家,由此也可见景国舅府占地之广。
自那日下了一日雨后,连着二十来天,天空再未洒下半滴水,天气变得异常地干旱起来,干得引人狂燥。南紫宁见过景流觞的第二日,景流觞就被召进了宫里,听说是被他的皇后姑母派了差使,匆匆回家收拾行李就走了,把个新迎进门的南紫宁继续扔在了听荷院,连告别都没来说一声。
南紫宁整日里听着两个陪嫁丫环抱怨连连,自己却不觉得有什么委屈,反正她觉得景府伙食不错,风景不错,人也不错,从来没见闲杂人等来干扰她的生活,除了苑荣会不时过来问问缺些什么,秋嬷嬷也会隔三差五地来八卦一下,所以倒还挺自在,对景流觞见不见她,反倒没了感觉,甚至对景流觞拖着不拜堂的这件事暗自窃喜,暂时拥有自由之身未尝不好,她不想在迷迷糊糊中决定了自己的未来。景流觞的恨,南空城的好,一切都令她困在团团迷雾中,若不恢复记忆,她永远不会搞得懂,而这个日子,她预感不会太远……
“小姐,该吃药了!”小英端着水走到院墙的凉棚下面,递上药丸。凉棚是照着南紫宁的方法搭的,其实也就是以树枝作架,搭了块油布。
“哦,放下吧,我过一会儿会吃。”南紫宁瘫尸似的躺在一张草席上,眼也未睁。
小雪冲小英抿嘴一笑,示意她把托盘放在旁边的矮几上,小英笑着摇了摇头,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她们对南紫宁的这个样子已经习惯了,开始还很紧张,以为她得了失心疯,后来被她拖着试了几次,照着她讲的方法呼气吸气,才知道这样躺着真的很舒服,有利于消除一天的疲劳。问起南紫宁是如何想到这个方法的,她嘻嘻一笑,说是无聊了躺在床上,突然试出来的法子。小雪不无崇拜地想:小姐还真是聪明啊,别人躺床上一辈子都悟不到的东西,她怎么就这么容易得到呢,人与人还真是不同,没得相比!
小雪知道没半个时辰,南紫宁是不会睁眼的,于是招手唤过小英,两人到屋里说话去了。她们前脚刚走,南紫宁就慢吞吞、一点声息也未出地直起了身,她来到荷塘边,看着荷塘里游来游去的鱼儿,把药丸放到嘴里嚼碎,吐到塘中,鱼儿蜂拥而上,水面起了阵阵涟漪,片刻之间药丸就被鱼儿抢光了。
“再多吃几次,你们就不会记得自己是鱼了!那时候你们会以为自己是什么呢?”南紫宁以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嘟囔着,懒洋洋地起身,回转,将小英送来的水含了一大口,漱了漱,尽数喷在院中盆景之上,太阳光急不可耐地吸收着这点点凉意,不过瞬间功夫,水色已然渺无踪迹。她躺下,继续假装尸体,呼吸之间,沉沉睡去。
鼻息之间痒痒的,南紫宁忍不住想打喷嚏,她懒得睁眼,既然忍不住,那就打吧。
“啊嚏!”
俯身相看的垂髫小儿本是奇怪听荷院何时住了这么一位女子,垂头审视之际没注意头发扫着了她的鼻尖,哪里想到平地一身雷,这雷还夹杂着暴风雨,淋了他一头一脸。这一吓,他眼中的好奇没了,勾起的唇角收了,嘴一瘪,眼看就要哭出来,肇事者却浑然不知,打过喷嚏后人舒服多了,继续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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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儿虽热,到底是入秋了,小姐莫要受凉了,这……”小雪打着帘子走出来,手上拎了件披风。抬眼见到半跪席上的小童,肌肤如玉,眉目如画,说了半截的话便哽在了喉中,张大了嘴呆呆地看着。
“小雪,怎么说话只说半截啊,你那‘这’后面是什么,我还等着听啊!长恨春睡不餍足,总教闲人惊扰之!”南紫宁拖长了音调,如吟如诵地念出这句,伸个懒腰,终于真正醒了过来,一起身就看到了面前的孩子,睁着双大眼睛复杂委屈地看着她。
小雪回过神来:“又是这句,小姐你不会改改啊,现在都秋天了好不好!”
“这这这……谁家的孩子?”南紫宁没顾上听小雪的抱怨,手指几乎戳在那孩子的脸上,眼见得他泪眼盈盈,急忙说道,“小妹妹,不哭不哭啊,谁欺负你你告诉我,姐姐帮你修理他!你这么漂亮,哭花了脸可会变丑哦!”
“小姐,你还好吧,怎么糊涂到男女不分了?”小雪伸手在南紫宁眼前晃了晃,以为她还在梦游呢。
“你哪只眼睛看到她是男的?她本就是个女孩儿,有这么漂亮的男孩子么?”
“明明他的装扮就是男孩子!”小雪嘟囔着,不信南紫宁所言。
“来,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南紫宁没有理会她,自顾牵起小孩的手问道。这小孩大约四五岁的样子,面容绝美,南紫宁对小孩子,尤其是美丽的小孩是没有什么抵抗力的,马上喜欢上了她。
这孩子被这两人这一闹,倒没了哭意,看着南紫宁眼角弯弯,笑得欢心畅意,不觉也咧嘴笑了起来,用软软的,糯糯的声音轻轻应道:“我叫若云!姐姐,什么是‘羞’、‘理’啊,怎么做,你教我?”
“看吧,是我说对了,男孩端不会叫此名,这分明就是女孩儿的名字!”南紫宁得意地瞟了小雪一眼,转向小孩子慢慢开始幼教,想了半天方想出怎么解释:“这个修理么,就是……用手指划脸羞羞他不要脸,然后,然后就不理他……对,不理他,就是这样!”对自己嘴里突然冒出的这个词,她如此解释。
“哦,这样啊!”若云点了点头,“既然不理人,那应该叫羞不理啊,干嘛叫羞理?”
南紫宁眉心纠结,在脑海中搜寻着关于这个词的种种,但是想不起来。她费劲心思想要记起来的东西,却是不记得,在她没有想要记起时,有些事,有些物却又会突然从脑海中冒出来。孩子见她表情痛苦,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转移话题:“姐姐,你从哪里来的,怎么会在我家?”
“可他明明身着男装……男子也可以叫若云啊!”小雪还在纠结这孩子是男是女的问题,围着小孩儿四下打量。
紫荆和素娥从外面回来,迎面见到这一幕,急匆匆地上前叫道:“若云小姐!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老夫人正派人四处找你呢!快回去吧!”
“这是公子与慕容夫人的孩子。”紫荆对着南紫宁说道。其实就算她不说,南紫宁也猜到了,只是没想到景流觞居然有这么大个孩子。听秋嬷嬷说起留云轩那位如何如何,她只道穆想云怀的是景家的第一个孩子,谁又想到……怪不得这孩子眉眼依稀相熟,只要不发生基因突变,美人生的果然还是美人啊,细看下果然有一点点景流觞的影子,怪不得……
“啊,还真是个小姑娘啊!还是小姐你聪明!”小雪说道。
“我不回去!”没想到若云还很倔强,狠狠拍开素娥牵住她的手,跑到了南紫宁身后躲了起来,“姐姐,我在你这里玩好不好?”
素娥看了南紫宁一眼,开口说道:“若云小姐,你趁先生不注意偷跑出来,老夫人现在正大发雷霆呢,若不回去,只怕老夫人会怪罪南姑娘。”
“真的?”若云抬抬头问南紫宁,“奶奶会怪罪你吗?会像打青儿一样打你吗?”
南紫宁摸了摸她的头:“可能会!所以若云快些回去吧,你若想到姐姐这里来玩,先请示过你奶奶,她老人家答应了你再来,这样可好?”
想到青儿被奶奶怪罪时打得皮开肉绽的样子,景若云打了个寒颤,她可不想面前这个行为古怪有趣又可亲的姐姐遭遇和青儿一样的下场。
“好吧,南姐姐,我明天来你这儿玩,你要等着我哦!”
“好,我等你!”南紫宁笑眯眯地说道,目送着她被素娥带了出去。
“小姐,她是景公子的女儿,你怎么让她叫你姐姐呢?”紫荆奇道。如果是小英和小雪,断然是不会问这种问题的,她们对自家小姐的事太清楚了,这三个月来做什么都是颠三倒四的,没叫出更出格的就算是谢天谢地了。
“不叫姐姐叫什么?难道叫哥哥?紫荆你可真逗,我是女人好不好!”南紫宁哈哈笑着,闻声出来的小英和身旁的小雪已是满脸阴郁。
“你是公子的……”紫荆说了一半,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
“啊!知道了,既然若云叫我姐姐,下次见到景流觞,我应该叫他一声大叔,谢谢你提醒,紫荆。”南紫宁说完,一溜烟跑到屋里去了,留下三个丫环站在院中,面面相觑。
7、难防暗箭
给看文还辛苦留言的朋友们送上香吻一个!正是你们的留言让我有了下班就坐在电脑前拼的劲头;我的辛苦亦是值得;谢谢!
昨天因为抢时间更来得仓促;有错字和不大通顺的地方;谢谢草青青、grace96478、欣欣、vivianlamb、飘、babora、yuhuyu、eve_ly631242036几位朋友,我看到了你们的留言,十分想狠狠地咬你们三口,别喊痛哦,那老外不是说了么,三口是感谢的意思(原来老外真的很野蛮啊,谢人都是用咬的!),幸好他们没叫十口百口!要真那样,你们嫩嫩的小脸啊……寂静的夜里,不时闻得一阵狗吠,间或传来几下梆梆的更鼓声。京都到了戌时就会宵禁,城门上了锁,道上设了栅栏,没有官家的手谕是不可在街上通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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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紫宁总是不习惯点着油灯或蜡烛在夜间做事,于是一入夜,她就会让丫环们都撤下去。她依稀觉得,在自己的过往中,该有比油灯蜡烛更明亮的照明工具,但是问过所有认识的人,没有人知道哪里还有比这两样东西更为明亮的。
午夜梦回,南紫宁只着中衣,从床上坐起,跌跌撞撞地向窗口走去,一把推开了窗,大口地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记不清这是第几夜了,自从没吃小英给的药丸,隔三差五的心头就会一阵翻江倒海地难受,心跳得特别地快,似乎要从胸口蹦出来,头也一阵阵地直冒金星。所幸的是一切都发生在晚上,基本上总在亥时三刻这个时间段,因此小英并没有发现她的异状。但是,这么做有用的不是吗?记忆在渐渐恢复中,虽然还不是很清楚,但是偶尔会有一点片断在她眼前掠过,现在所差的只是一个时机,让这些片断连贯起来,只要有一天它们能串连完整,一切就能真相大白了!所以,无论如何要抗过这难以忍受的痛楚,搞明白三个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成为今天这样。
心口一甜,口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她知道,自己又呕血了!得忍住,要是吐在盂中,明日小英她们见了必瞒不住,不能让她知晓!强撑着来到桌边,她伸手紧紧抓住桌沿,不让自己晕倒,拼命地咽着口水,只听得喉中“咕噜”一声响,终于忍住恶心将那口鲜血咽了下去。她颤抖着手指倒了杯冷茶,茶壶也随着手指抖动不已,倒出的茶水倒有半杯洒在了地上,将剩下的半杯冷茶灌入口中,猛喝几口,冲淡了满嘴的血腥味。
待痛感消失,南紫宁和衣躺上床,睁眼对着床顶,一口气松懈下来,就此瘫软成泥,再难动弹。月华如练,透过洞开的窗照进来,静静地倾泄在她的身上,她转头对着明月,这才想起忘记了关窗,待要起身,身子却疲软无力,只有指尖微微动了一下。也罢,索性不关了,开着窗儿,呼吸也要顺畅些。她静静地看着正对着她的月亮,在月光的轻抚下渐渐垂下了眼帘,沉睡过去。
月影西移,移上了屋顶,移过了院墙,屋里慢慢地变得更暗,最终陷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