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非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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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非陽光-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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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回答,我迫切追问,「为什么?安燃,你说清楚。」
                          
若不是他依然体重惊人,臂力惊人,勒得我透不过气来,我说不定已经拽起他的衣领,盯着他的眼睛。
                          
很无奈,如今却要当个忍气吞声的抱枕,还一边追问为什么。
                          
安燃在我颈窝里喃喃,「太艰难,太绝望……」
                          
我追问,「什么艰难?什么东西绝望?」
                          
你比谁艰难?
                          
你比我还活得绝望?
                          
我真愤怒。
                          
我还是问那一句,「为什么?」
                          
安燃长叹,回答一句,「我一无所有。」
                          
我啼笑皆非。
                          
亏他那么认真感叹,说的却是个弥天大谎。
                          
我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安慰他,笨拙得如猎物反去安慰猎人,竟然真心实意,「安燃,你怎会一无所有,今非昔比,你什么都得到了,应该知足。」
                          
很快我就发现,这句安慰是我今夜犯的最大错误。
                          
话一出口,那个脆弱得不想活的男人就消失了。
                          
安燃变身的速度,快得好可怕。
                          
我才心里微觉不妥,已听见安燃不屑的嗤笑。
                          
他冷笑的声音令人难受,笑着,有趣地问我,「你真这么想?」
                          
不等我回答,他吐出一声「好」,然后说,「君悦,不妨让你像我一样,什么都得到。」
                          
最后,加一句锋刃似的祝福,「希望你比我知足。」
                          
听他那语气,我就知道又一次的大事不好。
                          
但不好在什么地方,却猜不出来。
                          
玄机未露,空琢磨,反正琢磨不出来。
                          
只能先睡了。

                          
次日,我被阿旗礼貌的叫醒。睁开眼,安燃已经不在屋内。安大公子自由来去,没人有资格过问,我更不会自取祸端,便在床上睡眼惺忪,看着阿旗。
                          
阿旗说,「君悦少爷,安老大吩咐,你今天可以去娱乐中心上班,那边各级主管已接到通知。君悦少爷到了之后,会议就开始。」
                          
昨晚不知道究竟几点才入睡,任谁像我这样一夜又惊又吓还要伤心,都会精神不济。
                          
何况,还消耗了大量体力。
                          
阿旗说的,我勉强听得明白,回应起来却不容易。人未醒时大脑最难使唤,我挨在枕旁,看他半天,才迷糊问了一句颇关键的,「安燃有规定几点必须到吗?」
                          
阿旗一丝不苟地答,「没有。」
                          
好答案。
                          
我放心下来,倦意涌上,倒下继续大睡。
                          
这一觉无梦,倒是睡得不错。
                          
肆意睡够了,才有精力生出些许惧意,想起安燃那个恶魔般的脾气,除非万不得已,不可招惹,我勉强自己醒来,爬起,收拾自己。
                          
打开门,发现阿旗领着几个西装笔挺的男人,似乎一直等在外面。
                          
若论耐性,阿旗在黑道中真是难得的,难怪安燃看得上他。
                          
明明在走廊上等了大半日,他那脸色却正常到如我按时赴约,让开一条路,把手一送,「君悦少爷,车已经准备好。」
                          
我点头。
                          
一车送到娱乐中心,又是前呼后拥呼啸入门。
                          
这次身边少了安燃,四面八方更多注视自然集中在我身上。
                          
对这样张狂的出场,我只能无可奈何,恨不得从哪翻出几张白纸,上书淋漓两个大字——狱卒,贴在这些冒牌保镖额上。
                          
阿旗轻车熟路,领着我们一干人等招招摇摇,直上最高层。
                          
到了楼层,合金门两扇左右打开,水晶灯的反射光芒迎面扑来,璀璨得令人呼吸一窒。
                          
「君悦少爷来了。」
                          
在门前那么一停,才看清一屋子的人。
                          
很多是生面孔,高矮肥瘦不一,不过眼神气度都算不错,看我来了,个个肃然起立。
                          
林信俨然也在其中。
                          
我真不得不愕然。
                          
安燃不愧是安燃,连玩个游戏,手笔也够大。游乐场之后,索性丢出个娱乐中心。
                          
这枭雄如此有魄力,江山多娇,斗争激烈,理应忙到不堪。他哪来那么多余的心机,一点也不吝啬,通通花在对付我上头?
                          
我冷冷环视这一屋子人。
                          
林信看来是里头颇有地位的,率先打破僵局,问我,「会议可以开始了吗?」
                          
我问,「你们在等我?」
                          
林信说,「对,从今天早上八点正开始。」
                          
我了然。
                          
怪不得满屋怨气。
                          
原来我这个新官懵懂一觉,已经烧了第一把火。不用说,这里十个人里面,十个都会认为我姗姗来迟,是在施下马威。
                          
真是个无可解释的误会。
                          
但这威下都已经下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我领着阿旗一干狱卒进门,起码看起来威风凛凛,穿过站立的众人,顺理成章坐在大书桌后面。
                          
背靠椅上,摆个子势,轻描淡写,「人家坐,开会吧。」
                          
什么都是装的,只有那轻描淡写不是。
                          
反正只是个摆设、事不关己,要紧张也轮不到我。
                          
会议开始,林信自动自觉当了主持。大家轮流发言,一切很有顺序。
                          
我恪守本分,在书桌前托着半边腮,扮做思考,为免单调,偶尔还点个头,发个模糊的单音。
                          
若有人侃侃而谈到一半,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我,我就说五个字万无一失的字,「我在听,继续。」
                          
听什么?真可笑。
                          
供货商资金流云云,我压根不懂。他们说得越专业,君悦少爷我越云里雾里,那些老成持重的建议,用尽心力组织的词句,对我的意义还不如一首三流KTV。
                          
左耳入右耳出,我倒是略有余力观察林信。
                          
机会难得,安燃不在,又是会议这样冠冕堂皇的场合,林信这个主持会议的就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在众人间居中调和,主导气氛。
                          
他真的长大了,那般驾轻就熟。
                          
我打量他半天,找不到当初的影子,那些癫狂放肆的色彩呢?那些醉酒当歌无病呻吟的幼稚呢?全不见。
                          
人人都会变,变得我根本不认得。
                          
阿旗在旁边提醒一声,「君悦少爷。」
                          
我才低头去看送到眼前的厚厚大本,翻一翻,前面每页都用端正笔迹记得密密麻麻。
                          
一边乱翻,我一边忍着笑。
                          
大哥如果在天有灵,此刻应该也会哈哈大笑。
                          
何君悦端坐桌前,认真翻看大账本的镜头,怎么想象,怎么滑稽。
                          
别人不知道我底细,林信是知道的。但偏偏是他,站在我桌前,等候我翻得差不多,还那么沉着地问上一句,「君悦,觉得怎样?」
                          
他真不该问。
                          
我已经忍得很辛苦,被他语气认真地一问,顿时情不自禁,笑出声来。
                          
虽然只有一声,但想必人人都已听见。
                          
屋里这群西装革履的管理级精英,个个目光聚焦,都定在我身上。
                          
我总不能学他们一样盯着自己,只有抬头,去盯林信,唇边还带着方才残余的一丝苦笑。
                          
林信反应敏捷得令我吃惊,一接触我的视线,立即点头,「是,我明白了。」
                          
我自己都懵了。
                          
明白什么?我自己都没弄明白。
                          
林信转过身,指了一人出来,纯熟地发出指使,「账本再重头对一次。」
                          
只听见连声应是,一个陌生人到我桌前,半弯腰,双手取下面前的账本,迅速退下去。
                          
我恍然,心底大叹,继而大乐。
                          
于是,枯燥的会议忽然充满乐趣,这是我开始绝没想到的。
                          
安燃是个天才,林信原来也不逊色。
                          
我每个莫名其妙的表情,小动作,都能被他解释成某个充满玄机的决定,他一解释,就立即有人领命执行,效率之高,配合之精密,令人叹为观止。
                          
这出好戏,我看得不亦乐乎,边演边看,可惜后来得意忘形,伸了个过于惬意的懒腰,林信便不打招呼奏响了结束音乐,宣布,「说的够多了,会议结束,都去干活吧。」
                          
众人收拾文件,肃然而去,脚步匆忙。
                          
好戏落幕,一屋人气散去九成。
                          
安静了几分钟,我才确定真的曲终人散。
                          
打个哈欠,懒懒趴下,伏在书桌,下巴垫在手臂上,看着面前的林信,有趣地笑。
                          
林信并不配合,笔直地站在书桌前,低头和我对视半天,才说,「君悦,你还是老样子。」
                          
我问,「嗯?」
                          
林信用八个字给我的老样子下评断,「不学无术,无责任心。」
                          
我放声大笑,不可自抑。
                          
世界真奇妙,可以毫无预兆,某日忽然把所有人都变得面目全非,面孔翻转过来,你才糊里胡涂发现,自己已经成了千夫所指,罪恶根源。
                          
林信冷眼看我大笑,半日,才摇头,「你还笑?」
                          
我奇怪了,问他,「我不笑?难道要哭?」
                          
哭本来也没什么。
                          
不过我的眼泪,已经通通给了安燃,哪里还有多余的留给林信?
                          
林信说我不学无术,无责任心。
                          
安燃怎么说的?对,顽劣不堪,冥顽不灵,不可救药。
                          
都说了不可救药,林信又能奈我何?他也就只能叹气,摇头,退回沙发,收拾他带来的档。
                          
我看着他弯腰的背影,忽然问,「你走了?」
                          
他甚至懒得回头,冷冷说,「我并不是你,总要做点事。」
                          
好深明大义的回答,正气凛然。
                          
不用说,一定是安燃调教出来的。
                          
走了林信,我更加无聊。
                          
办公室后面整墙的落地玻璃,不放下窗帘时,能直接看到下方的赌场。我发呆地看了半日,被阿旗唤醒过来。
                          
阿旗问,「君悦少爷,饿吗?想吃点什么?」
                          
我惊讶,「可以点餐?」
                          
阿旗点头,「当然,怎么会不可以?」
                          
那神情,一贯的充满欺骗性,仿佛我从来就拥有这项权利,从前被逼着吃光指定食物的日子都是做梦。
                          
不过,这怎么说,也毕竟是一项恩赐。
                          
如果可以一直恩赐下去,我倒是宁愿跪下三呼万岁,真心实意谢主隆恩的。
                          
我问,「有什么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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