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样,〃唐亦峰拍拍她的肩膀,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很快会雨过天晴的,他们都会回来。〃
临行前,给蔚景越打了个电话,蔚景越问他:〃你就这么走了?〃
唐亦峰心情低落,〃我放不下小宇,要回去看见他才安心。〃
蔚景越笑了一下,说:〃是不是你想太多了,顾家偌大产业,就得这么一个孙子,他们不捧在手心里宝贝着才怪。〃
〃我不想放弃小宇的抚养权,姐姐的遗愿是让我照顾他。〃
蔚景越叹了口气,说:〃你跟亦佳姐弟情深,我明白的,可是亦峰,以顾家在普罗旺斯的地位和威望,你抢得过他们么?〃
〃我知道是以卵击石,否则我不会把小宇藏在中国这么多年。〃唐亦峰抬头看了看时间,〃我要登机了,回去后再跟你联系。〃
〃等等!〃蔚景越急忙喊住他,〃齐欢。。。。。。你打算怎么办?〃
唐亦峰的嘴角溜出一缕苦笑,〃是我自作多情,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蔚景越沉默了片刻,〃好吧,你自己保重,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说。〃
〃你放心,我不会跟你客气的,好了,BYE。〃挂线,确定没有其它任何来电和短信后,他自嘲一笑,终于死心按下关机键,起身朝登机口走去。
收起手机,蔚景越转身望向病床上的人。
他问:〃想知道他怎么说么?〃
隔了好一会儿,齐欢才慢慢将视线移到他身上去,双唇轻微翕动。
〃他说,是他自作多情。〃看着他全无血色的脸,蔚景越忽然有些不忍,〃为什么不让我告诉他?其实你也是受害者。〃
齐欢摇摇头,轻声说:〃没什么好说,我确实骗了他。〃骗了就是骗了,任何理由在真相面前都是苍白无力,不堪一击的。
蔚景越耸了耸肩,〃那你好好休息,不舒服就按铃,护士会过来。〃
〃谢谢你。〃齐欢睁着那双幽深的黑眸,目光有些空洞。
蔚景越皱了皱眉,开门走出去。
站在通道口等他的年轻人忙迎上去,问:〃他没事了吧?〃
〃皮外伤倒不是太严重,比较麻烦的是他有胃溃疡,要留院观察,〃蔚景越笑着握住他的手,〃对了叶蔺,齐欢要我替他跟你说声谢。〃
〃也是凑巧碰上,不用客气。〃叶蔺不动声色抽回自己的手,〃你朋友呢?他知不知道齐欢为了救那个小孩被车撞倒?〃
〃他回普罗旺斯了,刚刚才跟我通过电话。〃
蔺眉头微微蹙起,眼睛不由自主望向齐欢所在的那间病房。昨晚,经过闹区的时候,正巧看见他为了一个小孩与几个彪形大汉推搡拉扯,因为先前不过一面之缘,根本不清楚状况,所以叶蔺没有贸然过去帮忙,又不放心离去,于是在旁边驻足了一小会,忽然见为首的一人用力推了齐欢一把,随即将小孩匆匆塞进车里就要开走,谁知齐欢竟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挡在车前,对方虽然及时刹车,但惯性仍把他撞出好几米外,叶蔺大惊,赶紧跑过去查看他的伤势,同时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当时他一颗心全扑在神色痛楚的人身上,全然没留意到肇事者的车已绝尘而去。
〃小蔺,小蔺〃
正想着,听见蔚景越在叫他,〃什么?〃
〃我这几天可能会回普罗旺斯一趟,你替我看着他。〃蔚景越似乎想到什么,又问,〃工作找得怎么样?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别累坏了,你看你又瘦了。〃
叶蔺无所谓地笑了笑,答应下来,〃我会照顾他的,你自己也保重。〃
蔚景越凝视他淡然的面容,固执地握住他的手不愿松开,〃小蔺,别再躲开我,我们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我爱你,你知道的。〃
叶蔺静默地回视他,眼里闪烁着欲说还休的情感。
隔日,叶蔺带了自己煲的小米粥过来,他以为这个时候,齐欢应该还在睡觉,可是却没有。
齐欢把目光投向窗外,听到开门的动静,略带茫然地转过头看。
叶蔺笑着同他打招呼,〃今天好些了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放下保温瓶,帮他把床头摇高一点,〃这样可以么?〃
齐欢望着眼前这个像微风一样和煦的男子,点了点头,〃谢谢你。〃
〃不客气,〃叶蔺观察了下他的脸色,虽然还是很苍白,但比昨天好多了,〃吃点小米粥好么?我征求过医生的意见,他说你可以吃一点。〃
齐欢不忍拂他的好意,轻轻点了点头。忍不住去注意他的一举一动,叶蔺的身上有一种温和的吸引力,让人很乐意与他亲近。
吃了小半碗的粥,齐欢的额角已经沁出一层薄汗。叶蔺不假思索抽出几张纸巾,动作轻柔地替他拭去。齐欢抬头看他,叶蔺一怔,〃怎么?〃
〃你很擅长照顾人,蔚景越一定很喜欢你。〃说完发觉这话有点歧义,〃我的意思是说。。。。。。〃
〃我明白,〃叶蔺并不介怀,想了想解释道,〃我妈妈过世前病了好些年,是我在照顾她。〃
齐欢歉疚:〃对不起,勾起你的伤心事。〃
〃没关系,都过去很久了。〃叶蔺搬来一把椅子坐下,很快转移了话题,〃我听景越说起过,你在维也纳是个很出名的提琴家。〃
〃你喜欢音乐么?〃看出对方眼里的羡慕,齐欢笑着问。其实以他的音乐造诣,知名度早已不是局限在维也纳一个地方,只是他丝毫不在意叶蔺话里的偏颇。
〃喜欢,〃叶蔺脸上带着追忆的神色,还有淡淡的怅然,〃我记得在很小的时候,我爸爸就教我拉二胡,还有吹口琴。〃
〃你爸爸是音乐教师?〃
〃不,当然不是。〃叶蔺微微一笑,〃但他懂许多乐器,全是无师自通。〃
齐欢由衷地露出佩服的表情,〃你一定很爱你爸爸。〃
〃是,他是我这一生最最敬重的人。〃叶蔺完全不掩饰对自己父亲的尊崇与热爱,这让齐欢想起那个在他七岁那年用一张机票将他无情遣送回维也纳的人,心里并不怎么感伤,只是有一点遗憾。
又坐了一会儿,叶蔺出去跟护士借了个小花瓶进来,上面插着两朵漂亮的郁金香。
齐欢诧异地挑眉,〃哪来的?〃
〃隔壁的小男生买了一大捧送她小女朋友,我讨了两朵来。〃
齐欢看他拿花的样子,觉得很面熟,忽然想起在蔚景越的家里看到过的几本画册,上面的模特里唯一不变的就是叶蔺,有一张是他穿着一套白色休闲服,闲闲地靠在户外小木屋的门框上,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只盛放的郁金香,金色的阳光洒了一地。
〃我看过你的平面照,很好看。〃
叶蔺愣了一下,笑着说:〃我只是业余的,比不得专业模特。〃
齐欢却不这样认为,真诚地说:〃你是独一无二的,灵气远重于专业。〃
〃谢谢。〃
17
叶蔺最近有些心绪不宁。蔚景越去普罗旺斯有半个多月,按照原先预计的几天前就该回来了,可临时又说那边有事走不开,结果一耽搁就是六七天,期间还好像非常忙碌,只抽空打回来一个电话和两条短信。
叶蔺没有追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毕竟他只是个局外人,即使知道了原委也帮不上忙插不上话。和齐欢接触的这一段时日里,他渐渐对这人的事产生了兴趣,只是在齐欢面前,他很识趣不多问。齐欢的身体在慢慢康复,可精神依然委靡,虽然在他面前总是有说有笑,但叶蔺知道,齐欢的心结没有打开。
这天傍晚,他照例熬了点粥带过来,齐欢的胃脆弱得很,这让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小心来对待。进门,看见齐欢站在窗户口,望着外面的景色发呆。
〃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出去走走?〃叶蔺走到他身边,〃到下面的草坪上坐坐?〃
齐欢回过头,笑了笑,〃不了,有件事想跟你说,我要走了。〃
叶蔺一怔,问:〃去哪?〃
齐欢看着他,〃回家。〃
〃回维也纳?〃叶蔺忍不住劝他,〃怎么这么急,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
〃我刚才问过医生了,他说我可以出院了。〃齐欢语气温和,却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
叶蔺不好再多说什么,无声地陪他站了一会儿。
齐欢忽然说:〃能帮我一个忙么?〃
〃你说。〃
〃我的行李。。。。。。应该还在亦峰家里,你跑一趟帮我取来好么?〃
叶蔺点点头,〃给我地址。〃
去之前在电话里跟苏眉打过招呼,所以苏眉特意在家等他。
看到叶蔺,她提了个旅行包给他,解释说:〃亦峰走之前,已经把他的东西顺带收拾好,我当时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带走,现在才知道原因。〃
叶蔺听出她潜藏在话里对齐欢的敌意,虽然很想替他辩解又无从说起,只好保持缄默。当着她的面,打开那个大大的行李包。
苏眉蹙眉,不满地看着他。
叶蔺把几个口袋都翻遍了,也没有找到齐欢说的CD盘,抬头问:〃他的东西全在这么?〃
苏眉的眼里流露出厌恶,不耐烦地说:〃你什么意思?难道我们会贪图他的东西?要不是亦峰有交待,我早把他的行李丢出门去。〃
知道她对齐欢成见已深,叶蔺想了想,说:〃让我去他的房间看看好么?好像漏掉了一张CD,那对他很重要。〃齐欢一再叮嘱的表情,任谁都看得出他有多在乎那东西,叶蔺甚至敢肯定,如果没有那张CD,齐欢绝对不会让他跑这一趟。
苏眉冷冷地打量他,隔了半晌才说:〃行,你自己去找,请你帮我转达一句,让他摸摸自己的良心,亦峰是真心真意把他当自己人看待,他做出这种卑鄙下作的事就一点都不觉得愧疚么?他还是不是人?〃
叶蔺在房里找了许久,仍是一无所获。无奈只好告辞,临走时,他对苏眉说:〃我跟你都是局外人,我们并不了解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有时候眼睛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相,所以请不要轻易去诋毁一个人。〃
他说的十分诚恳,神情平和,目光坦诚,完全没有任何恶意或教训的成分,这让苏眉的满腔怒火在与他双眸对视的那一霎那全堵在了喉口,一时发泄不出来。
18
齐欢不死心地在包里翻了一次又一次,可惜除了他的衣物和证件护照,还有皮夹子外,再无其它。叶蔺抱歉地在一旁看著他,隐约猜到一些事。
过了一会儿,齐欢慢慢把倒出来的东西一件件放回包里。
叶蔺问:〃那张CD是唐亦峰送给你的?要不。。。。。。打电话问问他?〃
齐欢没有马上回答,低著头整理好行李後,站起来说:〃我的手机那天摔坏了,等会儿去机场的路上顺便买一个。叶蔺,这些日子谢谢你照顾我,有机会到维也纳,务必与我联系,这是我那边家里的号码。〃说完,从旁边桌台上拿了一张小卡片给他,显然事先已经准备好。
叶蔺接过来看,上面用黑色水笔写了一个详细的英文地址,还有一串长长的号码。知他去意已决,他把卡片放进外套口袋,说:〃让我送你去机场吧,这里你又不熟。〃
齐欢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到门口打的就行,机场离这里有点远,你何必多跑一趟。〃
叶蔺想了想,点头道:〃好吧,那你路上小心,别忘了医生的叮嘱,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痊愈,尤其是手腕上的伤,还有你的胃,回去後要好好调养。〃
〃我知道了。〃齐欢把行囊背起来,微笑著与叶蔺做了个拥抱。
医院门口就有家手机店,齐欢走进去往柜台随意扫了两下,抓了个营业员嘴里的最新款,把自己的卡插进去,然後付钱走人,前後不到十五分锺的时间。出来随手拦了辆的士奔赴机场,路上跟司机要了航空公司的电话,打过去问了下最近的一个航班。
司机是个话多的,看他挂线就开始拉起家常来,喋喋不休说了一通後,见客人不是很感兴趣,又问:〃你要去普罗旺斯旅游麽?那真是个好地方啊,我女儿自从看了一部电影之後就天天嚷著等有钱了要去那看薰衣草。〃
齐欢淡淡一笑,〃对,是个好地方。〃
因为气候的关系,搭乘的那班机晚点。齐欢在机场等了近五个小时,他的胃饿不得,即使再没自觉,但想到即将面对的人与事,他提醒自己不可以在这时候倒下。去附近的咖啡室要了一份甜点,就著矿泉水勉强吃了几口,被室内过高的暖气一熏,胃里马上一阵捣腾,差点尽数呕出。
上机後,人开始昏沈,上下眼皮不可抑制地打架,他的身体渐渐发软,四肢酸痛无力,瘫倒在座位上很快便睡去,直到被乘务员用力摇醒,她俯首注视他,用亲切的法语询问,〃先生,请问你哪里不舒服?〃
齐欢的脸色实在白得不像话,扫了下时间,低低地问:〃还要多久才到?〃
〃还要两个多小时,〃空姐一脸担忧地问,〃先生,你还好吧?需要帮忙麽?〃
齐欢摇头,说:〃我很好,谢谢。〃
空姐又问他:〃需要来点热饮麽?橙汁或是牛奶?〃
齐欢想了想,要了杯橙汁。坐在他旁边的那位男士也侧过身关心了几句,然後顺便跟空姐要了一份普罗旺斯当天的报纸来阅览。
齐欢喝了一口橙汁,听见他夸张地小声叫起来,起先并不在意,後来见他对著报纸自言自语似的做批判言论,情不自禁偏过头看了一眼,立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放大加粗的文章标题──〃万贯家产无人继,顾唐两方庭上争子〃。齐欢的心不由微颤,茫然地自那人手中把报纸拿过来,把那个大篇幅的报道看了一遍。
隔壁的人碰了碰他,疑惑地问:〃出什麽事了?你还好麽?〃
虽然是预料中的事,但如今看著它一一成了事实,齐欢说不上是什麽心情,尤其是想到这些事本来是可以避免的,至少可以寻求另一种方式来化解,可惜。。。。。。想到这里,胃跟著一阵绞痛,齐欢捂住嘴,仓惶地起身,步履不稳地朝洗手间的方向跑去
19
唐亦峰不外出的时间几乎全是在自己的诊所度过的,诊所歇业,秘书休假,只剩他一个人。不想回家,和那人同个屋檐下相处不过几个月,可整套房子里似乎走到哪都可以感觉到他的气息。进门站在玄关处,他就总会不由自主往沙发上寻找那人的身影,在餐桌上就餐喝咖啡,他望著对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