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此刻,这突如其来的失明却让我心慌不已。我努力地大睁着眼,面前却仍旧什么也看不见。
“我叫你把他放下来!”蕴成见林继昌仅仅是减少了折磨我的刑具,恼怒地道,“你敢跟本王玩花样?”
林继昌哈哈一笑:“王爷真是重情重义。这样吧,反正我留着他也没有用,干脆做个人情把他还给王爷好了,当然,还要看王爷舍不舍得付点代价?”
“你说!”蕴成的声音,开始沉不住气。
“只要王爷剁指盟誓,从此安居封地,不再管离都事务。”
我心中暗暗一惊,林继昌提出这样的条件究竟是何居心?难道……他也想当离都的主人?此刻蕴明重伤昏迷,诸侯袖手,只要蕴成答应撤兵,林继昌手握离都实权,要挟天子以令诸侯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蕴成没有回答,我知道他在犹豫,毕竟他起兵只是为了和我在一起。可是其中的关系厉害,却非他一时所能下定决心。
“不就是剁一个指头吗?换他一条手臂还是值得吧?”林继昌深恐情势有变,加紧催促蕴成,手中佩剑一挥,斩断了吊住我左手的绳索。
“啊……”全身的力量蓦地全部挂在了右手腕上,撕裂一般的剧痛让我瞬间痛呼出声,原来绑吊的时间太久,被封的哑|穴早已自行解开,只是我一直咬着嘴唇,竟未发现而已。
“嘉木……”蕴成痛彻心肺的呼唤脱口而出。
眼前看不见他焦急的表情,我不敢再发声影响他的决断,只能狠命地咬着下唇,满口都是苦涩的血腥。
“好,我答应。”蕴成的声音终于响起,看来眼前的情势已逼得他顾不上以后了。
“那么就剁了你的右手拇指对天盟誓吧。”林继昌笑道。
“不要!”我挣扎着用所有的力气喊出来。蕴成本是以武功闻名军中,一旦为我这样一个男宠失去了右手拇指,不仅无异于废去了大半武功,而且威望尽失,以后靠什么服众领军?一下子除去了今后争夺天下的对手,好狡猾的林继昌!
“你闭嘴!”林继昌一个耳光打在我脸上,将我整个身子都打得旋转过去,绳索扭紧,右手腕处鲜血汩汩流出。然而等我再度睁开眼时,眼前的黑暗竟渐渐淡化开去,视力慢慢恢复过来。
努力适应着逐渐加强的光亮,我看见远方一个人大步流星地冲上城墙,后面一群人跟在他身后跑得气喘吁吁,其中一个小太监奋力叫道:“皇上驾到!”
“林继昌,你好大的胆子!”蕴明一把将我悬空的身体抱在怀里,怒气冲冲地骂道,“朕还没死,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皇上息怒!微臣也是退敌心切。”林继昌跪在蕴明身前,辩解道,“皇上若是肯听微臣的计策,此刻叛军早就退兵了。”
“朕现在不和你计较,你好自为之吧。”蕴明重重地哼了一声,知道此刻林继昌手握兵权,也不好当场翻脸,抱着我就朝城墙下走去。
“皇上,您自己的龙体……”一群太监和侍卫围过来,争着想把我接过去。
“也罢。”蕴明叹了一口气,将神志昏沉的我交到一个侍卫手中,吃力地道,“快给他传太医……”
我的头无力垂下的时候,我隐隐约约看见蕴明的胸前已是血红一片。
醒过来时我闻见了一阵沁人心脾的香味,似乎是蕴明的寝宫里特有的名贵熏香。难道蕴明并没有把我重新关进天牢,而是安置在他的寝宫之内了?
发作得越来越频繁的失明此刻再度降临,身体还是虚弱得无法移动,可我心中却在冷笑:我都成了这个样子,他还想要我的身子吗?
“嘉木,你醒了?”见我睁开眼,蕴明的声音近距离地响起,温热的身体慢慢朝我靠近。
这么久没有碰我,此刻终于压制不住那欲火了吗?尽管手足无力,我仍旧攒足了仅有的力气,猛地在他胸前一推,身子挣扎着滚落在地上,摸索着站起来。
“嘉木……你怎么了?”蕴明喘息着,伸手触到了我的身体。
“滚开!”我厌恶地退后了一步,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仍然固执地大睁着眼睛盯着他的方向。伸手扯开身上的衣衫,我靠着床架支撑着站立,冷笑道:
“还是不想放过这个身体是吧?如果说以前的嘉木还有几分姿色可以供皇上亵玩,可经历了毒酒、强暴和反复的酷刑后,还剩下什么值得皇上贪恋的呢?是这苍白得象死人一般的脸,还是这骨瘦如柴伤痕累累的身子?皇上你说,你到底想要我到什么时候才梅殴遥俊薄�
“我只想要你的心。”或许是震慑于我的神情,蕴明的声音有些微弱。
“想要我的心,还不容易吗?”我放声笑道,“随便找个人来挖就可以了,还是皇上想亲自动手?反正我私通叛贼,早就死有余辜!”
“嘉木,为什么要这样逼我?我过去做错了,现在只想加倍地补偿你。”蕴明走过来,看我慌乱地避开却撞在墙上,“你眼睛看不见是不是?是不是?”手掌蓦地握住了我的肩头,蕴明摇晃着我。
“补偿?”我继续笑着,身体却慢慢向下滑去,摆脱了他原本就没什么力道的手掌,“你对一个被你剥夺了一切的人说补偿?只有最自私最愚蠢的人才会说出这种话来,你以为有些东西是可以补偿得了的吗?……”
蕴明没有声音,然后我听见了重物倒地的声音,太监宫女惊慌的脚步声和高喊太医的传唤声。没有人理我,我就静静地靠墙坐在地上,面上是僵硬的冷笑。
“嘉木公子,你怎么能这样对待皇上?”有人在我面前气愤地叫道,“皇上昏迷刚醒就跑去救你,你却把他胸前的伤口都弄裂了!难道你看不到皇上胸前在不停地流血吗?”
那个暴君流血了?我茫然地抬起手,似乎上面沾上了粘稠的液体,却无法联想到那是蕴明的血。在我的印象里,从来只有他让人流血丧命,却从未想过他也会受伤,也会流血,也会送命。难道他刚才粗重的喘息,不是因为炽热的欲望,而是因为伤口的痛楚吗?
“皇上,会死吗?”我微弱地问,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不知道在地上坐了多久,甚至视力都已慢慢恢复,才有蕴灵急匆匆地从蕴明床前走过来,想将我扶起,却力弱扶我不动。
“嘉木哥哥,你刚才对皇上说什么了?他现在昏迷中不断地叫着‘不是这样,不是这样……’”
“他否认不了。”我冷笑着重复了一句,转头故意不去看躺卧在床上的蕴明,支撑着向蕴灵道:“还是找人送我……回天牢吧……那里才是我……该呆的地方……”
十八
我没有回去天牢。在蕴灵的坚持下,我被安排在蕴明隔壁的一间房内,因为一旦失去了蕴明的照拂,我很有可能又落入林继昌手中。
我没有再抗拒,毕竟也不愿再次成为林继昌用以威胁蕴成的棋子。
蕴明到底是习武之身,身体比我恢复得快得多。只有在我昏睡的时候他才敢来探望我,平时则命嘉宜时时来探看我的情况。因此虽住在他的隔壁,我却没有再见他,只能断断续续地听见他房内的动静。
嘉宜似乎很得蕴明的喜爱,即使离开了我这里,嘉宜也会到蕴明房中逗留良久。这个情形让我有些莫名的担心,毕竟蕴明也曾经垂涎过嘉宜的容貌。此时我不肯再满足他的欲望,那个荒淫的暴君会不会……有意无意地,我询问了一下嘉宜,却被他支吾过去,这更让我有些疑心。有时看见嘉宜怔忡出神,神色黯淡,我的心中便隐隐作痛。
嘉宜,果然在隐瞒着我什么。
可是我实在已经提不起精神去深究,上一次漫长的折磨让我勉强压下的旧伤再度发作,经常咳嗽得无法入睡。可是为了不再在那个暴君面前示弱,咳嗽时我总是将头埋在被中,牙齿紧紧咬住被角,尽量不让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传到隔壁,免得听到蕴明不安的脚步踱到我的房外,却又徘徊着不敢进来。
无法否认,蕴明这种行为比他过去打我辱我更让我心乱如麻、无法承受。可是,我知道自己不可能会原谅他。
一天夜里,我照例难以入睡,而困扰良久的失明又再度降临。我安静地躺在床上,却猛地听见隔壁传来嘉宜惊恐慌乱的声音:“皇上,你不能这样……求求你,不能这样……”
我猛地坐了起来,虽然眼睛看不见,却一下子就冲到了门边,迎面碰上冲出的嘉宜。
我一把拉住他,急切地问:“九弟,发生什么事了?”
“五哥,你……你别问了,你让我走!”黑暗中嘉宜挣脱了我的手,一路匆忙地向外跑去。
听着他跌跌撞撞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我怔怔地站在原地,心中的痛楚忽如排山倒海一般涌来。蕴明,你果然还是放不过嘉宜!嘉宜还年少啊,你毁了我一个,难道还要再毁了他吗?
伸手推开了蕴明的房门,我大步地跨了进去。
“嘉木……”蕴明的声音,在前方响起,“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伺候皇上呀。”我对着传来声音的方向笑着,“只要皇上看得上,嘉木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可以用来满足皇上……”说着,我摸索着褪下了自己的衣服,将自己的身体暴露在黑夜寒冷的空气中,浑不顾身体已经冻得发抖。
“嘉木,你疯了吗?”蕴明走上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伸手扯过衣服想给我披上。
“嘉木身体的每一个部分……咳咳……都可以用来满足皇上……”我笑着重复了一句,顺势跪在他身前,嘴唇朝他的下身凑去,“只要皇上……咳咳……放过嘉宜……”
“放过嘉宜?”蕴明奇怪地重复了一句,忽然象明白了什么,冷笑道,“你要我放过嘉宜?哈哈……”
“是的,放了……咳咳,咳咳……放了他,你怎么使用我都可以……”我的嘴唇,已经撩开了他的袍子,摸索着含住了他的分身。
“滚!”蕴明压制以久的火气终于爆发,一脚将我踹了出去。我的身体砰地砸在墙上,胸中一震,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
“嘉木!”蕴明慌了神,冲上来抱住我,“我该死!我竟然忘了你的伤……你没事吧……”
“只要皇上答应我……咳咳,放过嘉宜,再踹几脚……咳咳咳咳……也没有关系……”伸手抹去唇边的血,我笑着说。
“你混帐!”蕴明的声音怒极,我已经准备好了承受他的拳脚,他的声音里却蓦地带上了悲苦,“原来……你一直这样怀疑我,一直都不肯相信我……”
“要我怎样相信呢?”挣脱不开他的怀抱,我只能仰着头笑,幸好看不见他假惺惺的表情。“那些流放到北荒的凌阳宫的仆人,最后都被你授意折磨死了,你叫我如何相信你?”
“不是朕授意的!”蕴明大声辩解。
“你敢说……咳咳,你不想杀了他们么?”我冷笑,虽然看不见,也仍旧闭上眼,不愿意再听他的辩解。
不知道他面上表情如何转换,然而他的唇却蓦地覆上了我的唇,那样恣肆而绝望的吻,似乎要将我整个人都吸进他的身体里去。
是的,是绝望,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好一幅风情旖旎的春宫图呀。”一个人的声音蓦地在房门处响起。
那是林继昌的声音。
“林继昌,你擅自入宫,所为何事?”蕴明放开我,伸手把衣袍给我裹好,威严地问。
“臣拟好了向蛮族借兵的条款,请皇上用玉玺。”林继昌不慌不忙的答道。
“朕早告诉过你,不向蛮族借兵!”蕴明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逼宫么?”
“臣不敢。”林继昌笑了笑,胸有成竹地说,“可是皇上服了还魂草,七天寿命危在旦夕,难道就不会着急一下吗?”
蕴明他,服了还魂草?我的脑子里嗡地一声,霎时分不清身处何地。还魂草是至阳至猛之物,服食后可以将濒死之人寿命延长七日,宛如常人,可是七日之后必死无疑。怪不得蕴明的伤好得那么快!
“朕自有主张,不劳国舅操心。〃蕴明有些不耐烦地道,“你退下吧。”
“看来皇上是执意要把这大好江山送人了?”林继昌不依不饶地问,“还是请皇上在这份臣拟好的诏书上用玉玺吧,免得皇上突然驾崩,我外甥年幼,这国事一时还无法稳定呢。”
“你还是在做摄政大臣的梦吗?”蕴明冷笑道,“虽然你完全有资格辅佐朕的皇儿即位,但现在如此相逼,不嫌太露骨了吗?朕既然知道箭伤不治,与其苦挨时日,不如赚得七日痛痛快快地安排后事。”
原来他的箭伤,竟是如此之重,偏偏还不顾休养亲自到城墙上去救我……我的心中咯噔一下,想起这个痛恨了许久的人命在顷刻,竟不知是什么滋味,只能呆呆地坐在地上,听着他们的对话。
“为了我妹妹和外甥的前程,我不得不如此。”林继昌忽然冷冷地道,“皇上,这是你逼我的!”
听他这么一说,我回过神来才发现远处传来的兵刃相交声,这声音越来越近,我醒悟到林继昌已经带兵入宫了!
“反正你命在顷刻,我只要守着你死,取了玉玺,天下就在我的掌控之中了!”林继昌得意的笑道,“然后我用优厚条件说动蛮族出兵,还怕打不过蕴成的军队?”
“确实是好主意!”蕴明也笑了,“可惜你没有料到一件事。蕴成的军队已经进城了。”
“胡说!我早已安排了重兵守城,他怎么可能不声不响地进城!”林继昌的声音虽然凌厉,却已带了颤音。我凝神细听,似乎正有无数人马向着宫城而来,激烈战斗的喧嚣高涨了一阵,又渐渐平息,显见蕴成离这寝宫已经越来越近了。
“哈哈,朕知道你连日来防范甚多,早已派长乐侯嘉宜借故出宫,带了朕的手谕开放都城角门去了!”
听到这里,我猛然明白了。原来嘉宜假装受辱逃离,才蒙蔽了林继昌的眼线。看来,我真是错怪了蕴明么?
心头正混乱成一片,我却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曾经在凌阳宫中每日翘首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