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下击掌,外面立即有人打开牢门,抬进烙铁火炉,热火摇晃,在寒牢中弹跳星星火花。
她意欲何为已是昭然若揭,现下白玉堂身中寒毒功力尽失,稚子不如,若再受此酷刑,只怕是雪上加霜,更加快毒发。而自己受制重镣,内劲未复,形势可谓未逢之恶。
纵陷劣势,展昭以臂护在白玉堂身前,静静戒备。
便是要拼上性命,亦断不能让白玉堂受害。
张婷从烧热的火炉中拿起一条通红烙铁,狠辣毒意教人心寒。
“白玉堂,今日就要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呼——”
冒着焦烟的烙铁呼啸而至,向白玉堂身上狠狠砸来。
白玉堂神情恍惚,完全没有躲闪动作,竟是愣愣坐在那里任她烙打。
“当!!”的声铁器交撞之音,张婷手中烙铁脱手落地,火热炽铁敲在地上溅出纷飞火星。
只见展昭右手护住白玉堂,竟以左手腕上铁镣相抗,险险挡下那足以毁肤焚肉的炽烈。
但铁镣沉重,他挡格动作亦未能利落,虽震开烙铁,但手背被火铁拉过,顿燎出一道焦黑烧痕,高温将皮肉烙至绽裂,冒烟滋响。
白玉堂空明眸中,掠过一丝离光,却又自散去,化成一坛死水。
火炽之疼实是通彻心扉,展昭咬牙隐忍,额上已冒出豆大汗滴,那受伤左手更是抖痛,但他无暇自顾,一双锐目锁紧张婷,防她再度发难。
张婷恼羞成怒,又从炉中再取出一条烙铁,切齿恨道:“你护得他一时,却护不了他一世!来人!将他二人拉开!!”
外面立即进来二名高大壮汉,冲过就要强拉展昭与白玉堂。
展昭知道若一旦放开,白玉堂落在这歹毒女子手中难保性命,当下不顾左手疼痛,将全身劲力运于手臂,朝前一人打去。
壮汉见那拳头被铁镣所制缓慢非常,不以为意,伸手企图拨开来拳。
展昭求的就是他这刻大意,立下翻拳成掌,绵绵拍在大汉胸口,掌劲急吐,如破闸洪水激冲而至,大汉哪里承受得了这万钧之势,顿被震飞后撞,后面另一人淬不及防,尚未及哼得一声,已双双撞在墙上昏了过去。
劲猛力巧,不过一掌,前重创一人,后以其为媒撞打另一人,瞬息间已撂倒二名壮汉。
这一折腾,左手顿传来教人窒息的剧痛,只怕这手已不能再使。
展昭眼神转冽,对上独站一旁的张婷。烧炽的炉火映在温儒面上,竟是赤烈如煞,肃杀之意泛滥恣露。
“有展某在此,容不得你伤他半分。”
他或许同情此女遭遇,但此时此刻,展昭的温柔,却非对一歹毒女子。
眼前明明是被囚之人,张婷却被那气势逼退半步。
这蓝衣人,骤看毫无锋芒,朴实沉稳,可适才一句,竟有凛不可侵之威,足见其心敛如海,波涛不涌却能翻起滔天巨澜,容不得半分蔑视。
“你、你……”
张婷还待发作,忽闻有拍手之声从牢外传来。
“好得很。好得很。”
只见那李继安从容走进囚室,微笑打量展昭:“不愧是南侠展昭,艺高胆大,不屈刑囚。本王佩服。”随即转头看向张婷,“张护法,本王吩咐过莫要施以刑求。怎么,护法只当是耳边清风么?”
张婷恨极,却不能当面违抗李继安。
“张婷不敢。”
“不敢最好。记住了,本王的话,从来不说第二遍。”
“……是。”张婷无奈,只得冷冷瞟了展昭一眼,将烙铁丢回火炉,不再说话。
李继安冷哼一声,吩咐外面将昏倒的两名大汉以及烙炉抬了出去。
展昭却未能因此松气。这李继安绝非善类,只怕比张婷更难缠百倍,但既然他出言阻止,暂令白玉堂避过烙行加身,还是教他定下了半颗心,另半颗,则在看到白玉堂那双仍是茫然无物的眼眸而吊了起来。
李继安依旧满脸笑意,道:“展昭,可愿听本王一言?”
“王爷请说。”
“好,那咱们就开门见山。本王希望你归顺我西夏大国。”
展昭淡然答曰:“王爷好意,展某心领。”
“若承诺荣华富贵,高官厚禄,想必为南侠不屑。”李继安却亦不恼,“本王是想与你来个交易。”
“……”
“白玉堂体内的冰凝魄,本王愿意施以解药救他一命……”
旁边张婷一听,慌忙出声阻止:“王爷!这——”
李继安挥手止她下语,续言道:“本王要的,只是你一个人。”
展昭直视其目,漠然道:“展昭何德何能,得西夏六王爷青睐?”
“本王向来求才若竭。既是人才,焉能轻易放过?若你应了,那白玉堂本王可保证将他毫发无损地送回青唐城。若你不应……”适才还平淡无波的话音瞬间渗出毒浆,“不为己用则为敌。本王不会多留一个敌人在世。”
“……”展昭闻言,不禁有些犹豫。
要他归顺,无异是叛国行径。但白玉堂身中奇毒,命悬一线,天书教之事将他牵扯入内本就不该,决不能为此令他赔上性命。
李继安此人城府极深,虽允下释放白玉堂,只是此言却不能尽信。
李继安看他动摇,不禁面露得意。
若以武力逼迫,反会有更加激烈的反抗。但人心有软,只要寻到弱处,不过是轻轻一击,便能令其溃败。此二人之间情谊深厚,以白玉堂为挟,展昭纵有百般不愿,亦只得伏首阶下。
“展昭,”胜券在握,他亦不急于马上得到答案,“本王会给你时间考虑。”
言罢,向张婷吩咐道:“张护法,请给本王半颗解药。”
张婷虽面有不甘,但毕竟李继安吩咐了,只好从怀里取出一个瓶子倒出一个药丸,使力捏开两边将其中一半交到李继安手中。
“为表诚意,本王先给你半颗解药。”
展昭看着那半颗药丸:“展某如何知道此药非假?”
李继安轻笑,看向白玉堂的眼神浮出青幽杀意:“本王若要杀他,现下是易如反掌,何必故弄玄虚。这半颗解药只可暂缓寒气,展昭,你还是快些想清楚了,是否应了本王。我西夏将军之位可比你在大宋当个护卫要强上百倍。”
展昭默声接过药丸,送到白玉堂嘴边:“白兄,你快些吃了这药,缓下毒性再说。”
怎料那白玉堂非但不启唇吞咽,反而勉强使力推开展昭。
“白兄?”
只见那白玉堂神情恍惚,双目迷离,竟然撑了身体摇摆着站起身来。
“我不吃。”
张婷本就极不甘愿将解药拱手奉上,这下看了白玉堂自己不愿服食,冷冷笑道:“好。好得很。”
“死在你冰凝魄下,亦算对唐兄有个交代……”
白玉堂缓缓地走向张婷,“我真的不是故意害了唐兄……”
“走开!!”张婷猛力将他推开,白玉堂下盘不稳被推倒地上。
她恶狠狠地踹了他一脚,啐道:“你害死文逸,死在冰凝魄下算是便宜了你!!”说罢,已是两眼润湿,掩面转身急奔出牢。
李继安淡看了地上白玉堂那颓废模样,亦拂袖而去。
牢门再度锁上,适才纷扰之声散尽,徒剩一片死寂。
地上的白色人影动亦不动,是中毒身弱承受不了那一推一跌,抑或是被心中的愧疚压得不能自起。
微弱烛火在空荡囚室内摇摇晃晃,映得微微筛动的雪衣缎面一片光影斑驳,教人看得极是凄凉。
展昭轻轻摇头,缓缓挪过身去,却只是坐到他身边,未有伸手去扶。
白玉堂仍是卧地不起,似是不肯面对。
手,轻轻搭在僵冷轻抖的肩膊上。
“白兄。”
没有回答。
“白兄……”
依旧未有半分应言。
“唉……”展昭抬头,看着低矮黑暗的牢顶,这也算是仰天长叹吧?
“白兄,别装了。人都走光了。”
为了兼顾公平与公正滴原则,所以……两个都虐了……
偶说,看到最后那一句,是不是突然有点想吐血滴感觉?呵呵,表管偶,反正偶正在吐……
天书劫
12
这一偏头,对上展昭的哪里是什么满脸悲凄。
只见那双咕噜转的眼珠子,全是诡计得逞的狡猾。
“啊呀猫儿,你真是越来越不好骗了!”
展昭没好气地送了他一个瞪眼,顺手将半颗解药塞到他口里,勉强封住那张骗人话说得贼溜的嘴巴。
白玉堂将解药咽下,顿觉热气蒸腾而起,将体内寒气驱散,全身舒坦许多,只可惜内力却未见恢复。
坐起身来,问那展昭:“猫儿,你又怎知白五爷是在作戏?”
看他脸色青紫散去,展昭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或许之前你确实有以命偿之的念头,但展某认识的白玉堂,拿得起放得下,绝非拖沓冗情之人。白兄适才一反常态,或许李继安看不出来,但却瞒不过展某。”
“啧。”白玉堂有点捶足不甘,“你这只臭猫未免太机灵了。”
闻言,展昭薄唇轻翘:“相识多年,展某被你骗得还少吗?”
“呵呵,愚子可教也!”
得了便宜还卖乖,也只有这白老鼠嚣张跋扈能将人气至吐血。
白玉堂忽然敛下调笑之色,一手拉起展昭缩藏在衣袖之下左手:“收着做甚?”藏、藏、藏,就知道将伤藏起来,悄悄地收着不让别人担忧。莫非真当了自己是猫儿,还会躲到角落自个儿舔伤口不成?
“……”
那只手背早已被烙得皮开肉绽,惨不忍睹,亦不知有否伤及筋骨。他又怎会木然不见,那火烧通铁本是要落在自己身上,却是展昭替他受了。火铁砸在展昭手上的那一刻,他几乎咬碎了两排牙齿才按住跃起的冲动。
“笨猫,居然拿手去挡……”白玉堂撕下内衬较为干净的衣摆,小心地替他包扎,“这下可好,真成了烤御猫爪了……”
毒嘴利舌,属于这只别扭小白鼠的关心。展昭可没忘记某次伤重之时拜他所赐,被气至昏倒激血冲涌,反而死里逃生的“好事”。
毛手毛脚的鼠爪子略是生疏地用替他缠绑布条,看那动作只怕是少有动手替人包扎。无药无膏,只以布条匝捆,其实比不扎还疼,可展昭却未阻止,颔首看着小心翼翼翻弄布条的人,脸上竟漫上一层薄薄的笑意。
待他包扎完毕,展昭道:“白兄借故接近张婷,想必已有所获。”
“那是当然!”
白玉堂甚是得意,若论窃盗之术精妙所在,莫过予错身之间,高手眼前,以巧手探空,取得想要之物。
展昭闻言大喜:“既然得手,还不快将另半颗解药一并服下!”
“谁告诉你我偷的是解药啊?”白玉堂朝他丢了个白眼。展昭大惑不解,他适才动作,明明是要从张婷身上借走一物,如此应是剩下的那半颗解药才对。
如非解药,他拿的是什么?!
“我是摸到那个小瓶子了,不过嘛,还摸到更有趣的东西!”
只见他手腕往袖中一缩,叮当一响,从里面拉出一圈钥匙。
“看来张婷在天书教内地位不低啊,什么钥匙都有哪……”白玉堂拨弄着钥匙,寻出其中一根,“猫儿,你运气不错嘛!来来来,让白五爷替你开了这锁猫镣!”咧嘴一笑,弯下身来,替展昭解开手足重镣。
“你——”展昭立下明白,白玉堂放弃了偷得救命解药的机会,却扒下了钥匙以解己困。
“你应该先取解药。况且亦未知她身上钥匙能否开锁……”
他责他不够自私。
有的时候,这顽劣任性的白老鼠懂事得让人心疼。
白玉堂没有抬头,继续手上活计。
“猫儿,才夸你机灵,怎这会儿就钝了?我吃了解药又能如何?咱俩还不是一样被困在这里?倒不如先逃出去,再寻方法解毒。”
“可张婷说过,此毒只有她能解。”
“说不定她是在诓咱们哪!猫儿,女人的话啊,可轻信不得!”
他话虽轻松,但却令展昭皱眉。张婷对此毒信心绝非假装,只怕确实是独门剧毒,非她无解。
此机错失恐难再从她手中夺药。
轻漫之语,不过是为了令己宽心罢了。
“白兄……”
“嗯?”
“是展某连累你了。”
猛一抬头,白玉堂瞪上展昭。
这只臭猫脾性怎那么爱往牛角尖里钻?好事坏事全揽到身上,也不嫌累得慌。
他拉起那只被白布崩扎的手,举到展昭面前,幽幽问道:“猫儿,你是想说这是白某的连累吗?”
展昭连忙解释:“展某并无此意。”
白玉堂甩了甩手中钥匙:“好啦,谁连累谁,等离开此地再作计较!”说罢,他卯了腰,凑近牢门,伏在门上细听外面声息。附近似乎无人看守,看来是李继安等认为展昭被铁镣困身,而白玉堂责中毒衰弱未有严密防范,可算给了二人可乘之机。
对于脱牢之术,白玉堂是深有造诣,而展昭亦因身在公门,司空见惯。
二人没花多少功夫,便离开了囚禁之地。
出得囚牢,展昭仔细看了周围环境,寻了个僻静隐秘的佛像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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