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父海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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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父海母-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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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后,兆富偷偷买来一把镙丝刀,将表层的几个螺钉拧开,开始研究机器的构造。他做得密不透风,上半夜睡觉,下半夜研究机器构造,但在天亮时总把一切零件装好。磨房主人父女赶来时,已摇动机器开工。
  兆富沉湎于自己的研究中,竟然在一个月的时间里没注意除老板外还有个俊俏的姑娘,直到那晚磨房主人因身体不适,只有姑娘一个人和他加点干活时,他才被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所吸引,并鬼使神差地一下子想到了瞎嫂。
  这个叫花的姑娘已早早对闷声不响的年轻人情有独钟。她暗自庆幸有机会单独和他在一起,干起活来格外卖劲。临来时梳洗打扮一番,有意无意地将一头黑发与兆富身体接触。
  在昏暗的煤油灯光和粉尘里,四目时常短短的一对,又各自避开。这个晚上两个人各被对方吸引,竟忘了飞快流失的时间,直到忽然想起什么的磨房主人拖着病体赶来,他们才知已是半夜。
  任小二用红肿的双眼狐疑地上下打量两个年轻人,在与女儿回家的路上一直追问那小子有无非礼之处。花佯装听不懂爹的话,反过来问啥叫非礼。任小二这才放下心来。
  父女走后,兆富很久未能入眠,临时从对机器苦思瞑想中解脱出来,花那双明媚的大眼睛老在他眼前晃动。第二天天亮迷迷糊糊醒来时,发觉裆内有些粘物。他慌慌地换了内裤,又把脏的一件卷在被窝里,再见花,脸一直红到耳根。
  同一天晚上,花听着爹呼呼的鼾声一夜未睡。
  花本是在邻家和镇上的几个姐妹群居的,半个月前邻家二儿子结婚,没了空房,又搬了回来。
  搬来后,他才知和爹娘同睡一炕的种种不便,有时睡梦里醒来听爹娘在炕下尿盆里哗哗地尿尿,总感觉羞涩和兴奋异常。
  这一夜,兆富的身影塞满了花的脑子,她想起与几个大闺女同住在邻家的情形:那些快要出阁的闺女乱扯男人的话题,她们都野的要命,懂的事也多,很多话题她听起来感觉即恐惧又羞愧,即神奇又刺激。
  这话题使她想起曾和父母同睡一条被窝里的很多事。大姑娘们野气的谈笑与父母的行为一旦衔接,使她仿佛在几天内长大了。她惊奇于自己身体的变化,胸前的两乳疯也似地生长,使她用一块布条使劲勒缠也不济事,挺明显地凸于前身。自此,她再不敢抬头走路,两眼瞅着穿花布鞋的脚尖。
  两个同住的闺女出嫁后,花开始在心里想象自己将来要嫁的人的样子。这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在她满十八岁时终于在磨房里碰见了。
  
河父海母9(3)
在短短的一个多月的接触中,她心里已将兆富视为自己将来的归宿,这一想法时时使她目光里充满羞涩和母性的慈爱,只是这目光一个月后才被痴迷于机器的小伙子发觉。
  正在这对年轻人开始相互暗恋时,荒原上的农户与政府产生了严重的对立情绪。


  PS:荒原上初尝幸福的人们,将第一次发现自己收获的粮食不再全部属于自己了。上交公粮?让他们难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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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父海母10(1)
公粮
  按照上级政府的统一指示,荒原上的居户要象其他地区一样,把各家的粮食以乡为单位由国家全部收购起来,再按各家人口分配下去。
  文件传达到河海乡,立刻遭到蛤蟆湾子老居户的反对。为避免发生争端,魏乡长与妻子刘翠英挨户到粮多的户做工作。
  在没有任何结果的第四天,乡政府里来了二十多名军人,全都身带短枪。拒交粮食的户这才软下来,眼看着自家的粮食被人拉走。等一个月后把粮食再分下来,粮多的户见尚不足运走的十分之一。
  荒原上死去的第一个成年人
  第二年春天,荒原居民垦荒种田的积极性明显降低,舍命垦荒种粮的人家却再也不见了,饲养禽畜却热起来。每家都养了一头或几头猪,有的干脆养母猪下猪崽赚钱,母猪一时身价倍增。
  瘸哥另辟蹊径,从外边买来两头公猪,专伺配猪挣钱的营生,配一次一毛钱,配不准减半收费再配。瘸哥一瘸一拐地轮换着牵两头公猪走乡串户寻找配猪人家,屁股后边总跟着一群嘻嘻哈哈看热闹的孩子。这时候,常三除了打猎兼操起了劁猪的新行当。
  猪崽长至五六十斤重,便懂公母交配之事,自此不思饮食,日见削瘦,劁的最佳时间是在十几斤重时。常三的行头很简单,腰别一把小刀,口袋里装一捆麻线。麻绳是劁公猪时用的:将那小睾丸割出,用麻线将空空的外皮扎紧完事。每劁完一头公猪,常三总将两只带血的睾丸扔给围观的孩子,叫一声,“拿回去,让你娘做做吃。”孩子们知他骂人,便哄笑着跑开。
  只有一个冬天不穿鞋的六七岁的男孩当真捡起来,装进口袋。这男孩头发蓬乱,衣裳单薄,冻得满脸通红,两条青青的鼻涕一直流到上唇,每天早早地跑到常三家门口等他出去劁猪。
  几次捡拾公猪睾丸之后,常三开始注意这个男孩,他问男孩这东西可好吃。男孩点头说香着呢,俺娘也说好吃。后来常三才知孩子叫小毛头,家在张家窝棚村,早死了爹,和娘两口人过日子。
  一次在张家窝棚劁猪,常三见着了小毛头娘——一个三十来岁的小个子女人。常三再劁出睾丸便不抛给孩子们,而是将其攒起来专门给小毛头。
  不久,常三老婆解氏发现男人常常深更半夜才回家,有一次竟是第二天早晨回来的。
  “活太多,路远在外村住下了。”常三满脸兴奋,总这样解释。可终于无不透风的墙,张家窝棚的村人将常三经常在小毛家过夜的事传回蛤蟆湾子,又传到解氏耳朵里。
  解氏这才恍然大悟,记起男人已有一个月不近自己身子了,有时忍不住主动示意时,常三总以拉肚子为由将自己推开。解氏耳闻此事后便一直心绪低落,三天后竟大病不起,终日昏迷不醒。
  常三这才扔下劁猪刀,慌慌地四处求医问药。中医给解氏号过脉,又问病情,然后开个药方,让常三明天去自己家取药。
  解氏吃药五日,精神见好,有时竟能坐起身,嘱咐儿子雨把猪鸡喂好,只是体弱得仍不能下炕。一天夜里,她睡梦里忽然高呼雷的名字,浑身大汗淋漓。
  常三点起油灯,见妻子二目呆直,嘴里喃喃地说雷回来了,雷回来了。第二天夜里常三出来解手,见猪圈处站着一个半大孩子,身影酷似死去的大儿子雷。
  他咳嗽一声向前走去,及到近前才发现是拴牲口的木桩。自此,解氏常常深夜里突然醒来,告诉常三雷就在窗外站着。“雷要叫俺去呢。”女人喃喃自语。再请中医时,中医对常三说,女人的病并不在体内。三天后的下午,解氏喃喃叫着雷的名字死去。常家老二雨和妹妹枝子的哭声扯人心肺,惊动了蛤蟆湾子每一户人家。
  解氏是荒原上死去的第一个成年人,众人对丧事的操办各抒己见,说法不一。
  最后刘氏承担起了指挥任务,指挥若定地吩咐男人们搭灵棚、做棺木、挖墓穴,又吩咐女人们分头赶制孝衣、寿服。第三天一早送葬时,棺木后跪哭的仅有雨和枝子两个孩子,倒是陪伴的村人站了男女长长的两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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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父海母10(2)
解氏被埋在雷的孤坟一侧,临走时,雨将自己和妹妹的哭丧棒插在两坟中间,再次跪下,磕三个响头。回来的路上,大家见十四岁的雨表情冷峻,一如个成年男子。
  常三扔了劁猪刀,重新背起猎枪。一连几个月,脸上不见一丝笑容。可半年后,蛤蟆湾子的村人见他用小车推了个小个子女人回来,后面是半年前跟在他屁股后面捡拾猪睾丸的小毛头。
  水水与瞎嫂
  瘸哥整日轮番牵着他的两头种猪外出配种,早出晚归,再无暇割荆条与瞎嫂编筐织篓。瞎嫂便时常去邓家。
  兆喜刚刚解事的女儿水水自出生不久便表现出了与瞎嫂特殊的亲昵,每见瞎嫂竟比见着秋兰更加兴奋,张开小手咯咯笑着让瞎嫂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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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次刘氏对瞎嫂说,既然孩子和你亲,就认个干娘吧。此话一出,大人尚未说话,三个月的水水却在瞎嫂怀里咯咯又笑起来,抱住瞎嫂的脖子亲了又亲,在场的人一时惊叹不已。
  瞎嫂说,俺和他瘸哥结亲时就给自个算了一卦,卦里说,俺能担“五儿半闺女”。这半个闺女肯定就是水水了。
  这个出生几天便会咯咯嘻笑的小姑娘,几个月后又多了许多惊人之举,当年节渐近兆富回来时,她一见面就喊出了“叔”字。兆富走时水水尚未满月,一直再没见这个侄女,这个“叔”字让他呆楞了半天。
  兆富归来
  兆富这次是跟了兆喜的马车回来的,拉回一大堆废铜烂铁和胶皮管子,他让母亲收拾出一间屋子,将带来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搬进屋里,又自个儿打个地铺,把被褥搬进来。
  自此,闭门不出,用锤钻叮叮当当地忙自己的事情,连饭都是母亲往屋里送。
  刘氏对邓吉昌说,“兆富好象不对劲儿。”邓吉昌毫不在意,回答说由他去。
  年的喧闹对兆富毫无影响,即使调皮的孩子把鞭炮在他窗前点燃他也连头都不抬一下。他从布包里取出各色的图纸,每日里就比着图纸一件件地打磨零件。
  他怪怪的举动终于引起了魏乡长大女儿红霞的注意,十三岁的小姑娘先是拉青梅去观看,后来自己一个人常常光顾兆富的房子。兆富对她连看都不看一眼,一直以为是妹妹青梅。这样半个月后,红霞对青梅说,你哥在造机器呢!
  PS:兆禄失踪了,这仅仅是他不平凡人生的开头。
  
河父海母11(1)
兆禄失踪
  这年的年节蛤蟆湾子格外热闹,这热闹的气氛主要来自几个外来的艺人。
  先是来个说大鼓书的,瘦小精干,薄薄的嘴皮,小分头梳的油亮。他身后背着锣鼓,带着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大多数村人不知其姓名,因其说书时常敲着小鼓子唱将起来,便喊他“小鼓子”。
  “小鼓子”说书主要在晚上,在乡政府的小四合院里摆张桌子,桌子上摆上那面小鼓,又令儿子手持铜锣,便拿起那根敲鼓棍说唱起来。
  他以说为主,说一大段又边敲边唱,说唱到精彩处,示意儿子敲锣。村人被他伶俐的口齿和书中穆桂英、杨宗保以及程咬金等人物所吸引,每晚都带上孩子装几张毛票来听书。
  “小鼓子”生意正好,村里又来个耍把戏的,粗壮的身材,此人初来的第一个上午便在邓吉昌家宽敞的场院里摆下行头,敲着一面大铜锣招呼看客:“今天兄弟来此地亮丑,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好奇的大人孩子便一起聚拢过来。
  瘸哥本牵着猪要出村寻生意,这时被这玩把戏的吸引,将种猪拴在一棵小树上,也赶来看热闹。
  村里人发现,常三新用小车推来的女人也领着孩子来了,挤在人群里不声不响。
  此时玩把戏的汉子已放下铜锣,解开行头。他先取出一根粗粗的铁条拉直,绕圈让众人看,然后将外衣脱去,只穿单衣,将铁条缠在腰上。他拉个马步,然后一跳一跳地用力勒扎腰上的铁条,直到粗壮的腰部被缠扎得大腿粗细。艺人不再活动,就地运气,满脸憋得通红,脖子上青筋跳起多高,俄而大喊一声“开!”但见腰间粗粗的铁条登时有两条断裂,由腰上脱落。
  惊得众人个个目瞪口呆,听有人喊声好,才一起鼓起掌来。
  艺人接下来表演的是鼻孔插钉子,他运气后马步仰脸向上,左手将钉子插入一个鼻孔,而后,又举起右手的铁锤,一下一下地往下砸铁钉。
  铁钉在一寸寸下落,最后仅余半寸来高。众人的心一时提到嗓子眼。艺人这才用左手抠住钉头,一点点往上拔,一直将钉子全部拔出。他站直身子时,见鼻孔完好如初,并不象众人想象的那样有血流出。
  艺人又取出两个小铁碗和五个小红球,摆在地上,对众人讲:“老少爷们看好了,这碗是空碗,这球是真球。”然后将五个小红球扣在其中一个铁碗内,将另一个空碗也倒扣在地上,他手拣小棍,先指指扣球的一个碗,又在两碗间划一道线,口中念有词,说声走,揭开空碗,却见碗下扣着五个小红球;再揭开原扣着小球的碗,其中空无一物。
  众人一时唏嘘不已。然后,他又将两碗扣好,挥动了手中魔棒,指向哪个碗哪个碗下必有小红球,随心所欲。
  当端一个平盘绕圈收线时,几乎每一个人都毫不吝啬地将或多或少的钱心甘情愿地放在那平盘上。
  这个艺人不象“小鼓子”一样住在村里,当天下午便背着行头离去。
  这天傍晚,整个蛤蟆湾子的人都在议论那个艺人,为他无与伦比的表演啧啧赞叹。而晚饭时,刘氏却颠着一双小脚满村寻找儿子兆禄。
  “看见我们家兆禄来没?”她逢人便问,敲着每一家的门。很快,邓家三三儿子兆禄失踪的消息传遍了全村,引来种种议论和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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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来顺说,太阳离地一杆子高时,看见一个半大孩子朝耍把戏的走的方向走去,样子挺象兆禄。
  有人便说那艺人难说不是个巫师,是专门拐孩子的。这说法让村人恍然大悟,一时将由衷的赞叹变为了对艺人的憎恶。
  晚上,邓家没有开饭,一家人纷纷推测着兆禄出走的种种可能。第二天,他们兵分几路外出寻找,走遍了荒原上所有村庄的所有人家,最后一个个神情沮丧地返回蛤蟆湾子。
  邓吉昌吸着旱烟宽慰泪水涟涟的刘氏。他说:“兆禄已十四岁,懂事了,一定能找到回家的路。”
  
河父海母11(2)
兆富的初恋
  兆富闭门造车没能成功地制造出磨面机器,他带着一个个问题又只身去了盐城区,重新回到磨房,而此时,几乎整个城镇都在议论一桩新闻:区长的老婆被人杀了。
  盐城区的区长姓胡,行伍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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