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她,是用来尊重爱护的女子,不是可以狎玩的对象,
她又忆起他处见时的眼睛,那么温柔雍容宽厚,却无一丝亵渎之意,
燕赵喜欢她,她知道,所以,她一次又一次的利用他,她也知道,如果没了燕赵对她的情愫,燕赵绝对会毫不犹豫的牺牲掉她的,最起码,也不会为救她如此不计较后果。
可是,这个人,铁手铁游夏,她害过恨过一心要杀掉也是一心要杀她的男人,却为她毫不犹豫的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她从不信他所坚持的道义,却因为他所坚守的道义而救。
这一刻,唐仇分不清自己是感激是怨愤,是羞怒亦或是无措的惶恐。她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人,她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样的人。
一跺脚,唐仇转身掠去,眼神中,是她从未有过的迷惘。
4
这一夜的月色,分外的明,分外的冷,唐仇就在这月下,看着那一树绯樱,静静出神。
幽幽的香气,氤氲在这如水的寒夜里,深红色的花瓣,正灿烂的开着,如云如霞,在着月白风清的夜色里,分外的凄美,分外的忧伤。
一朵一朵的花在夜风里柔柔的摇曳着,唐仇忡怔的站在花间,念念的,却是那一个名字。
铁游夏。
她想着他,初见时,这名捕的泱泱气度,雍容气派就让她动了心,
再见时,他宁死不受胁迫,宁伤不屈的坚持让她深深怨愤,却也从此,再也忘他不掉,
即使是那时侯,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喜欢上这个男子,这个光明的象是天一样浩荡的男子,她本来只是引诱他,引诱他爱上自己,然后玩弄他,最后再抛弃他,杀了他,他是唐仇,他喜欢这样玩,她喜欢用这样的事来证明他的美丽他的魅力,可是,这一次,却出了意外。
他救了她,他不肯牺牲她,他甚至对他的敌人都如此维护如此,至此,她就完全失了心。
唐仇没有男人,从来没有过,她也奇怪,为什么象她这样一个姹女,竟然没有过一个男人,但是,她却为这个巍峨的男子动了心。
她是唐仇,却对铁游夏倾了心。
她那么狠毒,却对这样一个温厚的人起了意,
她那么无情,却对一个不爱他的人有了真情。
她害过他,却对他有心,
他救过她,却对她无意,
他们是敌人,
唐仇流了泪,泪水从她雪一般的玉颊上滑落,她是个容易伤感的女子,为花落,为夕阳都可以流泪,可是,她却从来不为人流泪,谁都没有让她流过泪,
今天,她哭了,
为那个她爱上的男子。
为那个不爱她的男子。
“你竟然流了泪?”
一个激越的哀痛的声音在唐仇背后响起,
那是一个如此惊疑的,不信的,伤痛的声音。
“你居然为他流了泪?”
唐仇徐徐回头,月下,花外,站着一个豪壮雄伟的男子—燕赵。
没有人可以想像。在这么柔和的夜里,燕赵却象是一头月下的狮子,凛然不可侵犯,傲然不可匹敌。风过处,他烈火似的铁髭子黑云似的朝发乃至褶上战阵一般的褶纹,都是愤怒的,
他的神情却是哀伤的,那是一种静寂的哀伤,接近于悲凉的忧愁。甚至还带有一种极端的凄凉
他穿着月光似的锦袍,就像月下雾中的一条幽静得发光的流水。
燕赵不可置信的凝望着唐仇,声音是颤抖的,
“你竟然为他流泪?你竟然真的爱上了铁手?”
燕赵不能相信他所看到的,却又知道他看到的都是真的。唐仇,狠毒的唐仇,无情的唐仇,谈笑杀人挥手下毒的唐仇,一颗心比她的毒药更毒的唐仇,却爱上了铁游夏,爱上了她的敌人,爱上了那个光明的男子,爱上了那个没有对她动心的人。
“师妹,他不是你的,他不会爱你,他的准则,他的道义,他的身份,他的侠情,根本就已经把你永远排除在他的感情之外。
“他是铁游夏,你是唐仇,铁游夏永远不可能爱上唐仇的。师妹,你明明知道的啊。你,放手吧,回头吧,现在还来的及。”
燕赵的声音是悲伤的,无奈的,痛楚的,甚至是绝望的,他不知道如何能劝得唐仇回头,不知道如何能让唐仇清醒。
“你一向聪明,怎么会不明白呢?他是铁手,纵使你可以让天下所有人为你动心,他也是绝对不会爱你的那一个人。”
燕赵悲哀的望着唐仇,不用多想,他就已经可以预见到唐仇的伤悲。
爱上铁手,已经注定了唐仇的失败,
而爱上唐仇,则是他一生的错,
即使唐仇一次又一次辜负他,他仍然,不愿意看她伤心。
唐仇注定永远得不到那个男子的心,她不会不明白啊,可是为什么,她不肯相信?
而他,守护了唐仇如许长久的时间,一次一次的容忍她的背弃,却始终得不到她的回眸。而铁游夏,却在一见面时就掠走了这个薄情女子的心。
这无心女子,却为那个人有了心。他不甘心啊,为什么如此?为什么唐仇明明知道是没有结果的事情,却还要如此固执。
“就算是错,我也绝不回头。”
唐仇静了半晌,终于开口,语气如切冰断雪般坚定无悔。
“我总要试一试,我不甘心放弃,也绝对不会放弃。”
星光下,唐仇的眸色清寒如雪,月下花间的她,却象是站的悬崖上一样的决绝,那种舍弃一切的决绝。
三分半台,追命已和惊怖大将军凌落石斗出了真火。
追命硬接了一记将军令,他的双脚已全然麻痹。他无法接招,只有凭巧劲卸招。对方攻势力大,无坚不摧,他只有飞退、倒践,但所靠的树为之折,壁为之裂,洞为之塌,连山岗上也飞砂走石,月华无光。
凌落石突然一睁眼,神光暴现,血也似的红。
他动了。他冲向追命。
——以无比的声势。
追命要避。
却发现不能动。
前后如有硬墙堵住。
追命想躲。
但移动不得。
因左右都似有无形的气壁。
他想上跃。
但上不得。
上面一样有劲道阻隔。
天大地大,他却逃不开、闪不了、动不得!
大将军已冲近。
一丈!
七尺!
三尺!
追命忽一张口,又打出一道酒箭!
——他咀里竟然还有酒!?
大将军猝不及防,又着了一下。
眼又痛得不能视物。
但追命依然逃不掉。
他的“将军令”已劈了下去:这一记,他要山为之崩。地为之裂、人为之死!
没有死。
“轰”的一声,有人跟他的“将军令”对了一掌!
大将军退了三步,勉强把住桩子。
他感觉到对方也晃了一晃,再晃了一晃,然后又晃了一晃,之后就像没事的人一般,伫
立不动,而他所布的气墙罡劲,也给这人的元气冲散、冲开了。
但这人并没有马上向他攻击。
直至他能重睁双目——月色下,风沙弥漫中,只见一个气定神凝。神定气足的男子,昂身拦在双脚微瘸的追命身前,稽首拱手道:“请了。”
大将军也肃然抱拳,向铁手说了个字:
“请。”
“我早就想会一会大将军举世无俦、天下无双的‘将军令’,”
铁手沉稳凝定的伸出了自己宽大的双手,仿佛拔出了珍藏已久的绝世兵器。
然后两人皆肃立。
不动。
空气似乎也凝固了。
铁手稳,如山。
泰山。
大将军沉,如铁。
巨铁。
纹丝不移。
他们静。
定。
相交的四目却几要激起暴怒的火花。
大将军忽笑了,笑得很难看。
--让人不寒而栗,浑身寒毛倒竖的笑。
他问:“你的‘一以贯之’,我的‘屏风四扇门’,谁厉害?”
奇怪的问题。
更奇怪的是他的动作。
他往后退了一步。
退得很快。
但他向前冲得更快!
他出击!
冲击!
他是冲出去的!
势如炮弹!
一丈。
他出左拳,凌空一击。
七尺。
他出右拳,虚晃一式。
三尺。
他双拳齐出,以猛虎下山,猛龙过江之势直击铁手胸膛。
--仿佛在他眼前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血肉之躯,而是高山,大海,巨崖!
开山裂石,翻江倒海的一拳!
劲风激荡,如怒海狂涛。
铁手就是其中载浮载沉的一叶孤舟。
他要将他掀翻,拍碎!
拳瞬间就到了铁手跟前。
铁手抬手。
动作很慢,力提千钧,手挽强弩似的慢。
随他动作而起的却是一股猛烈的劲风。
强劲,却不厉。
温厚,宽和,包容。
--一如他。
铁手就用他的温厚“包容”大将军凌厉的杀气/拳击!
他左手握大将军右拳,右臂格大将军左肘。
但他的动作到了半空就滞了一滞。
顿了一顿。
这一滞/顿;也就失了先机。
铁手大惊:大将军之前的一击,一式竟然像铁枷一样封住了他的双掌。
封得死。
而且彻底。
铁手双手就这样僵在了空中。
无法移动半分。
--像一头被铁链拴住了的猛虎,再也发挥不出威力来。
大将军出拳如奔雷。
去势如疾风。
拳头挨上铁手胸膛。
铁手咬牙,将所有真气聚于胸前,硬受一记!
“蓬”!
声音低沉,如铁锤敲上了败木。
大将军疾退。
他虎口有血。
--铁手的内力竟然如此高强!
--双拳被锁住的铁手竟然仍然以无比浑厚的内力反震伤了他!
大将军又惊又怒!
铁手笑。
一笑就是一口血。
汹涌上喉间。
铁手将它硬吞了下去。
他已然受了伤,重伤。凌落石举起了第三扇屏风,重伤。
铁手心明如镜,知道今天自己已无幸理。
凌落石的屏风四扇门一出,他绝对接之不下。
接不下也要接,世上总有些事情是非做不可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一向都是他们的宗旨。
凌落石胸口血气翻涌,铁手的一以贯之神功,也不是这么好受的,他需要调息。
就在这时候,平地里却生起了雾,雾气起初很淡,却越来越浓,且蔓延的极快,不一会,雾气已经布满了山间,浓雾中,人影难见。
凌落石猛然惊觉,大喝一声,
“退,雾里有毒,”
浓雾中,一个人影却悄悄的掩到了铁手身后,伸手迅疾的封住了他几处大|穴,迅速的挟起他,又悄悄的消失在浓浓的雾气中。
5
当铁手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的屋子里。窗外,暮色渐浓,已是傍晚。窗前,正盈盈的站着一个水蓝色的窈窕身影。
仿佛感觉到铁手已经醒了过来,那人缓缓回头,清艳的容颜在黯淡的暮色中依然亮丽,一改黑色劲装的水蓝色罗衫让她一直都凌厉的艳色却在这暮色里呈现出分外的秀气和分明的清丽。
“你醒了。”
唐仇远远的看着铁手,淡淡的道。
“唐姑娘所图为何?”
铁手沉定的问。
唐仇和大将军本是一道的,为什么却要冒险把他从凌落石手上救出。难道四大凶徒和凌落石间早有异心。不过,对他来说,落到谁的手里都是一样,不过是出了虎|穴又入狼窝罢了。
现在,他|穴道依然被制,而且浑身无力,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甚至连说话也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张开嘴。
“没有图谋,”
唐仇静静的开口,
“我只是爱上了你,”
“我可以离开大联盟,甚至可以帮你对付大将军,我只要你,要你和我一起走。”
唐仇绰约的站在窗边,晚风里,她如一朵开在崖边的白花,娇弱却艳丽,明艳却寂寥。
她凝眸看着铁手,心如鹿撞,手心发冷。
第一次,唐仇对一个男子,动了真心。
也是第一次,唐仇愿意为一个人改变自己,愿意付出感情,也愿意去相信感情。
铁手沉静的看着他,不激动,不惊讶,甚至连动容都没有。
他只是徐徐摇头,缓慢的、却是斩钉截铁、毫无犹疑的摇头。
瞬间,唐仇白了娇靥,愤怒甚至是绝望如同潮水一样漫过她的全身,让她的眼色在一瞬间从带点期待的温柔变成了冰冷如雪的寒煞。
这个男人,他拒绝了她。他连犹豫都没有就拒绝了她。她第一次对人动了真心,居然被这个男人如此毫不犹豫,毫不考虑的拒绝,他看她,不过是一般女子,他没有对她动心,甚至,一心要除掉她,
他根本不爱他,他没有为他动心,而她,却在这一场玩弄中丢了自己的心。
唐仇扬起了眉,微微的笑了,挑眉的她别有一种英烈而刚艳的丽姿,而那笑容里带出的冰冷和说不出的寒煞让她的丽竟然充满了杀气。
“你知道吗?我是个不择手段的女子,”
她凝定的看着铁手,
“你如果不答应我,我就杀了你。”
“我宁可死,也不会答应你。”
铁手定定的说,他天生就是个沉稳淡定的人,无论心中何等迷乱,面上是丝毫不现。可是,乍闻唐仇的话,他不是不吃惊,不是不惊讶的,他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是唐仇,却说她爱他
她是唐仇,她的毒杀人无数,可是,她的心才是世间最毒的毒药,比她的毒更毒上百倍。
她是个以玩弄人心为乐的女子,她根本不会爱人,
可是,看着唐仇那认真到寒澈的眼色,那执拗紧抿却只显出绝丽的下唇,铁手心,倏忽间也起了动摇,她不象是假意,她难道是认真的?
危险,
铁手蓦然一凛,
他居然为这女子所惑。
铁手迅速收敛的心神,他毕竟潜神内照,返光内莹,立即心性明定,当下心内大惭,自己居然对这个女子起了迷惑,唐仇,最毒的是心,她这样的女子,岂会爱上人?
而且,就算是真的又如何?此刻大敌当前,这个女子心思鬼神莫测,手段歹毒恨辣,他绝对不能有丝毫的迷惑。
听了铁手坚定坚决的回答,唐仇蓦然静了下来,她凝望着铁手,突然讥诮又冷漠的笑了,
“我说过,我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铁游夏,你也不例外。”
然后,她又笑了,这一次,她的笑容美如,
“我喜欢你,我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我这么美,你怎么会不动心呢?”
唐仇悠悠的说着,她这样说着的时候,自有一番迷人的意趣,初听不觉,但省觉时意韵已攒入肺腑,且对
眼前这叫唐仇的女子生起了一种茫然的情意。这也不能算是一种淫意,因为其间疼惜仍多于肉欲,怜爱仍大于轻淫。
唐仇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