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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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工-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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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三和灯笼也杀红了眼,灯笼功力较低,招式却老辣,那些只会在海上横冲直撞的盗贼们虽说杀人越货,样样皆通,但武功怎如他们这种高手,因此不到一个时辰,加上那些借著绳梯攀上船来的兄弟,一百多人竟将这些海盗们杀了个片甲不留。
云罗被尹鉴非半抱著,将这场血腥的杀戮尽数看在眼里,他从未经历这样场面,人命在这场战斗中,竟是如此的脆弱与低贱,不值得对手付出一丝一毫的怜惜,在杀戮中他也曾疯了一样的大喊,让尹鉴非手下留情,可对方怎肯听他的,直到船上再无一个活人,他和云罗全成了血人,才将那把结束了无数人性命却未染上一丝鲜血的宝剑收回鞘中。
14
尹鉴非淡淡看向怀中的云罗,见他浑身颤抖,他心里冷笑一声,暗道这下你恐怕哭著喊著也要回非离山庄了,既如此,当初斗志昂扬的非要跟我到船上来的举动实在可笑。想到这里,眼中不由现出一丝讥笑之色,将云罗放到地上,正待开口说话,冷不防云罗猛然抬眼看他,出手飞快,只听“啪”的一声,待众人回过神来,尹鉴非左颊上早挨了一个响亮的巴掌。
这下众人全被震住了,连阿三和灯笼这样平日里与尹鉴非唇枪舌剑没有半分相让的重要人物都蒙了,呆呆看著尹鉴非,只见主子面上也全是不敢置信的震惊神色,因此一时竟呆愣住了,没有任何反应。倒是云罗,打了主子一个耳光,他竟没半分胆怯之色,面上反而充满了怨愤,仿佛挨了一个耳光的人是他自己似的。
“你干什麽?妈的你知道你在干什麽吗?你敢打我,他*的你敢打我?”尹鉴非终於反应过来,疯了一般的上前,就要抽剑宰了云罗,亏阿三和灯笼死命上前抱住了他,一边大喊道:“云罗快跑,你快跑啊,你……爷他是真动了杀机,你还不快跑?”眼见尹鉴非双目通红,一手甩下去一个,上去就要掐死云罗,他却岿然不动,怒目瞪著尹鉴非高吼道:“来啊,来杀我啊,反正你杀了那麽多人,还在乎杀我一个吗?我这条命是你救的,死在你手里也不冤,来啊,杀吧,你杀吧。”
被他这麽一吼,尹鉴非反而停下了动作,两人四目相对,鼻尖几乎都碰著鼻尖,都如斗鸡般呼哧呼哧的喘著气,良久尹鉴非才大吼了一声:“呸,你……你以为你这叫善良,叫正义吗?你,其实是什麽都不懂。你应该感谢我,否则你认为自己能有命站在这里朝我叫嚣吗?你这样的瘸子,敌人要杀你比切一块豆腐还容易。”说到瘸子二字,云罗的眼迅速垂了下去,但旋即又抬起来道:“没错,我是一个瘸子,我是什麽都不懂,可是我这个瘸子还懂得一个道理,上苍有好生之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还明白任何事都不是通过杀戮血腥解决的,你这样做,和这些劫掠了商船杀人毁船的海盗何异?”说到後来,他的语气渐渐转於平静。
尹鉴非不怒反笑,打了个哈哈道:“我本来就是海盗,当日你也知道的,别忘了,是你自己要死要活非要跟著我,我现在再郑重告诉你一句,我们船上的生活就是这样,你既然非要来,就该做好准备,如果你现在後悔,好,等一下你回到船上,就躲进自己的房间,呆满九个月,回到非离山庄之後过你的安稳日子去,我也不用你伺候。”说完跨过几具尸体,径自回去了。
阿三和灯笼这才松了一口气,上前来道:“你也是的,你知道爷的身份多尊贵吗?告诉你,他从小到大,也没人敢戳他一指头,别看我们平日里和他磨嘴皮子半点不让,那不过都是些闲话消遣,真正的我们心里可怕著他呢,也不知你哪儿来得吞天虎胆,还不赶紧去给爷道个歉,许罚你还能轻点儿,刚才我们吓得魂儿都没了,依爷的性子,你打了他断无生理,谁知竟还放过你,这就是天恩浩荡了,也不知今儿哪根神经搭错了,这样仁慈起来。”
云罗哼了一声,把脖子一扬道:“他杀就杀,我不会和他认错,我又没有错,错的是他,视这麽多人命作为儿戏,这些人後来已经没有了抵抗的意思,为何他还要赶尽杀绝,得饶人处且饶人,我看他就是杀戮成性,让我和这样一个刽子首认错,我办不到。”话音刚落,阿三已跺脚急道:“你这人怎忒的强呢?你不明白,我们和爷都是刀口上舔血的人,你今日不杀人,人就要杀你。”任他怎麽说,云罗看著眼前成堆的尸体,就是不肯轻易原谅赶尽杀绝的他们。
最後灯笼挥手拦住阿三,对云罗淡淡道:“算了,你没经历过我们所经历过的事情,不了解也是常理,反正你自己看著,若觉得实在不屑与我们为伍,今年冬天就仍回非离山庄吧。”说完携了他,又施展轻功回到自己船上,彼时敌船已被他们杀戮殆尽,除了他们船上的这队人,其他船上的兄弟们都兴高采烈的回来,平白无故的多了许多船只物资,谁不高兴,当下派遣人手去处理尸体,接管船只,忙的不亦乐乎。
云罗看那些人不过将尸体往海里一扔,引得那些鲨鱼来蚕食,心中越发愤怒,暗道看来自己与他们不是一路人,纵然愿意跟著尹鉴非,奈何道不同不相为谋,还是冬天回非离山庄算了,求个眼不见为净。正想著,只见明珠走了过来,对他冷冷一笑道:“怎麽?大善人,又为这些尸体悲哀,怨爷太过心狠吗?哼哼,你也不想想,这里是船上,不往海里扔难道还能掩埋不成?还是等著腐烂,到时候回陆地上掩埋呢?”说完见云罗沈吟不语,他又冷笑了一声道:“若你今晚无事,不妨来我的房间一趟,我有话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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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尹鉴非的关系,云罗始终无法对明珠和明若抱有喜欢之情,此时见他与其说是相邀,倒不如说是在命令,心中便不愿去。奈何到了晚上,想起今日白天发生的诸多事情,不知为何竟管不住自己的脚,到底还是来到明珠屋里。只见他早已坐在桌边等候,桌上放著两盏茶,香气嫋嫋,显是刚泡了不久。
“你就这麽笃定我会过来。”云罗皱眉,气呼呼的问,一边暗恨自己没有血性。却见明珠妖娆一笑道:“不是,我泡了两盏茶,若你来自然有你一盏,若你不来,我便将两盏都喝下去。”他如此说,云罗心中方觉宽慰一些,他也不知今夜的自己是怎麽了,何必如此在乎这些。
待落座後,明珠倒不说话了,两人沈默良久,正当云罗忍不住要开口询问时,他方抢先一步道:“你知道爷的左胸上有一道伤口麽?”这话问的著实没头没脑之极,云罗一下子愣在那里,半天才摇头道:“不知,我怎会知道这种事情。”
明珠低头喝了一口茶,浅笑道:“是啊,纵然你对爷一片真心,但你没近过爷的身,怎会知道这样事。”一句话戳中了云罗的痛处,他豁然站起,冷冷道:“你叫我来,若只是为了说这些有的没的来炫耀,我想你找错人了。什麽我对爷一片真心,简直胡说八道。”说完就要拂袖而去,却被明珠叫住道:“你这人怎的忒心急,话说不到两句就恼了,难道你就不想问问我那道险些要了爷的性命的伤痕是因何而来的麽?”
云罗听他说“险些要了爷的性命的伤痕”,不由自主又坐了下来,冷冷问道:“你若想说就快点说,我可没功夫同你磨蹭。”虽如此说,自己心里也知道他其实很想听听答案,好在明珠也不卖关子,又呷了一口茶,方悠悠道:“那还是爷刚刚当上海盗首领出海的时候,那一次,他们为了保护双联国的船队而和一夥海盗开战,爷的手下都是高手,战斗很快就取得了胜利,那群海盗死了三分之一,还有三分之二表示愿意投降,於是爷放过了他们,让他们到自己的船上做事,他想既然都是海盗,为谁做事不是一样,只要能保住性命。只要自己永远保持胜利,这些俘虏也一定会效忠自己,若有一天自己也败了,那麽他也没有理由责怪他们为了保命而背叛脱离这只船队。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赶尽杀绝呢。没错,爷就是抱著这麽美好的想法收容了这些俘虏。”
“这样想……很对啊,难道……中间发生了什麽变故吗?”云罗的脸色一片惨白,他虽然在问,可是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麽事,所以才让尹鉴非变成了今天的地狱修罗,出手间不留半点情面。
明珠望了他一眼,点头道:“你很聪明,没错,就在当天夜里,这些俘虏们趁著船上众人睡觉的时候,突然叛乱,因为没有准备,又在晚上的时候庆了功,所以爷他们险些惨败,若非这些人都是武林中高手的话,只怕就会被杀的一个不剩,就算如此,爷那次也是损失惨重,五百多个弟兄葬身大海,剩下的三百多人也大多数都负了伤,险些连船都驾驶不了。爷武功高强,本来可以从容退敌,谁料他在刺伤一个年轻的海盗时,那只有十七岁的男孩声泪俱下,求爷饶他一命,说他是被队友们逼迫著反叛的。爷看他那麽年轻,年岁和自己相仿,於是心里一软,就去扶他起来,谁知就在这时,那少年突然发难,手中的分水刺向爷刺来,在爷的胸膛上划了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差点要了爷的命。後来,命虽然捡回来了,但这道伤疤却留在了爷的胸膛上,再也无法复原。现在,你该明白爷为何会赶尽杀绝,一个活口也不留了吧?”
云罗听得整个人都怔住了,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五百多个弟兄,自己险险丧命,原来如此,所以爷每一次战斗,都不肯再留活口,那是生命中噩梦一般的存在啊,我……我错怪他了,我……”他难受的几乎喘不上气,偏明珠还在一旁道:“没错,爷对我说过,海上的战斗比陆上的更要野蛮凶险,一旦开始,就是不死不休。哼哼,枉你爱上了爷一场,竟然一点都不肯替他著想,便把所有罪名都按在了他头上,你拍拍胸脯自问问,你……配爱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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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罗猛然抬头,目中交替了也不知什麽滋味的几种神色,方失魂落魄道:“是的,我……不配爱爷,你……所以……你要好好爱他……你……要……”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麽,只觉的每说一个字,自己的心里都在滴血,到最後终於再也说不下去,站起身来跌跌撞撞的夺门而出。
浑浑噩噩的盲目走著,也不知多长时间,忽然来到一座门前,房内传出一阵说话声,云罗本不欲偷听别人谈话,但谁知那说话声音实在太大,他听到一人说:“爷,那你已经决定让云罗今年冬就回去吗?”这句话一下子就订住了他的脚步,仔细听来,竟是阿三和尹鉴非的声音。
就听尹鉴非道:“还等到冬天干什麽?这不又收了十几条船吗?带著这样大的队伍实在不便,明日你便挑几条船让他们回港口,顺便把那不知好歹的东西也给我带走,省得我看见心就烦。妈的,先前若不是他死缠活磨,我肯带他来吗?何况早就跟他说过海上讨生活是刀口上舔血,我们谁的手底下都有些枉死的冤魂,他都知道了,却还是非要跟来,结果怎麽样?又充起正直善良的好人来了,还打我,哼哼,气死我了,真真气死我了。”
又听阿三失笑道:“爷今儿是怎麽了?若恨他,赶回去就是,犯不著气成这样,平日里你还常教导我们,说酒色财气里,唯独这气是最要不得的,你自己也看的开,有恨的人,爱的人,杀的人,唯独没有为之生气的人,云罗虽可恶,但他未有过我们的经历,况又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血腥场面,受不了也是情有可原,只是他不该打爷,既如此,放回去也就是了,或者心里实在不甘,狠狠打一顿,犯不著如此生气啊。”
尹鉴非怒冲冲道:“呸,你倒说得轻巧,分明是知道爷不能下手,打一顿?就他那腿?再挨了打还不连另一条也瘸了啊,奶奶的,这份儿亏今天是吃定了。哎,算了算了,明天让他回去,我眼不见心不烦。”说完阿三答应下来,转身退出,一开门,却见云罗站定在那里,早已泪流满面,只怔怔的看著他。
原来云罗听见尹鉴非说因为自己的腿不能施刑,那话语虽然刻薄,但恻隐不忍之心却隐含其中,他不知怎的心里就是一暖,又想起自己冤枉了尹鉴非,今天的举动就如同在那条伤口上撒盐一般,不由更加的难受,他从来不是软弱之人,但此时百感交集之下,泪水便忍不住夺眶而出。
当下阿三见了他这副模样,深以为异,连忙道:“阿罗,你这是怎麽了?哭的什麽,爷也没说要罚你……”一语未完,忽见云罗扑通一声跪下道:“爷,阿三,我知道错了,我错怪了你们,求你们原谅我这一回,我不要回去,我愿意在船上伺候爷,我不要回到岸上去。”
尹鉴非本也愣住了,待听到云罗这番话,不由冷笑道:“罢了罢了,伺候我?哼哼,我可不敢,难道还想被伺候几个大耳刮子不成?你不用多说,你也不是和我们一道儿的人,明天回去了,对你对我们大家都好,爷我难得发这麽回善心,让你打了我还能活在人世上,你可千万别浪费了,回到非离山庄多多干活,知道吗?”他自觉自己这番话说得还是很有幽默感的,奈何云罗却仍然直挺挺跪在那里,只是不住念道:“我不回去,求爷饶过这一遭,以後我再也不敢了。”
尹鉴非不耐烦,看著云罗,脸颊上挨过耳光的地方仿佛又热辣起来,恶狠狠道:“不用多说了,想我留你在床上,时时提醒我今日之耻,是不可能的,你要说我不答应你就不起来是吧,那好啊,你就去甲板上跪著,若能坚持到天明我就留下你。别在我这儿碍眼。”他刚说完,云罗忽然站了起来,喜不自禁道:“爷说的,可不许反悔,我若能在甲板上跪一夜,明日就不赶我走。”
尹鉴非哼了一声道:“等你能跪到天明再说吧。”说完挥挥手,云罗果然退下。阿三大惊道:“爷,你真让他去跪啊,甲板上风大,他的腿又有寒症……”不等说完,听尹鉴非哼了一声道:“呸,你当他真能跪到天明啊,不到一刻锺那海风就得让他跑回来,去去去,少操没有味儿的心。”阿三气道:“好,这是你说得,看到时候真跪坏了,你良心上能不能过得去。”
尹鉴非嗤笑一声,任阿三赌气去了,这里寻著明珠明若说了会儿话,就把这件事儿说了,不知为何,那心里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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