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他轻松自然的打趣,李宗德拨了拨亮橘色的头发,跟著笑了,没再说话,直到他看见杜启琛偕同方夙敏的身影正好从下面的走道经过。
“……聂惟礼,杜启琛跟那个学姊搞在一起了?”
因为位在二楼的走廊边,聂惟礼也在同一时间瞅见了他们两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眼神在瞬间阴暗下来,面容竟寒冷地让李宗德有些错愕,但是下一刻,他撇过了视线,神态已无异状。
“……算是吧。”他继续走向教室。
李宗德朝楼下深深睇了一眼,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进教室后选了聂惟礼隔壁的位置坐下。“坐你旁边不介意吧。”就算介意他也懒得起来。
他淡淡一笑。“都坐下了还问我做什么?”这毛病跟启琛一样。
“聂惟礼。”李宗德拿出自己的课本跟笔记,随意翻著。
“什么事?”
“要借酒浇愁的话,可以找我——只要你请客。”他说得一本正经,斜睨过来的眼神却贼得可以。
聂惟礼愣了一秒,体会他言下之意,一手支在桌上撑著额头,忍不住轻笑了几声,这才靠在椅背,转头望向他。“李宗德。”
“干嘛?”
“叫我惟礼吧,朋友很少连名带姓叫我的。”
李宗德勾起唇角,“我没差,不过你不能叫我宗德。”
聂惟礼又一愣,“不然呢?”
“随便啊,”他一脸蛮不在乎地道。“不然你叫我阿德好了。”
“嗯。”
净朗的脸庞溢出笑意,微眯的黑眸显得更加温和柔煦,放松而愉悦的姿态隐约散发出洒脱自如的神采,此时,他是这么夺目而出众。
跨入教室,惟礼这一刻的表情映在杜启琛眼底,莫名撞得他心头发疼。
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惟礼这模样向来是这么令人激赏……可是究竟有多久,自己未曾再看见?
就这么过了几天,某一晚,杜启琛同家人吃过晚餐,无心和妹妹抢看电视,他放弃了精采的体育比赛转播,独自回到自己的房间。
打开音响,他播放著从惟礼那儿借来的电影原声带,两手都枕在脑后地倒在床上,他闭著眼睛,聆听难得自己感觉也还不赖的演奏曲。
一会儿,他摸索著放在床头的手机,握进掌心里,这几天晚上他都会打给方夙敏,和她说些话,今天不知为何暂时没了心情。
无意识地舒出一口气,杜启琛打开了小巧的手机,电话簿中排在第一个显示的就是惟礼的名字,他展开通话纪录,这个名字却早就被冲刷在其他人之后,不见踪影。
而且,这将近一个星期来的时间,他跟惟礼交谈的内容,加起来甚至还比不上和方夙敏说一通电话。
看了看时间,惟礼还在打工,不可能会接电话,就算惟礼真的接了,自己也不晓得要跟他讲些什么。
杜启琛在此时猛然惊觉,他跟惟礼之间竟变得如此疏离淡漠!
他翻过身,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仔细回想。
算上方夙敏,他杜启琛前前后后也差不多交往过四位女友,前三任都不算长久,不过那时好像也不见惟礼有什么异常,只有这回……
杜启琛皱著眉,而且,最近一次在惟礼那儿过夜时,他的样子也有点怪。
他想了半天,回忆著这阵子惟礼任何一丝细微的异状,拼命推测可能会造成惟礼失常的原因所在。
难道说……惟礼不高兴他和方夙敏交往?应该不会吧……
莫非!
杜启琛倏地从床上弹了起来,坐在原处瞠目结舌。
他的脸色既困惑又惊疑,充满不可置信,咬了咬下唇,他瞅向差点跌下床的手机,将它拿在手上,迟疑了良久……
“都吃饱啦?”严逸莲笑意盈然地问。
“吃得好饱喔,干妈,你作的明虾最好吃了!”心满意足的杜启萱在帮忙收拾碗筷时,笑著向她撒娇。
“明天再来干妈这里吃饭,干妈准备其他你爱吃的。”
“干妈对我最好了!”这么说的同时,杜启萱聪明地又蹭向一个已经打算开口调侃她的中年妇人。“当然妈咪也一样对我最好了!”
韩裕雅捏捏她的脸颊,对这个油嘴滑舌的女儿一点办法都没有。
聂父今晚正好加班,而杜家的一家之主则还在出差期间,于是两家又凑在一块儿吃饭。
聂惟礼见三个女人手脚俐落又和乐融融地在一起洗碗,随意善后了下,他对杜启琛说:“我们先上楼吧。”
杜启琛像是在想些什么,猛然回神。“喔、好。”
他深深看了他一眼,默默地先行走回二楼房间。
昨晚下班后,他看到启琛传给他一封简讯,说有十分要紧的事情得谈谈;他不知道启琛打算说什么,却浮现了不安的预感。
而今天他没轮到班,想了想,他还是拨出今天晚上的时间给启琛。心不在焉地翻著唱片架,他随手挑了一张音乐专辑放进音响,身后正好传
来启琛关上房门的声音,他没说话,静静等著启琛开口。
“嗯……”
杜启琛只发出了一个无意义的单音,就再没任何声响。
“……你不是有事情要跟我讲?”他不禁回首,视线掠过启琛的脸庞,他觉得呼吸微微困难了起来,启琛很少这么支吾其词的……
又转过头面对著墙,聂惟礼用整理唱片的动作来掩饰他双手的抖颤。
杜启琛微低著头,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
“惟礼,你对我——那个,呃、不是……”
他才讲没几个字就顿住,似乎在为自己的笨拙懊恼。
可聂惟礼蓦地脸色一白!
启琛的话语仿佛还在空气中震荡,而他的胸腔却已紧缩压迫得开始暗暗生疼!
杜启琛看起来很紧张,却又努力强作镇定,他握了握拳,再度开口。
“惟礼……我想要问你,我跟学姊在一起,你是不是——”
他看见惟礼的身子轻轻一震,手上的CD盒甚至都摔到了地上,但是惟礼并未弯身去捡。
“惟礼,当我是朋友的话,”他感到心头沉重,“你一定要老实回答我。”
依然背对他的聂惟礼闭了闭眼,启琛的口吻很认真,他拒绝不了……吐出一口浊气,他轻轻转过半个身子。
“……你说吧。”
那声音是这么细微,但不知为何,杜启琛却觉得这三个字在瞬间尖锐地扎疼了自己胸口的某一处。
“你是不是……喜欢夙敏学姊……”
“惟礼。。。。”
?
他的喉咙好干,枯涩得几乎发不出声音,怎么会呢?怎么会这样呢。。。。。。自己为什么再也问不下去了?
?忽然间,他发现自己真的很害怕惟礼的答案,但是看到惟礼现在的样子,他几乎可以确定自己的忖测。
?如果不是喜欢学姐。。。。。。惟礼绝对不会如此失态。
?然而聂惟礼却觉得自己像在做一个噩梦他甚至有股冲动将自己打醒。
?从启琛不同以往的神态;他已经陷入了某种不安。
?他想过任何一种被启琛发现真相的情况;然而当他胆战心惊地等待此刻来临时;启琛却跟他开了一个极度恶劣的玩笑!
?聂惟礼不禁深出手扶着桌面;支撑他的力气似乎逐渐从膝盖消失;但是。。。。。他不愿再启琛面前丧失站立的尊严!
?良久;他吃力地开口。
?〃你以为;我喜欢方夙敏?〃
?那清朗的嗓子如今显得破残。
?〃杜启琛。。。。。你他妈的是不是想问我喜欢那个女人?〃
?顿时;他犹如一头受伤的野兽;用尽所有的力气挣开禁锢他的锁链;嘶喊出濒死前最后一次怒吼。
?聂惟礼冲上前;揪紧杜启琛德衣领;狠狠将他撞在了门上!
结实的门板发出了几乎像是哦要破裂的声响。
他直直望进启琛的双眸,已经无力去思考,自己的眼神是否会泄露出那些秘密,倾诉不出的情念在他胸怀躁动,这时就像爆发的火山熔浆,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焚毁。
“启琛…”
他从没有像这样呐喊着他的名字,难以言喻的凄苦、极度压抑的愁楚,沉重地回荡在整个空间里。
杜启琛顿时全身战栗。
他没看过这样的惟礼,从来不曾!
从小到大,就算是在大的挫折跟难关,惟礼也没有这么沮丧,现在他如同面临了生命当中最惨痛的战败,坚强的灵魂几乎要被击垮。
…而造成这一切的是自己!
杜启琛在心底痛骂自己的莽撞!
然而聂惟礼不会听见,他也感觉不到。
事态的发展荒谬得令人哭笑不得,他没料到,启琛会异想天开到这个地步,或许这是人之常情,可是。。。。。。可是。。。。。。
呵,难道说,爱上启琛就真的是天理不容的错误?
他是不是活该遭受到这样的对待跟惩罚?
聂惟礼摇了摇头,他真的太蠢了,怎么会以为只要尽力粉饰太平,就能够相安无事?
像是虚脱般的垂下双手,聂惟礼极轻微地开口,仿佛只是说给自己听。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已经无法思考任何事情的杜启琛听他这么说,涌上满心歉意。
“惟礼,对不起、对不起,我…”他真的没想到惟礼的反应会是这样,他真的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不要跟我道歉!”
他低吼而出,瞥见启琛复杂而愧疚的申请,退后了几步,颓然坐倒在床边,双肘无力地支在腿上。
“你没有错。。。。。。”
错的人不是启琛,不是启琛。。。。。
“惟礼。。。。。”
“走走!”
他酷似哽咽地嚎叫着,并且再一次掩住双眸,低下脸庞。
“算我拜托你。。。。”
杜启琛从来没有像此刻如此后悔过,但最令他恼恨的,是他现在什么都无法为启琛做。。。。。
他微微掀动了嘴唇,但,最后仍是将那句对不起咽了回去,默默地,转身离开。
花样年华的提琴声正在空气中流淌,像一位艳觉得歌姬,温柔又深情地吟唱今生最后一曲,宛若追忆逝水。
聂惟礼坐在地板上,背倚着床,他抬起自己的手,缓慢地转动,凝视。
再也。。。。。。不能碰触启琛了吧?
他多想再摇着他的肩膀叫他起床,从他手中接过一杯香气四溢的咖啡,偶尔故作无奈地推开他靠近示好的笑脸。。。。。。
任何一个可以的、不可以的接触。。。。。对他而言就是一个小小的幸福。
但是这些幸福或许将不复见。
犹如逝水,只待追忆。
翌日;杜启琛顶着满眼血丝;难得提早了许多时间抵达学校;今天他选了一个角落;在这里他可以清楚地看见谁进了教室。
?他在等惟礼,虽然,他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才好。
?但是钟声响起,台上讲师开始授课;接着下课,再下一节课。。。。。直到下午,最后的上课时间结束,惟礼的身影依旧没有出现。
?杜启琛站在系学会办公室前的走廊,呆呆望着手中的行动电话,刚才他拨打了两通,但是。。。。。惟礼没接。
?他不确定惟礼是没将手机带在身上、没听见电话铃声,抑或。。。。。不愿意借他的电话。
?杜启琛深深地叹息着。
?多年来,这不是他第一次和惟礼产生摩擦,但却给他前所未有的极大冲突,他一直坚信自己要求坦然地原则是正确的,但惟礼却让他强烈地动摇。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不计代价换回这一个晚上。
?换回惟礼受伤而脆弱的时光。
黄昏前,聂惟礼抵达了打工的地点,从巷子里的后门进入餐厅,他淡淡微笑地跟碰面的人打招呼,准备到二楼换衣服。
?刚踏上二楼最后一层阶梯,他就看见李宗德站在员工休息室前等着了。
?“唉!你居然翘了整天课,那个杜启琛也一脸失魂落魄…惟礼,你不会是跟他告白了吧?”
?“没有。。。。。”但是不见得比摊牌要好多少。
?今天一整天,他纵容自己彻底逃避,坐在素食店里发呆,看了一场不知所云的电影,走进书店晃得头昏眼花,而最后剩下的那么一点点责任感,则驱使他乖乖地来打工。
?李宗德狐疑地咋了下舌,“怎么你也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啊?”
?他觉得很累、很疲乏,但还是简单地跟李宗德说了经过。
?“哇靠!”这是李宗德听完第一个反应,“我本来以为你够猪头了,没想到还有猪头比你更猪头!”?
?那夸张至极的话语让聂惟礼想笑,但他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大概擦觉事态的严重性,李宗德伸出手揽过他的肩膀,将他拉进休息室里。
?“今天晚上有空没?”
?聂惟礼看了他一眼,慢慢点头。“。。。。。嗯。”反正回去了他也不想做事。
?李宗德笑了笑。“那下班之后留下来吧。我叫你老板带酒回来。”
?我老板不就是你老板?聂惟礼的唇角轻轻勾起。“老板回来了?”
?说来也好笑,除了面试那天短短的十五分钟,之后就听说老板跑到外地寻访友人,竟然就这样把店仍给员工照顾看管,而他今天,都还没好好跟那个令人感到亲切的老板相处过。
?李宗德悠闲地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他有打电话回来店里,晚上就到了吧,我等一下再打给他,你都喝什么?”
?在几句话的时间里,聂惟礼已经环状得差不多了。“让老板出钱?你不是叫我请客?”
?李宗德的眼神很明显地写着:你是白痴,没好气地说道:“就从你薪水里扣!”
?“那买最便宜的那种吧。”聂惟礼整了整衬衫,浅浅笑着说。
?橘发青年可没这么容易败阵,他上前捶了他臂膀一拳。“行,两打!”
?聂惟礼一愣,“你的单位词好像有点问题。”他是想说两瓶吧?
?李宗德哈哈大笑,拉着聂惟礼一同走出了休息室,“尽量喝,赢过我就给你加钟点费!”
?店里愉快地工作气氛,加上李宗德不时地笑闹骚扰,聂惟礼总算能够稍微忽视胸中深埋的窒息感。
忙碌之中时间很快地过去,聂惟礼将桌面略作收拾后,看了眼店里挂钟,准给出去先拉下铁门。
?“啊,等一下、等一下!”不远的停车处跑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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