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贵妃谋逆,害死皇上陷害太子,现在已经被太子正法。镇北侯爷被靖王府暗害,身中奇毒昏迷不醒。朝政大乱。太子已将靖王府阖府屠戮。”
“呵呵,干的不错,现在东川已经大乱,正是我们返回漠都的时侯了。”
父皇,我等这一刻,可是等了很久呢。
漠川立即下令,将所有将领召集到帅帐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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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东川军营的帅帐之中也是无比热闹。
众将领或阴沉着脸,或惶惶不安,一齐来找靖王讨要说法。
“殿下,这封信中所说可是属实?!”第一个发难的是杨延。信中说他的父亲镇北侯爷被靖王府害的昏迷不醒,作为人子,他心中的焦虑比谁都盛。以往和靖王之间薄弱的信任立刻分崩离析。
“是啊,殿下,这信中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皇上现在怎样了?”“太子怎样?!”“您的母妃荣贵妃真的谋逆了么?!”“镇北侯爷现在如何?!”
靖王忽然以掌击桌!
嘈杂的声音立刻安静下来。靖王缓缓站起来,冷眼扫望众人。他看到众人眼中的不信任。
靖王压抑住心中的暴躁,冷声说:“只一封小小的信,就让你们失了分寸么?!况且这封信来处未明,一时之间遍布大营,肯定是有心人故意为之,目的就是搅乱军心!”
“本王已经派人快马加鞭赶回汉阳,一月之内,必定给诸位一个准确答案!”
在场将领在靖王殿下的威压之下慢慢平静下来。
忽然,一道苍老有力的声音响起。
“靖王殿下,此事事关重大,不能这么仓促了之。”
“统领大人?!”“是统领大人来了!”众人纷纷叫唤起来。
裴青峰拄着拐杖,由裴燕然搀扶着,慢慢走进帅帐里面。
“统领大人有何高见?!”靖王冷冷看着裴青峰。这个老东西,自从自己来北线大营以后一直对他礼遇有加,他却在这个关键时刻冒出来!
裴青峰在北线大营数十年,虽然近半年因为重伤不理军务,但在众将领心中的威望却远超于靖王。他要是当场质疑靖王的话,靖王处境会越加艰难。
“殿下,这封信下官也看过了,内容实在是惊骇。下官认为,不止殿下该派人去汉阳查探虚实,北线大营也必须派人过去。这非是不信任殿下,而是为了更加稳妥。”
靖王挤出一个阴沉的笑容:“统领大人说的是,请统领大人即刻派人去汉阳,也好证明此信的子虚乌有。”
“多谢殿下。”裴青峰微阖双眼,偷偷观察靖王的神情,似乎在判断他是否说谎。靖王一向多经风浪,自然不会露出破绽来。
“下官知道此举多有得罪,请靖王恕罪。且殿下在北线半年多,勤勤恳恳屡立奇功,所作所为都在全体北线大营将士的眼里。若是证明是殿下受了冤屈,北线大营必定为殿下作证,讨回公道!”裴统领推开裴燕然的搀扶,颤巍巍竟要下跪。
靖王心里有气,等裴青峰快要跪下的时候才上前一把搀扶住他:“裴大人的心意本王领了,这番大礼本王实在不敢当!”
他心里实在恨得牙痒痒,无奈何却不能在这时候和裴青峰撕破脸,又虚情假意一通才令众将领退出了。
当整个帅帐空下来的时候,靖王跌坐在虎皮大椅之上。双手扶额。他脑子太乱了。
母妃死了。父皇死了。太子即位。靖王府遭屠戮。
如果这是真的,就说明他一夜之间失去了一切。
而且,母妃……母妃……
靖王手指无意识摩挲那枚羊脂玉扳指。他一向冷静凉薄,唯独最为孺孝母亲。母亲的死比任何事情都更让他愤怒,都更打击他的心志!而他完全想不出母妃谋逆的理由。先皇后早已经死了,母妃宠冠六宫,自己又得到父皇喜爱,现在掌控北线军权,前途光明不可限量……
李瑾……定是李瑾使得诡计!他竟如此狠毒!
“殿下相信信中所说的事情么?”
“什么?!沉思中的靖王唬了一跳,凤眼一斜,看到无声走近的穆竹楼。靖王眉头皱起来。
“你是什么意思?”
这小子,自从回来以后就怪怪的。不仅说话流畅多了,智力提高了,连带着胆子也越来越大了。
穆竹楼直视靖王的眼睛,“王爷,皇上和荣贵妃绝对非太子所杀。”
“……”
靖王冷冷地看着穆竹楼,像是重新认识了他。“你是太子的人?”
“恰恰相反,属下曾经杀了不少太子的心腹。”穆竹楼像没有看见靖王充满怀疑的目光,平静道:“我曾经是石玄的人。负责监视保护于您。以及在必要的时候,决定你的生死。”
靖王的瞳孔霎时缩小。这是一个他意想不到的答案!
“信口雌黄!”
“信不信由你。”穆竹楼淡然道:“不过,杀了你父皇与母妃并且嫁祸给太子的人一定是石玄。我只是想提醒你,报仇别选错对象。”
石玄?!杀了他父皇与母妃的不是太子?而是石玄?开什么玩笑?!
靖王简直被穆竹楼弄糊涂了,他觉得自己需要一段时间来整理思绪。但是,潜意识却告诉他,现在可不是浪费时间的时候。
靖王看着穆竹楼。这人与以往截然不同。目光不再单纯呆滞。而是充满了冷漠。
我以前居然很信任他……
这明明就是能轻易啄瞎人眼睛的鹰隼!
“好,本王倒是很好奇。穆侍卫,你让本王相当吃惊。现在请你解释一下自己的来历,目的,以及……你和石玄的关系,你为什么说他是凶手?”
“你在本王身边呆了两年,应该也能看出本王现在的心情。如果你的话语间有什么纰漏,呵呵……”
穆竹楼无视靖王的威胁。
生不如死么?他现在的情况并不比生不如死好多少。不,倘若不能藉此扳倒石玄,他死不瞑目!
“属下以前是一名杀手,听从石玄的指挥杀了不少人,用以攫取情报或财富。石玄是一名北漠贵族,他是北漠奸细。在一次刺杀任务中,我没有按照他的心意……他为了惩罚我,将我炼制成人蛊。”穆竹楼脸色不太好看,似乎回忆起被炼制成人蛊时的痛苦:“就是殿下日常见到的我。没有记忆……没有思维……只会接受任务。”穆竹楼笑一笑,露出整齐的白牙:“他给我的任务是在你听话的时候保护你。在你不听话的时候杀了你。殿下,在石玄眼中,你我都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
靖王脸色难看极了。
“你说了很多,但是没有证据。”
“靖王殿下,他说的恐怕没错!”随着一道嘶哑的声音响起,靖王愕然看见无声无息掀帘而入的萧翊。他一身风尘未洗,神情疲倦,脸色苍白极了。这失踪了数天的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门口的守卫为什么没有通报?全死了么?!
萧翊看到靖王的讶色,解释道:“殿下门口的亲卫,被我点了穴道。”
“……本王倒不知道,本王的帅帐竟成了酒楼客栈,容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靖王怒极反笑。
“请殿下息怒。萧某这样做,并非存心冒犯。”萧翊缓步走到靖王面前,穆竹楼绷紧了浑身肌肉,冷冷看着他。
萧翊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于靖王眼前。“这是太子殿下写给我的密信,请靖王殿下过目。”
靖王狐疑地盯着这封信,没有伸手。
萧翊面无表情道:“请放心,殿下,这封信没有毒。倘若萧某要杀你,是不会这么麻烦的。”
靖王脸色一僵,一把夺过信纸,展开看了起来。
果然是太子的手迹。字迹潦草,似乎在仓促的情况下书写而成。
信中说蒙萧翊之前的提醒,太子已然暗中调查石玄,竟发现他和北漠有勾结。且说明前几日皇宫情形异常。皇上数日不朝,皇宫中消息封锁严密。暗中监视石玄的人却发现石玄被荣贵妃身边的太监带领着秘密入宫。太子心中存了疑惑,等过不久矫诏传太子入宫时便先托病不出。
矫诏数日连发,传旨之人终于露出马脚。太子得知皇上重病不醒,荣贵妃图谋不轨,且同时镇北侯府出了大乱子,镇北侯爷中毒昏迷。太子陷入困局,不想束手就毙,遂携众臣前去皇宫请命。在此过程中皇上身死,荣贵妃被人所杀(极可能是石玄),靖王府一夜之间阖府被屠戮,唯独石玄不知所踪。
然后汉阳一夜间传遍流言(和北线大营诸位将领手中的密信一样),朝堂大乱……
“果然是石玄的作风。他藏在背后,将殿下和太子推到风口浪尖,等你们斗得精疲力竭之后,北漠正好坐收渔利。”穆竹楼站在靖王身后,也看到了太子的手书。
萧翊道:“太子知道石玄的身份,也担心这点。靖王殿下,太子想和你谈一谈。”
“谈什么?!本王的母妃已经惨死!靖王府已然被屠戮一空了!”
萧翊平静地看着愤怒的靖王:“石玄应该很希望你变成现在这样。”
“事不关己,你自然无法体会本王现在的心情!”
“萧某站在这里,就是打算帮助殿下。”
“……你是太子的人。”靖王冷笑。
“萧某也是东川的子民。萧某不想看着东川内耗过剧,然后被北漠吞并。”
靖王冷眼看着萧翊,沉默良久,忽然恶意地笑了起来:“好,倘若让本王相信你,就把你心爱的沈军医交出来做人质。”
“不可!”“不行!”
萧翊和穆竹楼居然同时出声!两人飞速地交错相望一眼,随即厌恶地移开视线。靖王抱着肩膀,嘴角噙着讥嘲的笑容。
萧翊无视那碍眼的笑容,坚定地说:“沈缘是萧某最重要的亲人。是萧某未来的妻子。请殿下不要妄想打她的主意了。萧某即日便会将她送往安全的地方。至于其它事情,等安置好了她再作打算。”
“呵,一个女人,比国家大事还重要么?”
“在萧某的心中……是的。”
靖王看着那清澈深邃的眼睛,忽然说不出嘲笑的话来。那眼神……太坦荡,太认真。
返程
萧翊安全无虞地回来了!虽然早知道萧凛不会将自己的亲生儿子怎样,但是看见活生生的公子站在眼前,总是比较安心嘛。结果,沈缘还来不及向萧翊倾诉别来之苦,萧翊就先提出要将她送走!
咦?沈缘吃了一惊。好歹在这里快一年了,虽然这边条件很差,环境艰苦,导致她在心里常常念叨江南的美好……可是突然说走就走,又觉得有点儿不适应。
“现在形势严峻不比往日,再过一段时间恐怕要出大乱子。你在这里我很不放心。”萧翊只解释了一句,其他事情很复杂,他觉得不要牵连到沈缘比较好。
的确,最近军营里的气氛是蛮奇怪的。沈缘有时候也会偶尔听到士兵小声议论贵妃谋逆之类……
沈缘忽然想起一件事:“公子,我听说镇北侯爷中毒昏迷了……”
“他中的毒不深。太子那边传来消息,再过一些时日就可慢慢恢复。”萧翊皱眉道。这正是他和太子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石玄表面上是扶持靖王陷害太子,但又似乎处处手下留情。他到底想做什么?
沈缘听说镇北侯爷没事就放心了。她总觉得,倘若这个镇北侯爷出事的话,公子恐怕会伤心。
萧翊态度很坚决,沈缘又一向听他的,很快被他催促着收拾好行李,当天下午就要走了。
很多士兵(尤其是伤兵营的),听说沈缘要走都很舍不得她,但大伙儿也知道这样是好事。像沈缘这样漂亮医术好的姑娘,总不能一直留在军营里面受苦。在沈缘临走之前有很多人过来探望她,小帐篷里面络绎不绝,大的小的各种礼物都堆满了。眼看挤进来的士兵越来越多,一个两个三个四个都向沈缘献殷勤,萧翊身上的冷气压越来越足,脸色也越来越黑。他深切地觉得现在把沈缘送走真是太明智了。
最后,甚至裴大统领和裴燕然也来了,裴大统领清楚其中的内情,倒没有什么依依不舍的神情,叮嘱几句路上小心,便将两匹骏马赠送给二人。
“左边那匹是小翟在外面捕获的乌云踏雪,臭小子花了整整两月才驯服。靖王眼馋了许久我也没给他。”裴统领难得促狭地挤挤眼睛,好像一个老顽童:“老夫年纪大了,这匹马儿在我这儿也就糟蹋了。北境也没啥好东西,老夫就借花献佛,宝马赠英雄吧!右边那匹枣红马也是百里挑一的好马,性子比较温顺,正好给沈丫头当坐骑。”
萧翊沈缘连忙道谢。沈缘偷眼去瞧外面的两匹马儿,怎么看都觉得那匹乌云踏雪很漂亮,枣红马虽然也不错,在它身边就相形见绌了。
“沈丫头别觉得老夫偏心,老夫为人一向是最公道的。现在虽然没有第二匹乌云踏雪,等到你和翊儿成亲的时候,老夫必定补上今天这一份,到时候替你添上一份厚厚的嫁妆!”裴大统领慢悠悠捋着长胡须,笑得皱纹都一条条舒展开来。
萧翊也绷着住,面对调侃居然很认真地道谢。沈缘却闹了个大红脸,看的裴燕然直乐。
欢快的气氛冲淡了离别时的惆怅,辞别了众人,萧翊便和沈缘在夕阳灿金的余辉之下向南方而行。
穆竹楼站在高处,远远眺望那渐渐变小的人影。夕阳耀眼的光芒直直照射到他的眼睛里。双目刺痛,他却固执地不肯闭上眼睛。
“穆侍卫,殿下找你有急事!咦?穆侍卫你在看什么?!”靖王身边的侍卫好奇地眺望远方,什么也没有啊?只有刺目的阳光。
“没什么,走吧。”穆竹楼转身而去。他刚才是在送别……送别他唯一喜爱过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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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翊告诉沈缘要将她送到甘宸云隐居的地方,连沈缘以前收养的柔儿也在那里。这正合了沈缘的心意,沈缘快三年没见他们,心中自然很想念。
离军营越远,人口越为稠密,乡镇越为繁华。两人容貌气质出众,坐骑也是一等好马,路上行人看见了,总忍不住多看两眼。尤其是萧翊容貌俊美气质出尘更吸引了无数女子的目光(当然,这些女子看沈缘的目光就不是很友好了)。二人急着赶路,对此也是无奈一笑,并不放在心上。只是萧翊看到那些女子穿金戴银妆容精致,再看看沈缘穿的简朴素净,暗中便有了一项心事。
这日两人来到一个较大的城镇,萧翊先寻了一个宽敞干净的客栈让沈缘落脚休息,他就说有事匆匆离开了。
店小二打了热水过来,沈缘简单擦洗一下,吃了几块点心,便脱鞋上床躺着。这几日连续赶路累的狠了,沈缘原本只想打个盹儿,却没想到闭上眼睛不久之后就睡沉了。等睁开眼睛一看,外面天都黑了,屋里燃着温暖的烛火。
萧翊坐在床边闭目养神。沈缘一动,他的眼睛就睁开了。
“你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