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升天后,他取了李太白的一句诗文,以胡无人为自己的姓名。同时他也是个西域通,对多处地理熟知甚详,成为这支混合人马的实质指挥官。
突然前方传来一声绵长而尖锐的号响。
“遇敌,……”
“备敌……”
“警戒……”
“列阵……”
不同节奏的鸣号随着干燥的荒原风,迅速在蜿蜒漫长的队伍中中传递着。
“报,斥马探得前方有大部藩人结阵列队,准备迎战……”
一骑满身尘土的奔到中军车队前,飞身下马禀报道。
“有多少人马……”
“观其阵容,约有万余人……”
“好贼子,终于还是来了……”
“再多派游骑探马,小心埋伏……”
却又一个声音叫住他。
“胡镇将……”
发问的是队伍中随行的少数文官,左金吾卫参军事元结,权礼部员外郎,同时他还有另一个身份,负责刺察外藩事务的礼科房正事。
“我们不是得到吐火罗王家的准许借道过境,怎么还有藩部不知死活,前来阻却……”
“元大人有所不知……”
胡狼将耐性的解释道。
“吐火罗其国,至少有二十八家诸侯王公,上百部姓,卡布城(喀布尔)那位国主,不过是他们对外推出来的共主而已,一贯与本朝亲近臣蕃的也不过是东部的那几家,其他都是见势跟风的墙头草而已。”
“此番他们恭附礼敬,不过是挟我们军新败大食,大军压境之威……”
“但这片地域,乃是吐火罗东南大蕃嚈哒人的领地,其中又以攻灭贵霜王朝的嚈哒人后裔,阿布达里部为最盛。”
“因此其部与大月氏末裔,有亡国灭族之恨,素来不睦的。虽然同属一国,但是据地桀骜不驯常有之。更兼与挹怛国有亲缘,国主亦不能制。”
(挹怛国,位于吐火罗北方,同为大月氏别种的一支游牧民族建立的政权,以嚈哒人为王姓,治蓝氏城,一度征服过吐火罗,至今一些吐火罗国的诸侯和酋长,同时也是挹怛国的臣子,因此两国的版图实际上是交错重合在一起。)
“为什么卡布城(喀布尔)那位国王,对我们奉若上宾,又是输送食水,又是征集草料,还上下多馈财帛土产,赠以良马,差遣美姬来侍奉。还派向导和部帐兵马同行引路,名为上国驱驰。”
“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便宜勾当”
“一方面是拜我击败大食的名声和威势,另一方面不过是希望假手我们大军过境的大势,为卡布城的朝廷,威慑敲打一些东南那些别族王公而已……”
“你以为我们的南下之行,就会这么顺利么,就算没有这些人,迟早都亦有这么一战……”
“那就没有交涉的余地么……”
元结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死心。
“不动兵戈,少将将士损伤,总是好的……”
“大人却是不晓得这些番胡秉性了……”
胡狼将重重道
“此地不比国中,外域胡人素来畏威不畏德……”
“大唐在西域的赫赫声威,可不是光靠动嘴皮子,最终还是靠一刀一枪打出来的……”
胡狼将虽然有些不耐,但还是给他解释道
“交涉什么的,等我军将士,击败了眼前之敌,再谈罢……”
“全军变阵,”
他转身,对着聚集起来的军旗发号施令
“以拔那汗步队为先阵,”
“拔那汗马队和突骑师兵为左右掩翼。”
“勃律兵和梵衍那义从为压阵,”
“安西骑营为左跳荡,金吾营为本阵后队。以车阵连营居中。
“拔那汗人与吐火罗部,多有交锋,先战一阵,摸清虚实……”
“得令……”
左右响起一片呼应声
北天竺,两百多人的武装使团,却已经陷入更大的危机中
他们栖身的小拓那国都城,却被杂色缤纷的旗帜所包围,居民已经逃散大半,剩下的全是跑不掉的贫民和奴隶,被驱赶上城头,充作声势。
刚刚砍杀了试图偷偷聚集起来献城的大臣官员全家,
吐火罗国素以北强南弱,东富西贫著称,常有战败的部族和乱兵,窜亡山中,然后越过山脉,在天竺境内割据一方,乃至建立起自己的政权。作为拓那人的宗主,伐那楼国正好就是其中之一,
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才闻小拓那国内突变,为外来人所盘踞后,终于派出带甲数千,再加上小拓那国各地封臣带来的,大都仅有简陋木枪衣不蔽体的“军队”,足有上万人。
好在所谓的都城不大,城墙却是石砌的,城中的国库监王库,约还有五千多石稻麦,兵甲数百幅。又临时拆宫殿寺庙,改造了不少守城器械,所以几次围攻,都没能抢上城头,却丢下不少尸体。
后来甚至还有数百名骑兵和几只大象出现,常常耀武扬威的对着城头上射箭,被用强弩狙杀了十数个象卒,然后乘乱突出城去,快刀斩乱麻砍杀了一大片,才抢了不少马匹连同尸体上的兵器铠甲一起拖回来,却只伤了十几个人。后才收敛了许多,
不过敌人的数量优势摆在那里,随着围城的时间流逝,他们的困局并没有改善多少。A!~!
第六百零六章萌发
第六百零六章萌发
江风摇曳中,我逆水行船溯江而上,过了胡豆洲(南通),就到了淮扬的地界,北岸属于扬州海陵县治下,南岸属于润州丹徒县(镇江)治下。
看惯了大海无垠,再看看滚滚大江奔流,千帆竞渡,也别有另一番景致,
钟山风雨起苍黄,
百万雄师过大江。
虎距龙盘今胜昔,
天翻地覆慨而慷。
宜将剩勇追穷寇,
不可沽名学霸王。
天若有情天亦老,
人间正道是沧桑。
终于找机会站在船头迎风披浪,把这首毛体吼出来,很有一种爽快的感觉,虽然离真正的金陵还是远着呢。不过据说我当年在岳州吟诵的那首《大江东去歌》,已经被人建了亭子,立碑在赤壁之上,成为当地一个新游玩赏要的所在,没有后世苏大胡子什么事了。
相信这次很快也会传诵开来,估计要立碑就立在隋灭南陈登陆的采石矶上,只有那里会比较应历史典故的景。
从这里再往上游走,过扬子县、江阳县,就到扬州本城所在的江都城。不过在丹徒夜泊靠,一群小女孩儿摩拳擦掌准备去看金山寺里有没有法海这号人物的时候,却有北边骑马过来的中使,在码头登船上来,却是熟人内官局令姚恩。
“恭喜开府……”
他一上来就是一个大礼包。
“喜什么……”
“恭喜门下两人中第啊……”
“哦……”
我才想起现在科考已经结束了,琼林宴和游街带彩,赴天子行前答谢,都应该过了。
我翻开告喜封贴,中举的两人分别是头甲十名中的第五和第八,看了下名字,姑臧李君虞我倒是不意外,他从上到下都有人密切关注的,另外一个名字,就有些意外了。
“这个李正己是谁啊……我怎么没听说过”
我疑问道
“这个李正己,大名端。乃是赵州(今河北省赵县)人,前钦天监李臣明之子,少居庐山,师诗僧皎然。以文才卓越著称……”
姚恩立即回答道,显然他来之前已经做足了功课。
“因李臣明参修共和历有功,故后赐子女出身,李正己乃荫补入京学,修学经济科,也算是您的门生啊……若是返京之后,少不得也要来答谢一番的……”
我微微点了点头,虽然关系远的有点牵强,但对我一手创立的两学三附来说,却是具有重要意义的事情。虽然这两学三附外放的官吏属员也不少了,但是取得制举的及第还是头一遭。这可是代表着入宰相班的未来前景。
“送榜这种小事情不值得劳您大驾专程跑来一趟吧,”
“说吧,陛下那头还有什么话交代么么”
“朝廷又没钱了?”
听到他的回答,我不禁大声抱怨起来
“拜托,我是枢密使,又不是宰相,更不管度支财计……”
“怎么什么狗屁倒灶的勾当都找上我……””我又不是神仙,可以凭空变出钱来……“
“只要短期内周转么……”
“那还可以想个办法……”
“借贷,错了不是借贷……”
“而是保证金,钱庄登记的保证金……”……
洛阳城中
听完快递的回报,皇帝小白和宰相第五岐,不由眉头跳跳。
“这么说,容若的建议是,让朝廷颁布制令,对天下的大小钱庄票号抵店柜所……进行一次登记”
“若想得依照申报的股本和经营范围,收取百五左右的保证金,存于司农寺官兑局……以备无患。”
“若行此法……”
第五岐在心里初步估算了一下。
“光是江南诸道,大概可收得约两三百万缗……用作周转的寸头,足以……”
“不过……”
第五岐话锋一转
“这只怕还有私心……”
“什么私心……”
皇帝小白倒是有些惊讶。
“要知道,这存于官兑局的保证金,可不是什么人都拿的出来的……”
第五岐解释道,毕竟官兑局就是在他手上办起来,也成为他从政生涯的最大的一笔政治资本,所以有些厉害,还是要点明出来的。
“无非是存大挤小,那些大的钱柜票号股本大,不过是抽得一水,但那些中小票号抵店,就不大好过了……”
“行会里的那些钱票大头,都是早年经营军输兑运,而做大起来的那些,而那些中小票号都是后来跟风做起来的……占了地利和寸头灵活之便,在地方自成体系……”
“早年为了行情没少争斗过,梁瀛洲一句话,就让他们釜底抽薪了……”
“不过也有好处,……”
“东南地富而多以商致利,借贷成风而不以为耻……”
“钱庄易聚财货,而好放高贷……”
“朝廷虽然三令五申,却依然如故,不得其法……”
“如今以登记存保法,或可稍稍遏之……”
“凡年贷利过七分者,没其保金,注销资质……”……
洛阳另一个地方,雍王宅,作为天子最喜爱的皇长子的居所,规格和营造上极尽陈华繁复,光是后园庭院的占地,就占了大半个城坊,再加上新近从军征定青唐之功,让这位年少的王上更加炙手可热,门庭若市起来。
在一片车马拥簇中,新近官拜王府侍读的崔硐,正踏进雍王府。
崔硐出身富平当地郡望之族,和清河崔族,有那么点渊源,也是天宝十三载(754)中举的最后一批进士出身,乾元年间由于不受伪官避居山中,因此由度支使元载举荐,辟举为左拾遗;阿附阉党的元载倒台后受牵连,出为陕府户曹,后由文坛旧交黄门侍郎王缙荐,起复为集贤学士,秘书省校书郎。
泰兴年后,天子加大朝廷备才,广选才俊之士以充馆阁殿院,他也以文彩炳然,得选为雍王府侍读之一。
所谓王府侍读,属于不定员却能随侍左右,掌讲导经学的清贵官,以本官定衔从正五品到从六品下,一般为数人到十数人不等。
不要小看这个侍读官,在属官陪臣的序列里属于中上品,仅次于掌调护侍从规谏等的正四品亲王宾客,再上去就是天子用来优养老臣的师保傅。要知道,当今天子虽然未明定储君,却令雍王监国,学习政务,因此他任事的虽然是王府官,但一切配属却比同东宫。
如果能得到雍王的亲近善用,将来新朝天子的龙兴班底、肱骨旧臣之中,也未必没有自己的位置。
怀着这种期待和徘徊心情的崔硐,掀起蔽阴的帷幕,偌大的门厅下,迎面过来就是一片熏声的热浪,扇着风儿,啜着茶水小声的交头接耳,那都是等候雍王接见的朝官们。
在这么一片穿朱带青侯见的品官中穿过,善意的笑容和包含意味的眼神中,他直接被引进后厅
奉茶之后,却同样被告知雍王并不在府中,少待一会才能回来,
“难道王上去蹴球,或是打拐子(马球)……”
他慢慢的品茶,一边暗想道即将与会面的种种,有传闻这位王上年逾十四,还没有正妃,身边的选侍、陪人也亲近的不多,在朝中倒是留下很多想头。年少好玩贪慕新奇,也是人之常情。
“都是你们这群……”
“蛊惑殿下又去嬉玩殆学……”
厅房下一阵嘈杂声由远及近,让崔硐不由竖起耳朵。
“老大人,您和我们急也没啥用……这是天家恩准的”
满头白发苍苍,紫袍峨冠博带的王府宾客,正在怒斥一群年轻青红服色的陪臣,王府宾客也是天子直接任命的朝臣,规谏起居,掌调侍从,大小事皆可直接向天子禀奏。
“这又是什么道理……”
“这乃是出自瀛洲公的三代论”
听到这个字眼,崔硐也不禁竖起耳朵来,对于那位炙手可热史上最年轻的三朝元辅,可是早已如雷贯耳了,要知道雍王就在他衙中学习政务的,托王缙的渊源还在门上投过拜帖。
静下心来听了一会,就了然个大概,那位大人的见解,无非是说
史上那些肆意妄为或是庸弱昏聩之主,多半是太过少年即位,又是生在深宫,长在妇人之手,未经历过艰难时事,哪懂得什么治国安邦的道理?年少又是最好玩的性子,骤然有了大权在专,很容易为左右所诱,偏入歧途,而以少年人跳脱活跃的天性,对严礼谨法的劝谏,一而再再而三,最容易厌烦不过,追的太紧,反而要生出逆反之心。
得来太过容易的东西,总是不容易珍惜的,觉得凡事都是理所当然。顺则合,不顺则离,日久专以幸进,只听自己想听的东西,陷入阿谀奉承编造的美好假象中。
倒不是还是储君时,稍稍狂放一些,给予一些游乐嬉戏兼以体察世情的空间,让亲王皇子微服出游,再予以观察之,本身就是一种考核。毕竟作为天下之主,可以记不住臣子的姓名和职级,却不能只了解占自己国家大多数的底层百姓是如何生活的,所谓士民官吏军将,皆出自其中。
听完这一番理论,宾客老先生气的直翘胡子,几乎要摔案而去,准备向天子禀奏申诉,这是什么妖言谬论,
崔硐也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内心轰塌下来。于心目中自古沿袭的修身立德之法,勃逆不堪,简直就是与名教大道背道而驰的赤luo裸的功利手段。
这时,唱报内官的尖嗓门适时响了起来,雍王回府了,刚刚换过黄衮紫边的常服的少年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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