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枢密院也有各式名目的福利和补贴,那位大人也对这类中使不吝慷慨,但是想乱伸手那就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不免有些束手束脚,远没有其他人那么自在。
直到来到河北后,那些无错不在的逢迎和结好,才让他重新找回身为天子代言人的自信和有些纠结的**。
元载被起复,原因是中人董秀管枢密行走后,元载委主书卓英倩潛通董秀,打探圣意,帝有所屬,必先知之,探微揣端,無不諧契,故任不
疑。
“不过你的每次人船数目不能出入太大了,不然我也没法交待的……”
董秀好容易才从那些财货上收回目光,正色道。
“毕竟是都畿道内往来的勾当,判事五房,可还有别人盯着呢……”
“总算打点好了……”
送客出来,元载坐上马车,自言自语道。
“北边哪儿,有多次出使回纥的内使刘清潭为援应,应该可以拖延上一阵把。”
当年敦煌王李承彩出回纥,见回纥葛勒可汗不拜,族人质问何故,言天可汗之子孙,遂的礼遇,但是作为中使的刘清潭,却因为皇帝家奴的身份,被回纥人狠狠折辱了一回,所谓“彼家之奴,安立我前”,虽然出使取得成功,但是事后引为奇耻大辱,遂阴结暗怨。
剩下,就看长安方面的消息了。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
“怎么了……”
“老爷,前头路堵了……”
元载推帘出去,看见是街头路口正是人挤人,充斥着少女的尖叫和惊呼声,随着飘舞而下的花瓣和帕子,还有丝竹音乐,以及路人议论纷纷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潘安宋玉滞留现世了么……”
“只是一只畜生而已……”
“这还有天理了么,光天化日之下一只畜生招摇过市,……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啊……”
“这可不是寻常的畜生啊……”
“唔……”
“投鞭断流小白狼啊……”
走在街上的是一群穿着银色贴身软胄的小女孩儿,正中牵着一只白色的大狼,前呼后拥这一大群衣裙华美的少女们,不停的用手帕包着饰,丢过去。偶尔被狼给叼住了,就欢呼雀跃起来。
“这可是雍华公主家的祥瑞啊,据说是突厥人供奉在龙空山上的神兽,据说长安有点名头的狗儿,都给配过,现在又随驾到洛阳来了,因此人称天下布种,投鞭断流。”
元载摇了摇头,着算不算是末世气象……
“宫中现祥瑞?……”
长安大明宫,退养中的太上皇肃宗,突然听到内侍监的禀告。
“宫西的承露殿角,生出几株紫芝,覆盖如钟,又有仙鹤落与殿上,据说此物最为寿瑞,请太上移驾往视之……”
来人鞠着身子,恭恭敬敬的道。
“起驾把……”
片刻后,来人挥手道,一干小黄门抬起肃宗的软舆缓缓行去。
第五百章 荡定
“鲁王有德。行为表率,可备为国储……”
洛阳大内,已经安顿下来的皇帝小白,皇帝小白有放下一份奏疏,转头对帘外道
“朝恩,去查查这个折子的路数,什么人在背后推动……”
“河北道暴民,抢劫军屯所……河北民风强悍,何时强悍到敢抢掠军屯了……”
他看到下一封递奏,不由对着宰相李泌冷笑道
“迟迟不肯接受朝廷的检点,又对移镇推三阻四,……连这种下滥的手段都使得出来”
“那些军将一边哭穷喊窘,一边却是名下强取豪夺的田产置业,遍及地方……”
“三分法中,不但上供的正赋有所拖延、连送使的军赋、也有人敢克扣啊,更别说留州的普遍亏空……不过短短数年,某些人的胆子就养肥了不少”
按乾元朝的制度,全国赋税都送交左藏库,太库每季度上报数额,尚书省比部审核进出,而宫中所需。每年按足数拨交大盈库,度支使先奏报全国收入数,再按照比例编算各项追加的额外支出。
自从天子东幸,内外国库的职能,也随之移到了洛阳,直接向周边各道拨取,对许多人来说,日子就不好过了。于是纷纷使出各种手段来应付、糊弄。
要是太平年间,或者出于上下权力架构稳定的考虑,还可以含混一些,但是现在是战后,国家到处都要用钱,皇帝又实实在在想做出些什么,就不免要认真对待起来,至少要进行足够的敲打,好保证这个体系运行的顺畅,于是新君苛薄臣子的怨言,也开始流传。
“河北豪门长期勾结胥吏,隐匿田户,这些年又纷纷以抛荒,涝毁、兵火为名毁改黄册,以至于战后纳赋的田土不及天宝年的三四,试行摊丁入亩,鼓励乡民举告得赏后,这些年就足足清丈出两万八千倾啊……”
“陛下不是已经昭告各地,那些荫户匿产可自行到官府报备,则既往不咎。逾期现者皆没官……”
李泌轻轻揉揉额头,前些年他主政,殚精竭虑的为朝廷开源节流,在有限的条件下,整理赋税,促农兴产,裁汰亢兵亢吏,比如专门出台。
规定逃亡人户的庄田,允许他人耕种,如逃户在五年内归业,其庄田三分交还一分,三年内归业,其庄田交还一半,这种把荒地和逃户结合在一起的政策,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当时土地荒芜与人口流徙的问题,
又如他这些年以设立僧官为名,清理地方寺观,查废天下非敕额的佛寺,禁止私度僧尼。使大量的僧尼还俗,以增加民间的劳动力和赋税人口。对促进农业生产的恢复,增加国家的赋税收入。起到了重要作用。
但是也严重得罪了从地方到朝中背景的传统势力,让他成为自三朝以来,被弹劾和遭遇“意外”最多的宰相,不得不象前朝那权倾朝野的“名相”李林甫一样,出入必备全副武装的仪卫和车乘,以护得周全。这不能不说说是一大讽刺。
出台这个告赏制之后,几个尝试出的,真的得到朝廷赏田后,传统的宗族和门第在民间的积威,顿时被逐利的**所打破,朝廷虽然得到一大笔田赋收入,朝野中反对势力和舆论的矛头,也全部集中到了他身上,毕竟这对许多人来说,让贱民告贵人以得利,已经出传统政治斗争和派系侵轧的游戏规则,是在动摇上下尊卑有序的阶级秩序,扒骨宰相的名声不胫而走。
“虽然是权宜之计,但新政之初,也要小心官吏籍以侵逼良民,从中逞私渔利……”
李泌想了想又说道。
“说的是……不过还需要更多监察的人手,那些监察御史和里行御史本身就不够用……再说要从官面上的行事,上下牵涉太多,未免效用不够理想……”
“那就从两学中选罢,可以把这作为他们的仕途见习和历练……必要时,可以权以里行御史协办的身份,让他们秘密行事……这样干系和牵扯也可以降到最小把……”
“也善……”
政事堂的几位宰相中,韦见素和颜真卿,分别代表朝中和军中的鼎柱。但除非皇帝垂询,他们基本不怎么过问政事。
而实际的执领政事堂的李泌,有大志也有大才,博学多能,多谋善断,却又淡薄名利,只是不怎么合群,也是宰相中立场最然特殊的;
张镐和李泌一样则辅佐过前代皇帝定难克乱,出将入相,为人忠直清正谦恭善政,识大体而知人善任,有长者淳厚之风,颇得士人敬重;
第五琦是吏务精干,心细周全,善理财赋,是地方任事经验阅历最丰富的一位,如果不是因为一些因素,他早就入阁拜相了;
李揆是前代皇帝一手提拔的人才,素以才思敏捷,眼光独到,满腹经纶而善奏对,号称门地、人物、文学当世三绝;
崔焕果敢干练,政务老道。宰相中的人缘也最好;
崔圆乃是开元年间“钤谋射策”武进士出身,不但能够领军治政,也有经世才,只是为人过于圆滑变通,还有待观察。
有这些重臣辅弼,皇帝小白才有底气放开手脚,在新朝甫立不久,就大行革弊鼎新之政。
“静官,给朕念几段诗文把……”
稍稍放下这些杂念,皇帝转过头来,对着站立一旁的年轻内官道。当年专门跑腿的小黄门,后来东宫的厨膳典,现在已经是内侍监的书令史。
“纨袴不饿死,儒冠多误身。丈人试静听,贱子请具陈。
甫昔少年日,早充观国宾。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
,……”
“诸公衮衮登台省,广文先生官独冷。甲第纷纷厌粱肉,
广文先生饭不足。先生有道出羲皇,先生有才过屈宋。”
“早年杜子美的怨气不小啊……”
听到这里,李泌抬起头来,又让静官继续念下去。
“客行新安道,喧呼闻点兵。借问新安吏,县小更无丁。
府帖昨夜下,次选中男行。中男绝短小,何以守王城……”(新安吏)
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老翁逾墙走,老妇出门看。
吏呼一何怒,妇啼一何苦。听妇前致词,三男邺城戍。
一男附书至,二男新战死。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石壕吏)
兔丝附蓬麻,引蔓故不长。嫁女与征夫,不如弃路旁。
结为妻子,席不暖君床。暮婚晨告别,无乃太匆忙。(新婚别)
四郊未宁静,垂老不得安。子孙阵亡尽,焉用身独完。
投杖出门去,同行为辛酸。幸有牙齿存,所悲骨髓干。(垂老别)
寂寞天宝后,园庐但蒿藜。我里百馀家,世乱各东西。
存者无消息,死者为尘泥。贱子因阵败,归来寻旧蹊。
人行见空巷,日瘦气惨凄。但对狐与狸,竖毛怒我啼。(无家别)
“杜子美针砭时弊。感实事还是这么犀利感言啊……”
皇帝小白笑笑言。
“清流的风骨,却是房不如杜啊……”
“杜子美可不止会酸牢骚……也会豪迈称引”
李泌拿起一份诗集。
“明公壮年值时危,经济实藉英雄姿。国之社稷今若是,
武定祸乱非公谁。凤翔千官且饱饭,衣马不复能轻肥。”
男儿生世间,及壮当封侯。战伐有功业,焉能守旧丘。
召募赴蓟门,军动不可留。千金买马鞭,百金装刀头。
闾里送我行,亲戚拥道周。斑白居上列,酒酣进庶羞。
少年别有赠,含笑看吴钩。
品鉴这些臣下的诗集,成为这对君臣政务亢余特有的消遣方式,李太白诗的豪情勃神飞天外,杜子美诗的忧国忧民庞然沉厚,对繁琐政务中疲惫和麻木,都是一种很好的调剂。
“陛下恕罪,……”
内给事鱼朝恩匆匆走了进来
“东都留守行司急报,洛水上的漕军一部哗变了……部分士卒已经窜入洛阳邻郊,都畿尹请闭十二门门大索城中……”
“果然来了……”
皇帝小白脸色一变,却没有多少惊慌的颜色,反而让人有一种如释重负有跃跃欲试的感觉……
色格楞河边上,河水已经被抛弃的尸体和烧毁的器物,染成浑浊的颜色……
“这些天,他们都吃什么……”
我一如既往的站在高台上,观望者回纥人的举动,被唐人屡屡突袭的手,几次烧掉辎重的大车后,回纥人也似乎学的乖了,干脆把补给分散的更远,虽然对他们来说麻烦了点,但是大大限制了唐军反击的成果……
“若是领地外围短期作战,都是以帐为户,自备奶肉的……”
实际复杂阵前指挥的虞候将鱼同回答道。
“只有达到足够的规模的战事,才由召集的头领,战前给数日粮……其余就地自取,鼓励敌人身上掠获……”
“若是长途攻略异地,则由老弱部众驱赶牛羊,随军为粮……”
“这王庭四周至少牛羊战马十几万口,够他们撑上一阵了……”
我靠的一声,用火油烧掉囤积的粮食容易,但是想把成千上万的牛羊全部杀掉,断绝回纥人的后勤,那就是一件不切实际的奢望了。
“恩,那就在他们开伙的时候,击鼓鸣金动佯攻,我要让他们吃不好睡不香……”
我居然被回纥人的炮灰海战术给困住了,虽然回纥人奈何不了我们的工事,但是我们也基本绝了冲出去的可能性。每当试探性的表现出突围的意向,就会有藏在那些回纥部众的护军杀出来捣乱。只要一被纠缠住,突出也就失去了意义。
关键还是人手太少了,当初带来的使团卫队虽然号称庞大,但是相对一大堆以报仇或是缴获的名义骗来的部落杂兵,还是不够用。要知道这些天斩获貉毛、牛尾、羊各种形制的部领旗幡,都可以当柴火烧上一阵了。
用仆固达干的话说,“这些大都是日子不好过的小部,过冬对他们是一种煎熬,被用牛羊诱过来卖命,还能消耗多余的人口……反正打散了就编入那些大部作为附庸……”
“狂信徒什么的,果然最讨厌了……”
更麻烦的是,我看到那些回纥人,中偶尔还会冒出一些拜火众,似乎根本不畏惧火油弹,哪怕全身被点着也是带着一种殉道的狂热,跳进守军的城壕中,造成不小的困扰。
我现在明白为什么回纥人的后裔,那些原本民风淳厚的西域民族,信仰了绿教之后,就盛产不可理喻的偏执狂和妄想狂的土壤。
“什么……”
“总府大人,白登王子来了……”
台下有人通报道
一片复杂的奇异目光中,眼睛血红的少年,被引上我所在的高台。
“上使大人,我的父汗和家人们真的没有幸免了么……”
听他沙哑的嗓子,就知道一下经历了剧烈的变故,让这个小屁孩一下改变了许多。
“应该是把……”
我想了想,要在一堆没有脑袋的尸体中找出回纥可汗的身份,是在有些勉为其难。
“不过……”
我围绕他转了几圈,把他看得有些脸色白的,突然开口道。
“也许,你就是新的可汗”
“什么……”
“难道你不想为他们复仇么……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不是草原人的骨血么……”
“我或许可以帮助你……”
“仆固大人,您应该领过兵把……”
片刻之后,向特地被请过来的仆固达干道。
“或许我们需要安定一下人心……顺便考虑一下回纥的将来了”
“这就是你们的新主人……尊贵的白登王子,苍狼家的唯一血脉……”
随后下定决心的仆固达干,引着白登走到那些被驱赶到一起的俘虏面前,大声喊话起来。
其中大都是牧奴,还有部分杂姓的部众。本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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