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儿」堂下一名盛装迎宾的女司仪,突然适时出现阻止道,「你表兄刚在太太那里,多喝了几杯,我代他向你赔罪,你别介意。」说到这里,她又转头对表哥喝斥道:「子容,不得无礼,这位先生既是凝儿引进来,就是我们的客人。不能让人说我们府上,连最起码的待客礼貌都不懂。」
我还怎么觉得这话有些别扭。那位表哥的脸色明显变得铁青,他大声道:「连你也帮着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家伙,我是你弟弟呀!他算什么?”
话音未落被拉到一边
“……+
我心中勃然大怒,却又有些无奈的捏了捏鼻子,居然再次被当成吃软饭的小白脸,偶然眼角扫过那个情儿,却有些一闪而过的得色,心中顿时按奈了下来,显然这位也是被人当枪使出头的傻瓜。
倒是宁轻轻握紧我的手,有些歉然。
“这是我表哥,老太太就就这么孙儿……所以有些……
恩,被宠坏掉的独苗。一个很好的反面教材。
他地声音很大。以至惹起了厅中很多人地注意,原本喧闹的宴会场开始变得静悄悄的,近处有几个人走了过来,远处有些被挡着视线的人开始窃窃私语,纷纷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当这个时候,不知谁狠狠地跺了一下脚,然后以一种沉稳而绵长的声音道:「谁在大吼大叫?这像什么话!」说到这里。声音最少提高了一个八度。
厅中宾客群从中分开,一位绣满鹤发童颜的老妇人走了过来。周边的宾客顿时纷纷露出一种崇敬、受宠若惊之类地表情。
宁凝偏过头悄悄地对我道:「这位是老太君。府上的当家」我点了点头,目光却未从这位老寿星身上移开。因为她实在太精神了。精神的不象是七十地老人。脸部地线条却很圆和,很有一种亲切的味道。连宁见到她,也变的一种发自内心地恭敬。
很难想象。这个发耳溃聋的声音,就是这个看起来慈眉善目很无害的老太太喊出来的。根据来自怀石老太监的观人术,我猜测这位老太太也是个练气之人。
然而,给我印象最深地不是上述的这些,而是她向我望过来时。眼中隐隐闪过地精芒,仿佛一道光华内蕴的闪电一样。让人觉得她绝不可小觑。事实上,能够掌握一个家族和产业的人,又怎么会简单到哪里去。
老太太并没有立刻追问大呼小叫的是谁,而是先向宁温和地一笑,道:「凝儿,怎么就不上来招呼一声,看这子容做的什么事,怎么不陪着你……”
我心中靠了一声,这老太太也在装傻啊,顿时在心中降了个格调。
宁凝听了这话,淡淡地一笑道:「怎能麻烦老祖宗您呢?再说,我家男人在,不用麻烦薛大公子了。」显然刚才下贱什么的那句话,深深刺痛她,不免在言语中流漏出来。
老太太惊道:「凝儿,你刚才称呼子容什么?薛大公子?你们兄妹自小无猜,之间什么时候这么疏远了?」
宁凝向我靠了靠,仍然是温文得体地道:「那都是儿时荒唐,男女礼数有别,还是不敢烦劳表哥了。」说完,挽着我的手臂起脚就往厅外走,由于过于决然,身后的宾客一时反应不及,连忙一窝蜂像退潮一样让了开去,以至于在片刻之间让出了一条宽敞的空道来,到像恭送我们一样。
「慢着。」老太太喊道。与此同时,那个女司仪薛大姐火速跑过来,她没有拉宁的手臂
而挡在我面前,笑道:「这位先生,虽然舍弟无礼,他的心情。还请听太太把话说完,再走也不迟。」
伸手不打笑脸人,我只得停下身来,与此同时,宁也收住了脚,有些为难的看做我,不由我冷笑道:「我为什么要原谅他的心情?他也配么?」
就在我稍稍顿住的一两秒的光景里,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却忽然插进来道:「你是什么东西,还敢对我们家不满,他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说来去随意么」说话的是站在一边的情儿。
这话就有点仗势欺人的味道。
杜老太婆忙喝道:「情儿,住嘴!」
说实在的,虽然着位表哥对我恶言相向,我心中并不因此产生很大的怒意,反而觉得他可怜。毕竟他知识别人挑拨出来工具,我觉得失望的是薛家长辈亲友表露出来的态度,那么多亲近的,居然没有一个出来为宁说话,反而是一边倒的帮腔。
尤其是那位寿星老太太,表面上似乎喝止了孙子的无礼之举,但事实上从头到都在他的立场袒护他。一个如此显赫的世家,摆出这样一付典型的豪门狗眼看人低,待人处世的做派,委实让我失望。连带后续的想法,也彻底打消了。
那个女司仪,连忙对我道:「这位公子,好歹是我待客不周的错,你能稍待吗?我相信太太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我拍了拍宁的手让她安心,才用一种淡漠的口气道:「交代就不必了,反正我不是这里的客人,过会走的。」
就在这当儿,那边老太太已经向表哥问明白整件事的经过,其实以她的经验,不问也知道,老太太领着一群儿孙走过来时,脸上的表情比我想像的要好,或者说平静更恰当一些。好象是知道了我所谓的背景。
她笑了笑,对我道:「梁公子,请原谅我孙儿的无礼,还请你多多包涵。相信你也能理解,子容是一时气急,并非存心如此,换作其他人,亦不可免的。」
我淡淡地笑了笑,道:“我能理解,只是有些失望”
“失望什么”
“失望传说中的薛府也不过如此……”
“府上的后人如果都像这两位一样,还有将来可言么”
这句话可谓是一颗重磅炸弹落在了所有围观宾客的心里,原本那些女宾的脸色也变得有点僵硬,我没看另一边杜老太婆脸色怎么样,但可以明显感觉到不远处晴儿的呼吸变得重浊起来。那个表哥更是抓狂起来,却被老太太喝止住了。
“先生还请稍谅则个,”倒是那个薛大姐有城府的多,看了一眼毫不掩饰满脸愤色的情儿,
“情儿她是要报送选侍太子,离别在即,府上稍稍宽纵了一些,让人见笑了”她说的不卑不坑,看起来有理有节的,还隐含淡淡些须的威胁。如果是常人,就该顺势下台阶了。
周围那些人一阵惊叹,却都是羡慕和妒忌参半的颜色。更有人纷纷恭贺起来,
“太子选侍很了不起么,就可以肆意妄为么……”
我故意大声道,太子选侍,听起来很风光,其实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我家里就养了一个。
倒是宁轻轻拉了我一把,似乎有些着急。她却不知道当初为了约束那些宗室子弟,我似乎在宗正寺给讨了一个宗丞的头衔。
“好狂妄的登徒子”
“好大口气……周围宾客纷声斥责
女司仪薛家大姐,微不可见的笑了笑,老太太更是放松了脸色,显然不把这狂妄话放在心上。
突然人群中跑出一个丫鬟,奔到老太太身边,说了什么面色一变。
顿时正容喝道“准备二十四班仪仗鼓吹,开大中门,迎贵宾”,连同看热闹的宾客,顿时一轰而散,把我们晾在一边。
宁扯了扯我叹声欲走,却被我拉住,再等一等好了。
不多时就听门外鼓乐大做,喧闹的人群象潮水一样簇拥着,一从华丽的旗牌仪仗,耸耸移进前堂大院。
还有门官的高声唱报出一个个名衔
还有宾客激动的议论声
“是,上州的父母官,太守大人……
“这不是采访府的孙长史么,他不是说有佯,让人代贺么
“还有太府监的孙事丞,也来了,还有织染署的……”
“租庸大使衙门的崔判官……
似乎每说一个名字,人群的气氛就越发激动一分。
“这可是平日里,请谁都请不来的人物,老太君真是福寿之人,好大的面子”
行进的队伍突然停下来,然后人群从中分开,飘舞的旗仗之下,几个朱色的身影,在一片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冲冲几步向我前来,走到面前,才突然纷纷鞠身行礼。
“景侯莅临鄙治,怎么不通晓下官一声,好尽地主之仪”
“下官参见总府大人”
“属下见过梁护军……”
“某代第五大夫,特此问候军上”
“开府大人安好,在下是……”
第三百一十章 归路
吐蕃高地大非川上,虽然已经过了半夏,却还是草长莺飞的时间,一行数人骑士,正飞奔在漫山遍野细碎若毯的苍翠金黄斑白中,偶尔零星的驱羊挽马的行人,看到为首那支健马后插的那支牦头黑旗,顿时变的诚然惶恐,飞快的让在路旁,恭敬的低下头去,
百人长扎金,带着附族出身的亲扈,看也不看这些一眼,就从他们头上飞踏过去。他是举国五茹六十一东岱里的上种东岱,逻些川六岱出身的正牌的禁卫世系百户,侍奉娘布家已经数代,比不得那些脑满肠肥的领百户,领副将,在一些偏远的下种东岱里,甚至根本不用对那些部大将行礼的。
但他很不满意的是,在过梭延水的时候,桥居然坏了,三名骑从和一名扈头居然掉进了水里,如果不是军情紧急,他吨然要把附近的屯村头人抓过来痛吃一顿鞭子。
还好居然遇到了一个商队,强行征用了一些酒水和衣袍毡毯,才不至于让王家的健儿,太过狼狈。
不过,下等姓附庸并且服从上等姓,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但要殷切的招待,甚至还要唤出自己的妻女来陪侍,更别说这些黎域人,虽然他们其中可能是哪个大贵人家的坐上宾。但作为直接对大拂庐负责的武令官,他还不放在眼中。
不远之外,
“该死的高地土蛮”
刚被抢劫了一通的商队首领,收起那副阿谀巴结的笑脸,抬头起身来,对着远去的尘烟吐出一口唾沫。
对着随行的客人解释道
“现在吐蕃境内,商路越不好走了。吐蕃人对外来地生人,盘查提防的紧,稍有异样就抓起来,也只有天竺人、黎域人,在吐蕃境内还好混些,。
“不过,这商路一时半会是断不了的。毕竟吐蕃的那些贵姓大人,与汉地的唐人喊和喊杀的都有百多年了,可从来没有见他们,断过汉地的丝瓷茶纸地需给。”
“不过现在哪怕是羌种的商队,也只准许白日里在城中买卖,一到日落全要赶出城外的过夜……”
“自从南边死了个小王的族人。这些吐蕃人就几乎疯了。见到有嫌疑的人抓到就杀。据说光逃散的娃子,就杀了成千上万。从山南到罗些这一路上吊满了死人,野狗和狼成群结队地在大陆上出现……
这边在叨叨叙念着。
不远一个遮地严实帐篷里,透出一线天光,照亮了两张阴郁地面孔,
“就是他么……“放心……东西已经上手”
“这可是花了上千缗钱才确认的……”
“大可放心……春明(吞弥)氏,可是吐蕃王家,世系地书记官。初祖春明(吞弥)阿鲁是天雄弃藏大王的御前大臣。二祖桑布扎,被称为吐蕃文祖。一手创立了吐蕃的诏令文制,”
“这一族就是放到中土,也是同比孔、颜之后的金堂玉马之家,……若不是春明一族有人替前代弃黎老王(赤德祖赞),往汉地求佛法事败露,被新执政的马向,举族流黜到不毛之地,,,生计艰难……未必还有人肯冒险做这背族……大逆之事。
对方轻轻摇了摇头。
本代的执政马向,可是是个出名痛恨佛教的人物,上任之后,不但将大昭寺改为屠宰场,还把文成公主带进吐蕃地释迦牟尼等身像,埋进秽土。
“这么说,所有文式、笔墨都是真地么……”
“当然,连版椟都是出自如假包换的那曲祖村,那个人连同举族二十七口已经到了剑南了把”
“难道你不想知道,里头究竟有些什么”
另一个人,掏出一个精美地绸包,倒出一叠的简椟,还散发出淡淡的檀香味,可以见到叠起来的薄木版上,用天竺文、吐蕃文、象雄文三种蚯蚓一样弯曲的字体,狮首形的粉金泥印契,掏出一叠蜡纸用火烤一烤,放到版上刮摹了一通,才半剩下的东西丢进火堆上。
“毕竟,南路那里这些年闹的风声水起,我们北路除了送些消息,却一直无所作为……
“居然是废庙令”
对方抓起一张蜡纸,眼神**了一下,深吐了口气。
这两年多来,山字营的秘密行动,在损失了几乎八成的编制,和数倍于此的藩部志愿者后,在吐蕃造成了相当巨大的破坏,以及更加巨大的后续影响,大量失去主人和庄园的奴隶,象蝗虫一样的蔓延开来,甚至流窜进了吐蕃高地领主的工布、娘布等地,而前来镇压的象雄、苏毗军队,可不会也没有耐心详细去分辩,那些是奴隶那些才是货真价实浑水摸鱼的马贼。
最直接的后果。
吐蕃人在低地上的传统种植区,连续两年大面积歉收乃至颗粒无收,已经造成吐蕃东境的粮荒,一些传统高地的中小部落,也在火并和动乱中消失,大弗庐却加紧了对下征收,由于受到破坏和波及的地区,多是与雅龙出身的核心亲贵有关的领地,因此,这些多出来的重税,不可避免的被重重转嫁和分包到其他地方去,比如吐蕃的外藩附族,层层重压之下,象那些下等姓的外羌族诸部,已经开始出现举帐举落的逃亡。
但这样还不够,一些份额甚至已经追加到苏毗、象雄这些上等姓的贵人中。但是这些平时为了土地和水源,常常争的不可开交,上等姓的大贵族们,却出呼意料的保持了平静和沉默,而马向胃口很大。似乎完全忽视这么做可能带来的附面影响,又把主意打向了佛寺。
汉地大乘佛教此时在吐蕃上中下等姓中广为流传地鼎盛时期,特别是吐蕃人尤为推崇大乘天(唐玄奘),在大昭寺的壁画上还专门绘有其师徒四人的生平事迹。
吐蕃现有私庙、家庙、国庙四百多所,多是那些贵人们供养的,算的是衣足粮丰,很有些家当。若是马向欲向其下手。也不算什么希奇。
“我现在只想知道,你们用是什么药,能保证他事后,不会说出多余的东西”
“只是一种西域的混毒术,据说在当年毒死过初代堆宗(松赞干布)大王地密药”
早期吐蕃的民族和信仰,极为复杂。作为主要统治基础的四大内族。都有自己的历史传统和语言风俗。甚至在政治和军事上保持了相当的独立,虽然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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