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母走到方惟安身边蹲下,温柔美丽的脸上满是泪痕,她轻轻拥住他,颤声道:“惟安,穆清他……”
“是我害了他……”
付逸辉转身离开,慢慢的走到长椅上重新坐下,坚毅的身形,像一尊雕塑。
刚才的护士默然看着这一切,咬着唇,神色复杂的看着一身是伤的方惟安,之后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他的伤,晚点治也没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这么点字,竟然写了几个小时,确实写的很纠结。
我知道这时候大概没人愿意看了,不过也无法,早已想好的,改不了了。
对文的节奏把握很没信心,希望有人能切实给出意见。
☆、第六十章
对面的门终于打开。付逸辉在门开始动的时候就“腾”的一下站起来,眼巴巴的看着从里面出来的人。“医生……”
方惟安也一敛刚才一脸漠然、毫无生气的样子,三步并两步的跑过来,一眨不眨的盯着为首的医生。
医生看了看二人,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敛容道:“病人双腿粉碎性骨折,肋骨断裂,最重要是头部受到撞击,导致……导致里面的肿瘤破裂,造成大面积颅内出血,他的脑癌早已到了末期,做手术也无能为力,事实上他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你们,赶快通知他的家人见最后一面吧。”
付逸辉闭上眼。他早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穆清那样病弱的身体,怎么能承受这样的意外。穆清的父母,他在来医院的路上就通知了,就算再快,也得两个小时以后才能到。他第一次感到懊悔,不应该由着穆清瞒着家人,他的父母那么爱他,怎么能接受这样的噩耗。
“我想进去看他。”付逸辉道。
医生点点头,“抓紧时间。”
方惟安在刚刚听医生说话的时候就呆住了,耳中不断回响着那句“无能为力”“最后一面”,过了好一会才恍然若醒,明明温暖的室内却觉得浑身发冷,脸上冰凉一片。他早已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机械的跟着付逸辉的步伐进了房间。抬眼看见几步外的病床上躺着一个人,双目紧闭,脸色灰败,依稀便是那想念了无数遍的人,只觉得心脏像被一只大锤重重的敲了一下,疼的不能呼吸。刚才还活生生的人,竟然一眨眼间便躺在了这里,奄奄一息,心中悲伤、懊悔、无奈、疼痛,种种难以言说,全部化为痴痴的凝视。
付逸辉一片平静,只脸上和眼中写满了浓浓的温柔和深情,握住穆清完好的左手,触手一片冰凉,心中伤痛难言。即便早已想到了有这么一天,面对骤然袭来的失去,仍是不舍,深深地不舍。
“穆清。”他俯□子,轻轻唤道。
方惟安猛然清醒,急忙走到床边。
穆清睫毛颤了颤,过了好一会才慢慢睁开眼睛。自重病以来黑沉沉的眸子竟然又恢复了以往的清亮温润,视线掠过一旁的方惟安,静静的看着付逸辉。
付逸辉看出来,他在微笑,努力的摆出一个微笑。他也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他看出穆清嘴唇轻轻动着,似是要说话,急忙贴了耳朵下去。
“对不起……”声音气若游丝,包含了深深地无奈。
付逸辉心中一痛,轻声道:“不要说对不起,你知道的,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是我最幸福的时候,这样的幸福,以后再也不会有了。”声音轻柔低沉,宛如耳语。我以后都会
记得,那些永不复返的,快乐的时光……
穆清轻蹙着眉,温润的眸子含着一丝企盼,“你不要怪他。”
付逸辉抿着唇。这个他,他自然知道是谁。方惟安,这个穆清深深爱着的人,直接导致他躺在这里的人,深深伤害过他的人,付逸辉一直怀着复杂的心情。纵然被他伤害,穆清也从未说过他一句不是,他以前言语间曾经探及,穆清只说了一句:“付出了,是心甘情愿的,就不后悔。他现在过得好,我也不怨。”付逸辉本打算若穆清心怀怨恨,他定会想尽办法报复方惟安,这个执念在听到这句话后蓦然消逝。这样的穆清,让他爱的无法自拔。
但若不是方惟安,他还可以再多陪伴穆清一个月,不受这骨断筋折的痛苦,他没有这么宽容大度,让这件事烟消云散。但穆清开了口,他便无法拒绝,只好在心里道,我已经把他打了一顿,你可不要怪我。
“……好,我答应你。”
穆清闻言,轻轻笑了笑,那一笑有欣慰,有感激,有宽慰,有不舍,看在付逸辉眼中至美若厮。
穆清眼中光彩流离,视线终于对上另一个人影。虽然视线模糊难辨,但他知道那就是方惟安,刚才一瞥间见他站在床边,知道他伤不重,便放下心。那人目光一直灼灼的盯着自己,他如何感觉不到。若是有可能,他实在不愿让方惟安见到自己濒死的样子,更希望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悄悄死去,免去那些生离死别的痛苦,不想他内疚伤心。
方惟安对上穆清幽幽的目光,呼吸一窒,抑制不住的潮热涌上眼眶,心里面来回翻滚着一个念头:他竟然不恨我,不怪我。
昔日耳鬓厮磨的爱人,今日形销骨立,眨眼间便要永远失去,方惟安只觉得心痛如绞,眼泪“啪嗒啪嗒”的落下来。静立一旁的方母看的清楚,难过伤心不已。儿子从小就不爱哭,懂事后就没见他掉过眼泪,今日是真的伤心了。她心里又惊又痛,看着床上躺着的穆清,想到以往温和隽秀的人,眼泪也止不住的掉下来。
穆清看着方惟安,只希望他能近一点,再近一点,让自己看的清楚。纵然那人种种面貌神情早已深深刻在心头,还是想在这最后的一刻看清他的样子。
方惟安像是听到了般俯□子,深深的看着穆清,想到二人以往的种种美好,对比眼前,更是伤心懊悔欲绝。穆清温润的眸子溢出水汽,慢慢的凝成泪珠,顺着眼角滑入耳鬓,唇微微颤动,似是有好多话要说,却相顾无言。
察觉到穆清的手动了动,方惟安抓住他的手紧握在手中,双手包裹着骨骼尽显的手掌,凑到嘴边轻吻那细瘦的手指,穆清手指微动,轻轻拂去他
脸上的泪痕。
穆清眼中涌上淡淡的血色,眸中神色复杂,痴痴地看着他。方惟安低下头,温热的唇贴上他的眼睛,舔舐美丽眼睫上的泪痕,悉数放在舌尖品尝,但那眼泪像是止不住,舔去一点便又涌出来。方惟安耐心的一点点舔吻,一边看着那双温润若水的黑眸,一边覆上穆清毫无血色的薄唇,轻轻辗转厮磨,来回用舌尖舔舐,只把那白纸般的唇弄的艳红亮泽,复又把舌尖伸入微启的口中,一下便找到那条舌,缠绵吮吻,感觉穆清微微回应,忍不住哽咽出声,吻得更加温柔。穆清白纸般的脸浮现一抹嫣红,方惟安边吻边落泪,似是所有的爱意钟情都在这一吻中了。
房间里还有方惟安的父母和徐嫣然,以及一名医生和两名护士,看着这场面,除了付逸辉之外,其余人都呆住了,但都没有出声动作。只有薛嫣然后退了一步,双手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狠狠咬着唇流泪。
那双温和淡然的温润黑眸终于闭上,只剩两行晶莹的泪滴落在眼角,方惟安身子微震,抬身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脸上的一丝嫣红早已消褪,只剩下眼角晶莹闪亮的泪珠和红润亮泽的双唇,在慢慢灰败下去的脸上醒目异常。
伤心、自责、愧疚、懊悔、不舍、爱恋……种种情绪在胸膛翻滚,方惟安只觉得胸口憋得像要爆炸,忍不住嘶吼出声,像要把喉咙都喊破,双手抱起渐渐冷却的身体,呜呜的哭着,不断的叫着他的名字。
一连几个小时,整幢楼都响着一个男人的哭喊。
两个小时后,穆清的父母和姐姐、姐夫下了飞机,匆匆赶到医院,听闻穆清已去的消息个个不信,直到见到那熟悉又陌生的人,才惊惧不已,伤心欲绝。忽然一个男人“扑通”跪在身前,脸上青肿不堪,血迹泪水一片模糊,木然道:“穆清是我害死的。”
高梅只听说儿子是死于车祸,以为他是肇事者,忍不住上前一顿哭喊打骂。方世平和方母在一旁看着,可怜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也不上去拉解,直到高梅停下手,方母才上前道:“穆清没了,以后他就是你儿子。”
高梅趴在丈夫怀里,也不答话,眼神空洞绝望,不住流泪。穆灵一边看着床上的弟弟,一边抱着丈夫呜呜哭泣。
无论怎样伤心,他们也不得不接受事实,唯一的儿子、唯一的弟弟,在刚满三十岁的年华逝去。
付逸辉环顾四周,只觉得心中一片悲凉,怔然出了医院,沿着道路漫无目的的游逛。走到一处小街,泛黄的树叶落了满地,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低沉缓柔的歌声,男人的声音无比温柔。
往事不要再提
人生已多风雨
纵然记忆抹不去
爱与恨都还在心里
真的要断了过去
让明天好好继续
你就不要再苦苦追问我的消息
爱情他是个难题
让人目眩神迷
忘了痛或许可以忘了你却太不容易
你不曾真的离去
你始终在我心里
我对你仍有爱意我对自己无能为力……
付逸辉只觉得痛彻心扉,眼泪瞬间流了下来。路人奇怪的看着这个捂着脸失声痛哭的高大男人,有人听出他模糊不清的喊着什么,却没人理解他的悲伤。
“穆清……”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到这里,完结了。
以后再也不写这样结局的了,伤心难写。
以后计划写两三个小番外。
谢谢追文的亲一路支持,非常感谢。
☆、番外一
“惟安。”一个温柔的女声试探的叫道。
“……妈。”方惟安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咖啡。
“吃过饭了吗?”方母的声音包含了关切和担忧。
“吃过了。”其实还没吃,方惟安不想让妈妈担心,便随口撒谎。
“哦。”电话那边的女声泛泛的应了一声,然后就没了声音。
感觉出母亲的欲言又止,方惟安道:“妈,有事吗?”
方母低低的叹了口气,柔声道:“嫣然……明天就要走了,你来送送她吧。”
“是吗?”方惟安倦怠的揉着眉峰,随口应了一声,极为淡然的语气,似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她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说可能两三年,也可能五六年,有好机会的话,念完书就在那边工作了。”听那边还是不吭声,方母沉不住气了,语气听起来严肃了些,“惟安,你和嫣然以前的事我也都知道了,穆清确实是个好孩子,我现在想起来都还心疼,嫣然也确实是对不住他,做过错事,但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了,你也该放下了。”
方惟安目光停留在咖啡缭绕的雾气上,黑色的眸子浮着淡淡的冷厉和疲惫。夜已深,四周静的出奇,话筒里的声音分外清晰。
“嫣然这几年过的也苦,没名没分的生下小诺,虽然有我和你爸爸带着,但没住一起,大部分时间还是她自己带。前几天她把小诺带过来,晚上自己走,硬要孩子睡在这,第二天又眼睛红红的过来看孩子,带着孩子出去玩,晚上就把孩子留给我们。孩子跟惯了她,想和她一起走,她抱着孩子哄了哄,小诺就撅着小嘴答应了,但半夜里总会迷迷糊糊的醒来,哭着找妈妈。我觉得纳闷,这才问她,她说要去美国留学,孩子让我们带着。”方母说到这,想到小孙子以后见不到妈妈,哽咽的哭出来。
“妈……”方惟安想劝劝母亲,刚开口就被打断。“我知道嫣然这孩子,虽然嘴上没提,心里还是希望走之前见见你,她明天上午十点半的飞机。”方母说完就挂掉了电话,嘟声出现的前一瞬,有一声轻如缕烟的叹息钻进方惟安的耳朵里。
放下电话,方惟安环视着四周。这套房子,他前前后后住了六年,所有的家具和摆设都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客厅的桌子上仍然摆着那个竹签做的精巧的小房子,卧室里的书架上也仍然摆满了书籍,床对面的书桌上有一
台略显老旧的电脑,床头柜上放着一台黑色的笔记本电脑。一切的一切,就好像那个人还在,就站在厨房里精心熬煮着营养丰富的羹汤。
方惟安倒在卧室的床上,胡乱的扯着被子蒙起来,好像这样就不会感觉冷,深深地寂寞也会离他远一点。这时的他不是一个大型企业的老总,只是一个平凡的男人,心中有着难以去除的伤痛。他无法原谅的,只有自己。
薛嫣然穿着一身银灰色的制服,身为人母的她比之前多了一些成熟的风韵,知性性感的美丽形象吸引了很多眼球,美丽的眼睛里滑下的泪珠动人心弦。薛嫣然抱着小诺,眼泪不断的留下来,神情满是不舍。
方母看着这一幕,鼻子一酸,眼前也模糊了。
“爸爸!”一声清脆稚嫩的童音喊了一声,声音充满了对父亲的喜爱和依恋。
薛嫣然急忙擦掉眼泪,很快便看到了那个高大挺拔的男人,即使是在人来人往的机场,他也远比其他人出众,很容易便能看到。薛嫣然努力克制着激动的心情,平静的看着他走过来。
“爸爸!”两岁半的小男孩又叫了一声,伸着胳膊想扑进方惟安的怀里,方惟安略显冷硬的表情缓和了一些,嘴角弯起一个弧度,伸手把儿子接了过来。
儿子显然和他感情极好,一边说着‘好想爸爸’一边在他脸上大大的亲了几口,弄了好多口水。方惟安毫不计较,反而显得非常高兴,笑出了声,出言逗弄孩子。
瞧见薛嫣然眼巴巴的看着,方母说道:“小诺啊,妈妈要走了,有什么话要对妈妈说的吗?”
小男孩闻言转过头来看着妈妈,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满是疑问,摸着耳边的头发满是问号的说:“妈妈要去哪?”然后想到自己正在常常想念的爸爸怀里,又马上开心的说:“妈妈走慢点,再见!”
薛嫣然苦笑一声,小诺还不懂离别吧。瞥了一眼方惟安,见他仍没有说话的意思,忍住心下的伤感,对方世平和方母道:“时间到了,我走了。”
方母埋怨的瞪了方惟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