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逸辉在大学时就对他非常照顾,与对他的弟弟付逸铭一般无二,穆清也渐渐把他看成真正的兄长般对待,遇到自己难以解决的麻烦时会向他倾诉。
他顿了一下,看着付逸辉的表情,轻声道:“他是个……男孩。”
等付逸辉明白过来,只觉得一颗心瞬间冰冷,沉入了不见底的深渊,沉重的无以复加。他略微颤抖着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原本醇香的红酒变的寡淡无味,反而在口腔中泛出苦涩。他这时候只想仰天大笑,笑命运给他开了个大大的玩笑,笑尽心中的怨愤与不甘。他后悔,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后悔过。
他爱穆清。从第一次见面时的眼前一亮,到认识熟悉之后的渐渐沉溺,他控制不住的爱上了这个清秀安静的人。相识八年,他静静的观察,默默地爱恋,细心的照料,成了穆清身边第一位的朋友。穆清性子清冷,和善的对待每一个人,却总是保持着让人却步的距离,唯独对他,才会展露最真实的笑容,他爱死他微笑着叫他‘付大哥’的样子。付逸辉理智冷静,对待感情的事非常谨慎,尤其是穆清,因着这份感情的特殊,更怕给穆清造成困扰与伤害,他艰难的控制着自己,对他保持着朋友的态度。他一直认为自己的方式很正确,可是现在他后悔了。默默爱了多年的人竟然也对别人抱有同样的感情,命运还真是荒唐。
两个人都静默着,潇洒婉转的歌声漂浮在耳边。付逸辉勉强平复着心中的波涛,沉吟道:“那……他对你呢?”
穆清摇摇头,“我不知道。”
“他知道你对他的感情吗?”
“我没说过。”
付逸辉心情复杂,他明白穆清肯跟他聊这件事是希望能释放一下心中的压力,或者指明一个方向。他自私的想劝穆清放弃,这条路并不好走,但又不忍心辜负他的信任,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穆清出了一会神,感觉到气氛的沉闷,他抬头歉意的一笑:“对不起付大哥,不说我了,你怎么样?”
付逸辉嘴角溢出一丝苦笑:“我?我还是那样子,一个人生活。”
穆清笑道:“付大哥这么出色,一定有很多人钟情,我等着你带大嫂给我看呢。”
很多人钟情?不错,但我钟情的是你。
付逸辉定定的看着穆清,终究没把这句话说出来。他感觉到现在的自己很危险,继续面对穆清的话,说不定就会忍不住坦露一切,这无疑会让穆清为难。
付逸辉朝穆清展露一个笑容:“我去下洗手间。”
穆清笑着点头。
很好,洗手间里没人。付逸辉看着镜中的自己,惊奇于眼中那波涛翻滚的情绪和痛苦。他是在亲人和朋友的赞美声中长大的,现在却发现,别人眼中强大的自己竟然是这么的愚笨可怜。他懊恼的捶着洗手台,深深呼吸,慢慢平复着情绪。他用凉水洗了脸,抬起头对着镜中的自己练习出一个自然亲切的微笑。
他回去的时候,穆清正透过落地窗看着外面的车流霓虹,餐厅柔和的灯光打在脸上,勾勒出柔美的五官。
他一边看着穆清一边走过来,穆清像是感觉到般转过头,看到他便微笑:“回来了。”
付逸辉庆幸自己没有说不该说的话,不然就难看到这样的笑容了。
两个人又静静的坐了一会,三言两语的聊着。两个人喝完最后一杯酒,结账之后付逸辉道:“我送你回去吧。”
穆清酒量实在一般,慢慢的喝也喝了不少,头有些晕。他扶着额头,蹙着眉道:“不用了付大哥,我自己打车就行了。”
付逸辉知道他酒量不行,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有些醉了,径自拉着他的胳膊到路边拦了出租车。
红酒的后劲很大,穆清坐了一会车愈发觉得头昏昏沉沉,困意也泛上来,头靠在椅背上
摇晃。
付逸辉稍稍坐近了些,肩和肩触碰着。穆清的头慢慢向他这边倾斜,随着车的行进慢慢摇晃,愈来愈低,最终全部靠在他肩上。
付逸辉低头看到他挺直的鼻尖,光滑的顶端在变换的光线下闪着美丽的光泽。
到达目的地,付逸辉扶着他下了车。冷风一吹,穆清昏沉的头脑清醒了很多。“付大哥,去上面坐坐吧。”
付逸辉略一犹豫便答应了。
穆清拿钥匙开门,门刚打开就听见一个清朗欢快的声音:“回来啦,我还以为你们要秉烛夜谈呢。”
方惟安说完就怔住了,看到了穆清身后高大的男人,那男人正目光炯炯的看着他。
穆清进门为两人介绍:“惟安,这是我大学时的学长,付大哥,也是我好朋友。”
“你好,我叫付逸辉。”付逸辉微笑着伸出手,温和亲切又风度翩翩。
方惟安也笑着回应,伸出手和他相握:“你好,我是穆清的室友方惟安。”
穆清为两人如此正式的相识感到惊讶又好笑,愣愣的在旁边看着。
付逸辉松开手,看了方惟安一眼,对穆清道:“你好好休息吧,我回酒店了。”
穆清意外道:“这么快,再多坐一会吧。”
付逸辉微叹一口气,无奈道:“我接到公司的通知,有一些紧急的事情需要处理,明天早上就要离开,今晚要收拾一下。我也很遗憾,很想再多留几天,可惜……我以后会尽量抽时间来看你的。”
穆清失望的应了一声,温声道:“没关系,有机会我也会去看你的。”
付逸辉知道他是真心想挽留自己,心中有软软的感动,不由笑道:“既然这么舍不得,你就送我下楼好了。”
穆清自然没有异议。付逸辉和方惟安互道了再见,与穆清走进电梯。
离别在即,穆清只觉得有些失落,看着跳动的数字不语。
付逸辉心中微痛,平静的道:“穆清,感情是需要争取的。既然喜欢了就应该让对方知道,就算遭遇挫折,也比错过要好。起码,不会后悔。”
穆清水汽朦胧的眼睛看着付逸辉,微笑着点头。
电梯门打开,穆清正要出去,付逸辉突然抱住他。穆清顿了一下,想回抱他一下,付逸辉却蓦
然捉住他的左手,用力的握在手中紧了紧,耳边听到他低沉的声音:“保重。”
付逸辉说完这句,就飞快的松开了穆清,从将要关上的电梯门侧身出去。
门随即关上,穆清只看到一个匆匆的背影,转瞬即逝。
作者有话要说:人气好低哦……
☆、第十六章
穆清上了楼,方惟安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但注意力显然并不是很集中,听到门开就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的转回去盯着电视,随意道:“他是你朋友?看起来很成功的样子。”
“嗯。”穆清随意的应了一声。
方惟安等了一会听不到回应,忍不住转头,正好看到穆清出神的呆在门边,眼睛没有焦距的对着窗外,神情有些落寞。
方惟安突然站起身把他拉过来摁到沙发上,“看会电视吧,还不错。”
穆清应了一声,眼睛虽然盯着电视,但神思不属,不知在想些什么。
方惟安眼角一直瞥着他,不满道:“怎么,舍不得你的付大哥?放心,他走了还有我陪你。”
穆清回过神,不好意思的笑笑,接着又叹口气,慢慢道:“他是我大学时的学长,我和他弟弟是同学兼舍友,慢慢的就成了朋友。我很少结交朋友,他们兄弟两个是仅有的了。”
方惟安不觉有些气闷,“哦,仅有的,原来我不是你朋友?”
穆清连连摇头,“你当然也是。”
“那你还说仅有的。”
穆清扑哧一声笑道:“好吧,我说错了。”
方惟安看着他笑道:“好吧,我原谅你了。呶,肩膀借你靠一会。”
穆清笑意更浓,酒醉后晕红的双颊又添了些风采。
方惟安看着眼前的笑脸,突然觉得一阵气滞,有些仓皇的转头看电视,伸手把穆清的头扳到自己肩上,“ 要靠就快点,过时不候。”
穆清猝不及防,头一下靠在他肩上,想抬眼看他表情偏偏不能,又不想离开这肩膀,便缩了缩身子,也像模像样的看起电视。时间已经不早,穆清又喝了酒,没一会就睡意浓浓,渐渐闭上了眼。
方惟安感觉到肩上的沉势,低头看到一双长睫,间或伴着呼吸轻轻颤动。他轻轻推了推,穆清一向浅眠,慢慢睁开眼睛,看到眼前一双关切的眸子。
“去睡觉吧,我也困了。”方惟安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意识到刚才的情境,穆清猛的坐起身从沙发上跳下来,慌乱间身子有些摇晃,方惟安刚想上去扶,他已经及时稳住,三两步进了浴室,“我洗洗就睡。”
穆清前脚进去,方惟安后脚也跟进来了,刷牙洗脸。
穆清有些窘迫,但看到他若无其事的正常洗漱,也便释然。
洗漱完毕,穆清进了卧室正要睡觉,就见方惟安打着哈欠进来。“你有事?”
方惟安自顾自掀开被子钻了进去,迷糊道:“什么事,睡觉啊。”
穆清呆了片刻,想起这几天因为方惟安的病他们没少同床共枕,刚刚一时紧张竟忘了。他
想了想,温声道:“我明天开始上班,恐怕早起吵醒你。”
“我明天也上班,叫醒我正好。”
“你再休息两天吧,万一反复呢。”穆清担忧道。方惟安工作的店其实昨天就开业了,但因为病还没好,便向老板请了假。
方惟安早在被窝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闻言道:“没事,早好了。”语毕闭上眼睛,一副欲安寝的模样。
穆清看着他的睡脸,无声微笑,轻轻叹息一声,也躺下睡了。
第二天早上穆清醒来,感觉到身上的沉重,不由失笑。方惟安睡觉不老实,两个人一起睡的时候,穆清总是被挤或被压,就像现在,方惟安一只胳膊搭在他胸腹之间,一条腿也横跨过来压着腹部。
穆清轻轻挣脱,轻手轻脚的起床穿衣,洗漱完毕后就去了厨房做早饭。穆清口味清淡,方惟安也不是注重口腹之欲的人,早餐多是馒头清粥小菜,但穆清喜欢在粥里加各种料,倒是营养齐全,粥鲜味美。粥熬的差不多时,穆清便去叫方惟安起床。方惟安往往磨蹭几分钟才不情不愿的爬起来,倒不用叫第二次。二人吃过早饭后便一同出门,因上班不同路,便在小区门口分手,举止间自然流动着一股默契。
长假后第一天上班颇为清闲,晚上穆清按时下班,想着方惟安应该也会按时回来,便着手做起了晚饭。谁知他料想错误,等到八点多还不见人回来,便打了个电话。方惟安匆匆忙忙接了,说店里忙要晚些回去,穆清便自己先吃了。
方惟安将近十点钟才推门进来,一连疲惫。穆清十分讶异,但也没多问,重新热了饭菜端上来。
方惟安吃饱喝足后消除了些疲色,满足的叹息一声,对着穆清摇头晃脑道:“有朋如此,夫复何求?”
穆清莞尔,“店里很忙?”方惟安和他熟悉之后,便经常拿他来调侃玩笑,这点倒是和他的妈妈姐姐有些类似,虽然他时而说些夸张的暧昧言辞,穆清倒是不会多想,初时的窘迫之后就慢慢习惯了。
方惟安有些担忧的说道:“老板病了,中风,这两天攒了不少活,今天就很忙了。”
穆清感到很意外。方惟安的老板他只见过一次,是个四十几岁的中年人,中等身材,皮肤较黑,相貌平凡,但据方惟安所说,是个很会琢磨的人,幽默风趣,属于实干派。因为店小,所有经营调度都归他一人管理,他这一病,便有许多事情搁置下来。老板前天发病,今天才度过危险期醒过来,身子动不了,脑子也时好时坏。
方惟安想到今天在医院看到无法动弹,神智昏沉,话也说不流畅的老板躺在床上,不由感到唏嘘。
穆清听了
也很慨叹,问:“老板病了,店里谁负责?”
方惟安皱眉想了一下,摇头道:“不清楚,老板娘向来不管事,现在自然要照顾老板。至于老板的儿子,听说在外地上班,工作还蛮不错的。”
穆清也蹙眉沉思。他看出来方惟安很喜欢这份工作,如果店因为没人管而关闭的话,他肯定会很失望的。
方惟安忙了一天十分劳累,洗了澡之后就睡了。
接下来的日子,方惟安从来没有八点以前回来过,总是在店里或客户家忙到很晚。他虽然上班的时间不长,但对这份工作很感兴趣,一向表现的积极好学,再加上头脑聪明,平时老板也很喜欢他,着重培养,学习了不少经营和专业上的事情,所以现在老板一病,他便成为能倚重的人之一,又当管事又当小工。虽然忙的焦头烂额,但他很喜欢这种充实的感觉,日子倒也过的开心。
转眼到了元宵佳节。方惟安跟老板娘商量了一下,给店里的伙计们放了半天假,他自己在店里忙活了一会,就去了医院看望老板。老板头脑清醒了一些,认得了他,但话还说不利索,身子也动不了。老板的儿子早一个星期就到了该上班的时候,现在也请了假和老板娘一起在医院陪着。方惟安跟老板报告了这几天店里的情况,老板能听明白,连连点头,看着他的目光透着欣慰。
老板娘一直不太赞成老板开这个店,劳心劳力,家里并不缺钱花,没必要受这个罪。在她看来,老公之所以得这个病,那都是被这个店累的,看着老公的样子心中烦恼,不由的向方惟安啰嗦起来,大吐苦水。方惟安微笑着听着,但看老板娘过了半个小时还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就有些撑不住了,期盼有什么人能雪中送炭的拯救他出来。
祈祷到第三遍的时候,电话终于适时的想起。方惟安心儿落地般长出一口气,几乎是颤抖着手接起了电话。“喂?”
“是我,穆清。……”电话那边是那个十分熟悉的声音。
方惟安打完电话回来,便回去跟老板娘说有事要办,果然老板娘痛快的劝他回去,还热心的拉着他的手一路送出医院大门,对他一个劲的夸赞。难得方惟安一直保持着适宜的态度,一直转到街上才放松有些僵硬的脸部肌肉。
想起刚刚受的这份“罪”,他纳闷自己竟然能忍受下来,这功力可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