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没有进途,就是死路吧?
菜一点点的凉了,蹙楚凝望着热气消失,就像她和面瘫。片刻而短暂的甜蜜假象,只为了长久的痛苦么?
人这辈子,总会有低谷。可蹙楚万万想不到,自己的低谷,竟会如此来势汹汹。
可当沉到最谷底,还有什么可怕呢?剩下的,恐怕就剩反弹。
蹙楚捏捏眉头,听说皱眉皱得时间长了,就会留下个大大的‘川’字。我又不是老虎,当然不可以在额头上留下任何痕迹。
她拿起早已凉透的馒头,吃一口馒头吃一口菜,将嘴里塞得满满的,只为了空了的心。
“我才不在乎呢!谁不来看我都无所谓!我是谁啊?我是蹙楚,我不在乎!就算阿妈不要我了,我都可以挺过来,还有谁比阿妈更重要?还有谁可以更狠的伤我心”。
拼命的将嘴里塞满,直到再也塞不下。蹙楚不哭。
“我应该高兴才是,毕竟我还活着,毕竟我还有手有脚,毕竟我还没有饿肚子,比起许多连饭都吃不上,连自食其力都是奢望的人,我要好得多。为什么还要怨天尤人?为什么还要难过?”。
满口的菜从口中溜出来,一跤跌在地上,摔得粉碎。
“可是,我真的很难过!面瘫,我在你心中,到底算什么?我到底是你的什么人?”。
泪水悄无声息的滑落,然后蹙楚就开始放声大哭。哭声悲恸,令这个夜,也格外凄凉起来。
蓝白相间的小楼外,黑暗处隐着个全身漆黑的男人。
是那种纯净的黑。
秦诺微眯起眼睛,目光遥远得仿佛到了天边。他似乎在轻轻叹息,似乎在喃喃的说着什么。
风拂过窗,带出了蹙楚的哭声。将秦诺本就很低的声音掩盖。
——三天后,陆紫行领月牙去了石桥。那时夜色正浓。
月光照在陆紫行手中的石头上,那是块晶莹剔透的石头,就像一颗心的形状。
“师父,你找到石心了?那么,你可以活下来了?长长久久的活下来,永远的伴着月牙?”。
陆紫行点头,眼睛亮的就像天边的星。
“月牙,师父这次虽能躲过天劫,却会因为元气大损,需要离了这尘世,安心修炼”。
“那,会多久?”。
“也许十年,也许二十年”。
“师父不带着月牙么?”。
“月牙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什么事?”。
“月牙要把我们走过的路都刻上字,这样就不会在见到师父的时候,忘了师父是谁”。
“那好,月牙边等师父边刻字,可师父千万别忘了月牙啊!”。
“不会,师父忘了谁都不会忘了月牙”。
“拉钩?”。
“好,拉钩”。
两天后的夜里,下了一场大雨,雷声惊得小镇上的人一夜无眠。
镇上那座古老的石桥本该塌了,却意外的耸/立在原地。可桥下那个喜欢听各种各样故事的女孩子却不见了。
如果能挖开石桥,会看到那里有一颗心形的石头,并不是晶莹剔透,只是丑陋的黑。
“师父,月牙已经想起了一切。可请你原谅月牙。因为,月牙就是你的石心。若没有你陪在身旁,就算千年万载,我亦只剩孤独”。
风很轻很轻,蹙楚的哭声也渐渐低了下去,直到变成啜泣,最后连啜泣都已听不到。
她睡了。
蓝白小楼的黑暗中,秦诺长呼口气,幽幽道:“对不起,请相信我,无论伤害谁,也绝不会伤害你”。
他深吸口气,说:“因为,我就是……”。
突然响起的枪声将他的话打断,空气中弥漫开来硫磺火药的味道。
、第四十章 生日
“快!抓住她!!”。
纷沓的脚步声中,一队警员如临大敌的手/持/枪/支,从蓝白相间的小楼冲出来,向着夜色深处而去。
绕过警局小楼是座小山,满山错落的树木交叠出林荫小道,月光从枝叶间倾泻而下,粉色的衣裙舞成了蝶。
秦诺微眯着眼,将自己与夜色融为一体。
“站住,你再不站住,我就要开枪了!”,小王到底血气方刚,眼看着那道粉色的身影就要追不上,朝/天/鸣/枪后,直接瞄准她娇/小的身子 “砰”的一声,射/出一颗子弹。
枪口还在冒着烟,可粉色衣裙的女人却不见了。
“别开枪!”,李队气喘吁吁的追上来。果然人老了体力也跟着下降,一个照看不到,这愣头青就开了枪。幸好没有打中目标,否则这次的事可不是简单的写个检查就能了结。
粉色衣裙的女人却像在挑战小王的忍耐力,身子一晃,已凭空出现,她笑得没心没肺:“原来这就是现代技术?也不怎么样么!”。
她展开掌心,细嫩白皙的掌心里安静的躺着枚子弹。
小王差点没扔了枪。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怪物?居然连子弹都能徒手接住。
她似乎洞悉了小王的心思,耸耸肩,笑道:“不要怀疑我。别说是这黑不溜秋的东西,就算你手里拿着的,对我来说也只是一堆废铁”。
“你你你,别怪力乱神啊!现在都什么时代了!我就不信抓不住你!”,小王双手握紧了枪,生怕一个不小心,手里那把心爱的枪就真的成了废铜烂铁。
“我叫拂朗,春风拂过的拂,朗朗月色的郎。我来这里没有恶意,只是我的朋友一直没有回去。我必须知道他的下落”。
“要找人去派出所登记,或者上报登寻人启事。我们这里不是你找人的地方!堂堂警局怎么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小王越俎代庖,看看老李也没有什么异议,胆子不由放大了些。
拂朗嘴角不易察觉的抽了抽:“我要来你们挡不住,我要走,你们更挡不住”。
她左手掐一诀,口中念动咒语,右手指尖成剑,在地上虚画了个大大的“起”字。指尖向上一带,整块地皮就像被抛上半空的布匹,飞沙走石中奔向小王等人。
眼看着那块黑色的布匹就要将整队警员埋在底下,时间却仿佛与这一刻静止。所有的人、物都凝固在那一刻,动也不动。
秦诺似乎是从浓夜中走出,施施然,缓缓然。他的眼永远都是微眯着,就算偶尔睁开,目光也是遥远得仿佛就要到了天边。
“他们只是无知人类,何苦下这么重的手”,秦诺如是说。
“你倒是提醒我了。都怪我寻人心切。下次一定注意”,拂朗眨眨眼,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
没心没肺的笑。
“我叫拂朗,春风拂过的拂,朗朗月色的朗”,她说。
“我知道”,秦诺仍是微眯着眼。
“你?!好像是……”,拂朗突然瞪大了眼,就要脱口而出的瞬间,秦诺却微微摇头,打断她的话:“我是”。
“那你?”。
“每个人都会有故事,所以我在”,秦诺微笑,旋即补充道:“当然,我也是创造故事的人”。
“我有点不懂,又好像有点明白。你能不能说得清楚点?”,拂朗问。
“因为有人的地方,一定会有契约,所以我在等”,秦诺说。
“好吧,我没兴趣知道更多。我只想知道,你看到我的朋友没有?”。
拂朗想了想,又补充道:“他穿一身淡青色袍子,头发到这里……面无表情,很冷静”,她边说边比划着,样子有点滑稽。
“我看到了”。
“太好了!他上哪去了?!”。
“他被人抓走了”。
“抓走?!”。
“是的,我看着他被抓走”。
“你亲眼看着他被抓走,却不救他?!”。
“是的。可是,我为什么要救他?”,秦诺身子微微前倾,眼危险的眯起:“你若是知道我是谁,一定知道,和我交换的人要付出代价”。
拂朗倒抽口凉气,身子急退了几步,接着一个拧身,人已经跃出去好远:“我知道。不过我如果需要你帮忙时,你会不会打个折?”。
她的笑声很爽朗,在夜色中铺陈开来,粉色的衣裙带来阵阵清香。
秦诺慵懒的靠着身后那株树,长出口气。他指尖在半空中划过,从指尖流泻出的黑色光华,竟比最夺目的黑曜石还耀眼。
凌晨的时候,小王,李队等一大队警员在警局后山的那条林荫小道里苏醒,面面相窥中,每个人的心里,都蒙上了一层巨大的阴影。
“队长,我头很痛。昨晚上好像发生了什么事,可我想不起来了”。
“别废话,快回去查看一下,丢没丢重要的文件。对了,还有蹙楚,看看蹙楚还在不在”。
“是!”。
晨露微曦,蹙楚蜷缩在拘留室的墙角,睡得正沉。
风从四面八方而来,寒意从骨头缝里腾起,迅速充斥全身。
“好冷”,蹙楚犹在睡梦中,眉头紧蹙着,似乎在梦魇中挣扎。
一双温暖的手臂伸过去,将她圈进怀中,黑色的衣袖,黑色的领口。他的人也像是一团黑色的迷雾一般,永远令人无法摸清底细。
温暖的感觉……能一直这样窝着也好。蹙楚吸吸鼻子,猛的一个激灵。
味道不对!这不是面瘫身上,那淡淡的木叶清香!
睁开眼,看一道黑色的身影从模糊到逐渐清晰,他的脸映在蹙楚眼底,平静得像块千年的石头。
“秦诺?!你怎么进来的!”,蹙楚紧张的后缩,身后就是坚实的墙壁。她无路可退。
秦诺优雅的盘膝坐下:“你忘了,今天是你的生日?!”。
“生日?”,蹙楚狐疑的看他。
他微笑点头,手不易察觉的动了动,他们中间的地上,已多了一块蛋糕。
极小极小的蛋糕。
蛋糕上插着一枝蜡烛。只有一枝。他略略抱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的年纪。就算一岁吧。毕竟那是个很美好的年纪”。
蹙楚定定的看着那块蛋糕,眼里有雾气蒸腾,可她却冷笑着说:“你这算什么?可怜我?!我想我有权利拒绝你的东西”。
秦诺眯起眼:“你不是说,反正在哪都一样?为什么这次见我,如此不快?!”。
“我没有!”,蹙楚嘴硬道。
秦诺了然的笑:“你以为我违背了承诺,忘了答应你的事?还是你怕知道,也许我告诉了他可他却不愿来?”。
“我……”,蹙楚哽住。
秦诺站起身来,说:“对于将你卷入这场事端中,我很抱歉。但我对人的承诺,言出必行。不止是你”。
他顿住,目光扫过蹙楚面前那块蛋糕:“做个没故事的人不好么?你知不知道,有时候故事会令你付出多么惨痛的代价”。
“我不知道!你说的话我也不明白!我想你一定不是普通人,可那又怎么样呢?对于我来说,什么都不重要了”。
蹙楚深吸口气,学白泽的样子挑眉:“现在本姑娘不高兴,而且是很不高兴,所以无论你说什么,本姑娘都不想听”。
她似乎打算接着睡下,可蜷缩得猫儿一般的身子,却分明在颤抖。
每年的今天,阿妈都会给她过生日,即使后来她身在北城。
“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或许……”,秦诺顿住,他在犹豫,该不该说下去。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忙”,蹙楚闷闷的答。
“我没有见到他。因为他突然有很重要的事,走得很急。其实,每个人都很关心你,她们让我转告你,不要担心,你一定可以洗脱冤屈,她们相信你”,秦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蹙楚僵住。
“她们说很快就来看你,可现在她们也有点小问题,所以你别急。尤其是他,虽然这次没见到,可她们说,其实,他一直很担心你”,秦诺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很少说谎。
“我怎么突然这么饿?我们吃蛋糕好不好?哎,29岁了!时间过得真快!”,蹙楚腾的一声坐起来,捋捋散乱的头发,含着泪扯一丝笑。
“哇!好大的蛋糕!这也许是我见过的最大的蛋糕了!可是,为什么你要插一根这么红的蜡烛?我又不是新娘子”,蹙楚胡乱抹一把脸,望住秦诺:“你肯不肯听我的故事?”。
“不要说!”,秦诺却拒绝了她。他目光遥远极了:“我怕,亲手打破自己的规矩”。
他垂下眼帘,突然很怕走到某一刻。
“那我们这算什么?”
“算粉丝与偶像?”
“算书迷与作者?”。
“还是算真嫌疑人和假嫌疑人?”。
蹙楚正色问他。
他笑:“随你”。
阳光刺眼,刺眼的阳光从小铁窗洒进来,不知青鸾那间实验室里,有没有这样一扇窗。
实验室里没有窗。
所以,阳光照不到这里。屋子里只有灯光,刺目的灯光照在青鸾赤/裸的胸/膛上。
还没有皮肉翻卷的胸膛。
、第四十一章 救人
刀尖划在皮肤上,会怎么样呢?
尖刀。
尖刀在灯光下闪着光,紧紧的抵着青鸾皮肉。
青鸾却似乎睡着了。
他的确很累,累得这一睡就不愿醒来,也许,情愿不能醒来,总好过终要面对的一切。
谢古研究员的脸在发光,整个人都因为过于激动而微微颤抖,唯独那只拿着刀的手,稳定得要命。
真的会要了青鸾的命。
青鸾现在像个被实验的小白鼠一样,精赤着上身躺在研究台上,他双目紧闭,一张脸在格外刺目的灯光下越发不真实。
这一刀划下去,整个人类的历史将要改变吧?至少,北城的历史将要被改写。电视上收视率最高的节目,是人类对自身的追根溯源,没想到在今日的北城,居然还有个这样活了几千年的活体。
谢古是个疯狂的研究员,而这间实验室里网罗了他所有值得骄傲的研究课题。当然,现在将要进行的,也会在他的研究生涯里,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实验室很大,非常非常的大。
这里没有窗,只有实验品。
靠墙站着的,是一溜各色骨骼,有人类,也有其它动物。
实验室里并排放着两张研究台,青鸾左手边的那张,有一具被解剖得七零八落的半人半兽的家伙。
那是上个月,谢古研究员意外的收获,早有传闻北城夜间有神奇物种出没,谢古研究员狗屎运的捡到了他,可惜这家伙看起来强壮,却禁不起几刀。
希望,这次研究台上躺着的帅哥,能捱得久些。
谢古稳定下情绪,手里的刀尖正要压下去,偏此时,青鸾左手边那位被解剖得乱七八糟的兽人老兄,突然动了起来。
先是手指,接着是脚尖,像是为了证明自己又活过来一般,单独放在一旁的眼珠子居然咕噜噜在研究台上转了几圈,兽人老兄嗓音低沉:“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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