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眼界太小了!”
“哦,还有幕後黑手?”
“北慈,还记得我讲过,这出戏的名字吗?”
“爱神之翼!”
“那你看到它了吗?”
“爱神之翼会出现?”
“哈,耐心看戏吧!”
神秘人洗好走出棺材,在北慈眼前擦拭身体,北慈已经顾不上说话,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盯视著眼前赤裸身子,脖、颈、腰、臀、腿,无一不符合美人标准,看得他都有点心神恍惚了。
等神秘人背过身子,北慈顿时瞪大眼睛,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两道刺在心脏的伤口,一寸来宽深入胸背,凯泽从背後偷袭的杰作!
伤口,被水泡得裂开,似婴儿张开的嘴巴,却不见血液流出来。
虽然离得有点远,但根据凶器光弧,他能大致判断出,凯泽所持短兵器一类。此刻近处再观伤口,北慈能够确定,凶器应该就是匕首。
☆、第十三章
寻常人受这样的伤,只怕早被死神带走,更别提负伤坠入深谷,还要背负一人逆流而上,然後没事人似站在眼前。
北慈自认见多识广,一般不会大惊小怪,但这次已经超越认知,让他几乎招架不住了,惊疑不定道:“你的伤……就这样?也不包扎一下?”
神秘人套上袍子,淡淡回了一句:“小小伤口,不影响行动,没必要修补!”
“修补……”北慈愣了半晌,深深吸了口气,疑惑道:“究竟是你不正常,还是我不正常?为什麽我跟你讲话,有跟鬼讲话的感觉?!”
“你跟鬼讲过话?”
“没!”
“那你是怎麽判断,跟我讲话的感觉,与跟鬼讲话同样?”
“呃……”北慈回不出话来,却见神秘客穿好衣物,抓起扇子往外走去,连忙拦住他道:“喂喂喂,三更半夜你去哪里?昏迷的囚犯该怎麽办?”
“我有事要离开,他的名字叫做泉汐,接下来该怎麽办,我想你心中已有盘算!”
北慈眼神一闪,露出狐疑神色,很快又复常态道:“你什麽时候回来?”
“在你需要的时候,我会带针线回来,你喜欢哪种颜色?白色?蓝色?”
“带针线回来,你是要替我补衫吗?”
“不是补衫,而是缝人;不是我帮你,而是你帮人!”神秘人停顿一下,别有深意道:“当然,你也可以选择袖手旁观,我只是帮你带来工具而已!”
“神棍,你……”
青蓝赌坊,豪华卧室,断断续续的声响,从门缝里飘逸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花少终於出来了,浑身带著酒气,睡袍上沾著血迹,冷脸叫人去找大夫,看神情并不是十分愉悦。
大夫来的时候,花少正仰著脖子,抱著酒坛猛灌。他人躺在皮椅里,腿翘在桌子上,角落全是摔碎的酒坛。
手下人禀告他大夫来了,花少歪著脑袋打个嗝,醉眼迷蒙地挥挥手,示意大夫赶紧上去。
屋子里有酒的味道,也有情事的味道,雅闭著眼一动不动,不知睡了还是晕了,四肢被人分开缚在床头。
直到脚步声走向窗台,厚重窗帘猛然分开,晨曦和清风一起涌入,雅的身子猛地一抖,虽然没有睁开双眼,但颤抖的睫毛却出卖了他。
四肢的绳索被解开,雅仍然不愿睁开眼,直到耳边传来熟悉声音:“从前有一对亲兄弟,父母因交不起粮租,被村里的恶霸逼死了。为养活年幼的弟弟,哥哥只得帮人干活,但村民都很穷,没钱能够雇用别人,所以哥哥不得已只能给恶霸干活,违心做著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因为恶霸是村里唯一有钱雇用劳力的人。村里的人都不理解他,冲他吐口水骂他狗腿子,哥哥一直默默忍受。哥哥心中有一个愿望,就是等他存够了钱,就带弟弟离开这里,找一处靠山的小木屋……”
雅吃惊的睁开眼睛,只见神秘客坐在床头,替他接起脱臼手臂,帮他把药抹在淤青处,俨然变成一名熟练大夫。
哥哥当初的愿望,是存钱带弟弟离开。找一处靠水湾的地方,因为哥哥会织网,可以跟弟弟以捕鱼为生。他们的屋子不要大,一间木屋就足够了。窗口要爬满山藤,当晨曦的阳光照进木屋,兄弟俩在欢快鸟鸣中醒来……
故事讲到这里,神秘人停顿住了,伤口已经处理好了,接下来是病人自己静养!
雅躺在床上,脸上毫无表情,盯著屋顶浮绘,对花少怎麽放他进来、他又怎麽变成大夫毫不关心,冷冷道:“你举荐的人失败了,我的仇家还活著……”
生活不是照本演绎的戏台,这不是他第一次失败,也不是他最後一次失败!
“那你还要继续吗?”
“我迟早要杀了他!”
“你有没有想过,假如刺杀成功,你此刻在哪里?”
“……”
神秘人微微一笑,道:“你不回答,是没想过,还是不愿想?”
雅抬起眼皮,简洁道:“他还活著!”
神秘人收拾药箱,也不看床上的雅,淡淡道:“没错,他还活著,所以你还待在青蓝赌场,没办法为神仙草回到雅公馆,甘心做鲨班主的摇钱树和泄欲品!”
雅冷笑一声,眼睛环视四周,无所谓道:“在哪都好过这里,肮脏得令人作呕!”
“人总是盯著自己失去的东西,就会忽视自己得到的东西,想一想你这次短暂旅程中,那些被你忽视掉的东西吧!”
带著怜悯的眼神,神秘人不再多话,提起药箱离开了!
神秘人走到楼下,花少怀里抱著酒坛,脑子却似清醒几分,靠在椅子上问道:“他怎麽样了?”
不待神秘人回答,花少又补充道:“人比以前瘦,精神也不好,我是说他以前……没这麽容易昏过去!”
“病人外伤倒不严重,除了神仙草的伤害!”
“什麽,他吸神仙草?”花少猛地起身,好似被马蜂蛰了,眼睛瞪得老大,等看清楚大夫的脸,更惊得张大嘴巴,瞠目结舌道:“你,你,你……”
这不是挟持凯泽劫走泉汐,全族正在通缉的逃犯吗?怎会提著药箱来他家出诊,还镇静自若谈著病人状况?!
此人武艺高超得不可思议,花少派去抓泉汐母亲的高手,都被他无声无息地解决了。
“哎呀,你的大夫醉了,你的手下也醉了,也不看清楚是谁,就将我推上马车,一路拉来至此!”
“……”
神秘人嘴角含笑,淡然道:“不过,鄙人略懂医理,病人吸草已有六年……”
六年,花少猛地记起,那年他把少年送进公馆,当时只为逼他低头,竟把他送给鲨老板……
花少事後後悔不已,但说出的话泼出的水,更何况以他当时实力,也没办法跟鲨老板较真。
鲨老板有隆萝都夫人撑腰,花少父亲就因得罪她,最後被迫自杀谢罪,那女人才肯善罢甘休。
想起往事花少就恨,这女人没别的本事,也就仗著王殿有人。当初的一幕惨剧,造成他今日热衷权利。有道是有钱不如有势,如果当时父亲有靠山,就不会被那女人逼死。
鲨班主竟敢对雅用这个,难怪雅不愿意离开公馆,原来是被神仙草控制了。
花少恨得捏起拳头,臂上肌肉块块结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想要把他大卸八块,就听到神秘客道:“此物对人的危害,花少应比我清楚,帝都的神仙草,不都是你的功劳吗?!”
好似一盆冷水,将花少恨意浇熄一半,帝都黑市的神仙草,的确是花少从不夜城弄来,而且他是帝都最大的卖家!
几年前,他重金购下温泉山庄後,接手隆萝都夫人在黑市的营生,包括这神仙草的买卖。早知会让少年上瘾,花少宁可不要盈利,也不让帝都有这害人东西。
“苗越脆越易折,绳越紧越易断。病人身心俱疲,房事不宜多做!”
“他,他……”
神秘人打量著他,玩味地勾起嘴角,眼神含笑道:“你很紧张你的病人,那为何还要伤害他?”
花少回过神来,警觉道:“关你什麽屁事?”
“你养过鸡仔吗?刚会跑的鸡仔,总害怕人靠近。看到有人走过来,它就会飞快逃走,只有主人喂食的时候,它们才会靠近抢食。但不管如何喂养,鸡仔就是鸡仔,不是阿狗阿猫,会凑到人身边,跟人亲昵玩耍……”
花少猛地想起来了,小时候自己养过鸡仔,鹅黄色的小绒球,一只只好可爱,看著就满心欢喜。他想跟小绒球玩耍,但小绒球一见他就跑,喂大了一圈也没用,小绒球还是不跟他亲近。
於是,花少愤怒了,追著小绒球满院跑,抓到哪只蹂躏哪只,最後小绒球看到他就逃,就连喂食都不敢过来了,而花少再也不爱小绒球了!
“但到傍晚不需撵赶,鸡仔自己就会进窝,日复一日待其长大,公鸡报晓母鸡生蛋,喂养才算有了回报!”
“哼,要我把当他当鸡仔养,也要看我高兴不高兴!”
“错了,我的意思是,你要有养鸡仔的嗜好,就该有养鸡仔的觉悟。爱上倔强的人,就不要期待他的乞怜;爱上冷漠的人,就不要期待他的回报;爱上懦弱的人,就不要期待他的勇敢;爱上花心的人,就不要期待他的忠诚;爱上粗暴的人,就不要期待他的温柔;爱上残忍的人,就不要期待他的怜悯;爱上暴戾的人,就不要期待他的良善;爱上卑鄙的人,就不要期待他的正直;爱上虚伪的人,就不要期待他的诚实;爱上鲁莽的人,就不要期待他的体贴;爱上懵懂的人,就不要期待他的成熟;爱上流浪的人,就不要期待他的停留;爱上恨你的人,就不要期待他的爱……”
话说完,神秘人弯腰一礼,提起药箱子,淡淡道:“花少,药方在桌上,鄙人告退了!”
帝都的通缉犯,岂能就这样放走,更何况为抓泉汐母亲,此人让他损失惨重。花少眯著眼睛,暗器对准那人背影,快要按下机关之际,那人温和声音传来:“花少真是小气,我都没有收取诊金,你还要计较过去那些损失吗?”
不待听完对方的话,花少麽指往下一按,三枚毒镖同时射出!
下一秒,花少自己倒下了,连同门口拦著神秘人的三个保镖。
倒下去的时候,花少醉眼迷蒙,只见一条斜著远去的身影,还有回响耳边一句话:“人啊,就是这样,你不愿放过我,我不愿放过你,越是纠缠越是紧密,越是紧密越是憎恨,到最後变成一团解不开的麻……”
凯泽回来的第三天,绯翼抽了一个空档,去了一趟皇家医苑,他跟凯泽可是至交,有些事是避无可避。
以绯翼的眼睛看来,凯泽的戏演得不错。如果他对此信以为真,趁机调开西路兵马,让花少派人追杀泉汐,那就真中对方‘请君入甕’的圈套!
虽然,凯泽与神秘客达成某种协定,但绯翼找不到神秘人杀北慈的理由,对狡猾奸诈的龙族人来说,他们不会随便与人结仇,更何况是惹动海巫权贵家族北慈一脉。
同样,绯翼也找不到凯泽杀人的理由,惹动北慈家族的代价,恐怕连凯泽也担不起!
就算是小孩子,买糖前也会看一看,自己兜里有多少钱,更何况是成年人的凯泽!
王殿虽停凯泽官职,下令检督彻查此案,但北慈家族却风平浪静,非但没人出面追究此事,反倒将死者灵枢急著运走,这样做显然不合情理。
绯翼一万个不信,凯泽能做出杀人的事,但荒诞的事还是发生了!
从丸仙漏传出凶案,到神秘客劫囚逃跑,一连串怪事的背後,让绯翼不得不思量,其中有几分真实性。
上一回掳人失手,案犯被凯泽抓到,吐出花少後被文峰灭口,所以凯泽手头并没针对他的证据。
绯翼脑里不由闪过一个念头,如果一切都是凯泽布计,目的就为引出幕後主使呢?!
凯泽算准自己没法动手,这事只能让花少去做,而凯泽只要抓住花少,也就等於抓到他了。
有人说马车往西逃去,绯翼就往西调派兵力,追到边界也不见踪影,内心疑虑越来越浓。
走进医苑的时候,看到昏迷的凯泽,绯翼还是吃惊不小。床上的人好似浮尸,头脸、四肢、身躯,肿胀得狰狞恐怖,好似一张被吹肿的人皮……
眼睛只剩一道缝隙,鼻子只剩一个圆球,如果不是知道他是凯泽,绯翼打死都不愿相信,躺在病床上的人就是他的好友凯泽。
凯泽林中被缚一夜,士兵救下他的时候,身上密密麻麻吸附毒虫。大夫说官兵到得及时,再晚那麽一刻锺,血要被毒蚂蝗吸干了。
红肿皮肤烫得吓人,绯翼轻轻触碰一下,引起病人无意识地痛苦呻吟。
相处多年,绯翼知道好友善忍,若不是难受到极点,也不会躺著哼哼唧唧。
这人是何苦来哉?为将他绳之於法,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
交往多年的朋友,竟想出这种馊主意,为什麽不跟他挑明讲呢?!
绯翼不自觉笑了,弯腰凑到凯泽耳边,悄声道:“东西在我密室里,你知道的地方……”
凯泽,我累了,想要我的命,你就拿走吧!
绯翼起身的时候,脚下踩到某样东西,本能弯腰捡到手里,抬头却见窗口背影,妖孽般的墨色长发,夹杂著碧绿和银白,在雀羽的映衬下流光溢彩、华丽非凡……
是他,绯翼不及思量,转身已经追出去!
那人好似故意,每一个长廊拐角,都能让绯翼看到他的侧影,提著药箱不紧不慢,却让身後人总追不上……
一直到大门口,人影消失街边,绯翼喘著气儿,慢慢冷静下来!
幻觉,一定是幻觉!
坐上马车的时候,绯翼肯定了想法。全城贴满那人画像,医苑守卫眼睛不瞎,不可能任那人来去自如。
方才守卫也说了,刚才除他之外,没有任何人进出!
马车拐上大街,绯翼稳定心神後,这才注意手里东西,一根绛红色的发带。
沾满血迹、式样过时,但却是上等天鹅绒,捏在手心软软柔柔,应该是凯泽的发带,掉落地上被他捡来了。
那人连头皮都肿得吓人,绯翼垮下肩膀背靠车壁,闭眼回想病人模样,身子随著马车晃动而晃动……
忽然,脸上感觉有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