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澜清全身被淋了个透彻,同陈老师一起扶着一个因不甚扭伤脚而掉队的学生踏进旅馆。
顾怀瑾在看见那道熟悉身影的一瞬便匆匆取过叶怡然恰好拿着的一个浴巾,撇下手上所有的事疾步到路澜清面前,道了一声“你……”便没了下文,不言不语地握着浴巾替她轻轻擦拭。
陈老师已经将那位同学扶到椅子上,路澜清静静地让她擦着,感受到越来越多的目光之后无奈地接过她手中的浴巾,“我自己来吧。”
“嗯。”顾怀瑾抿了抿唇,眼眸闪过一丝凌厉。路澜清因着屋外大暴雨的缘故衣服被浸湿得紧贴在身上,原本发育不良的身躯而今已经慢慢长开,玲珑有致。湿润的长发被她随意地披散肩头,垂眸侧头细细擦拭地姿势添了一道慵懒的妩媚。
“路澜清。”闷闷地唤了声,顾怀瑾阴晴不定的脸让路澜清顿下手上的动作,眨眨眼。
“背过身去。”
顾怀瑾说比做快,不给她任何反应直接转着她的身子正对着门口,一个闪身到自己背包前取了件外套套在她身上,声音依旧带着不悦,“以后注意点。”
“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及她的外套,路澜清勾了勾嘴角,脸上漾开一抹温柔。
“还差一个!”陈老师突然的一声惊呼让在场的人身躯一震,纷纷投来不解的目光。
“你是说……”黄教练看着陈老师毫无血色的面庞,瞠目道,“差谁!?”
“同学甲……”
门外的震耳欲聋的雷鸣仿佛劈在了陈老师头上,他虚脱般瘫软在身后的椅子上,嘴里叨叨着:“完蛋了……完蛋了……”他的事业……彻底完蛋了……
出了意外伤亡首先兴师问罪地便是团队的负责老师……更何况他还是负责善后的……于情于理都应当是留在最后一个……
“谁看见了同学甲的!”黄教练的嗓门回荡在旅馆的大厅内,在仅有雷鸣雨滴的静寂中显得更为诡异,仿佛是一道魔障,使得在场的人无一作答。
同学甲因为一开始的那件事惹了非议,许多同学都选择了跟他保持距离,久而久之对他的关注度就变得少之又少。
黄教练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阴霾来形容,眼神扫视一圈后,嗓音又提升了一档,“卫君舒!你跟他关系最好,为什么没有跟他一起上来?!”
“我……”卫君舒神情闪烁,吞吞吐吐道,“他因为心情不好,所有没有跟我走在一起……”
“他心情不好就更应该陪在他身旁,这是你身为他朋友、他同学的失职!”
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道理显而易懂,对多数人而言灾难面前没有什么比自己的性命更为重要。
而站在路澜清身旁的顾怀瑾脸色逐渐变得惨白,同上次一般,一条生命在她眼下流逝,更何况对方还是她的同学……
路澜清接受到顾怀瑾投来的复杂眼神,心底如被电击了般麻痹,又是在怪罪她了么……
沉了沉眼睑,心情一落千丈,她苦笑一声,扯下披在身上的外套放在顾怀瑾手中,“这里我比较熟悉,你们全呆在这,我去找。”
说罢,她再一次冒着倾盆大雨,冲出旅馆。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她的身影已然消失在视野中,宛若被不可预测的黑暗吞噬了一般。
“路澜清!”顾怀瑾回过神,她的呼喊得来的是山间空荡的回音,一道道闪电犹如劈在她心间,令人颤抖不已。
“这小丫头真是……”黄教练话没训完,也匆匆地追了出去,一巨响的轰塌声让他止了脚步,脚下依稀能够感受到自山传来的震动。
刹那间顾怀瑾的脸色变得煞白,刚要不顾一切地冲出去就被叶怡然眼疾手快地拦下,“别去。”
“怡然……怡然……”无措地攀着叶怡然的手臂,她脸上尽是叶怡然从未见过的慌张,“路澜清……路澜清她……”
“我知道,我知道。”抚慰着自己的挚友,叶怡然强压下心头的担忧,若在此刻她也同顾怀瑾一般失常,局面将变得不堪设想,“她不会有事的。”
太阳穴传来剧烈的刺痛,顾怀瑾揉捏着额头低喃道:“都是我的错……”
要不是自己别有深意地看了眼路澜清,她也不会这般不计后果地冲出去……如果……如果……那么自己相当于间接性把自己心爱的人推向了死神……
黄教练又原路辙了回来,在店家要了手电筒后严肃道:“全部呆在这里自己的房里哪儿也不准去,陈老师负责他们的安全,我不希望再出现任何差错。你们俩……”说着,黄教练指了指顾怀瑾和叶怡然,“辅助下陈老师。”
“好的。”叶怡然应下,扶着神情带着点恍惚的顾怀瑾坐下。而惊魂未定的陈老师被黄教练点名道姓地喊了一声,立马恢复神志,全身心地照顾起在场的学生,如果再出一点差错,他不止工作,连前途都会毁了。
顾怀瑾的调整能力很强,只在椅子上休息了一会儿便恢复如初,只是眉宇间浓郁的担忧与自责没有消融。目光又如刚刚那般不时地投向门外,多么希望路澜清能像方才一般毫发无损地出现在她面前……
她一直坚持的人命现在显得是何等的可笑,非但不是一命换一命,而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一场本该元气大伤的意外,因了路澜清的掺和而减轻不少。她从未想过路澜清每次救她时是不是有考虑过自己的安危,而路澜清至始至终都不将意外提前公布于众到底是为了什么,她也没有仔细考虑过……
对于商人出身的她来说,损一折百的交易,是大忌……
没有任何事情比路澜清的安危更为重要……她绝对不可以把路澜清推到水生火热之中……
这就是路澜清一开始对她的心情吧……所以并不是轻视生命……
然而现实呢……顾怀瑾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唯一一个可以不计性命为她死心塌地的人……
时间在那些已经惊吓过度而睡着的学生来说是过得飞快,而对于苦苦等待的人来说,却是极大的煎熬。
“别站在门口了,进去坐着吧。”叶怡然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来劝导顾怀瑾进去歇息,然而她却固执地像一桩木头一般屹立在门口,若不是一直在观望的眼神,叶怡然会以为她已经精神崩溃,毫无生气了。
路澜清……
心底无数次默念着这三个字,顾怀瑾紧握的拳头让指甲陷入手中,掌心留下一道道红痕却不自知。
雷雨已经停下,山间弥漫着特有的清香,然而在顾怀瑾看来,却更像是阴冷的气息。
“山上还有没有人在!”
一声洪亮的男声让顾怀瑾回过神,依稀觉得这声音似是黄教练。她匆忙地奔出大门,山下微弱的灯光左右晃动,她顾不上是否能够看清脚下的路,寻着光线跑了下去。
“小瑾!”叶怡然担忧地紧跟在她身后,原本以为她站久的双腿会变得迟钝,然而却是反之更加麻利。
待她看清人影时,眼眶不禁湿润了。
黄教练左右各扛着路澜清和同学甲,同学甲已经昏迷不醒,路澜清则是睁着明眸。
只是在看到顾怀瑾的一瞬,微微朝她笑笑,下一秒便也昏沉了过去。
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路澜清抱回房间,顾怀瑾抿着唇为她褪下已经全是泥土的衣物,仔细地为她清洗干净身子后替她换上干净的衣物。
路澜清躺在旅馆洁白的床单上,脸上毫无血色,嘴唇也泛着白。顾怀瑾颤着双手为她清理手上又裂开的伤口,豆大的泪珠悄然滑落。
一夜,顾怀瑾都守在路澜清床边,时不时地为她换掉额上的毛巾,眼睛一刻都没阖上过。
额头的热度如灼了顾怀瑾的手,她颦眉间带着无尽的心疼,指尖留恋地在路澜清面颊上轻抚。
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这个月的确是日更,有木有很受宠若惊?~~
☆、第七十三章
“啊……会打扰吗?”同学甲悄然打开路澜清所在的病房;发现里面坐在床边的清冷女子,紧张得目光不敢同她对视上。
“有事?”
“我……就是想来看看她。”
同学甲踌躇着走到床尾,床上面色依旧惨白的女子让他心底更是内疚。
顾怀瑾轻柔地为路澜清掖了掖被子,声音很轻,但是毫无温度可言,“坐。”
“呃、呃,谢谢。”
手足无措地在她附近坐下,同学甲拘谨地不知手脚该如何摆放,试图用话题来缓解尴尬;“医生怎么说?”
“伤口感染;发高烧,多处划伤。”
此刻的同学甲完全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只觉得被身旁的顾怀瑾的气场压得透不过气来;“对不起。”
“有用?”简短的二字让他身躯为之一振,黯然地垂首。
事已至此,他的道歉确实起不到任何作用……
“可以说说当时的情景。”分明应当是疑问口气的句子却被顾怀瑾说出了陈述的口吻。
“好……”
……情景分割线……
同学甲趁着陈老师不注意时,偷偷溜到了距离队伍十米之后的距离,不长不远地跟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因这散漫而离队伍越来越远,然而他对此却并不在意,山顶只有一处,自己慢点到也不会怎样,更何况他们也不会关心他,从他离队这么长时间内都没人追来找他便可以知晓。
双腿因长时间的跋涉变得有些迟缓,同学甲索性寻了一棵壮实的大树,以防不识趣的人打扰,他还特地爬上树干靠坐着栖息。
昏昏沉沉间,远处发出的轰鸣声让浅眠的他霎时惊醒。他下意识地抱住树干,还没弄明白是什么事情时倾盆大雨照着他的头顶泻了下来。
被淋了个透彻的他睡意一瞬间全无,坐在树干上思索着是等雨停了还是现在马上跑上山顶。
对于黑暗中的郊外未知的恐惧,同学甲怯懦了,遇不遇到野生动物且放一边不谈,要是跑着的时候脚底打滑磕着碰着,又或者滚下山,都不好说。
最后他选择了呆在原地,折了些茂密的树枝为自己遮挡些许如瀑的雨水。
一个停步不前,迎来的是无可抵抗的自然灾害。
无形的恐惧笼罩着他,同学甲仅抱着唯一的救命稻草,这根他栖息的树。
隐隐间感觉到大树的晃动,他一下子心提到了嗓子眼,不再顾及什么形象不形象的问题,嚎啕呼救,“有没有人?救救我……”
兴许是他的呼喊起了作用,引来了一个救援者……那个让他出尽洋相的人。
路澜清腰上系着一根粗绳,抱着一根浮木吃力地往他附近靠拢,“跳下来,我会抓住你。”
“我不需要你的假惺惺!”
一阵气血上头,他XXX(名字)不需要一个欺辱过他的人施舍!
“闹够了没有!你到底下不下来,一个大男人还磨磨唧唧、婆婆妈妈,丢不丢人?!”
同学甲被路澜清虎吼了一通,树变得更加松弛。性命攸关,他还是取决了保自己的性命,咬了咬牙,往路澜清的方向奋力跳去。
路澜清左手臂绕着绳索转了几圈,因着泥石流的冲击力而被勒得生疼,右手准确无误地握紧他的手掌后将身下的浮木分了他一点。
同学甲犹如握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头趴在浮木上双手不顾一切地握住她的右手,慌乱地连近在咫尺路澜清的闷哼吸气声都充耳不闻。
因为过于紧张害怕的缘故,他的双目一直紧闭着,没有心力去看周围的情况,所以他中途被一个木桩砸中昏去的时候显然对剩下的事已经全然不知。
“我问了黄老师,他说他是顺着电线杆上的绳索找来的,当时路澜清明明已经没了体力却依旧努力地拽着我……”
说着,同学甲脸上的愧疚更甚,他错把小人当君子,错把君子看成小人。
“嗯。”顾怀瑾清淡地应了一声,眼睛至始至终都没正眼瞧过同学甲一眼,“她暂时不会醒,你回去休息吧。”
很明显的逐客令,同学甲迫于压力也不敢再在这里多呆,徒惹人厌烦,起身离去。
“蠢死了……”顾怀瑾半趴在路澜清的床头,低声喃喃道,“再不醒,我可要……”
话语骤然停止,她好笑地发现她竟然没有什么可以威胁路澜清的,苦笑间透着丝丝哀愁。
那晚之后,路澜清第二天便被赶来的急救员送进了医院,顾怀瑾主动要求留下照顾。因为校方知道她没有亲人的缘故便答应了,然而她的高烧退得很慢,如今好不容易退下了她却已经昏迷了三天。
空前的提心吊胆让顾怀瑾无时无刻不是提高警惕去照顾路澜清,只要周围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她就会敏锐地察觉到,似乎是生怕看漏了一个细节让路澜清陷入更加危险的状态。
医生说高烧退了她就没多少事情,现在昏迷不醒只是因为体力透支罢了。
然而顾怀瑾却不敢有一丝怠慢,连续几日没持续阖眼超过半小时,白皙的脸上依稀可见淡淡的黑眼圈。
叶怡然踏进方面见到这样的痴守的场景也只有叹息的份,手轻轻地搭在她肩头,小声道:“伯母一直问起你,虽然一直说你住我这,可是还回去一趟比较好。”
“嗯。”
想起自家的母亲,顾怀瑾觉得心头犹如添了一块天然的巨石,无论她怎样终究都无法突破它冲到另一头。
徐徐地起身,顾怀瑾的视线依旧无法从路澜清身上移开,直到叶怡然的介入才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我知道的,我会照顾她。”叶怡然自然能够明白她的意思,见她点了点头后送她出了病房门口。
回过神,叶怡然望着床上恬静的人儿,又是一声沉重的叹息。
次日,顾怀瑾提着她做的早餐抵达了医院病房门口,怕吵醒里面的人,先是站在探望的玻璃窗前观望了一会儿。然而面前的景象却让她驻足,握紧了手中的保温瓶。
叶怡然正含笑着喂路澜清喝清粥,更是体贴地为她吹凉了才喂入口中。路澜清顺从地一口一口吃着,看起来仍有些虚弱。
路澜清醒来的时候,房里只看见了趴在她床边睡着的叶怡然,再环顾四周时眼底说不尽地失落。
她因为想喝水不小心惊醒了叶怡然,也才有了现在她喂她吃饭的一幕,“不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