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这么觉得。”路澜清点头应和,施施然绕过陈昊直奔自己的办公桌,左手一伸直接枕着手臂酝酿睡意。
陈昊嘴角抽搐,这人理解能力是小学等级吗?她是从哪里听出他这是在夸奖她了?他不否认路澜清的实力与才情,但是!她就是一个问题儿童,只要两人接触,他就有分分钟想捏死她或者解剖她的冲动。
怪物,跟吴绾杰一样都是怪物,唯一好的那么一点就是没吴绾杰变态。
陈昊也清楚这样称呼自己朋友不大好,但是也是一种夸奖不是,起码迄今为止,他就只见过两个怪物。
约莫半刻钟,吴绾杰造访了销售部,他挥挥手示意员工继续做他们的事情,然后绕到路澜清办公桌前,饶有兴致地望着似乎睡得挺香的人儿。
“睡的很舒服?”吴绾杰自顾自地低喃,没想到路澜清开口回答道:“还行,就是吵了点。”
错愕的神情一闪而过,立马被意味深长的笑意取而代之,吴绾杰破天荒地邀请道:“去我办公室睡?”
“跟你相处,那我宁可在这里熏陶,起码还可以收听讯息。”
“我今天一天都不在办公室,最多回去一两次拿东西。”
路澜清睁开一只眼,吴绾杰的话转换到她耳朵中就是:我挖好了坑,你跳不跳。
坐直身子,她淡然扫视,吴绾杰三番四次主动前来找人,已经让她成为了话题中心人物,即使她竭力去解释也早已百口莫辩。在众人眼中,她要么和陈昊不清不白,要么和吴绾杰有一腿,反正她的名声已经不清不白就是了。又有谁会觉得她获得的一切,是她自己努力得来。
这样的混淆视听吴绾杰一开始就在给他们心里埋下种子,他是担心路澜清从他们公司员工口中探出什么,还是担心她会功高盖主拉陈昊下台?
“好像很划算,被吵个一两次总比一起被吵好。”
就算她拒绝,吴绾杰只会用愈发偏激的手段让她听从,亦如当初在底特律一样。虽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倒不如说知己知彼寸步难行。太了解行事方式处理手段,都能够猜得到对方会做出什么决定,也自然有每一个决定的处理方案,就看谁更出其不意罢了。
踏进吴绾杰的办公区,他只是送路澜清过去跟秘书嘱咐一声便离开了。路澜清无精打采地站在门口,眼尖地发现毛毯被挂在办公椅上。她慢悠悠地踱步上前,径自取了毛毯披在身上,虽然办公室的暖气供应很足,但是谁知道吴绾杰那个会不会突然关了空调冷死她。
余光瞥到桌上似积木的拼图,路澜清左手一把扫开桌面上的文件,指尖抚过这些一块块拼凑而成的迷宫。这是一个未完成品,仍有一些空缺的位置,路澜清饶有兴致地单手翻找吴绾杰放拼图的地方,低头在桌脚才发现装载着剩余拼图的盒子。
索性直接坐到了他的椅子上盖好毛毯拼图玩儿,路澜清按照原图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把剩余的十几块拼凑起来,一幅错综复杂的迷宫呈现在眼前。她随意的把指尖搭在拼图上,在起点处开始没有片刻停顿地移动,而她不远处的监视器正闪烁着令人发指的红光。
“有趣。”吴绾杰饶有兴致地坐在机器前,眼睛一瞬不瞬地盯上了路澜清,犹如一只伏击觅食的猎豹,等待着猎物上钩的一刹那以疾速一举攻下。
手指抵达正中心的一刻,路澜清伸起懒腰,歪着脑袋拿起一份文件凑到眼前,正反面翻一翻又丢回原位,一脸性质缺缺的模样。她绕回沙发前,披着毛毯倒在沙发上睡觉,反正吴绾杰的办公桌就乱,她不整理也应该没什么。
这样想着,路澜清翻了个身,面对沙发背睁开冷冽的眼眸。这是一场隐晦的试探。
关于霍克公司的股份收购协议书毫不避讳地摊放在办公桌上,如果她有异心自然是会急不可耐地先察看文件,哪还顾及得上那幅拼图。反之,若一开始便被拼图吸引,走完迷宫而对身旁的文件熟视无睹,也呈现了一种太刻意而为之的感觉,毕竟封面上放大的“霍克”二字足够引起人的好奇心,名动全国的地产集团没道理身为地产员工的路澜清会不知晓。
每一个动作路澜清都在和吴绾杰斗智斗勇,各怀鬼胎,剩下的就看吴绾杰怎么去解析她的动作了,她还没愚蠢到进门不去观察各个死角的地步,尤其是面对吴绾杰这种阴险狡诈之人。
“关掉。”吴绾杰从监控房离开,不断摩挲手腕上的黑绳,锐利的双眸如鹰眼般刺穿人的内心。
“他来了吗?”吴绾杰站在秘书面前,深沉的嗓音没有一丝情绪。
“已经出发了,正在路上。”
“嗯。”指了指办公室,吴绾杰面容变得有些复杂,又即可恢复如初,“如果她出来了,马上通知我。”
“好的。”
大抵是吴绾杰高估了路澜清自娱自乐消磨时间的能耐,直到太阳落山,路澜清都没有苏醒的迹象,吴绾杰居高临下地踹了踹沙发底部,声音带着低低的盛怒:“喂,睡够了吗?”
“要给我发工资了吗?”路澜清悠悠转身,揉着眼睛伸懒腰,今天白天睡这么久,不知道晚上还睡不睡的着。
吴绾杰深邃的眼眸扫过路澜清垂放的右手,“等你到晚会地点就把工资给你。”
“还怕我中途落跑么。”别有深意地笑笑,路澜清利落地起身,把毛毯挂回椅子上,心情愉悦地率先出门。
如果她递交辞呈的时候吴绾杰就受理,那她的工资还可以说是泡汤给他免费打工,但是拖到了年终就不同了,吴绾杰要支付她第一笔案子百分之七十五的提成、在m市的高额工资以及年终奖金。想想,也是划算的呢,都快超出她的违约金了。
吴绾杰望着她一蹦一跳的背影,第一次开始怀疑,他这样留下她,是不是一个错误。
抵达酒店,路澜清毫不客气地手一伸,收到一张银行卡和厚厚一沓红包,眉开眼笑地随大众走进会场。
真棒,又可以给女王大人买好多好食材去喂饱她了。
年终晚会无一是总结与计划、吃酒席、看表演、参加幸运节目。
对于路澜清这个今天结束就能跑路的人来说,只需要埋头吃饭就好了,其他的基本上都与她无关。
她吃一吃,停一停,时不时筷子手机两边切换,短信那头的顾女王竟好心情地接受她的骚|扰,在她提出中途落跑这种说法都由着路澜清的性子来,乐得她笑声不断。
说归说,路澜清倒不会真的那般做,她看了眼流程表,见已经差不多接近尾声便询问顾怀瑾在哪,如果已经回家了她待会就要打个外卖电话给顾女王点餐,因为她回去的时间已经太晚,再花时间做个晚餐估计都已经要变成宵夜了。
【顾怀瑾:我这边也差不多刚解决完,我去接你。】
路澜清乐呵地开始整理物品,她琢磨着待会散场是不是要迈开腿子跑才能免受人群的拥堵时听到主持人说:“……销售部的路澜清,以上几位跟着服务员移步到内置体育馆。”
“发什么愣。”陈昊好心提醒,却见路澜清阴沉着脸对着自己说:“我没有报名。”
陈昊指了指上方,耸肩道:“他给你报的。”
路澜清敛眉被催促着离开,她头疼地扶额,吴绾杰到底又想搞什么鬼。
“哟。”
路澜清怔怔地望着站在自己对场同自己打招呼的人,眼神有些复杂。
“路路,你这样看着我,是想念我了吗?”一段时间没见,揽下文家事务的文良变得沉稳许多,起码没有起初的毛躁。
“别这样喊我。”
文良不以为意地笑笑,“阿杰让我转达你,打赢我,你就可以走了,输了,要继续留在这个公司。”
“留与不留也要变成了赌局吗?”左手紧了紧球拍,接下他发来一的一球,漠然道,“辞呈我已经递交,所有的程序都已经走了一遍,如果还强留我,论理,错就是归咎在绾景公司上。”
“那我和阿杰就要联合对付顾氏集团了。”文良丝毫不介意浪费一球,轻松挑起羽毛球握在手中,他顺了顺毛继续说,“路路,我问你个问题。”
“嗯?”路澜清眉头紧蹙,四年前是如此,四年后依旧是如此,吴绾杰抓住她的软肋从没一刻松过手,只要她有违抗的心意,就拿顾怀瑾的安危威胁自己。
“阿杰说,我哥变成这样,都是因你而起,你是罪魁祸首,对吗?”
☆、第一百九十五章
“呵——”文良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涩,他瞟了眼催促的业余裁判员,简单地发球,“所以,阿杰说的是错误的是吗?”
“不,他说的没错。”路澜清左手别扭地接球,理论上她确实是比较习惯左手,但到底还是没用左手打过球,准确度都低了不少。
陡然发现文良额头的青筋暴起,路澜清敏锐地抬起球拍遮挡身躯,果不其然一记爆发性极强的扣球刹那间呼啸而来,路澜清下意识去格挡的手背被击中,一圈泛红的印子立马出现在那一处。
“为什么?!”
如果路澜清没有不计后果鲁莽地登机,吴绾杰和文阑景就不会追上来,更不可能会出现后面那些糟心的事。所以一切确实是因她而起,文阑景和吴绾杰本可以过着形婚后安定的生活的。
“对不起。”除了对不起,路澜清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没有什么需要为自己辩解的,也没有什么必要找借口掩盖自己的错误。
“早知道你是伤害我哥的人,我就不该认识你,更不该爱上你!”
对于文良发来的球,路澜清已没了接球的兴致,任由他将不满、怨恨等负面情绪通通发泄在自己身上。
“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的生活中?”
文良内心挣扎的情感,路澜清很清楚。当初在面对路叔路婶时,一面是亲情,一面是利益,她无法理解他们明明是她至亲至近的人,为什么还要那么贪婪无厌地从她身上索取,最后连一点余地都不留。该恨吗?不,这是人之常情。还能爱吗?不,她不是圣母玛利亚,没有那么大的肚量去装作熟视无睹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我不知道你哥是文阑景,在底特律你跟我说的时候我才知道。”
路澜清挥开直面飞来的羽毛球,望着面前因愤怒而面红耳赤的男子,浓郁的不忍油然而生。文良生性善良,他的个性根本就不适合这个纷争的社会,尔虞我诈在文良字典里根本就不存在,不然文家又为何将他当作运动员来培养,不就是为了让他远离商业里的明争暗斗。
“你知道爱上不该爱的人的滋味是什么样的吗?”文良挑起一颗羽球,顺毛的同时悲戚道,“你知道你的一句话让我觉得我这么多年来的改变是最大的笑话吗?你知道我从高中认识你开始到现在付出的努力全成了良心最大的责备吗?我为的人,对我哥造成了不可泯灭的伤害,甚至导致了我们一家前所未有的低谷,我还天真的以为,只要我站出来帮了你,事业有成和顾怀瑾一样有得一搏,你会对我另眼相看,可能……呵,可能会接受我。”
手中的羽球被高高抛弃,文良随之一跃而起,右肩膀向后侧。路澜清瞳孔陡然收缩,她向后跨越几步,球拍向下,一记扣杀重重地落在拍网上,路澜清改变球路,将球划到场外。
“发球错误,营销部发球。”裁判判决了刚刚那一球为路澜清赢,然后立马识趣地闭嘴。
路澜清左手挑起羽球,正要收拍却因他一句话让待在网边的羽球重新掉落在球场上,“我是不是该让你也体会下我现在的感觉,嗯,路澜清?”
“这件事跟顾怀瑾无关。”路澜清索性蹲下身子捡球,看似虚软无力的右手依旧垂在身侧,她目测了眼前网子的高度,轻轻划过球拍。
“发球失误,第一场股东代表赢,双方交换场地。”
路澜清目不斜视地与文良擦身而过,左手被轻轻拉住,文良说:“是不是只有她才能波动你的心弦了。”
“嗯,所以很抱歉。”路澜清转过身,与他静静对视半晌,继而道,“对于你哥,我很抱歉。我也懂你原本就不该接手你家的产业,过着悠然自得的生活,对于你不得不接手你哥的工作,我很抱歉。还有你的这份心意,我无法接受,我很抱歉。如果你觉得赢我,你会心里舒服得多,那就赢我吧,我无条件接受。”
这些话,有一部分也可以对吴绾杰说。所以她即使这几年慢慢积累了资本,也没有对吴绾杰下狠手。只要他不碰自己底线,路澜清不介意他绕着自己玩,就当给生活加点添加剂罢了。
吴绾杰的憎恨、文家的悲哀都是由她路盲冲撞地上那一架飞机而引起,她本就该受着。
至于文良所说“爱上不该爱的人”,她没有体验过,但是在飞机事实前她都过着“爱上明知没有结局的人”的生活,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感同身受。
所以,她理解文良。
路澜清抿了抿嘴,将左手抽出,站到了自己的场地上,漠然道:“打球吧。”
“你宁可委曲求全继续在这工作,也不想用右手打赢我吗?”文良淡淡地扫过她的右手,他一向对路澜清的动向很上心,她右手康复的讯息早已传入他的耳中,可为什么她依旧如个右手报废一样压根动都不动。
“我说过的,如果你觉得赢球会让你觉得舒畅,那就打吧。”
路澜清见他把拍子转到左手上,摇摇头阻止道:“没必要让着我,想想你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哥哥,想想你现在的生活,你觉得有必要让着我这样一个人吗?”
“路澜清……”文良双眼充满了复杂的神色,“为什么总对我这么狠?”
“这样才能让你知道,我真的不值得你爱,早点放手对谁都好。”
第一球,文良发出,轻轻落在路澜清的发球线上,她幽幽地把球挑出场地。
文良眼眶微微泛红,道德伦理摆在他的面前,一方是亲情与孝,一方面是钟爱了这么多年的女人,他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可是……他不舍……说他蠢也好,傻也罢,路澜清放在他的生活中确实没有什么值得去爱的,可是偏生做不到不去关注她。这个举动似乎成了这么多年来的习惯,已经深深地铭刻在他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