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王薨毙的消息想必已经传到栖凤宫,尧月,听到本王过世,你会不会有那麽一点舍不得我?
“客官,您点的东西来了。”小二轻车熟路摸上楼,端了几样小菜端正摆到房间里。背对著他点了点头,视线停留在楼下正在张贴布告的几个衙门中人身上。
“给您放好了,客官请趁热吃。”小二正要关门出去,我问他:“近两天街上到处有人张贴布告,看热闹的挺多,你可知发生了什麽事情?”
“客官听没听说前阵子落霞山上打了一场混战,讨伐贼寇的一位王爷阵亡的消息?”
我颔首。
“先帝过世,这位卿王爷听闻是宫中呼声很高的下任新帝,此次挂帅出征,倘若凯旋而归,自然是要改年号登基的,这事民间流传很长时间了。”小二耸耸肩,“谁知道天命难违,居然就这麽薨在了落霞山。宫里现在正乱哄哄的必须另立新主呢。”
心里微微一动。
另立新主,这麽一说少尹成为皇帝的可能性极高,也就用不著我千里迢迢赶回去接雅少铭甩给我的这个烫手山芋了。从此隐姓埋名闲云野鹤,将前尘往事悉数放下岂不快哉?
“有没有风声会改立哪位皇亲国戚?”
楼下有人在叫小二,小二大声应了一句,匆匆说:“宫里的事,咱们下里巴人哪里清楚。只是有流言说卿王临走前嘱咐了七王爷,若有不测,请他辅佐自己的子嗣登基。”
说完这句话就急急忙忙冲下楼去,我愣在原地。
我临走前跟少尹交代要把帝位给我儿子?
谁晓得尧月腹中胎儿是男是女?
这个传闻来得蹊跷,不仅事出无名,还传播到这麽遥远的地方,连一个简陋客栈里的小小跑堂都一清二楚,分明就是有人暗中故意散播。
犹豫了半晌,瞧瞧四下里没人,纵身从三楼跃下去,飘落到一堆围观百姓的身後,往那拓印还没干的布告上看去。
这一看魂飞魄散,险些把刚刚有了点起色的伤处又震散开来。布告上写著卿王妃不日即将生产,向民间征求卿王世子的名字,以寓“下任新君名讳来源社稷百姓,必将为天下苍生计”之意。
这“不日即将生产”是什麽意思?尧月的孕期有8个月,第六个月刚过了一半!
我劈手抓过一个从看热闹人群中挤出来的蓝衫官差,咬牙切齿的问:“谁让你们来张贴这种布告的?”
我出手如风,被抓住衣襟的官差吃惊不小,结结巴巴道:“王、王城来的敕令啊……”
“卿王妃怀孕才6个多月,他怎麽可能就要生产了?”
官差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我,道:“这位大爷,您可能是江湖上的大侠,宫中事谁说得明白的?下个药落个胎,小产早产什麽,那後宫里是家常便饭。”
用力企图掰开我牢牢抓住他不放的手:“何况这卿王世子,听闻出来就是要当皇上的,当然是有的人巴望早点诞生,有的人要横加干涉……”
我确信自己的脸色一定难看到了极点:“这早产的消息是准还是不准?”
挣脱未果的官差一心想摆脱我:“听上面的头头说,卿王妃好像两天前就见红了……”
我脑海中像炸了一个惊雷,什麽理性自控冷静从容都炸到九霄云外去。
回客栈将重要物品风卷残云般打包背上,要了一匹脚程最快的马就往绛羲城赶。我可以不用真面目出现在尧月面前,可以就此悄无声息装死一辈子,但是一定要在亲眼见到他平安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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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换乘了五匹千里马,个个口吐白沫;饶是这样紧赶慢赶,还是在三天後才抵达绛羲城门。心头慌乱得无以复加,父皇那些妃子,见红後不过两三天就会临盆,这都过去了五天时间,尧月他有没有事?孩子平安降生了没?
越是慌乱越是像无头苍蝇乱撞,等我灰头土脸偷偷摸进栖凤宫,心头擂鼓般不停奏动的心跳声一刻也未平息过,只觉得等不及见到尧月和孩子的面就要自己把自己吓昏过去了。
给自己妻子陪产的每个男人,是不是都有类似胆怯的心情?更何况我还不能正大光明出现在那个人面前!
栖凤宫里气氛奇异,人人步履匆忙,面上带著凝重诡秘的神色,彼此间却绝不交谈。宫中守卫比任何一宫都要严密,把守著大门的竟然是紫霞庄几名身手高超的暗侍,我贴著墙根溜进去的瞬间差点就被其中一个尖锐扫视过来的视线当场逮住。
内廷台阶处围著一圈大夫模样的人,个个面露心惊胆战之色,看著紧紧关闭、谢绝入内的内室门口,不断交换彼此的眼色,写满不安。
我想凑近到轩窗口看看里面发生了什麽事,懊恼的发现窗户被放下来的帘布严严实实遮住,一丝光线都流不出来,密不透风到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该死的欧阳谨和少尹在搞什麽,把尧月一个人放在内室里?
我寻思著找个侍卫打昏,冒充他进去看看情况;还没想好要挑哪个下手,那门户紧闭的房间里隔绝了画面,却隔绝不了若有若无的对话和呻吟。
青霖的声音清晰而冷静,透过门扇传出来:“五天了,你再这样熬下去,雅少慕回不来不算什麽,不单孩子保不住,你自己也活不过一周时间。”
“……”
“冶子剑跟延产药的效应,到昨天就已是极限。”
“……”
“既然你这麽恨他,何必为他折磨自己?”
“……”
另外一个人的声音隐忍不住的响了起来:“小月,小月听话,不要强撑了,孩子等不得的……你,你便是再伤心,也不要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
“算大哥求你,你乖乖把孩子生下来……小月……”话语里有了哽咽。
我终於是听见了那个魂牵梦萦的声音,尧月嘴里似乎咬著布巾,发出的声响模糊而微弱:“谁……会为那个懦夫伤心……只是……只是他若不回来……我便是死了……呃……呃啊……”
忽然是床褥窸窣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被尧月死命攥紧在手里;无法遏制的痛吟从他口中溢出:“啊,啊──”
那痛苦低吟持续了估摸有十几秒的时间,才听著尧月哆嗦著嘴唇继续道:“也绝不甘心……给他生…………呃……”
房内动静渐渐低弱下去,再也发不出连贯语句的尧月,传到外房的我耳中,只剩下一阵紧过一阵的挣扎声。
TBC
摊手,是哪位亲说要虐小月来著~~~~~
第四十七章 (包子出笼进行时)
“唔……啊啊……”床上大著肚子的俊俏男子痛楚呻吟著,双手按紧床边扶栏,上身用力抬起,犹如一只垂死挣扎的美丽天鹅。薄被下,他高高隆起的腹部正剧烈颤动著,胎儿在高耸的大腹中横冲直撞要找个出口,却被母体紧紧合拢的双腿阻住了去向,下体一片血污。
我打昏一个从内室出来的大夫,掩了眉目混进房间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凄惨景象。
心下大震间,没提防隐在门後的欧阳谨自旁边疾速伸出手,扣住我脉门:“每次都用这一招,你还有没有别的花样?”
“……你怎麽知道是我。”其实想问的是你怎麽知道我没死……
他冷冷讽刺:“静娘莫非只教过你易容成一个样子?上次潜进来是这张脸,这次还是这张脸。”
自他手中抽回手腕:“不要告诉尧月。”
如果尧月知道我尚在人世,一切又会回到原点:他想方设法要离开,我豁出死命要留住他,末了依然是两败俱伤。
“不要告诉他?”多年挚交兄弟再度反手扣住我命脉,“可以,只要让我就地送你一程。”
看他满面杀气不像是玩笑之语。我道:“尧月生死关头,本王没有心情跟你比斗。”转身就要往床榻边走,欧阳谨闪身横在我面前,其冷如冰:“雅少慕,今天跟你实话实说,你若不在他面前露出本来面目,欧阳谨就算拼著这身功力不要,也定要将你立毙掌下!!!”
“欧阳谨!”我也动怒,“什麽时候轮得到你干涉本王的事情?你懂不懂得分个轻重缓急?现在床上那个人在生本王的孩子!!!”
“搞不清状况的是你!”他扣住我手的力道更紧,切齿道,“你以为南二公子五天前就见了红,一直强撑到现在不肯生产是为了什麽?门口十几名御医守在那里却不得进来是谁在抵触?你知不知道床边那一碗碗黑色的延产药,从一天服用三次的量到现在两个时辰就不得不服用一次,拼命延缓产程的南尧月承受的痛苦究竟有多大?”
床榻边的地上,凌乱摆放著尚沾有浓黑药汁的青白瓷碗,我认得那种颜色药汤,是之前暴虐发作的自己下令想要灌给南尧月喝的──
微弱发抖的声音,气若游丝地从帏帐里传出:“把药……呃啊……给我……”
我看见泪流满面的南离彦死死按住尧月挣扎想够到药的手,一边青霖脸色铁青得像是床上那人欠了他几十万诊金。
“他……他不肯生产?”听见自己声音里带著颤抖。
见红开始,就已经算是快要进入产程,尧月他不肯生产,那即是……他就这麽在床上干熬著,整整痛了五天?
“连我这个外人看了他这自虐的样子都心里发寒!”欧阳谨压低声音怒吼,“他不愿相信你过世的消息,坚持一定要知道你无事才肯分娩──我欧阳谨认识那麽多敢作敢当的人,怎麽偏生最好的兄弟会是个缩头乌龟?说说看究竟要闹腾成什麽局面你才会甘心?!”
我吼回去:“我跟南尧月的恩恩怨怨不用你管,你也根本不会懂!!”
两个人僵持著,我被欧阳谨抓住手腕不得脱身,听著尧月痛苦的呻吟不断传入耳中,心神大乱;忽觉身上一凉,继而再也动弹不得。欧阳谨竟是趁我分神不备时,拂了我周身几个大穴。
他凉凉的说:“抱歉了卿王殿下,你那种悲天悯人、孩子气十足的爱人方式,欧阳谨还真是领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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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不由己被他拖往床榻边,再被用力一推,整个人踉跄著倒在枕畔。抬眼只见拼命抑制著孩子下落的尧月痛得全然失去了平素的冷静自持,阵阵控制不住的呻吟不断溢出,柔软薄唇已被他咬得血肉模糊。
“来人,打水给卿王殿下洁面!”欧阳谨恶狠狠的语气,“把这个懦弱胆小、只会害人害己的家夥真面目露出来给所有人看!”
南离彦一颤,调转目光不敢置信的朝我望来;青霖冷哼一声,没见他有什麽动作,手里却多了当初给南离彦接生时的透明薄膜手套。
我强敛了心神去看那陷在痛苦炼狱中孕夫的面容,撞进一双带著苦痛、伤恸和谴责的眸子里。
那双眸子先是微微颤抖著凝视了我半晌,闭上,然後又水色莹然的睁开来,一眨不眨盯著我不放,像是生怕一个错眼,我就会在他面前消散开去。俊美的脸庞由於失血和剧痛,苍白得犹如刚从坟墓里爬出来。
“雅少慕。”他瞬也不瞬的望著我,好半天,终於低低的、陈述般的说,“你混蛋。”
我嗓子发干。
他深吸口气,像是忍耐著又一波痛楚过後,低声复道:“你混蛋。”
眼看著那双俊秀的眸子中慢慢盈上泪光,慢慢顺著尧月绝美的脸庞流落下来,只觉得心痛如绞,一时呼吸也憋闷起来。
挣扎著吐出两个艰涩字眼:“尧月……”
“我跟你之间,还有好大一笔账要算。”
他颤抖的双手从床褥抓到自己腹部硕大的凸起上,吃力的仰著头,眼睛却紧紧盯住我,轻微地说,“你以为可以一死了之……?从五年前,绛羲城里的初逢,到关西的朝夕相处,到栖凤宫的互相伤害……一笔笔账,一笔笔亏欠……就算追去阎罗殿,也定然要同你清算干净……”
那一直蠕动不休的腹部忽然加快收缩起来,尧月说了一半的话被迫中断,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逼得他清丽的面庞扭曲起来,额上渗出层层密密冷汗。
“呃啊啊啊…………”
“报仇也好雪恨也好,等过了这一劫再算。”青霖冷著脸走到床前,口气凶得彻底,“现在肯生了?”
不等那痛得死去活来的人回话,两只手已抓住产夫修长的双腿,用力分开,使之一左一右抵在了床的两边。麻利的吩咐道:“打热水来,干净的纱布、剪刀、毛巾,外面的大夫全部待命,随时接手。”
尧月笔直的双腿被大大拉开,弯折成一个奇异的V字型,从我这个角度可以清楚看见血迹斑斑的穴口已经开了五指,有半粘稠的透明液体从里面汩汩渗出。
青霖探过头也看见了这一幕,低咒一声:“该死的,羊水破了你也不吭一声?南尧月你这……”
他骂不下去,忍了忍又问:“什麽时候破水的?”
“……”攥住床栏的十指泛著青白,放弃了抵抗的尧月挤出几个字:“他……他出现时……”
我忍受著青霖将我碎尸万段的凶狠目光,看著尧月一次次朝上挺动高隆的腹部,床单被他没有知觉的抓出一道道曲折波纹,心痛欲狂,却无法稍动分毫。
南离彦拿著锦帕不断给那生产中的人擦去冷汗,尧月的腹部每剧烈收缩一次,南离彦的手也跟著发一次抖,最後怎也忍耐不住,以低得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道:“卿王爷,南离彦不知道你和小月之间究竟有多深重的心结无法打开,可他为了你宁愿忍受这怀胎产子之苦,你即便看在他腹中孩子的份上也不该如此反复折磨他……小月,小月他是生头胎,如果难产,孩子是保不住的……”
仿佛为了映证他这句话的真实性,嘴中死死咬著白色布巾的尧月忽然用力抬起上半身,使出吃奶般的力气拼命朝下推挤著腹中胎儿,声音嘶哑得几乎是在哭喊:“唔唔……啊……啊──啊──!!!”
撑得发亮的穴口开到了九指,随著尧月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吟,一个软软皱皱的粉红色东西自剧烈颤动的穴口滑落了出来,被戴著干净薄膜的青霖眼疾手快接住,抱在怀里──
却,一声哭啼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