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一半,他望见赵雍的表情甚是古怪,眼珠一斜又瞥见赵禹正笑吟吟望着自己,便觉出有些不对,随即便听赵雍笑斥道:“你总这样顽皮,回到家中还要胡闹!”
“我都没有说些什么,是他强要给我安上这身份。”
在赵丙惊诧目光中,赵禹颇觉委屈的说道。
这时候,赵丙哪还不知自己摆了一个大大乌龙,竟将离家多日的小公子当做了乞丐去打发。他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冷汗,吃吃道:“老爷……少爷?”
赵雍笑吟吟点头,一双眼瞬也不瞬望着儿子,满是慈爱。
赵丙神色越发惶恐,他虽不知赵禹秉性如何,但想来随便离家这么久,必然是个任性妄为的性子,自己一时误会招惹了他,能有一个好结果?
“去账房里支一个月工钱。”赵禹指着赵丙随口说道。
那赵丙双肩猛地一颤,莫非这就要将自己扫地出门?他都是府里老人,晓得外间谋生不易,而赵家书香门第,不似别家对仆人动辄打骂,府中为仆多少人都羡慕不来。不过自己都闹出这样严重笑话,被赶出门都是罪有应得,何况最后还能落下一个月的工钱,已经是极好结果了。
他神色黯淡点点头,正要退下,却又听赵禹说道:“你把大门把守的严格,合该赏一赏。不过方才见着我,不报给管事,反要私下打发了,这不对。所以,原本赏钱减一半,只去支取半个月工钱,可服气?”
听完这些话,赵丙僵在当场,掏掏耳朵准备再问一遍,却见赵雍两父子已经谈笑着离开了。他心情潮涌,对着背影连连鞠躬,却又想起来,自己紧紧盯着门口,小公子回家来是怎样进来的?
吴菜重精致,一时开不得席。赵雍轻啜着茶水,对赵禹说道:“在大都时,你与汝阳王府那小郡主厮混一起,我只当少年人的玩闹,没想到你真练成了不错的武功?”
赵禹听父亲这样说,略一思忖便猜到应是李慕文那小子已经去了大都,并将自己事情与两位兄长谈起,兄长再发书信来吴兴。不过父亲既然已经知道些许事情,自己也不再隐瞒,便将离家这大半年所遇种种都对父亲娓娓讲来。
虽然儿子好端端就在眼前,赵雍听到惊险处还是忍不住冷汗直流,紧紧攥住赵禹的手腕不松手。又听赵禹讲起天下纷乱现状,赵雍不免沉默良久,好一会儿才喟叹道:“赵家受万民供奉良久,如今百姓罹难,该当承担起一个责任。你有这志向,也有不错本领,这都是极好的。不过,终究年纪太小了……”
赵禹心下有些不以为然,不过他刚刚回家,不想与父亲争执起来,便点点头。
父子两个又谈论片刻,厨上饭菜已经准备妥当,便一路谈着去吃饭。
——————————————————————
PS:话说多了大家都会厌烦,所以心里很渴望,还是一直在控制着。。。新书上传,亟需支持。。。一个推荐一个收藏,都是比钻石还珍贵的支持!当然,最希望还是书评区能出现真正喜欢这本书的书友的声音,否则充斥大量广告之类,点开界面总觉得非常尴尬……
;
031章海沙舵主张士诚
儿子回家,赵雍老怀大慰,也不再闭门谢客,便将大半年积攒下的人情往来翻出来处理一些。
无论兴乱与否,江南都是文兴之地。赵雍是当世宗师,总有许多人慕名拜来,加之赵家都有些世交往来,一时间门庭若市。
赵禹偶尔会陪父亲见见访客,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没有那耐性,还是在家里读书习武。
赵雍归乡后,将大都家宅中珍藏的书籍分几批运来,准备批阅整理后修建藏书楼保存下来,以待盛世通宁时刊行天下。
赵禹游历大半载,心中多了许多主张,拾起往年读过的书籍,原本不甚明了处又有了新的见解。书文一道,讲到底都是经世致用的手段。赵禹虽然醉心武功,但于文事一途却从不看轻。
尤其游历归来,更觉武功高绝开山立派之类也没什么了不起,如张三丰那般,他存在于世固然是一道靓丽风景,人间一佳话,但若不存在,也未必就有什么了不起损失。江湖上向来不乏武功精深的大宗师,人世间却独缺经世致用的大贤才。前者了不起啸傲百年,后者却能够则被万民。
倒并非武功就弱了文章一筹,赵禹就听张三丰讲起多年前一位杨姓大侠,曾将南征的蒙古大汗斩杀!这样的习武之人,以一己之力延续一国国祚,才配称得上真侠士。江湖上厮杀斗勇,逞一时意气,讲到底与烟花地厮混所谓才子没有什么区别。
文武之道,最终都要入世才是真髓。所谓遗世而独立,崖岸自高,不过是酸腐的孤芳自赏,真正儒者抑或侠客,都是不屑的。譬如赵禹的祖父赵孟钊朐伲幢鼐兔挥芯乐掠玫男乃迹皇鞘痹斯藻浚⒍运仓疃喾辣福钪罩宦涞绵堤疽簧誓那椤�
做不做成事,抑或愿不愿做事,是两个不同问题。赵禹虽然年幼,但心中都想做出一番事,所以张三丰修为绝高,为当世翘楚,赵禹虽然尊重他,但都不会顶到一个高位去膜拜。在他看来,武功高绝盘踞武当山的张三丰,未必就及得上本领低微但却矢志造反的朱元璋。
只是各人看法不同,也不好一概而论。
在家呆了许久,静极思动,赵禹又想起回家那日遇上的那两个海沙帮的人。他将这事与父亲提了提,赵雍思忖许久后才叹息一声道:“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些盐枭许是心怀异志要借借我家祖上遗留的名声。他们若成气候,纵借给他们也不成问题,只怕行事莽撞无章法,最终累及江南百姓。”
赵禹想了想,说道:“左右我在家无事,便去苏州会一会那什么张舵主,也告诫他不要随便打赵家主意!”
赵雍听到后,脸色一变,紧张道:“那些盐枭凶残霸道,你一个少年如何去得!”
赵禹笑笑,说道:“父亲放心,那海沙帮都只是江湖上寻常一个帮派,纵有几个好手,都未必是我对手。况且,我只寻那姓张的晦气,又不是与他整个海沙帮为敌。我都听那两人讲起,姓张的飞扬跋扈,在帮派里未必就得人心,到时都会见机行事。事不可为就即可抽身,那些人还没本领害我性命!”
赵雍听了,才记起儿子已经算个武林高手,只是他心中总将之当做膝上孩童,还是不甚放心。不过他也知赵禹性子,未再多劝,只说一定要小心。
苏州与吴兴相距并不甚远,往来一趟只要三四日光景。赵禹离了家门后乘马赶去,他如今都晓得一些江湖经验,并未直接找上海沙帮,在左近府县码头酒肆流连几日,打听到许多江湖轶事。
苏杭之间,古来就是富硕之地,人烟稠密,自然也就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无所不包。区区苏州一城,叫得上名号的就有十余家之多,但当中名气最甚的,便是天鹰教、海沙帮和巨鲸帮。
天鹰教据说有明教背景,声势最盛时几乎独霸整个苏州,不过近些年收敛许多,声势也弱下来。海沙帮贩私盐,巨鲸帮霸漕运,都是人财鼎盛的大帮派,根深蒂固,势力都很庞大。
赵禹要寻海沙帮晦气,却不想给家里招惹麻烦。思忖许久后,他单人匹马挑了几个海沙帮的小据点,也不伤人性命,然后便在苏州城游荡起来。
这一日,赵禹正在湖畔酒楼临窗座位上观赏湖光山色,那湖面上突然游来一艘画舫。画舫前端站立着几名彪型壮汉,当中簇着一个穿文士衫、三十余岁的汉子。那汉子身形都异常高壮,文士衫裹在身上绷紧,勾出衣衫下贲张肌肉,非但未添几分儒雅,反倒显得特别怪异。
画舫游到湖边,那汉子对着窗前赵禹拱手道:“在下海沙帮张士诚,听闻少侠与我帮中兄弟生了一些误会。未知可否赏面来画舫一聚,游湖饮酒,泯却恩仇?”
总算找来了,赵禹嘴角勾了勾,算计起自己这几日弄出的动静,而海沙帮此刻才找上门,却是不如自己先前所预计那般在苏州城里耳聪目明。他有心要震慑这些强人,将一角银钱丢在桌上,两手把住窗棂,纵身一跃,便出了酒楼。
他的遮风步轻功,轻灵飘逸,一口内息将竭时,脚尖又踏上河畔柳枝,数丈远的距离,竟然脚不沾地,兔起鹘落间便落上画舫,笑吟吟望着被数人保护一脸惊色的张士诚。
那张士诚未料到少年武功竟有这般造诣,一时间慌乱便弱了气势,众人保护中仍觉惶恐。片刻后他才恢复些许气度,拨开身边诸人,轻斥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赵三公子是我的贵客,难道还会伤我不成!”
赵禹听他一口道出自己身份,心道这张士诚都是心思缜密之人,应是派人去吴兴仔细打听过自己的底细。不过,他的本领高低,就连父亲都不甚了了,这张士诚更不会清楚。此番道破自己身份,倒有一些故弄玄虚色厉内荏的样子。
推开众人,张士诚大踏步走上前,脸上堆满笑意拱手道:“赵三公子身份尊贵,此番屈尊纡贵来苏州,张某有失远迎,罪该万死!”
赵禹眼皮一翻,似笑非笑道:“你只一条命,若要万死,可有些难啊!”
张士诚只是客气说辞,却没想到赵禹这般作答,竟丝毫不留情面,脸色顿时一僵,心中腾起怒气。不过方才赵禹展露那一手绝妙轻功却让他心存忌讳,加之还有几分利用赵禹的算计,便干笑一声掩饰几分尴尬,向后方挥挥手,便有人捧着两个托盘走上来。
托盘上各放着一个风干人头,正是赵禹那日在吴兴城外所遇见那高瘦两人。赵禹瞳仁一缩,倒有些佩服这张士诚的狠厉果决。看人头应是数日前便被砍下的,可知张士诚早就预料自己会打上门来寻晦气,早早做了准备。
“赵老大人致仕荣归,张某虽然出身草莽,都想着人去拜会庆贺。只是这两个混账做事不稳当,让三公子心生误解。我摘下这两颗人头,并略备薄酒,向三公子赔罪,还望见谅。”
张士诚说着,还不忘打量赵禹神色。他这一番虽是示弱,又何尝不是存了示威的心思。赵家陡然冒出一个武功高强的三公子,着实出乎他的预料。不过少年未必见惯血腥,两颗人头摆在面前难免会心悸,这样才好震慑赵禹嚣张气焰,继续谈下去。
不过很快,张士诚就失望了。赵禹眼中异色一闪而过,旋即却又露出略带讥诮的表情,让张士诚一番算计落了空。他都算是个人物,展臂一伸,说道:“请三公子入席。”
画舫不小,宽都有将近两丈。赵禹随张士诚走进其中,看见舱中已经布下宴席,有三个劲装汉子正对舱门而坐,望见赵禹走进来,眉目间颇为不善。
“这三个,都是张某一母同胞的兄弟。”张士诚笑着对赵禹说道,然后转过头不悦道:“你们三个怎可如此托大?赵三公子大驾光临,你们非但不出门迎接,反倒早早入席!”
未等那三人开口,赵禹摆手道:“我这次来什么目的,你都晓得。莫摆弄那些虚伪套路,大家直来直去分讲清楚,我还当你是个真正汉子。”
席上那张家三兄弟听赵禹言语这般不逊,站起身登时要发作,却被张士诚冷眼制止。他转头浅笑请赵禹入座,又吩咐手下开船向湖中游荡。
;
032章燕子坞前鄙慕容
赵禹对那张家几兄弟凶戾目光视而不见,坐下来自斟自饮,摆出目中无人的姿态。他都算有些江湖经验,晓得恶人还需恶人治,若以礼相待来讲道理,多半还会被认作软弱可欺。而自己开始便摆出强硬姿态,反倒会令这些人心存顾忌。
当然,若不能震慑住这群人,赵禹这番来最终都会自取其辱。不过他都打听清楚,海沙帮虽然势大,却并非铁板一块。原本的总舵主元广波死去后,至今已有十余年,张氏兄弟乘机崛起招揽大批帮众,但原本帮中许多老人却还拥戴元广波日渐长大的遗孤。所以张氏兄弟虽然势大,未必就有力量压住自己。
这张家兄弟,并不以武功见长。最厉害的一个张士德,虽有“江中银蛟”的名号,正坐在赵禹斜对面。但在赵禹看来,都不过如此。
眼下他虽然孤身一人,群敌环伺。但这张家兄弟无歹意还倒罢了,但凡有异动,画舫上无人能逃出他的飞刀绝杀!
虽然慑于大哥威严,张家那三兄弟不敢对赵禹如何,但见他旁若无人的狂态,心中还觉忿恼。那江中银蛟张士德冷笑一声道:“是了,你虽是前朝帝胄,不过大宋已经亡了那么些年,只怕平日也尝不到多少好吃食。这番我大哥请你,正该多吃一些涨涨见识!”
张士诚嘴角含笑,也不制止兄弟,还将一盘鱼烩推至赵禹面前,说道:“这一道鲥鱼烩,寻常酒家都置办不起,三公子可尝一尝。”
赵禹执箸在鱼烩里翻了翻,嘴角撇一撇,道:“长江鲥鱼,天下珍馐。只是这鱼烩做的不得其法,白白暴殄天物,不尝也罢。”
那张士德冷哼道:“你这小子,吃过几碗干饭,也敢大言不惭!”
赵禹笑一声道:“此鱼惜鳞如惜德,不使子陵朝帝阕。讲的是后汉时,贤士严子陵因爱鲥鱼味美,几番拒绝汉帝征辟,因此这鲥鱼烩又叫做子陵不拜。鲥鱼味美,味在鳞下一分鱼膏,鱼肉反倒不甚紧要。尚有桃花春气在,此中风味胜莼鲈,不得其时,不得其法,不吃也罢!”
张家几兄弟听赵禹侃侃而谈,望望桌上浓白鱼汤,原本萦绕鼻端的鱼香味道登时觉得索然无味起来。
赵禹又指指桌上一盘银鱼脍,说道:“太湖银鱼,细如柳莹如玉,能切成萝卜丝一般模样都算个本领,只是白辜负这鱼脍‘银月冷刀光’的美名。”
张家兄弟表情越发尴尬,良久之后,那张士诚才强笑一声道:“张某自觉都算个吃家,今日听到三公子雅论,才知自己以往不过牛嚼牡丹,不得其味。惭愧惭愧!”
赵禹丢下筷子,冷声道:“吃饭活命,玉碗珍馐未必及得粗茶淡饭踏实。我不管你派人去我家打的什么主意,以后都不希望你们再纠缠!”
张士诚没有答赵禹的话,而是临窗而立,悠然道:“目睹三公子一身惊人技艺,倒让张某记起流传姑苏一桩江湖旧事。此湖中有一处燕子坞,前朝时这燕子坞曾居住一名武林侠客,倒与三公子身世有几分相仿。他都是皇族余脉,复姓慕容,单名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