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度秋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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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度秋凉-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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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札合尔很实诚地摇头,“他的情况很特别,这只蛊王的力量非常强大,我没有把握。不过,我可以很肯定地说,如果不照我的方法来办,蛊王一定会破体而出,文暄没有半分生机。”
    提萨丹瑞和南疆神医一齐点头,眼里却都有着不忍。现在这样的情形,只能按照札合尔说的那个法子搏一搏,否则蔡霖就一点生存的机会也没有了。
    蔡炫无计可施,又不可能再拖延下去,只得一咬牙,对札合尔说:“那就拜托兄台了。”
    “放心,我会尽全力。”札合尔的神情很严肃,一点也没有儿戏的意味。
    计议已定,他们便立刻行动起来。札合尔准备药物,提萨丹瑞用自己的鲜血让自己最好的护身神蛊兴奋起来,南疆神医拿出刀圭药石,有的放在火上烧过,有的浸入烈酒。蔡炫不懂他们那些,只能坐到蔡霖身旁,担忧地轻抚他的额头、脸颊。
    将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札合尔让屋里的丫鬟仆役全都出去,叫那些剽悍的南疆护卫守在屋子四周,防止有人惊扰,然后将门窗紧闭,这才动手。
    晏九坚持职责所在,不肯离开。札合尔便同意他留下,郑重地吩咐道:“没有我的话,你不能有任何异动,若是惊到蛊王,后果不堪设想。”
    晏九立刻点头,保证不会轻举妄动。
    夜很长,守在屋子四周的人站在寒风中只觉得黑暗似乎永无尽头。屋子里灯火通明,却一直没有动静,仿佛里面空无一人,有一种诡异的气息在弥漫,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对于整个南疆而言,新蛊王的出世是无比重大的充满神圣意味的事件,基本等同于大祭司的传承,甚至比皇帝的更替还重要。本来应该举行盛大的仪式,举国欢庆,可现在事出突然,什么都来不及做,便要迎新新一代蛊王的到来。
    赵一杰带着李四季,历尽千辛万苦,互相掩护着,从敌人的重重包围之中潜出,然后让李四季去找到白贲,传达圣上旨意,自己便施展轻功,赶到一品楼。
    这里很安静,显然没有敌人进入,他略略放心,纵身而起,轻飘飘地跳进院子。
    入目一瞧,他不禁吓了一大跳,院里鸦雀无声,却站满了人,将正房团团围住。风已经停息,不少人提着灯笼,能清楚地看到他们都是南疆人,一个个神情肃穆,透着极度的虞诚,看情形是在保护房里的主人。
    赵一杰想了想,便现出身形,上前去拱手为礼。他刚想说话,便有提萨丹瑞的管家赶过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凑近他身边,压低声音问道:“你是何人?来此有何贵干?”
    赵一杰轻声说:“皇上派在下前来探望蔡大人,请问蔡大人是否安好?”
    那个管家不认识赵一杰,但听说是皇帝派来,神情间便很客气,“有劳陛下关怀,圣子大人一切都好。”
    赵一杰却有点不信,“诸位这是……”
    那个管家语带恭敬地说:“我们正在迎候新蛊王出世。”
    赵一杰清楚其中关节,不由得惊愕莫名,“不是说要等惊蛰那天才出世吗?”
    “蛊王乃天神赐予,既要降临,我等凡人只有敬候,不可违逆。”管家满脸虞诚,望空深深一辑,然后才道,“这位大人,圣子大人正在要紧关头,不可惊扰,因此不能让您进去,还请见谅。”
    赵一杰不清楚当年皇帝与蔡炫的情感纠葛,却很明白蔡霖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这时非常担心,不亲眼看着根本无法回去向君王交代。他想了一下,谦和地与那位管家商量,“我保证不出声,可以让我进去看看吗?”
    “不行。”管家斩钉截铁地拒绝,“新蛊王出世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时刻,绝不能让陌生人靠近,否则圣子会有危险,新蛊王也可能会失控,请大人理解。大人若是不愿回去,那就先到厢房去歇息吧。”
    赵一杰听他说得凶险,便不敢再坚持,却也不肯去厢房,而是与他们一起待在屋外,等待消息。
    对于宫墙内外的人来说,这都是一个漫长的夜。欧阳铿坐在大殿的龙椅上,一直纹丝不动,安如磐石。他的镇定让殿里的倚卫、太监、宫女们都不再惊慌,而是各司其职,放在龙案上的茶杯里一直没有断过滚水。欧阳铿偶尔呻一口热茶,平静地等着黎明到来的时刻。外面的阵阵杀声并没有扰乱他的心神,而让他惟一感到担忧的是一直没有消息的蔡霖和蔡炫。
    派出来的赵一杰至今没有回音,不知是被叛军挡住了还是一品楼那边出现了意外。他耐着性子等到五鼓鸡鸣,终于有些按捺不住,转头对刘福说:“叫陆双良过来。”
    刘福一向善于体察圣意,此时一听便知道他的意图,立刻轻声劝道:“赵大人既能出去,就肯定能够进来,既然到此刻仍未回报,肯定是留在一品楼那边协助蔡大人处置事宜。若是他欲求援,定会直接向白大人调兵,比回宫来还方便快捷。皇上暂且歇息,等到天明之后再看情形吧。赵大人和吴大人都出宫了,这里只剩下五位大人保护皇上,不能再调人离开了。”
    欧阳铿面色稍霁,微微点了点头。刘福说得不错,如果赵一杰要援军,可以直接向白楚调兵,比冒险回宫要快得多。若是蔡氏叔侄有什么意外,赵一杰肯定要回来向他禀报,既然直到现在也没消息,那就是两人尚未遇到危险。想到这里,他的心便安定下来。
    又等了大约一个时辰,欧阳拓带着东宫侍卫赶来金殿。他浑身浴血,进殿前将手中的剑交给了侍卫,然后才跪下,朗声道:“父皇,潜进宫中的刺客已基本肃清,侍卫们正在严密清查漏网之鱼。只是宫外叛军势大,儿臣恳请父皇速速离宫暂避,由儿臣留在宫中,率羽林军挡住叛军。”
    欧阳铿温和地说:“起来吧。”却没有答应他的提议。
    宫中有密道通向皇城之外,是万不得已时的逃生之路,但欧阳铿身为一国之主,又性情刚毅,怎么也不可能在叛军的逼迫下仓皇而逃。他起身走下丹墀,对儿子说:“走,陪朕出去看看。”
    欧阳拓急忙挡在他面前,诚恳地道:“父皇,现在外面形势未明,父皇不宜轻涉险地,还是在殿中歇息吧。叛军虽然凶悍,却仍比不过我皇家大军,等天明之后,白贲率军赶到,叛军之势即会冰消瓦解。”
    欧阳铿微微一笑,“朕只是出殿看看,不会上宫墙的,不用担心。”他的态度虽然和蔼,但声音里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欧阳拓知道无法劝阻,只得紧跟在他身侧,随他走出金殿大门。
    皇帝身边的五个近卫呈犄角之势护卫在他身边,大批侍卫围在稍远之处,大殿顶上的侍卫仍然守在各自的位置上,所有人都保持着警觉,随时准备应变。
    欧阳铿走出去,立刻被寒冷的空气所包围。刘福连忙为他披上袭衣,并递上手炉。
    欧阳铿没有接,而是悠闲地走到雕栏边,负手看向前方。
    黎明的曙光已经在天边闪现,宫墙里的情况已经能看得很清楚。到处是血迹、残破的兵刃、倒伏的尸体,却已没有打斗的情景,只有一队一队的侍卫来来去去,检查倒地的刺客,救护自己的同伴。
    高高的宫墙上,战况仍然很激烈,箭矢划空而过的嗖嗖声不绝于耳,撞向宫门的巨响回荡在空气中,可见情势之危急。
    欧阳拓不担心别的,就怕宫门被撞开。正门还好一些,修建得很牢固,可那些供太监、杂役进出的角门就没那么坚固,叛军已经撞了很久,随时都会破门而入。
    欧阳铿也知道这些,却并没打算逃遁。他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如果叛军当真撞开宫门攻进来,羽林军和宫中侍卫应该怎么应对,自己应该坚守在何处。他相信白楚与白贲定会很快调集大军赶来救援,不会给叛军太多时间,用不着多久,叛军就会覆灭。
    皇帝和太子各怀心事,正在默默思忖,忽然,有一阵奇特的“嗡嗡”声传了过来。那声音仿佛起自地底,有些沉闷,接着就渐渐变得清亮高亢,扣人心弦。
    欧阳铿仔细辨别,发现那声音来自一品楼的方向,不由得心中微微一惊,抬头看向东方。
    随着仿佛银瓶乍破般的声音破空而来,只见一道淡淡的金芒从那边升起,并迅速在空中弥漫开来,与天边的朝霞交相辉映。
    那种异乎寻常的耀眼的瑰丽震撼了所有人的心。


84章
欧阳铿隐隐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很可能发生了。他看着那壮丽的景象,心念电
转,沉声道:“神光降世,天佑大焱。”
欧阳拓马上明白过来,立刻朗声说道:“神光降世,天佑大焱,天佑吾皇。”
这时,那淡淡的金芒越发亮丽,先在空气中静止了一会儿,然后向皇宫移来。宫
里的人看着那片金芒发呆,听到太子殿下的声音,全都不由自主地跟着说:“神光降世,天佑大焱。”话一出口,他们都兴奋起来,刚才的焦虑担忧一扫而光,忍不住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声浪很快响遍皇宫,传上宫墙,羽林军们高声欢呼,“神光降世,天佑大焱,天
佑吾皇。”
外面的叛军本是人人奋勇当先,此时却不免疑惑起来,动作放缓了,射出的箭也
不再那么有力,攻势明显减弱。
那片金芒缓缓移到皇宫之上,停顿片刻,如一片云雾般降下来,笼罩在欧阳铿与
欧阳拓身上。相比之下,欧阳铿身上的金辉更加耀眼,看上去仿若天神临凡。欧阳拓的一身白色轻铠上全是已经变成暗褐色的血迹,被淡淡的金芒映衬着,也有种不似凡人的特异风采。周围的侍卫都看得有些发呆,一时鸦雀无声。
欧阳铿虽然不明白为何会这样,但机不可失,如此奇妙的景象不可不让更多的人见证,尤其是叛军。他大步走向正门,登上楼梯,站到宫墙上。欧阳拓立知其意,便没有阻拦,紧紧跟随在他身后。
皇帝与太子现身宫墙,下面聚集的叛军都不由自主地停止了进攻。皇威显赫,他们本能地心存敬畏,何况此时天降异象,仿佛在给欧阳父子保驾护航,更让他们心里惴惴不安,不敢再行逆天之举。
欧阳铿的身上光华流动,配上一身雪白的衣饰,似乎整个人都在发出璀璨的金光。
他看着下面,气沉丹田,缓缓地道:“朕受命于天,岂是宵小之徒能够觊觎?尔等助纣为虐,阴谋弑君莫位,颠覆我大焱江山,让百姓流离失所,此乃大逆不道,当灭九族。若尔等缴械投降,朕可以赦免尔等家人,若是反戈一击,朕便既往不咎。凡忠心护主、奋力杀贼之人,朕都重重有赏。”
他的话铿锵有力,猛地砸在每个人的心里,下面的叛军顿时面面相觑,有些人就动了弃暗投明的心恩。一直在叛军后方猛攻的白楚不失时机地高声下令,“叛军听着,弃槭投降者,立刻到皇城西门集合,弃暗投明者,马上到这里来,仍欲继续为恶者,当心天谴。”
叛军的阵营很快就乱了,“天谴”二字带着不可抵挡的巨大力量,让那些禁军官兵惊恐万状。眼前的景象别说他们从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说过,这不是神力是什么?
这时,到远郊调兵的白贲带着大军浩浩荡荡地冲进京城,迅速将叛军包围得严严
实实。情势立刻逆转,叛军从人多势众变成了以寡敌众,士气更受打击。
欧阳铿沐浴在金光之中,挺立在宫墙之上,修长的身体里散发出顶天立地的磅礴
气势,望之犹如天神。刚刚冲到宫外的那些将士不由得气为之夺,情不自禁地高呼“万岁”。
欧阳铿气定神闲,向下挥了挥手,平淡地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刘福踏前一步,高声宣旨,“皇上有旨:‘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遂旨。”城上城下齐声响应。
白楚下令,“冲。投降者,恕;顽抗者,杀!”
在他身旁的还有城亲王欧阳平父子与安王欧阳瑾,都是仗剑披甲,一闻警讥便赶来救驾。他们一路遭叛军拦裁,多亏王府卫队拼死力战,又加白贲闻讥后派人接应,这才保着他们冲进皇城。此时此刻,他们都带着自己的侍卫冲杀向前,想要尽快突破叛军包围,到宫里与皇帝会合。
强弱易势,叛军兵败如山倒,纷纷弃械投降,有的更反戈一击,转身向自己的上司杀了过去。
欧阳铿看着宫墙外激烈的厮杀,始终面不改色,即使有箭矢破空而至,直向他飞
来,他也不躲不闪,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欧阳拓以及其他五个近卫都非常注意,总会提前出手,及时挡住飞来的矢石,不让皇帝有丝毫损伤。
太阳一点一点地升了起来,京城里却很安静,因为金城戒严,大家也隐约听说了似乎有人造反,所以都待在屋里,免遭池鱼之殃,不过,有一辆宽敞的马车却从一品楼驶出,向皇城疾驰而来。
离宫门越近,喊杀声便越清晰,蔡炫微微撩开帘子,从小窗往外看,脸上隐现忧
虑。过了一会儿,他转头关切地道:“文暄,此地太过凶险,我看我们还是暂避一时,不要再过去了吧。”
蔡霜躺在车厢里,脸色煞白,唇边却带着一丝笑容,竭力安慰他,“五叔,我没
事。我跟皇上在一起太久了,盅王最熟悉他的气息。我现在体弱气虚,蛊王认为我再不是理想的栖息之处,所以才会去找他。如果我不把它收回来,只怕大焱国就没有皇帝了。蛊王毕竟由我养了十年,只能我能把它唤回来,你们都不行。你放心,我与它是相依为命的关系,它不会伤害我的。”
陪在一旁的提萨丹瑞和礼合尔都点头,“对,文暄说得不错。他与盅王的关系最亲密,现在蛊王刚刚出世,不可能反噬,他们会有很长时间的友好期。”
蔡炫轻叹,“道理我懂,可如 ……,文暄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如今元气大伤,必须静养很长时间方能恢复,这里兵荒马乱的,我不想他再出什么意外。”
提萨丹瑞的心情也一样,但是蔡炫不懂盅,他却是明白的,如果蔡霖不将盅王收
回,后果不堪设想,蔡霖固然性命难保,焱国的皇帝和太子也都会被蛊王吞噬,而瑞国失去蛊王,很可能抵挡不住那些心存贪念的邻国入侵,因此无论有多么危险,蔡霖都必须过来召唤蛊王,带它离开这里,返回南疆。看着蔡炫充满伤感的脸,他低声说:“蔡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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