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良喻的落寞被顾良唯看在眼里,她现在唯愿将来顾良喻不会后悔。
毕竟人生如长夜,不是所有人都能抓住自己那一丝温暖。
不知为什么,顾良唯想到了尉迟江。
她清晰的记得,尉迟江在最狂『乱』的时候,在她耳边一句又一句的叫着一个模糊的名字。
周生茸……
如果她没记错,应该是这个。
顾良唯的眼中,逐渐的聚拢一起阴霾。
她这一世,都被毁的没有了爱人的能力,那么好,尉迟江,一起下地狱吧。
顾良唯一直没有告诉顾良喻的就是,她心意已决,等爹和娘的真相大白之后,她就去找尉迟江,直觉告诉她,她和周生茸长的特别像,所以尉迟江那个毒辣的男人才会那样折磨她,这笔账,她早晚都要讨回来!
心中一阵翻来覆去的滔天仇恨,顾良唯自己都觉得,那件事彻底改变了自己。她不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顾良唯了,那个单纯又与世无争,还要靠着别人保护自己的小庶女。
她叹了口气,眼下只盼望着顾良喻能够平安无事了。
顾良唯看出来顾良喻今晚就想走掉,她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随着她。
步千湛对顾良喻的真心和爱意,她作为旁观者,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只是白起那日对她说的话,让她心惊胆战。
白起说,步千湛活不过四十岁。
所以那天她才会那么地失措,心里为顾良喻和步千湛感到没来由的失望似的疼,她希望顾良喻幸福,可是天不遂人意,谁不都得认命吗……?
她『逼』问白起缘由,白起闭口不提,避重就轻的说什么步千湛身上有顽疾……鬼才会信!
如果步千湛身体不好,又怎么会轻易承诺?!她太了解步千湛!
“小唯,你先回房去。”白起和尉迟漱早就找个借口离开了,客栈大堂里面只留下了步千湛和顾良喻,只有顾良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站在原地,『摸』着自己的衣带,沉默的出神。
那双有几分深沉的眼睛已经不复昨日了,顾良喻心里有些堵,但顾良唯很快明白过来,点点头就回了房。
步千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牢牢的锁住顾良喻,他的声音潺潺流淌过空旷的大堂:“小二,花雕。”
顾良喻笑了起来,一直紧紧锁着的眉头也舒展开了,人生如此,拿酒来。
步千湛见她笑了,暗沉得眼睛轻轻的弯了起来,像是一小个月亮嵌在上面。
顾良喻一时怔松,深陷他的眼眸,深陷他和她的回忆。
就是回忆之间,步千湛默不作声的牵住了顾良喻的手,顾良喻一僵,想到两个人还没正式和好,不免有些拉不下来脸。更何况,有些话他根本就没解释。
顾良喻想要挣脱开,他冰冷的声音却说:“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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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的陪我呆一会儿。”步千湛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
顾良喻心里不知为什么,莫名的一酸。
察觉到她情绪变化似的,步千湛面向她,大手覆在她眼睛上:“顾良喻,不要哭。”
他不说这句话还凑合,说完了之后,顾良喻觉得浑身上下的难受都往心头涌。
“步千湛,你现在这样算什么?大家快要分开的安慰?”
顾良喻坐在椅子上,身体有点僵硬。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步千湛的话,相比于步千湛,她觉得自己的反应这样的笨拙,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一直被他牵制着,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
步千湛没有回答她,两个人坐在靠窗的位子。
晚上的风有点凉,步千湛忽然就站起了身,整个身体越过了桌子来,摇曳的烛火堪堪擦过他的衣袍,顾良喻一怔,他的手指就轻轻的像一阵风附在了衣领上。
步千湛皱着眉,有些不满的小声说:“这么粗心大意,以后可不行。”
顾良喻在桌下的手简直握紧了拳头,她咬碎银牙,她一腔怒火!
不是说好了分开吗!这样撩拨她,又算什么!!!
顾良喻任由他正好衣领,整个人瘫软在椅子里面,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而步千湛遥遥的看着她的脸,上面印满了无法言说的难过,他一向那么爱她,他知道她现在的心里是不好过的。
步千湛直直的看着她,像是要把她这幅样子看到自己的心里去。
“你别多想,我既答应了你,就不会食言……”步千湛这样说着,顾良喻却仅仅抿着唇,眼睛也不看他,看着桌面上那一盏烛台。
“我想找你好好的,说说话。就这么安静的坐着。不管是你说,还是我说。只要有一个人说个不停,或者两个人聊得都很开心,就好。”
步千湛难以忍受这样的顾良喻,『逼』得他发疯,所以他才想出这么个滥招数来强迫顾良喻和他说话。
顾良喻索『性』将头扭过去,留给他一个侧脸,那侧脸般般入画,灵动秀致,一生恐怕再也难忘了。
他又说不出口的苦衷,他同样也不希望拖她下水。真是不知道这算是一个自私的想法,还是一个可恶可憎的念头。
“记得我曾经教过你的司马大人的《上林赋》么,阿喻。”
顾良喻的脑海里,浮浮沉沉,关于那一年的回忆,很快就被牵连了上来。
那一年她还只知道牵着步千湛的衣角跑,可是步千湛却已经长成了一个青竹一样挺拔又惹人侧目的翩翩少年。
步千湛从学堂回来之时,总是会带着她,到家中的唯亭去练字。
沾了唯亭池子里面的水,那个少年吴带当风,他的瞳仁像墨一样的清亮和沉稳,他吊起嘴角,轻轻的说,轻轻的对她说:“长眉连娟,微睇绵藐,『色』授魂与,心愉一侧。”
“步千湛,这是什么意思?”
“眉目传情,心投意合。”
那时年纪小,少年风流春衫薄,顾良喻悄悄的红了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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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上一章的上林赋出自汉朝司马相如的《上林赋》,尽管我个人很不喜欢这个披着高富帅外皮的**丝,但是他的才华是真的比他的人品值得人肯定。)
然后步千湛总会吊起眼梢子,戏谑的问:“大小姐,在想什么?”
顾良喻生怕他看出来自己的心事,赶忙一个拳头抡了过去。
她知道他肯定明白自己心中所想,不然怎么会一直一直的用那双好看的眼睛看着自己。
顾良喻的眼中涌起了一阵悲凉的惆怅。
“阿喻,原谅我。”
步千湛看着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却觉得自己真真的是办了一件自己给自己下绊子的事儿。
明明是她面上看起来那么难过,自己心里却是千刀万剐一样的难受。
真相就在嘴边转了又转,却还是咽了回去。
小二悄悄的将一壶花送了上来,抬眼偷偷的看了看步千湛,贱步千湛的低垂着眼睑,不知道想什么,小二不禁开始胡思『乱』想……这人看着怎么这么眼熟……莫不是……
小二绞尽脑汁的想着,可是步千湛却在这个时候慢慢的抬起了眼。
那双眼简直就像是深井一样,比一切利刃还要洞察人心,小二的目光和步千湛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儿,他心里猛的一突,赶忙低下头离开了。
步千湛的手指轻轻的摩擦在青梨瓷酒盅的边缘,一下又一下,像是『迷』失在了那段悠长的时光里面,和顾良喻一样。
顾良喻心里倒是默了一下,步千湛这句话像是一点火星子溅进了心里面,带起丝丝的闷痛。
其实,只要现在他一个开头,她就回头。
顾良喻不发一言的王者步千湛,贝齿扣在下唇上面。
“你爱我吗?步千湛,我说真的。”顾良喻夺过那一壶花雕,闷头喝了一大口,那酒『液』**辣的一下子冲进了喉咙,简直要了顾良喻的命。她不是不能喝酒,只是这次带了情绪,未免伤身。
没等步千湛说话,顾良喻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反正离别在即,全盘托出又不会死。
“我从见到你的时候就知道,我这辈子,我顾良喻这辈子,都不会找到比你再合心意的男人了……你信吗?这就是命。卿是我的命,更是我的劫。早知道是现在这个结果……嗤,我还折腾个什么呢。嫁给谁,不是一样。”
只爱你,不爱别人,所以嫁给谁都是敷衍的过这一生,大不了落落寡欢。
女人嘛,一辈子总是要相夫教子过一生的。
步千湛的眼睛一直瞧着顾良喻,她因为一口气说了那么多的话,而面『色』绯红,更加秀致美好的样子。
“你知道吗?我总是觉得,为了你,再没脸面都无所谓。谁叫我这么离不开你,这么软骨头,没脾气。”
顾良喻红了眼眶,她捂住自己的脸颊,脆弱的声音无助的从指缝中间倾斜出来:“我无能,是我无能。果真是谁爱的多,就谁要输吗……?”
步千湛将目光静默的转开,他怕下一秒他会控制不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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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千湛却只是换了一个话题,那么轻巧的就带了过去。
“我还记得有一年我们在宗祠罚跪的时候。”
顾良喻吸了吸鼻子,又拍拍自己的额头,努力睁眼,想让自己保持清醒。
既然这样,那么大家都一起把话说开吧,也好,就这样的一个夜晚,大家一起回忆过去,大家一起痛苦。
“我也记得……其实我们在一起的很多细节我都记得。你信不信?”
顾良喻低下头,『露』出脖颈一小段白皙的颜『色』,她那么温顺的给步千湛倒酒,满满的一小只酒盅,就像是最后一次做着这件事一样。
步千湛的眼里含了悲凉的笑意。
“你总是会把事情来到我的头上,然后,我毫无怨言的替你承受所有责罚。”
“那个时候,小唯还总是嫉妒我们的关系比较要好呢……哈哈哈……”
顾良喻伏在桌子上,看着步千湛略微有些青『色』的胡茬哈哈大笑……她笑呀,笑呀,眼泪都流出来了……
“是,她明明是你的妹妹,却总喜欢跟在我的后面。”步千湛见她情绪泛『潮』,遂又从袖袋中取出帕子,递给了她。
“现在,她也算是物归原主了。”步千湛如是说着,顾良喻隔着泪眼看去,那分明是她很多年前的玩笑之作。
原来他一直留着……
这张手帕上面歪歪扭扭的绣了个“湛空初虹”四个字,当时绣这手帕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被姨娘『逼』着学女红,实在不知道绣些什么好,就灵机一动,绣了个隐含步千湛名字的短句。
她目瞪口呆,心头惊雷一样滚滚而过。
他一直留着,这意味着什么……?!
所有的深爱都是秘密。世人皆如此。
“你……”
简直像是陷入了深深的泥沼里面,不可自拔,顾良喻精神即将崩塌了。真相好像就在眼前,真相也好像擦肩而过,她徒劳,什么都抓不住。
顾良喻甩甩头,举起手中的酒盅,妖娆一笑:“步千湛,是个男人今天就一醉方休……!”
步千湛眯起眼睛,敏锐的捕捉到了“是个男人”这个字眼。
他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顾良喻悄悄纳闷着,步千湛的脸『色』果然变化多端。
步千湛拿起她的酒盅,双眼直直的盯着她,就着她的杯子喝了进去。
顾良喻翻了个白眼,真是个变态,居然有这种嗜好……她夺过自己的酒盅,面颊酡红的胡『乱』吼道:“去去去,找你自己酒盅去……甭到我跟前添『乱』!”
步千湛眼睛一弯,有些不正经的说着:“你醉了,媳『妇』儿。”
顾良喻听了这话,再度喷出一口酒来,她觉得如果不是这口酒挡着,她喷出的就是血了……皿……
她挖挖耳朵,很认真很认真的说:“第一,我没醉,第二,我不是你媳『妇』儿……不适应这个称呼,这个人也不会是我了。哦呵呵。”
“你是真的醉了……”步千湛站起身,来到她的面前,张开双臂,就将她困入了自己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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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良喻叹了口气,所有的闹腾瞬间偃旗息鼓。
她小心翼翼的把头靠在了步千湛的怀里,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她收去所有的强颜欢笑,步千湛却觉得是一件好事,至少不再像这几天一样,带着一张面具似的对着他,他心里也难受的紧。
“累了就休息,什么都不要想。”
步千湛回转自己的手臂,将她安全的圈在了自己的怀里。
可是他不知道,他怀中的顾良喻眼神清亮,半点醉意也没有。她只是靠在他的怀里,神『色』有些莫名的哀伤。
按照顾良喻原本的计划,她是想借着这个机会逃离的,但是到了现在,她发现,那只手帕完全改变了她的计划轨迹。
她心中无比的纠结和犹豫,如果不趁这个时候,瓦解了步千湛的所有防线,再想出去,就很难了。
就是这样的时候,偏偏他还用那么温柔的语气和她说着:“阿喻,我该拿你怎么办……”
他该拿她怎么办……?
顾良喻心中凄凄然,这句话,应该是她说吧……?
事到如今,她不是傻子,她当然知道步千湛对她有几分了,而且她可以确定,但是她发现,他们之间有比在一起更无法跨过的事。
她有一种直觉,那就是顾家、尉迟家所发生的一切,都和步千湛有直接的关系。
她很悲哀的想着,自己什么都帮不上忙。而且似乎只会拖累她,她更加不希望的是,自己成了步千湛的软肋。
事情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简直就是遍地荆棘,她不知道该怎么选择了。
干脆……就这么离开算了,以后山水不相逢,大家各过各的,应该……会随着年月流去,都彼此淡忘了吧……
她抱着这样的想法,推开了步千湛。
“步千湛,我……”顾良喻正要开口说话,这个时候,从门口传来一声巨响。
步千湛迅速的将她拉到了身后,然后眼神犀利的看着门口,宛如一头警觉的豹子。
“有什么事以后再说,最近是危险时期,有锦衣卫在找我们。”
步千湛淡淡的说着,却是另一方面却是堵住了顾良喻的话,让步千湛感到奇怪的是,尉迟江办事太过可笑了,为什么当时在那青楼出来的时候不立刻叫人抓他,而是现在另外派锦衣卫来一家一家的搜寻他?
果真还是稚嫩的少年……
步千湛如是想着,表情更加冷凝。
他沉默的看着门口的锦衣卫,喝得醉醺醺,却直直的看着他和顾良喻,像是看到金子一样的兴奋,眼里简直要冒出来绿光。
步千湛很不爽自己被人猎物一样的盯着,他微微侧过身,在顾良喻的耳边轻轻的说:“媳『妇』儿,你现在能为我做的,就是上楼,把白起和尉迟漱叫下来,然后,让顾良唯呆在你身边,看好她……明白?”
顾良喻微微点头。然后步千湛恶狠狠的将唇压了下来,带着报复似的意味,唇齿只是轻轻一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