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欢会那天,是孙婷婷和庞端阳报幕。他们俩都画了猴屁股似的红脸蛋,傻的要命。我还是喜欢那个干净的端阳哥哥,不过看到孙婷婷那黑漆漆的双眼皮外加吃了死耗子似的红嘴唇,立时心里无比愉快。
轮到我们班了,再一次检查了头顶的小帽子,我转身对旁边的周同学说:“等会儿跳时别幅度太大了,胡子要是甩歪了看我弄不死你。”
周征南努努鼻子,“乔静把我身上都踢紫了,你再弄死我,看我变厉鬼找你们去。”
庞端阳看我们上场,悄悄比划着胜利的V字。我亢奋的象打了鸡血,晕晕乎乎的跳完了全场,听着底下雷鸣般的掌声,我和周同学击掌相庆。
在后台等着评比结果时,庞端阳走了过来,“窦豆,跳的真好。”
我很没出息的抽了,不是,哆嗦起来。那一刻特别想对他笑,但是脸蛋上的肉僵硬着根本不听指挥,我只能点头,使劲的点头。
名次出来了,我们班得了一等奖。我和周征南乐的蹦起来老高,庞端阳也笑着跑过来,嘴咧的象个瓢,“太棒了,窦豆。”我想伸手把他的嘴角捏回去,笑的太傻了,但是没敢。
联欢会结束,我抱着一大包衣服往回走。在存车处看见了庞端阳,他的脸已经洗干净了,又恢复成那个熟悉的样子。
“窦豆,回家吗?”
我点点头,正要说话看见孙婷婷推着车也从存车处走过来,立刻就泄了气。如果说袁媛是我的偶像,那这个孙婷婷就是我的仇敌了。因为她好看、学习好、个子高。每每看见男生围着她转悠的时候,我都恨不得天上掉下来个人贩子马上绑了她。
“端阳,一起走吧。”她瞅也不瞅我,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庞端阳。
我在心里问候了她全家,端阳也是你能叫的吗?是我先看见他的,还没开学我就认识他了。
“你先走吧,我跟窦豆一起走。”
斗转之间,我从咬牙切齿切换到得意洋洋。孙婷婷的目光在我脸上剜出数个大洞,如果可能,估计接着就肢解了。
看着孙婷婷挺着小身板从眼前傲然离去,我卑鄙的笑了。
“怎么了?这么高兴?”庞端阳支好车,把那大包衣服放在后架上。
“因为得了一等奖呗。”忽然发现自己有做骗子的天赋,瞎话张口就来。
几个月没接触,发现庞端阳又高了,要稍仰着头才能看到他的眼睛。
“没法带你了,咱俩推车走回去吧。”那条每天都走的路忽然变得无比可爱,周围的喧嚣都不见了,要是有魔法在手,我会让它瞬间变成繁花满地,绿草茵茵。
“小心!”庞端阳抓住我胳膊,往他身边扯了一下。对面一个人骑车从身边呼啸而过。“窦豆,你走里面,外面有车。”
那时候我的脸一定是通红的,因为小时候高烧四十度时,就这感觉。这伶牙俐齿还是要靠每天修炼,最近忙着跟数学题较劲,嘴不是一般的笨,我竟然找不到一个话题跟他说。眼瞅着离家越来越近,心里郁闷的到了极点。
“今年寒假我回无锡,回来给你带小排骨吧。”所有的阴霾都被他的天籁之音抹掉,我乐的险些冒出鼻涕泡,“好,带三盒行吗?让周征南和乔静也尝尝。”
“行。你寒假要干嘛?”
“我妈要给我报辅导班,”我哭丧着脸,“还要报俩。算算就春节的时候能歇几天,端阳哥哥,你同情我吧?”
他笑了,“嗯,同情你,那我给你带无锡的零食回来?”那口白牙,那笑,真晕啊。
除夕,我和爸爸妈妈在姥姥家过年。从下午开始我就不停的给袁媛打电话,“姐,你出门没有啊?怎么还不来?”袁媛跟着大姨他们在她爷爷家过年。她讨厌二叔一家,说他们都缺心眼,至于他们怎么缺没告诉我。每年除夕她拿完二叔给的红包立刻就撤,到姥姥家跟我碰头来。
“再等等,还没到手呢。你干嘛呢?”
“看漫画书呢,我妈跟姥姥做饭,我爸和姥爷在睡觉,好无聊啊,你快来吧。”
“知道了,别催。”放下电话,我百无聊赖。
周同学跟着家里去了密云的奶奶家,那里可以放鞭炮。乔静跟着她爸妈回了天津的爷爷家。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晃进厨房,姥姥和老妈在包饺子。瞅见我的懒散样儿,她立刻眼冒凶光,“瞎晃荡什么?没事干了?去看书去。把辅导班里老师整理的重点再温习一遍。”
我求援似的看向姥姥。“怎么老逼着孩子学习啊?大过年的就不能让窦豆放松一下?别理你妈,来,姥姥教你包饺子。”
我刚凑上去,老妈立刻伸手拦住,“不用你包,有这功夫背几个单词去吧。”
“豆儿!”姥爷起了,在客厅叫我,象得到救命符,逃一般飞出厨房。袁媛来时我正被姥爷揪着学一个新调门。“姐,你可来了,我被他们折磨的就剩半条命了。”跟她走进小屋,“窦豆,锁上门。”
我乖乖的坐过去,看她耍花招。每次她都把红包里的钱截留一半,最初看见时吓得我够呛,“你不怕大姨发现吗?”
“切,我妈才不会去核实呢,她最不待见我二叔了。要不是我爸张罗,她都懒得回我爷爷家。”
看着她轻轻松松就得了一笔外财,我除了羡慕还是羡慕。每次我的红包还没到家呢就被老妈没收了,想搞鬼都没机会。袁媛曾经给出主意,让我把爷爷和姑姑给的红包也处理一下。爷爷家在兰州,我回去的次数有限,根本就没得过几个,作案都没机会。所以注定我是一个穷人。
“我打电话,你出去玩吧。“她开始轰我。
“不行,一出去姥爷就让我跟他拉二胡。你打吧,我保证不说话。”不用说一准儿是跟她男朋友聊天,于是手里捧着书,耳朵支着听她跟对方唧唧咕咕的。
这电话时间真够长的,姥姥都叫着吃饭了,她才挂了。
“姐,你们也没说什么啊,就是学校那点事儿。干嘛还避着我啊?谈恋爱就是这样吗?还以为你们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呢。”
“你小破孩懂什么?走,出去吃饭。”
袁媛一拉门走了出去,把我要问的一句话生生憋了回去:你最初看见男朋友的时候,脸红了吗?
春节过后,庞端阳从无锡回到了北京,他没食言带了小排骨还有一堆零食,美的我拎上东西冲到了乔静家,“快,叫周征南来,咱们要狂欢一下。
乔静也特兴奋,“你怎么没叫庞端阳一起来呢,咱们四个狂欢多有意思。”
“不行,看见他我紧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不是喜欢他吧?”她狐疑的看着我。
“不是不是,”我极力否认,“他太高了,你知道,我就怕跟高个子站一块儿,有压迫感。”
“窦豆,你要是有了喜欢的人一定要先告诉我,我有了喜欢的人也第一个告诉你。”
我心虚的使劲点头:“一定一定,不说的是小狗。”
初二期末考试,我抽的不错,考了个全班第五。老妈放松了对我的监管,暑假只给报了一个辅导班。
我姐顺利考上了政法大学,她的志向是当个叱咤风云的律师。想着港剧里带着假发套穿着大黑袍的律师,我对她的敬仰已经没词能形容了。
听到这个消息,老妈又给我念了三天的咒。现在她的口头禅是:人无压力轻飘飘,井无压力不出油。她已经开始谋划着一年后让我报哪所高中了。让她慢慢想吧,我可没功夫奉陪。这暑假我忙着呢。
每隔几天就要去给我姐当幌子,钓鱼那的大叔都认识我了。有一次因为口渴找我姐要钱买饮料,发现他们俩竟然在长椅那打奔儿,吓的我掉头就跑,离开老远了心还扑腾扑腾的跳。那天回家时看袁媛一脸平静的样儿,心里祷告千万别让她发现啊。过后想想怎么心虚的像是我打奔儿呢。
关于那个肯德基帅哥,最后终于被我调查出,是我姐的同学,跟她一起考上了政法大学。我姐说,进了大学她就可以大大方方的谈恋爱了,再也不用我打掩护了。对此,我万分难过,因为断了一条财路。
除了去辅导班混混时间,我都扎在乔静家。周征南源源不断的送来漫画书和游戏卡,老妈不让我碰这些她称为玩物丧志的东西,看见就没收,逼得我只能在乔静家撒欢。
八月下旬的时候,在楼道里遇到了很久没见的庞端阳,他暑假又回无锡了,后来知道,他姥姥和小姨都在无锡。“窦豆,你学骑车没有?”
“啊?”好像记得刚放假的时候,是有这个计划的。不过玩的太高兴早把它扔到脑后了。
“你又忘了?”他眯起眼睛好看的冷笑着。
“那个,那个,今年暑假快过完了,明年吧,明年再学。”
“你看,我记着的你就推了两个暑假了。没准明年暑假还这么说。”
我郑重的点点头,“很有可能,端阳哥哥。”
“你那个辅导班结束了吗?”
“嗯。”
“那明天开始教你骑车吧,争取一周学会。”
“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跟你一起上学了?”可能这句话在我心里憋了很久了,没经过大脑它就窜了出来,说完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他笑了笑,“你先学会吧。”
我们没敢在院里学,去了远远的护城河边。那里僻静,只有粗粗的垂柳。庞端阳一直保驾护航,听着他在身后说话的声音,我一点儿都不慌。四五天后,已经能慢慢蹬着骑出几十米了。
“挺好的,窦豆,就这么骑。眼睛看着前面不要盯着轱辘,对,放松,胳膊放松,好极了。”
微风轻轻拂过面颊,听着他在耳边絮语,我的心情怎么形容?像花儿在绽放。
骑着骑着,他突然不说话了,我有点紧张,“端阳,端阳哥哥。”还是没回音,于是猛的转回头去看他。
结果自是不必说,带着自行车我跟大地做了最亲密的接触,膝盖上挫的鲜血直流。
庞端阳从远处跑过来,“窦豆,疼不疼?对不起,我是看你骑的挺好才放手的。”要说我的确是个花痴,在那关口,心里想的却是不能张嘴大哭,否则表情会很狰狞,一定要保持美好的形象我在心里告诉自己。可不争气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庞端阳很紧张,“别哭,窦豆,我带你回家,别哭。我马上给你上药。”
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我低头看看有点血肉模糊的膝盖,才感觉到疼的钻心。回到家他搀着我坐到沙发上,“端阳哥哥,那个抽屉里有酒精还有创可贴。”
他小心翼翼的擦着伤口,柔声细语的:“忍着点,窦豆,马上就好了。”
他的手已经很轻了,但我还是觉得委屈,不是因为疼,是因为那个很没风度的跟头。我懊悔的想:如果能像游戏那样重新通关,一定抹掉这个跟头,怎么也不能让他看见自己那丑样子。
“创可贴太小了,我用纱布给你包上吧,这几天别碰水了。”我点点头,心里无比沮丧。孙婷婷学骑车的时候一定没这出,而且就算她要摔跟头,也一定比我姿势优美,象蝴蝶一样。
“端阳哥哥,你喜欢孙婷婷吗?”大脑在面对他时似乎总是失控,这句话说出口我都被自己震撼了。话说袁媛鄙视的缺心眼就是我这样的吧。
他看我一眼,接着在膝盖上检查着,“就这样了,我看我妈就这么贴纱布的,要不我给你折个蝴蝶结粘边上?”
我笑了,“你签个名吧。”
第3章 第3章
初三开学,我依旧跟乔静搭伴。后来膝盖好了我们又去练了几次,不过他说我刚刚学会直接上路太危险,还是走路吧。每天看着他停下来和我们打招呼,然后蹬车离去的背影一颗小心脏惆怅的要憋屈死。
“窦豆,那个庞端阳是不是喜欢你?”
对这问题,我已经应对自如了,“瞎说。”当初乔静第一次问时,惊的我恍如被雷劈了般目瞪口呆。她赶紧拍拍我,“别紧张,瞧你吓的,我就是觉得他每次都跟你打招呼,你看他也没跟别人这么着啊。”我摇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摇头,是这事不可能?还是不知道?
初三开始所有的功课都奔着中考这个大目标去了。老妈在我屋里挂了一个大字报,上写:奋斗。
逮着机会她就跟我絮叨:考一个好高中,才有可能进一个好大学,将来才有一个好工作。我给乔静学的时候,她说她老妈还有一句:才能找到一个好老公。我们俩乐的直不起腰来。
新年的时候因为是毕业班,打擂的文艺节目统统被取消,不过报幕的还是孙婷婷和庞端阳。他现在的名次稳稳的排在班里前三,年级前五的位置。那个孙婷婷跟他不相上下,按照我们学校的排名来说,他们俩已经迈进了重点高中的大门。
这学期我抽的比较邪乎,班主任已经找我妈谈了两次了。用我们老师的话来说,窦豆同学是属于挽救了就能上重点高中,要是放任自流就去普通高中的那类人。老妈急的束手无策,对我是既不敢玩命疵哒也不敢臊着,只能搬出我姐来做思想教育工作。袁媛上大学后,精神面貌大为改观。原来她的衣服还能拣剩儿,现在瞅着我姐新潮的像个大人,那衣服打死我也不敢穿。
袁媛的思想教育工作比较有意思,就是带着我出去玩,冰激凌可劲吃,电影可劲看,有时候还去游戏厅疯一把。结果弄的我还特内疚,主动跟她谈学习,瞧这事闹的。
我姐说:“窦豆,你得有目标。学习这事有了目标才有动力,谁天生爱学习啊?你有什么目标吗?”
我想了想,“那天天看漫画书算吗?”
袁媛翻翻白眼没接这话,“香蕉船吃吗?”
“吃!”
期中考试时没抽好,第十一名。老妈发了狠一连气报了四个辅导班,每天我都疲于奔命四九城的乱窜。周征南和乔静也好不到哪去,我们已经做不到每天见面了,除了在电话里互相问候下,只能盼着快开学了。
今年寒假庞端阳没回无锡,偶尔他过来送饺子时我们能见上。“端阳哥哥,你去辅导班了吗?”
“没去,我自己在家复习就行了。”
“邓奶奶他们没逼你吗?你可真幸福,我都快累死了,这寒假都快过完了,还没睡过一个懒觉呢。端阳哥哥,你同情同情我吧。”
老妈听见我在门口嘟嘟囔囔的立刻走过来,“是端阳啊,快进来。”
“阿姨好,奶奶让我给窦豆来送饺子。”
老妈看见庞端阳慈祥的不行,转头对我就变了嘴脸,“好好跟人家端阳学学,瞧人家那学习,人家父母还不在身边呢就这么知道上进,看看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学习还这么不让人省心。”
我哭丧着脸瞅向庞端阳,他背对着老妈狭促的冲我挤挤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