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随着越来越接近陷阱,蜚族的不安更加强烈,母虫躁动起来,毒液受了刺激,喷洒得汹涌如海。母虫周遭,再无种族能够接近。
忽然,母虫发出一声奇怪的鸣叫,调转头就飞奔远去。
都到了这个时候,怎么可能让它再逃脱!一艘大型星舰上射出一道长绳,绳头一段是锋利的钉钻,紧紧地嵌入母虫身体里!与此同时,各个方向都射出这样一道长绳,勒住母虫,加大了星舰火力,强行拖着母虫往目的地去。
这些长绳,是刨了大岳族的祖坟,用大岳族的筋加工制成的。大岳族体型巨大,作为连接各个部位的筋自然要韧性极好,才能撑得起庞大的躯体。以往,大岳族为了表示对逝者的尊敬,尽管知道自己筋是个好东西,也从来不去动死者的尸体。但到了现在几乎是绝境的局面,他们不得不利用一切可用的东西,相信那些死去长眠的先辈,不会怪罪他们,还会因为自己死后还能发挥余热而欣慰不已。
长绳勒得笔直,大型军舰在前头开路,硬生生地拖着母虫前进了十万光里,任由它挣扎!
低声的诡异的母虫嘶鸣让一路显得沉重而艰难,蜚族越来越不安,母虫孜孜不倦地喷吐着毒液。大岳族的筋再强大,也经不起这种强度的拉拽和腐蚀的双重打击,有不少长绳已经出现了裂纹,断裂只在片刻之间。
“这样下去不行!”大岳族小王子叫道,“承受不了!”
“母虫的毒液也有限,再坚持一会儿,消耗到它的毒液!”
“不行了,根本坚持不下去!”
砰的一声,一根长绳断开,连接的军舰因刹不及,竟往前翻了几翻。这一声仿佛一个信号,陆续地又有几根长绳断裂,母虫挣扎得愈加有力,剩下的军舰根本难以控制住它。
“还有几根长绳?”
“五根,太少了!”
万族陷入了焦躁里,这次不能将母虫引入陷阱,他们就再也找不到一次这么好的机会,短时间内也再没有足够的财力重新组建一次灭虫计划了。
快到人族领域了。韩业透过星舰看到了遥远处人族的边缘星系,像个精致的碟子横在宇宙之中,一心星似乎就隶属于这个边缘星系。
韩业转回视线,和其他种族通讯:“你们看到了母虫的头部了吗?”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将视线集中你在因为挣扎剧烈而露出头顶处的母虫,那里有个吸盘似的底座,中间下凹。有着细微的触角,像神经末梢,就像是脑袋缺了大脑和脑浆一样。
“那里是母虫毒液喷洒区域的盲点位置,如果能将长绳钉在里面,能避免被腐蚀。并且,如果从那个角度拖曳母虫,也许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就像是将一个人放倒,拖着头一样,根本让对方挣扎不了。
大岳族小王子说道:“这个方法可行!但是,母虫的头部太坚硬,长绳根本钉不进去。”
韩业眯起了眼睛:“我去潜近母虫,将长绳绑在那里。”
“很危险。”
“我知道。”韩业淡淡说,已经让人从大岳族小王子那里接过长绳,启动军舰,呈环形旋转靠近母虫。
他们都知道危险,大岳族小王子,小破风,已经死去的种族和活着的种族都知道,可那又怎么样呢?危险,他们还是一样要去做。
韩业没看到人族的边缘星系,那一只精美的发光的碟子里忽然飞出了一艘小型军舰。
“回来,韩业!”大岳族小王子屏息看着,忽然意识到不好,大声吼道,伴随着他的吼声,剩余的几根还绑着母虫的长绳再也坚持不住,齐齐断裂。
母虫如被放出囚笼里的野兽,咆哮一声,疯狂地发动攻击,毒液像是失控的水龙头,源源不断地喷洒出来,汪洋一样淹没了它周围的区域。
韩业险而又险地操控军舰避开,但没立刻退回去,而是寻找机会靠近母虫。
疯狂地喷洒毒液后,似乎将毒液消耗得差不多了,蜚族的不安达到了极点,便让母虫逃遁走,逃得方向恰恰是人族边缘星系!那处星系曾经遭受过虫潮肆虐,又幸存下来。
“追!”韩业喊道。
“追!”大岳族小王子也吼道,他看得出母虫毒液不多了,这是难得的好机会!
母虫的逃遁速度达到了它这一生的极致,逐渐将韩业和大岳族小王子甩到了身后,但却和从人族边缘星系飞出的星舰打了个照面。
“叶溯!”韩业的心都差点跳出来。
那艘小型星舰正是独自离开埋伏部队的叶溯!
星舰停住了,无视了继续向他冲撞的母虫。
“离开!叶溯,你快躲开!”韩业声嘶力竭地喊道,一面加快军舰速度,可他距离叶溯那么远,那么远,似乎永远也赶不上。
星舰的舱门被打开,叶溯从里面走出来,爬到了舰顶,在星舰和母虫的映衬下,叶溯是那么渺小而脆弱。
这边的万族只能通过紧密探测仪才能看得到叶溯。
“他在干什么?”大岳族小王子不解地问。
叶溯笑了笑,太空服上的收音设备将韩业的喊叫传入他的耳朵,韩业还活着,那就好了,不晚。
他笑,笑着笑着,又流下泪来。
母虫发了疯一样,眼看即将要将叶溯撞得粉身碎骨。
叶溯看着那只丑陋凶恶的母虫,低声说,说给母虫听,说给遥远的另一边的韩业听,说给还活着那些生命听。
“我一直以为我没有具象化武器,一度感到很失望,即使有了副武器也没有安慰到我。”叶溯腼腆地笑了一下,像个可爱羞涩的男孩,“可不久前,我在冥冥之中有了一种感应,一开始我没抓到它。但在今天,又一次经过一心星,看到那些花儿,我忽然感觉到了我真正的具象化武器,所以,不要怪我偷偷跑了出来。”
叶溯张开双臂,腋下生风,星光流转,他的声音陡然高昂:“原来,我的具象化武器,就是光!”
伴着他的话音,无数的光芒凭空而生,四方上下的星系,被虫族肆虐得贫瘠的那些星球,统统都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它们有些曾经会发光,但被虫族吞噬了能量,它们有些不会发光,但被叶溯赋予了发光的权力。
这一片星空,全都亮了起来!
“只要我足够强大,这星辰大海也能被我点亮!”叶溯仰着头,光迅速地蔓延开去,大有不点亮宇宙不罢休的气势!母虫被笼罩在光里面,照出它丑陋的姿态,它挣扎却再也跑不动了。
痛啊……痛啊……
这是那些星球在呻吟,在哭泣,她们在说,为什么我抚育生灵,不求回报,却要这样对我?为什么我默默发光,运转成宇宙的一部分,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她们在哭诉,在不平,在指责虫族。
“痛吗?痛!就将你们承受的所有苦痛都还给它们!”叶溯闭上眼睛,他的光盈满了这里的星空,他似乎通过光的触角看到了凄苦的星球,看到了那些惶恐不安的蜚族,在光束中跌跌撞撞,想跑,却上天不能,下地无门。
叶溯悲哀地感受着蜚族,“结束吧,将所有的苦难和不幸都结束,结束你们漫长的畸形的生命,结束你们所犯下的罪孽,还宇宙一个清明灵秀。”
蜚族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发出了一声刺耳的来自灵魂的嘶鸣,理智暂时回归,蜚族看到了自己造下的恶果,看到了自己不死不活的状态,听到了那些无辜星球的泣血的控诉,痛苦掩盖了他们,极度悔恨,蜚族在扭曲的折磨下,让自己的精神体融入叶溯的光里,这是在求死。但求一死,但求解脱。
光芒更盛!
叶溯感受到了光芒的炽热,是时候结束所有的灾难了。他睁开眼睛,朝遥远的方向看去,一眼就从人群中看到了控制不住颤抖的韩业。
尽管距离如此遥远,但叶溯和韩业都清晰地感觉到了对方的存在,对方的眉眼都仿佛灵魂烙刻一般展现在感知里。
叶溯轻轻一笑,算作告别。
这一声轻笑,将成为背负了“为万世开太平”的韩业,也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光芒澎湃,近乎实质,耀眼得不能直视,任何机器也无法窥探。
这是一场无声无息但惊天地泣鬼神的毁灭性爆炸。
当盛大光芒消褪,什么都不再剩下,没了星球,没了母虫,也没了叶溯,只有一片空洞洞的黑。
第190章 结局
叶溯满身是汗地惊醒,深色窗帘透出来的一角窗户上,可以看得到外面暗青色的天空,和几颗稀疏的星星,实验室旁那棵巨大的香樟树此刻垂了半树树梢在阴影里,斑驳可爱。
叶溯茫然呆滞了很久,才失魂落魄地翻身下床,总觉得头晕胸闷,脸上粘湿湿的。他走到洗脸池前,不知怎么的,心里冒出一个想法:不知道这水龙头还能不能出水。
哗啦,他拧开水龙头,清澈的水流如涌泉般汩汩而下,叶溯愣住了。
好像在炎热的夏日午后睡了长长的一觉,睡到夕阳正好,晚霞烂漫,人却忘了今夕何夕,恍若隔世。
对另一个世界来说漫长的记忆,在这里,不过是一个梦的时间。那里早已远去,这里不过才一轮月亮走了半程。
叶溯洗着满是汗水的手心,想到十年前第一次去大学时,从北方来的室友说:你们南方啊,就连水都要软一点。
叶溯捧了一把柔软的水扑在脸上,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
终究只成了一场遥远的梦境,他再也回不去了,韩业在他不可望不可即的另一个世界。
所幸,那个世界再也无需韩业去牺牲了。
活着吧,好好活着吧,我用余生怀念你,你用余生思念我。
叶溯对于化学的贡献随着他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卓著,对新能源的探索和能源可持续使用方面他作出了旷古绝今的贡献。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尊称他为教授,因为聆听他的指导而倍感荣幸。
叶溯将从星际世界学会的化学知识和自身所学所研究相结合在一起,成了化学历史长河中一颗不灭的星辰。然而,他最重要的贡献远远不在于化学方面,他对星际时代的开启有着蜚声千年的里程碑意义。
地球上的人类和系外文明逐渐接触,了解了系外文明的风土人情。在系外文明整个星球中,发生的斗殴事件极其至少,似乎每个生命都亲和友好,心思单纯。也正因为他们不热衷于争斗,身体、武器等方面相对于人类都比较落后,又因为对事物真理的不断探索的欲望,他们的信息波技术又远超于人类。
系外文明的坦率让地球文明开始反思,并开始于系外文明建立友好的关系。系外文明高度发达的信息波技术帮助人类开拓了视野,对宇宙了解得更加清楚,这才知道,宇宙中的危险远比人类想象中的还要多,以人类现在的知识储备远远不够征战星际。于是人类和系外文明结成了同盟,系外文明给予人类技术支持,人类则充当护卫的责任,保护武力落后的系外文明。
叶溯在其中起到了重要作用,他超前的星际航海意识一度让系外文明惊叹不已。叶溯也在系外文明的辅助下,以虫族战场六年的实战经验,建立完善人类的星际军队模式,虽然目前的科技还不能使军队模式成功运行,但给后代提供了一个完备的套路,不必再辛苦摸索。不求征战四方,只求能自保无恙。
距离那与虫族母虫同归于尽的一晚,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叶溯四十九岁了。
如叶溯所预感,他再也没有再回到星际世界。他几乎将自己的生命献给了科学,以此来安慰自己。只是有些个夜晚,总是迷迷糊糊地梦到那个世界的人,全是模糊的脸,模糊的记忆。
又一次,叶溯从这样的梦里醒来,梦里的韩业看不清楚,醒来后,他的模样却清晰深刻地浮现出来。
看到一地月光,叶溯忽心有所感,他时日不多了。
叶溯的身体在进入中年之后就一直不太好,医生说是过度劳累,再加上整日接触一些化学剂,多多少少会感染一些毒素。叶溯却觉得,是精力耗得太多了,上天给了他穿梭两个世界的能力,总得要收取代价了。哪有白得的好事。
已有老态的叶溯在白得通透的月光下起了身,拿了一张信纸,在伏案写字前,他看了眼窗外的月亮,一轮弯月,但月色却离奇的美丽,更甚月圆。
“此生已活四十余年,无憾矣。”
这段话应该做遗言的开头,但叶溯写完,却觉得就此结尾也很不错。叶溯一笑,扔了笔,伏在书桌上,在他的等身著作投下的影子里沉沉睡去,二十一克的重量悄然消失。
叶溯的住宅是国家提供的一处幽静的小别墅,装饰极其简朴,这是叶溯惯来的作风,除了必要的生活费,他研究得来的钱全部捐了出去。名,他无法拒绝,但利,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别墅里只有一名女佣,其实也算不上女佣,她是叶溯曾经资助过的一名农村大学生,学护理的,自愿来照顾叶溯,叶溯拒绝不了,也就随她去了。
清晨日光泼洒,女孩看了时间,叶溯的作息十分规律,到了叶溯该醒的时候了,但叶溯的房间迟迟没有动静。又等了半个小时,女孩不放心,敲了敲门,“叶教授。”
无人应答。
女孩着急,拿了备用钥匙,推门见叶溯趴在书桌上松了一口气,才走两步,看见他已无生气的脸,女孩悲号一声:“叶教授!”
网络媒体、电视广播同时插播了一条新闻:化学巨擘叶溯教授于今日凌晨三点去世。
举世哀痛,联合国降半旗致哀,无数人流下悲痛的眼泪。
到处都在怀念叶溯,他一生的经历与成就被制成视频合集,在电视节目和网络上播放。他在化学上的赫赫成就与坚持慈善的行为,让他更加富于魅力。各种各样的视频介绍中,都不会忽略叶溯曾说过的一句话:也许你现在帮助的一名聋哑儿,会在十年后成为另一个肖邦;也许你资助的大学生会成为你公司最得力的助手;也许你路遇不平出手相救的人,会在某日救下你落难的亲人……如果这些都没有,不妨登上你的大厦,俯瞰城市,看看这个世界如此美好安宁,如果其中有你贡献的一部分,岂不是很好?
在叶溯去世后,他曾说过的另一句话也被翻了出来:如果你用了我研究出来的理论或技术,不要感谢我,去做一件善事吧,我们都欠前人的,那就还给世界。
叶溯在很早以前就签下遗体捐赠,他的大脑将供国家研究所研究,从生前生后,叶溯都在身体力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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