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碍眼,不看就行。
上回来没有注意,这里说的是庆福楼的雅间,在徐昭星看来,倒像是樊星汉的临时办公室,还是个套间,前头待客,后头歇息。
外间的进门处放置着宽大的山水屏风,是以,即使开着门,也看不见里头的人。
而里间的进门处挂有密密麻麻的珠帘,透过珠帘的缝隙可以看见左边靠墙的地方放置着紫檀的立柜,柜子上有几个摆件,还有几本书,想来他来这儿也不仅仅是听戏。
靠窗的地方还有床。
床这个东西的用处就多了,可以小憩,还可以嗯哼嗯哼翻云覆雨。
咳咳,脑洞太大害死人。
徐昭星强行将自己的心思从那些杂事上扭转回来,不大高兴地瞪了眼章得之,又直接忽略掉他,请了樊星汉过来坐,还道:“我请樊爷帮我办的事情如何了?”
问话的时候,她显得漫不经心,眼神四处游弋,最后又多看了几眼珠帘后的那张床。
再看之时,觉得特别眼熟,好像和她现在睡的那张床大同小异。
后又一想,这儿的床几乎都是这个样式,上面刻绘着精致的花纹,周围有栏杆,下有6个矮足,床的高度只在她脚踝上方一点,反正都是“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睡觉会滚到地上”系列。
那厢徐昭星自己给自己解了惑。
这厢的樊星汉实际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她,而是一直立在章得之的身后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听见徐昭星的问话,才施施然上前,道了声:“已妥。”
转而便对着章得之,拱手行礼:“章先生,有礼了。”
章得之也拱手,正欲说话,就听见徐昭星阴阳怪气道:“无礼无礼,也没谁请你来不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章先生,我实在不知你跟着我……又想捡银票吗?”
徐昭星当然知道章得之是个清高的人,然,清高的人大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最烦别人和他提钱,不是有句话叫“视金钱为粪土”,所谓的清流名士可不就是这样。
徐昭星摆明了“我就是个俗人”,他要是来气还好,怕只怕他忍气不发。
试想,都受到了这般屈辱,他还能忍着,那他到底图的是啥?
这是不是间接说明,他在下好大一盘棋哦!
细思极恐有木有。
徐昭星做好了装怂的准备,却看见章得之笑了。
我了个去,他居然又笑了。
喂,幺幺零吗?这儿有个人贩子。
还别说,章得之这一笑,徐昭星是真怂了。
好吧,看在他帮了她两次的份上……徐昭星对他展颜一笑,转而和樊星汉说:“方才我是说笑,这一位章先生,乃是我家的大恩人。”嗯,背了好大一口锅的恩。
这话音转的够快。
可樊星汉并不多问,对着章得之,作揖道:“既是嫂嫂的恩人,便是我樊某的恩人,多的不说,章先生往后能用的上樊某的地方,只管开口,樊某定当竭尽所能。”
“嫂嫂?”章得之问话只问重点,“原来樊爷和二夫人还有亲眷关系?”
别说他不知道,连徐昭星也不知情。
不过,想来那樊星汉是为了避免他人误会。
这事儿就不能解释的太清,徐昭星正想岔过话头,就听樊星汉道:“先生不知,我与二爷本就是结义兄弟,二爷待我恩重如山,替二爷照看妻女本就是义不容辞的事情。”
这……徐昭星就不好多话了。
章得之看过来的时候,她正扭头示意慧润上前。
惠润端来了茶壶,她接了过来,将滚烫的茶水依次倒入杯中。
徐昭星在心里盘算着事情,她只不过让樊星汉打听打听最近关于蒋家的特别的事情,方才樊星汉却答“已妥”,而不是已查明。
由此便知,关于蒋家确实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而他已经帮忙摆平。
徐昭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又是何人为之,但有章得之在,好些话,都不能明说。
她便默声不语,原还期待着那章得之能长点眼色,赶紧的走。
却听他俩,一人一句“先生的学问好”“樊爷的生意大”,她便知此事无望。
干坐着听人寒暄最是无聊,尤其还是俩古人,要是谈个琴,跳个舞,她表示还能忍受。可一会儿这个“过奖过奖”,一会儿那个“谬赞谬赞”,她有一种想让他俩全都死一边儿去的冲动。
是以,她只能一手茶水,一手点心,不断地安抚自己冲动是魔鬼。
这两男人一聊就聊到了华灯初上,其过程,聊了茶,聊了生意经,还顺便聊了聊章得之写的书,总之都是些没什么营养的话题。
徐昭星自己喝了一壶茶,还有她带来的点心,也被她自己干掉了一半。
樊星汉提议一块儿吃饭,徐昭星用实际行动表示了自己撑的直翻眼睛。
她摸了摸快凸出来的肚皮,道:“不了,回家了。”真是……扫兴。
樊星汉便又道:“天黑了,我送嫂嫂。”
那厢的章得之强势插话:“不用劳烦樊爷,在下顺路。”
顺路的意思是什么呢?
樊星汉要非送,那就是三人行。
徐昭星可不想听两个男人聊月亮,于是道:“那就劳烦章先生了。”
樊星汉倒是从善如流,将二人送到了庆福楼门口,还亲自扶徐昭星上了马车,趁机在她耳边低语:“外头的事无需操心,府里的事却不可掉以轻心。”
这是谁又想起幺蛾子?
徐昭星愣了一愣,冲他笑笑,一矮身,进了车厢。
她并不曾想过要依附着谁过,所以也根本做不到樊星汉说的“外头的事无需操心”。
拜某人所赐,今儿出来这一趟,根本没什么收获。
徐昭星闷闷地坐在车厢里,不出声音。
就听见那骑在马上的章得之,一会儿道:“今天的月色真好!”
一会儿又道:“如此的月色,若能去祁水岸边走走,一定惬意至极。”
徐昭星原打定了主意不搭理他,又一想,如此下去也不行。
话说的通俗点,就是她想知道他到底想干啥。
于是,她掀开了车帷,同他道:“先生此言差矣”,她伸头出去看了看天上的月亮。
说真的,这个地方有千不好万不好,唯有一点却不能违心承认不好,那便是这自然风景。
不知不觉竟又是十五的月圆日,她到此竟已有三月整。
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但今日的月亮也不差,她瞧了一会子,又看向章得之,笑道:“先生,如此的月色怎能无酒!”
正所谓,人不撩人,月撩人。
蒋肆和慧润都快急哭了,这黑灯瞎火的,她们家二夫人居然要和男人一块儿喝酒。
苍天啊,大地啊,二爷快托个梦吧,赶紧的让二夫人打消了念头,快快回家。
可叫谁都没用。
章得之说,未免人多口杂,别去酒肆了。于是,自个儿骑马去酒肆买了两坛子陈酿,然后带着徐昭星一行到了祁水旁。
徐昭星令了蒋肆和慧润守着马车,自己跟着章得之到了桥墩处的一块大石上。
这石头定是白日里洗衣的地方,因着日积月累的打捶,表面没有一点儿青苔,很是光滑。
等到徐昭星在大石上坐好,章得之已经打开了酒封,将整坛递给她,还道:“没有酒杯,夫人将就一下。”
不就是对瓶吹,完全没有压力好嘛!
徐昭星对着坛子整了一大口。
用曲酿造出来的酒大概在十到十八度左右,所以说的是陈酿,真的,也可以叫做酒精饮料,和现代的酒,无论是口感还是度数,根本就没法比。
但,有聊胜于无。
徐昭星喝了有三四口,对着天上的月亮,不说话。
像这种时候,像这样的独处,谁先说话,谁就输了。
过了良久,酒没了小半坛。只听章得之问:“夫人这么晚了还不回家,真的无妨?”
徐昭星轻笑:“上无公婆,中没丈夫,下头也没有嗷嗷待哺的孩子,这晚些回家,又有何妨!倒是先生,回家晚了,家中的夫人……”呵呵,不让你跪搓板吗?
章得之也轻笑:“哦,我与夫人倒是同命相怜。”
“怎么说?”
“上无父母,中无妻子,下头也没有嗷嗷待哺的孩子,这晚些回家,又有何妨!”
徐昭星闻言转头,正对上章得之含笑的眼睛,像水中的月影一样,圆,亮,却飘渺空寂。
她的心咯噔一跳。
不会吧!
肯定不会的!
☆、第二十六章 二十六
这地儿如果有论坛什么的,徐昭星一定会上传一篇文章,题目就叫做《我和一个男人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这得叫人评评理,看看眼前这男人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在撩她。
要说这疑似被撩的心情,徐昭星表示自己还很淡定。
就是觉得惊讶,说他看书摇脑袋她信,说他会撩女人……哎哟,我去!感觉之怪无法用言语说清。
难不成都是月亮惹的祸?
徐昭星赶紧喝了口酒压压惊。
章得之见她不语,也在心里盘算着事情。
无他,就是想看看她何时会醉而已。
倒不是想干些坏事情,他又不是色中饿鬼,自然做不出那样的事情。
不是都说酒后吐真言,他只想和醉酒的她好好谈一谈。
可,喝了这许久,怎地一直不见醉意?
“二夫人的酒量……”他欲言又止。
徐昭星笑的眼睛都弯了:“你想灌醉我?”
章得之跟着笑出了声音:“原先确实这么想。”
“现在呢?”
“也很想。”
如此坦白,倒是出人意料。
徐昭星又回了头去瞧他,说起来章得之的长相并不比樊星汉差,不过是稍微有些不修边幅罢了,像他身上的袍子说好听了是素色,其实是瞧不出到底是白还是灰罢了。
她挑了下眉,忽然欠起了身子,用手勾住了他的下巴,含笑道:“这样吧,一人三次发问的机会,可以不答,不可以说假话。”
提议是不错,只是这举动……章得之惊诧了,下意识身子往后一仰。
好在,徐昭星很快就收回了做乱的手,抬起了下巴,眼睛里的狡黠一闪而过,又问:“如何?”
章得之好容易缓过神,调整好了坐姿,还撩了下衣摆,装腔作势:“如此甚好!”又特意停了一下,方道:“夫人,先。”
徐昭星嫌弃地捏了捏他的袖口,问道:“你这身衣裳原先是什么颜色?”
章得之低头瞧了瞧自己,而后笑出了声音:“我身边只有一个老仆和小厮,像衣食这些杂事,自然不如丫头细心,我也不曾在意这些事情。”说罢,像是深怕她不相信,认真道:“实话。”
徐昭星翻了下眼睛,表示自己没说不信,用手指比了个一,紧接着变一为二,“你第一次帮我,是临时起意?”
“确实。”
她又变二为三,“你让姜高良送来口信,是不是料准了,我还会去寻你帮忙?”
“确实,倒是不曾料到夫人还有樊爷这样的义弟。”
章得之的话里似乎还透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不能否认他确实是一个有风度的男人。
但有风度不代表不狡猾。
徐昭星忽然摇头晃脑,干脆半眯着眼睛,往后一倒,刚好倒在了章得之的臂弯上。
她笑嘻嘻地伸手去摸他的脸。
章得之躲了又躲,她便拽住了他的耳朵。
“夫人!”章得之有些动怒。
“我醉了。”奈何,徐昭星耍起赖皮来,简直没有一点的压力啊。
“夫人!”
“真的醉了,真的,实话。”
章得之摆了几下头,也不能摆脱她的手,闷哼道:“恐怕夫人不是醉,是想言而无信。”
徐昭星笑的直飙泪,“我,真的醉了,你看…我都控制不住自己。”
“夫人,只怕是躲得过十五,逃不过初一。”
“堂堂的七尺男儿,和个女人计较,真的大丈夫?”说着,徐昭星趁机摸了把脸。
等到章得之回过神来,她已经麻溜地起来,还上了岸去。
章得之愣了会子神,站起来,追了上去。
当然不是为了纠缠。
上了岸的章得之,依然是临危不乱、坐怀也不乱的真君子。
他骑着马,跟在徐昭星的马车后,一直将她送到了宣平侯府西门处。
临走前,他坐在马上,拿马鞭挑了车帷,和仍装糊涂的徐昭星道:“夫人,你应当相信我。”
徐昭星听见此话,倒是没再装糊涂,轻笑一声。
章得之不快道:“哦?夫人竟如此信不过我?是了,有樊爷这样的义弟……”
又一声轻笑打断了他的话。
他的不快,居然就这样烟消云散了。
原来,她不是不肯信他,而是谁都不信。
他放下车帷,不再纠缠,道了声:“夫人,好梦。”
瞧着丫头搀着她下了马车,又瞧着她头也不回地进了门,最后大门“咣当”一声关上。
他的脸还在烧。
幸好有这朦胧的月色作遮挡。
口齿间的酒香似乎一直在提醒着他,自己被个女人给调戏了。
尽管他并不想承认,但那一时的慌乱,至今还藏在心底没有彻底平复。
这是两世来的第一次。
对于女人,他从来没什么遐想,也无需遐想。
他要想的事情很多很大,心里从不曾有可以放下儿女私情的地方。
倒不是说他的心里就放下了徐昭星,只是这个女人太、太叫人琢磨不透,且,他一心以为她是颗幸运星。
上一辈子早死的女人,活过了该死的时间。
或许……他也能。
暗夜里,章得之的眼睛熠熠发光,反复默念那个女人的名字。
徐昭星,你究竟是哪颗星?
——
下了西门的台阶,慧润拿着油灯晃了晃,湖对岸的乌篷船便晃悠晃悠着向这厢驶来。
慧润忍不住唠叨道:“二夫人真是,若想喝酒,说一声便是,家里的酒不比外面的酒香!”
徐昭星只笑不语。
慧润又道:“看,醉的都神志不清了。如今已过二更,慧珠她们不定急成了什么样子!”
徐昭星还是笑。
其实今儿,调戏人就是为了耍赖皮,并非事先预谋好,而是一时兴起。
一开始,徐昭星很是想让章得之问她些问题,只因一个人的疑惑是什么,足以说明这个人的心理。
这也是她忽然换了自己原本想问问题的原因,更是她耍赖皮的原因。
精明如章得之,会问的多半是些仅限于表面的问题,没意思的紧。
呼啦呼啦的水声唤回了徐昭星的意识,乌篷船到的时候,慧润便不再罗嗦了,拿斗篷遮住了她的脸。
幸而划船来的是蒋陆,蒋肆先上了船,又帮着慧润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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