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是天真的灵魂,但既然决意为那个人献出全部也在所不惜,就没有给自己留后路的想法了,他一向如此。但终归,就这样干脆的被遗忘,还是让人心里难受吧。
直到那天,他不知道为何那般冲动,竟然不知死活的冲了上去。
那日有个人来,与训练他们的武师密谈了一会儿,过不久,武师便出来,说要从他们之中提几个人走。
他知道不该,却忍不住心中涌起的希冀,想着那日的白衣,是不是忽然记起他了,是不是,还记得他。。。来的那人,穿的府上下人的着装是一个款式,他眼尖,给认了出来。
虽然武技并不出众,但潜伏这一类的技能之中,他的掌握程度却稳稳的占着头名的位置,天赋使然吧。
而现在他就用着这唯一拿的出手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掩藏起自己的气息,向着密室潜去。
日光打在脸上让人有种瞬间的晕眩感,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脚步轻浮,好似踩在云中。
那个人说,府上的死士前几日死光了,来这儿是打算再调一批回去。武师原本执意不肯,说这批还不能用。而后又抱怨说怎么死得这么快,他训练这些东西也是要浪费精力的。那人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才开口说道,说那些人是为了保护小将军从燕语国逃回来才死伤殆尽的,小将军本是前去伏击敌军的,也不知怎的,竟然不知从哪里带了个女子回来,还说,打算成婚了。
武师听的一惊,张口询问是怎么回事,那人叹了几声气,说上头的事情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哪里会知道,他也只是是奉命来调几个人回去,权当是在暗处多设几处暗哨,怕有心人破坏,毕竟连女方的家世都不知晓,荒唐之余也让人警惕,就当保个心安也好。随后又开口向武师要人。武师也只是犹豫片刻便答应了,说让他到外头等着,自己去提人给他。
果然不是因为他,自欺欺人罢了。心里原本亮起来的地方又暗了下去。
他早就先武师潜了回去,待到武师过来,果不然,出声点了几个平日里表现极好的,后看了千歌一眼,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没说,便领着身后的人打算走了。
所有人里,千歌的武功实在一般,虽然不是没有突出的地方,但在真正需要动武的时候却是派不上丝毫用场。
也就是几步路的距离,武师便要消失于转角,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
武师转过头,看了看他,眉头一皱,问道:“你是说什么?”
“我。。。我想去。”在武师紧盯的目光之下,他的声音略有回缩,但下一刻又是鼓足勇气般的,坚定不移。
“为什么?”
他没有答话,只是一直盯着武师,面上目无表情,双唇微抿。
至少,想把这条命还给他。
这种理由能说么?
至少,想为了你死。
众人都望着他——作为他们之中的叛逆者。
他们从都只需要被动的接受命令,从来不用去问为什么,也没有拒绝的权利。从来不曾争求自己的想法。
上一个叛逆者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时间模糊,但那清晰的惨呼却犹绕耳旁。
想要拥有自己的想法需要惨痛的代价,而他们大多支付不起。
武师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忽而嘴角弯起。“跟上。”
原因对于他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这个人的身上找到了乐子。很久都没有人敢在他的面前提要求了。
偶尔满足一下玩具的要求,再让玩具绝望,这不是更加有趣么?
武师嘴角的笑意显得恶劣。
但这些对于他而言,已然没有什么所谓了。脑子里满满的被遥远记忆里那个人的音容笑貌所占满。
又要见到他了,他的身子是否还像曾经那样单薄?
他的音容是否改变?
他。。。
一定不记得我了。
大婚当天,他瞧见了小翠,那个当年照顾他的侍女。与之前相比似乎变了些许,是那种骨子里的东西,他也说不上来,就像是,日晒雨淋之后被摔打的终于收起所有尖刺与美丽的花朵,剩下来的东西泯然众人。当年那个打趣儿他的丫头他再也见不到了吧。
他看见小翠不小心撞到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身上,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那个人一巴掌甩了出去,但她却没有争辩,而是不停地低着头对那人抱歉。再然后,那个人似乎捏起了小翠小巧的下巴,左右打量了一会儿,随后,小翠温顺的被那人带进房里。。。
一点都不曾反抗的被带走了。
他从直至终都只是在暗处看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他尚且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有有什么资格去对别人施以援手呢?
突然,他的呼吸一顿,心脏似乎漏跳了一拍,双眼死死盯着那道大红色的身影,像是要把这些年没看到的通通看个够,似乎这样就能参与到那个人的生命里。
司马萧与数年前相比,似乎是由于参军的缘故,那股子常年萦绕身侧的忧郁被一股杀伐果断的血气所取代,即使穿着一身喜袍,却还是远远的就能感受到他身上的那股子冷漠与冰冷。
但在另一抹红影到来时,他分明看见司马萧的面上融化般的显出了一抹笑意,温温润润的,一如当年。
“一拜天地!”司仪中气十足的喊着。在场众人也都是面带笑意的看着,他自然也在看。
新娘子,很美,也很。。。
般配。
“二拜高堂!”
就在这时,一抹银光闪现了一下。几乎是瞬息,随着身体的支配,直直的向那抹银光所在之处纵身而去。
那是剑刃上的反光。
他的武功不是最好的,轻工业部是最好的,但那么多人里,他却是最快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当自己的胸口被刺穿时,他万分艰难地转过头,看着身后那人的眼。嘴角勾起一抹笑,洒脱而释怀。
他终于明白,那种从第一眼就存在的感情,那种不被认同苟且残存于世间的感情。
终是不悔了。
他似乎又听到了那声呼唤,那个声音曾经在他的梦里萦回徘徊。
“千。。。歌?”
那次的婚事不了了之,凶手没有被抓到,但所幸并无太大的伤亡。至于那些牺牲的死士家奴,谈话的人不由撇了撇嘴,他们算人么?
再次醒来,千歌望着漆黑的床顶发呆,还是夜里,但他的视力却能勉强看到一些东西。
他没死么?那么重的伤。
果然这条命够贱的。这样都死不了。
第二日来看他的人却着实让人意外。
是那个武师。
看到他略显惊愕的神色时,武师撇嘴一声冷哼。“醒了就给我起来。”
沉默的套上衣物,笔直的站在武师的面前。虽然伤口的牵动让他暗自皱眉,却没有表现出来。
看见他隐忍的样子,武师却是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胸口,血气上涌,千歌痛的一声闷哼。
不屑的横了他一眼,武师冷笑道:“没想到你和少爷原来认识。”听到这话,千歌的瞳孔一缩,猛地抬起头盯着武师。
“少爷给你留了句话,说是谢你替他挡了一剑。还有另外一句是:莫千歌,唯恐千歌惊梦起。”
原来他都记得。。。原来他都记得。。。
“我给你个名字好不好?”
“莫千歌。”
“你知道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么?”
“莫千歌,唯恐千歌惊梦起。若是能选,我宁做一介布衣,舍了这一世荣华,舍了这千歌杨柳,只求两人一马,明日天涯。。。”他透过自己望着另一个人。。。
但至少这句话是对他说的。。。这就足够了。。。
真的,真的足够了,我真的不再奢求了。。。
我不要死,我不能死,我要为了你而活,我只为了你而活。。。
他们这一批,最终只剩下了十四个。上百人,只剩下了十四个。
“你以后就叫做十四了。”武师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没想到竟然没玩死这小子,心中一阵烦躁。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长圆。。。时光如蛇行,辗转迂回却不紧不慢的向前推进,从不会为了谁逗留脚步。
看着他娶妻,看着他为人父,看着他征杀四方成就一世威名。
心里满当当的。
却不想,埨关之变。。。
这样应该能见到他吧。。。
看着琼珏执着匕首向自己走来,他的眼神却开始恍惚。
他已经很努力了,很努力地跟在那人的身后了。
如果可以,能不怪他么?
不要怪他,喜欢他。
“我真的喜欢你,你知道么?”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七章
十七章
窗外是一片银装素裹,行人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少爷,喝口酒暖暖身子吧。”视线中出现一双手,手上提着一壶烧刀子,隔着老远就能闻到那股子辛辣味。
接过酒,浅浅的抿了一口。却听到身侧传来一声轻笑。“少爷,这酒要大口地喝才舒服,这般的小饮小酌,配的那陈年的女儿红才是。”
也没理会,自顾自的喝了一杯。嘴里辛辣的液体落入腹中之后,着实暖和了许多,东方瑾这才转过头,看向身侧站着的侍从。平日里不像作战那般,东方瑾也不多限制他们,那侍从打扮的士兵才敢这样同他说话,他却也不恼,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便回头接着望向窗外,也不知是在望些什么。
“还有几日的行程?”放下酒杯,东方瑾问道。
“自来时已过了半月,剩下的路估摸着也就是这两日就能到了。”
半月前东方瑾带着自家的十几名亲信出发前往寻找沉水,一路向北行去,行迹是掩饰得很好,毕竟这事儿也宣扬不得。洛川是天鸢国同燕语国两国交界处的一处地方,也就是个范围,真正的洛川是位于此地西南的雪山之上,是一处天然形成的瀑布,源头是于此地少见的地热泉,这也让洛川的水流常年不冻,在白皑皑的雪山之上也算得上是一处奇景。但真正见过的人并非很多,洛川的位置太高,严酷的环境让常人望而却步,也因此,对洛川的描述大多来源于古籍之中。
两国接壤处算是一个三不管地带,龙蛇混杂,各种势力林立,久而久之,竟也形成了一处镇子。说是镇子,其实不过是一处黑市罢了,来来往往的,不好见人的东西都能在这儿脱手。
东方瑾一行人日夜兼程,于昨日赶到了这处地方,稍作休整,也顺便购置一些皮草衣物之类的,毕竟雪山之上寒气太重,毫无准备同自寻死路无异。
侍从退下之后,东方瑾又独自坐了一会儿,随后便起了身,推开房门往外头去了。
眼神淡漠的从黑纱后面透出。紧赶慢赶,终于是在今日赶到了这处镇子,找了一间客栈要了间房,将东西放置妥当之后,琼珏便出来采办东西。身上穿着的是一件毫无特点的青衣,头上戴了顶斗笠,上面挂了纱,垂下之后便能将人给遮住。这样的打扮在这处实属稀松平常,毕竟这里地理位置特殊,各样的人士在这里都能见个全。
将碎银抛到店小二的手上,伴着店小二的哈腰点头,琼珏出了客栈门。那店小二将这里的几处皮草贩卖的铺子都详尽的告知了他,估摸着今日收拾完了,明日一早便能动身。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只要有钱,想要什么都能在这儿买得到。
一脚跨进街上的人流之中,渐行渐远。
挥手让身后的侍从退下,东方瑾出了客栈,独自在街道上缓缓行进。低调行事的缘故,身上也就没有什么太过吸人眼球的东西,便是一般的扒手也会选择那些穿金戴银一看便是非富即贵的主儿,而非选他。
“哟,这位爷儿,您要买些什么?是皮草大衣还是绫罗绸缎小店是应有尽有。”
“拿来看看。”
清冽却悦耳的声音,如泉击石上,环佩叮当,却淡漠异常。在吵杂的人群中不甚明显,但东方瑾的耳力却是极好,当下剑眉一挑,转过身,抬头看了看,向着一家铺子走去。并非是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只是单单的有些好奇。
对这声音的主人有些好奇。
看着伙计从后院搬来的一捧衣服,面纱之后,琼珏暗自皱眉。但凡是有些眼力的人都看得出来那不过是一些次货。琼珏也不恼,只是将手伸进怀里,掏出一个锦囊扔在了台面上,听那声音,数目绝对不小。
铺子老板看见琼珏的举动,嘴角扯得是比方才的还要大些,不轻不重的在伙计后脑勺上敲了一下“你看我店里的伙计不懂事,拿了这些次品来。”说完,转过头,对这伙计说了一句:“去把仓库里那间火鼠皮料子的大衣拿来。”那伙计也机灵,二话不说就将台面上的次货又捧了回去。
“你这有火鼠皮料子的衣服?”略显低沉的声音有些不合时宜的响起。琼珏与老板皆是转过头,看着来人。
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弧度,东方瑾走进铺子,不着痕迹的瞥了琼珏一眼,便转过身与老板攀谈起来。
对那个人只是有些好奇罢了,来这里的目的相当明确。没想到只是出来逛逛都能碰见这种好东西。
“这个。。。”略微带着歉意的看着东方瑾,“客官既然知道这东西,想必也晓得这东西的难得,我这里不过是前些日子到了一件罢了,刚才已经许给这位客官了。”看着东方瑾掏出的银票,老板改口的极为顺口,面上的神色都不带抖的“不过若是客官有急用的话,我可以去给客官问问其他铺子。”
“就这样吧。”看着老板又叫来一个伙计,低声交谈了什么,随后满面带笑的将琼珏与东方瑾请进了内屋。琼珏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就这么在外头谈这些也不合适,遂也微微点了头。
给两人上了茶,老板满脸堆笑,给两人说起其他东西,像是东方瑾的身子骨比例极好,店里有几件衣物极为合适云云。但反观二人,琼珏闭目调息,东方瑾不急不慢的喝着茶,不时将茶面上的白雾吹开。老板也只能讪讪一笑,说了声去催催伙计,让两人先坐着便离开了内屋。
东方瑾看着像是在喝茶,实则在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琼珏,琼珏的功力也不弱,自然感受得到,但也就权当没发现。两人就这么一直坐着。
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