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对冯昙示好过的女人亦不在少数,她在这种过于和平的环境里呆得太久,所以一旦松懈,便被人直取京城。
她恨那女孩天真到无耻的坦白和□裸的表白。蒙细月未曾有过这样近乎无耻的天真,但她见过太多倒在这种“纯真的不求回报的爱情”前的婚姻,只是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轮到自己。
冯昙甚至和她一起嗤笑过那些被二十出头小姑娘迷汤一灌便不知东南西北的所谓成功精英男士们。
在这一行里混饭吃,蒙细月比谁都更明白,这种肆无忌惮的天真对成熟男人的诱惑,是怎样的无可抵挡。
其实手法无比简单,那女孩一次又一次地向冯昙表白,梨花带雨地说“你不爱我也没关系,你让我默默爱你好了”。每次都要一不小心让她撞个正着,或者是短信,或者是邮件,蒙细月被派到K市两年,回去的次数不多,却每次都要撞个正着,若说那女孩没有用心设计,那真是低估了冯昙的智慧。她忍无可忍,终于向冯昙发彪时,那女孩又主动向冯昙请缨,说“让我跟Moon姐解释吧,要是因为我让你被冤枉,那我真是……”
冯昙也嫌吵架吵得太烦,当真让她来解释,她一口一个“Moon姐”,言语里却不断暗示她曾和冯昙单独相处过多少次,冯昙又有多少不愿为她所知的苦衷……蒙细月见惯这种把戏,她不愿也不屑花功夫和这种人做攻坚战,直截了当地和冯昙说请那女孩走人,冯昙却很讶异地问:“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北京打拼多艰难,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再艰难我当年也没出卖色相!当年我但凡有点这个心思,还轮得到你冯昙?”
“跟你说了一百次我跟她没关系,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不要一口一个出卖色相!”
一次又一次,那边是天真善良纯洁无邪情窦初开的暗恋少女,这边是歇斯底里无理取闹的霸道黄脸婆。
胜负立判高下。
蒙细月不知道自己到底输给什么,是那女孩太有心机么?不,以前有过更有心机的,冯昙也未曾动摇过;是冯昙的初恋情结?明明正版货就在身边,他从来处之泰然。
“不奇怪,”苏三正经八百地答道,“恰恰相反,很符合男人的心理逻辑。”
蒙细月起初茫然不解,旋又莞尔:“对哦,我怎么忘了向你这位情场老手请教,来来来,跟姐姐说出个一二三四五来。”
苏三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清清嗓子后正襟危坐道:“第一,男人也会有初恋情结,你看《雷雨》里周朴园多少年了还记得梅侍萍生孩子不能吹风,还保持着所有的家具和摆设。”
“哟,看不出你高中语文还学得挺好?”
“那是当然!”
“然后呢?”蒙细月玩笑道,“语文老师说啦,那是资产阶级的虚伪。”
“中学语文课本尽瞎JB扯淡,你虚伪地怀念一个人二十七年给我看看?”苏三不屑道,“我就一直觉得周朴园对梅侍萍是真挚的爱情!”
蒙细月忍不住嗤一声笑出来:“花花弟弟就是不一样,我还在背资产阶级的虚伪性的时候,你都已经琢磨起真挚的爱情了!”
“别打岔,”苏三佯怒道,“我就一直不信他们俩之间仅仅是少爷玩弄丫鬟,玩弄丫鬟会玩弄到记得她生孩子不能吹风,记得她穿什么衣服,讨了两次老婆还保持着以前的布置?”
“你这么说又好像是那么回事。”
“可不是!”苏三一拍大腿,“但是你记不记得周朴园认出鲁妈就是梅侍萍后,梅侍萍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梅侍萍说:你自然想不到,侍萍的相貌有一天也会老得连你都不认识了!可见怀念是一回事,现实是另一回事,现实就是你怀念的那个人已经人老珠黄,两个人中间还隔着一道坎,还扎着你背叛过我或者我背叛过你的那根刺,所以宁愿找一个既能体现自己长情,又没有感情芥蒂的人重新开始。远的咱们就不说了,你看阿粤他爸爸不就是最好的例子?老来找的情人都一个模子,可真人活着的时候,连亲生儿子都进不了家门!”
蒙细月一时怔住,她本来只是想说说话,把心底这股郁气吐出来的,压根没指望苏三能给她答疑解惑——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毛孩子么?没想到果然是实践出真知,她这两年打理苏珊娱乐,以为该看的不该看的都已见识得足够多,不曾想始终是纸上谈兵,看得再多也及不上苏三这在风月场里滚过无数回的花花公子认识来得深刻。
她回味着这番话老半天回不过神来,倒是苏三不好意思起来,干咳两声:“我说着玩的,你别当真。”
蒙细月摇摇头,久久后失笑道:“没什么,至少你让我想明白了这件困扰很久的事。”
“那……”苏三偷觑她脸色,小心翼翼道,“你应该……不至于笨到……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对吧?”
“你想说什么?”
“人至贱则无敌,在贱人的世界里,你斗不过冯昙的。”
蒙细月好气又好笑:“我现在头痛的是童童。”
“嗯?”
“我和冯昙都没精力照顾她,我父母身体又不好,所以童童一直放在她爷爷奶奶家。”蒙细月说着眉头又微微蹙起,“她爷爷奶奶人都很好,对我也不错,但是……”
“抚养权的问题?”
蒙细月点点头。
苏三嘿嘿一笑,殷勤献计:“我可以给你介绍律师。”
“你以为冯昙不会找律师吗?”
苏三笑得贼兮兮的:“这一点你放心,我找阿粤给你介绍,他们家常备着一个团的律师,从跨国商业罪案到和邻居家争水沟,没有他们没打过的官司!律师费你也甭操心,我那架SR22刚被阿粤整成废铁,够打十七八次离婚官司!”
蒙细月笑笑,没再说话,低下头来斯斯文文地吃早餐,她知道苏三想尽一切办法要安慰她,然而若真和冯昙闹上法庭的话,又怎么会像他说得这么简单?吃完早餐,看看挂钟已近八点,她准备回去补妆上班,苏三却拉住她:“你不
第三章 。。。
是铁打的,回去好好睡一觉,公司也不至于一天没有你就破产了。”
苏三不说她倒还撑得住,他说她不是铁打的,她当真就觉得浑身都要虚脱了。或许这些日子透支得厉害,一味强撑着倒还挺得住,一旦松懈片刻,便再也提不起气力,连走路都开始打飘。苏三送她回房,顺便叫客房服务收拾掉厨房里那一排酒瓶,监督她睡下,正准备离开时又听蒙细月问:“有个问题问你。”
他转过身,蒙细月睡眼朦胧,一脸困倦,她冲他招了招手,他立刻颠回床头,俯□问:“什么事?”
“你也有初恋情结吗,”蒙细月语带揶揄,“三傻子?”
苏三心想女人还是软弱点好,看看蒙细月,什么时候对他说话这么和气过?他生平至恨人叫他三傻子,偏偏蒙细月这一句三傻子温温糯糯,念得他浑身酥软,魂魄都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他心花怒放得立刻冲到医院卸了石膏。
作者有话要说:坑开得很随性,所以前几天停下来写了大纲,恢复更新,速度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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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
卸掉石膏后苏三老半天都不知道如何动胳膊,看来苦肉计也不能随便用,一时不慎假残废就变真残废了。周粤年看他没两天就活蹦乱跳的出现,忿忿然道:“小样,你不知道你那位蒙姐姐这些天眼刀子都快把我戳烂了,原来你丫都是装的!”
苏三在周粤年办公室信手练起杨式太极拳活动筋骨,刚练到一招霸王举鼎,冷不防周粤年一腿扫过来:“别他妈给我在这里丢人现眼,你这是太极拳还是耍猴呢?”苏三一晚上没睡好,又被周粤年这么一腿扫倒在地,怒道:“有你这么对一个病人的吗?”
“再狠一点都有,有本事你回去跟你蒙姐姐告状呀!”周粤年笑骂,“瞧你这点出息,你公司不是这两年也开始拍脑残偶像剧嘛,明儿你亲身上阵本色出演,也免得你蒙姐姐鄙视你的时候连我也鄙视了,我可是正经要做事业的人!”
周粤年和郗家并无直接亲缘关系,不过周家的血缘系统复杂得很,一表三千里便也能找出点瓜葛。昨夜里苏三找他介绍律师,又特意叮嘱要口风紧的,其实这圈子里哪有什么秘密,尤其周粤年这种自诩要“正经做事业”的人,脑筋转得比谁都活络。不消苏三开口,周粤年已猜到是蒙细月家里后院起火,打趣问道:“我怎么觉着你有点恋姐情结呢,你们家在北京那么多人都不管你,你非跑到这里来;你蒙姐姐天天对你横鼻子竖眼睛的,你倒乐颠乐颠地整天找上门自己找鄙视。我记得你原来好过的那些都比你大吧,怎么,最新目标是你蒙姐姐了?”
“是啊,我恋姐,你恋妹,”苏三赖在地上不起来,仰着头一字一句极其刻毒地诅咒周粤年,“我衷心地祝愿你和所有跟你有一leg的女人都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
周粤年扬起一脚踏在苏三胸口,恶狠狠道:“你再说一句试试看,信不信我把你揍成太监?”
苏三也不以为意,从周粤年脚底滚出来,嘻笑问道:“说正经的,你介绍的那个谌律师,打离婚官司,成功率怎么样?”
“什么叫成功率?”周粤年从鼻孔里哼出一声,“你知不知道有句老话叫宁教人打儿,莫教人分妻?还有句话叫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你这巴巴的来撺掇人离婚算怎么一回事呢,啊,真看上你蒙姐姐了?”
“扯!”苏三嗤了一声,颇不屑道,“什么年代了,还教人三贞九烈呢?”
周粤年意味深长地瞥他一眼,从抽屉里摸出烟来,愣神半晌后忽又放下,转头朝苏三笑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有什么八卦,share一下嘛!”
“少幸灾乐祸一下你会死啊?”苏三翻他一个白眼,“这年头哪还有什么新鲜事,出轨呗。”
“出轨而已,又不是出柜!”周粤年还准备损苏三两句的,却见苏三阴恻恻梭他一眼,改口笑道,“看不出你现在这么纯情呐,有空教教我们家老二,都跟你这么善始善终的,我死也瞑目了。”
苏三颇不屑地挥挥手:“得,别把我跟你们家老二那种衣冠禽兽相提并论,我就一句话,你帮还是不帮?”
“帮,当然帮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姐姐就是我姐姐……”周粤年一张嘴绕起来是要把人绕晕的,苏三赶紧打断他,让他调一份谌律师的档案出来。周粤年没多久便调出谌律师的档案,“谌律师专攻的是房产纠纷、婚姻诉讼、遗产继承几类案子。我看你们蒙姐姐主要是财产分割和抚养权的事吧……哟,说曹操曹操到,蒙姐姐的Email来了!”
苏三立刻蹿起来,坐到周粤年办公桌上,探头去看他电脑上的邮件。原来周粤年月末要订婚,同时办的还有一场慈善晚宴,要请一些明星撑场,这样的生意自然是便宜熟人。蒙细月的邮件是和周粤年最后确认到场嘉宾的名单,周粤年稍稍过目后回复给蒙细月确认,抬头见苏三眉头紧蹙,笑问:“又怎么了?”
“没什么,”苏三跳下办公桌,“我回公司一趟。”
周粤年愣愣瞪住他,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伸手摸摸他脑门,掰着他脑袋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看:“你没撞出毛病吧?”
“你丫才有毛病!”
“你转性了还是怎么着?”周粤年一脸不解,“你还记得Susan Ent。的大门是朝那边开的吗?”
“东边,紫气东来嘛,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
苏三说得理所当然,周粤年越发称奇,因为他们这圈里平素最逍遥快活的便是苏三了,别人家里总有那么一两桩头痛的事,唯独苏三,天下最要紧的是便是吃喝玩乐。原本他还有点摄影的小爱好,偏蒙细月每见他遣人取摄影器材便怀疑他要做什么不轨用途,久而久之这点消遣也放下了。有一段他还迷上独立电影,当然不是他自己去拍,但凡有人上门寻求投资,他一律照批不误,气得蒙细月把他最后这点调度资金的权力也叫停了。他投资的那些导演后来也出了一两部口碑不错的,可惜没有一部叫座,结果血本无归。若不是公司还有几部商业大制作,那一年的财报恐怕不知有多难看。
后来苏三索性丢开手全部让蒙细月负责,反正他做多错多,不如全副心思都用在吃喝玩乐上,这几样东西,再怎样烧钱,也是规模有限,不至于让蒙细月吐血。
所以苏三说要去公司,周粤年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怎么着,不许我从今天开始发奋图强啊?”
苏三风风火火回到公司,果然一路碰到的人都极惊异地瞪住他,甚至有人在和他打过招呼后互相打探:“公司该不是出什么事了吧,准备创业板上市的事黄汤了,还是……”
那话说得好像苏三出现在自家公司是个极惊悚可怕的信号幸亏公司还没上市否则明天一定一夜跌回解放前似的。
苏三直杀到蒙细月的办公室,猛捶半天也没人开门,侧头从百叶窗里一看,里面空空如也。他回过神后打电话给蒙细月:“你不在公司?”
“出什么事了?”电话那头蒙细月坐直身子,“你别急,我马上来。”
“不是,”苏三气急败坏道,“你到底在哪里?”
“我还在家……酒店里,你那边出什么事了,我收拾一下马上过来。”
“我没事!我是看你……”苏三马上醒悟过来,蒙细月在家也一样可以回邮件。自己也是习惯性思维,因为蒙细月素来是工作狂,这印象深刻到他一见蒙细月回邮件,又以为她不听自己的劝到公司拼命来了。他支支吾吾的不好解释,整个人蔫下来,丧气问道,“你怎么也不休息?”
“想起来有几件事今天是deadline,准备先做了再休息。”
“那……你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叫回来?”
那边蒙细月没答话笑了笑:“不用,我叫酒店的客服给我送份套餐上来就好,你玩自己的去吧,我搞得定。”
这厢苏三心情忐忑了老久,不知道蒙细月这拒绝到底算什么,他努力地回想蒙细月接电话时说过的每一句话,试着揣摩每句话背后的深意,揣摩老半天仍不得要领。他想自己早上也许做得太过头,无论冯昙多么混蛋那也是蒙细月的家事,连二哥郗至诚都只略作提点,他有什么脸面这么热心呢?就算是剃头担子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