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怎么又到医院来了。”
“我……我打你电话没人接,打到公司,刘助理说你在医院,我,我就过未看看。”
他面色惨白,似乎不知该如何面对蒙细月的目光。半晌后他颇不肯定地问:“你没事?我在住院部看到有你名字的病房……”
蒙细月一瞬不移地望着他,他说的这些都没错,刘助理说她在医院,住院部也有她的名字……是她交代刘助理这么说的,也是她登记的病房,然而他何至于要如此急慌慌地赶过来?
“你知道童童在哪里吗?”
苏三脸色一变,极紧张地问:“她怎么了?”
“她早上遇到车祸。”蒙细月看到苏三眼睛陡然睁大,平静地一字一句道:“冯昙把她推开了,所以今天进手术室的人是冯昙。”苏三明显松了一口气。
蒙细月从病床上起身,一步一步逼近苏三:“你找人下手的时侯,就没想过童童也会在场汤?你前些天不是很疼她的吗?就因为我和你吵架了你就能下这么狠的手?”
“我没有……”苏三张口结舌,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我没有,我真没有。”
“是吗?”蒙细月笑笑,“那好,我一直担心这事跟你有关,既然你说不是你,那我就放心了。我这就打电话给公安局,反正他们手上有酒店的录像带,我这就让他们从头查起,把那个骑摩托的人查个底朝天。”
她掏出手机作势欲拔。苏三一手拦住她,神色惊疑不定:“酒店还有录像带?那几个摄像头不是已经—”
蒙细月眸光骤然冰冷,染着些许嘲讽颜色,苏三这才恍然被她设套。他左右张望,像是生怕哪里突然蹿出来几个警察,惶急解释道:“不,阿Moon,我可以解释”
“解释?”“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苏三脸颊上,蒙细月这整个早上淤积下来的所有惊恐、惧怕、愤怒,顷刻间爆发出来,“我从来没想过你会是这样的人—你知道吗?我一直跟自己说,你只是没长大,只是爱玩,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买凶杀人的事情来。?整个早上我都不断地跟自己这样说,你顶多闹闹事罢了,是我想太多,你不会过来医院;就算你过来也只是担心我……我给了你几次机会证明不是你。”
苏三松开攥住她的手,神色也一分一分地冷下来:“你做这多,就是为了试探我?”“我不试探你,你会承认吗?”
“我承不承认有区别吗?你在我进来之前根本就认定是我做的!”“那你现在能告诉我这跟你没关系吗?”“我一”苏三咬咬牙,“如果我说没有呢?”
“没有?”蒙细月冷笑道:“没有我就报警。”
苏三微眯起眼,冷冷觑向她,半晌后忽笑道:“好,你报警,”他坐下来,把手机递给她,“来,报警啊,谁不报谁是孙子!”
“你”蒙细月气得直发抖,“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像什么?你这样和流氓恶棍有什么区别?今天要不是冯昙把童童推开,现在进手术室的就是童童……冯昙之前再不堪,尚且知道护住女儿,你呢?你和童童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却还能下得了这样的手,你简直丧心病狂!”
“我丧心病狂?”苏三忽然笑出声来,面露嘲讽,“他不就把童童推开了吗?在你心里形象就突然高大英伟起来了?蒙细月,你看人的眼光也不过如此。他现在在手术室?这么说就还没死啰,真可惜!”
“我承认我看错。”蒙细月往后跌了一步,险些撞在床脚上,她稳住身子,食指指着苏三,却实在想不出什么词来骂他。
他都已经这样了,她骂他又有什么用?他原来再不成器,也不过多烧些钱,郗家都拿他当小孩子宠,她看他久了,也拿他当自家弟弟一样管教。现在他已变得和那周家老二别无二致,她再费唇舌又有什么意思,反正也不是她家的孩子!
“我不想再看到你。”
这句话蒙细月说得很轻,起初愤怒是因为童童差点出事,冯昙再有千般不是,到底也在最后关头推开了童童。后来是因为失望,那种彻底到绝望的失望,就好像自己亲手养出来的孩子,最后却走上歪路一样的痛心。
“我不想再看见你。”她喃喃重复,“再有下一次,鱼死网破,我也绝不会放过你一一别以为你二哥可以护住你一辈子!”
这一回苏三没有争辩,也没有动怒,他扭着头,无所谓地瞥了蒙细月一眼,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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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细月最终没有向警察提供这条线索,她承认这样做的出发点是自私的。
她需要时间来思考怎么处理目前的困境,苏三是越发张狂放肆为所欲为冯昙还在医院里躺着,她即使同警方说这事是苏三指使的,一来肇事凶手尚未落网,空口无凭;二来……即便她能证明什么,郗至诚也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保住苏三,到时侯秋后算账,她和冯昙一个都逃不掉。
冯昙却丝毫没怀疑到这上头。他清醒过来后警方又来找他做笔录,恰好他最近帮郗至诚投下一个大标,中间可能得罪了些人,便?D?D向警方作了解答。蒙细月心中微生愧疚,冯昙脸色便好了几分。北京那位听说冯昙出车祸,言语里对蒙细月很有意见,不过她现在大着肚子,没办发到江城来找蒙细月的麻烦,只能在电话里抱怨两句。抱怨得多了,冯昙也不高兴,况且遇到车祸这种事,也不是谁愿意的,所以每次电话到最后总说得很僵。冯昙原本还准备情况稍微好转就转院回北京,被北京那位这么一闹,反而决定在这边医院多休息几天。
公安局那边后来找到酒店附近几条路上的监控,倒是寻到了那肇事摩托的踪迹,但那辆摩托车牌照被遮住,驾驶者戴着头盔,全身聚得严严实实,显然是有经验的。案子备下来,却全无线索可查。蒙细月早料到是这样的结果,苏三那群公子哥儿要寻谁的不是,肯定是做得滴水不漏,这更显得她那天诓出苏三的那段话于事无补。至于郗至诚那边一苏三再混账也是亲弟弟,她和冯昙再亲也是外人。
再想下去蒙细月觉得江城也不是久居之地。
原来这问题也不是没想过,蒙细月和冯昙原来每年年终都要作总结,顺便展望新一年的发展。那时他们俩是强强联手,双剑台璧,同行里老一辈的人常说,若生不出郗至诚这样的儿子,能找到冯昙和蒙细月这样的左右护法也是好的。但他们毕竟是替人打工,国内的职业经理人制度并不算成熟,不能干的老板看不上,太能干的老板又时刻提防你夺权,蒙细月和冯昙也估量过在郗至诚手下能做多久的问题,这问题他们每年都要重新评估一回,结论是郗至诚待他们二人不薄,又是嫡系亲信,换哪家也不可能给他们这样的自由度和信任。
那时蒙细月也曾想过,若有一天在郗至诚这里待不下去,十之八丸是他们翅胯过硬,叫郗至诚都不能放心。
她从来料想到,有一天让她走投无路的,会是对她颇有好感的苏三。
蒙细月不是傻子,她知道苏三素来对她不错,只不过年龄差距摆在那里,她倒真从未往那方面想过。还在北京时,郗至诚也常和她说起苏三,总是长兄如父的口吻,明明在埋怨,却伊然一副只许自己打骂、不许别人挑剔一个字眼的疼爱模样,说得多了,蒙细月心里便也拿他当邻家小弟一样对待。然而所有这些她都不能和冯昙明说,放在以前,他们共荣染共损,当然什么都可以摊开来谈,如今形势却不同。
照医生的嘱咐,冯昙暂时只能进流食,他手脚都有轻伤,动起来总有些不方便。蒙细月见他进食困难,便坐到病床旁,接过他手里的羹勺说:“我来吧。”
她很利索地喂他喝粥。冯昙很是愣了一下,他这一愣,蒙细月才想起来,当初他们俩从量变到质变,仿佛也是冯昙的一场病起了促进作用。
那时,她参加学校的建模比赛,经导师介绍,去找冯昙请教关于蒙代尔一弗莱明模型的一些问题,后来她拿了个奖,想请他吃饭以示感谢。定好时间,他却打电话到寝室说来不了,听声音是重感冒。她便去校外的小饭馆端了份瓦罐煨汤送到他寝室,他寝室同学见有姑娘来照顾冯昙,都放心地去上课。没想到那重感冒只是假象,他喝了两口汤,便痛得打滚翻下床,送到医院才知道是急性阑尾炎。
医生说是操劳过度引起的,蒙细月想起冯昙几次陪她在实验室加班,很过意不去,又接连送了几回炖品。他病好后又回请她,这样一来二去的,不记得哪天过马路时他拉起她的手,她没有拒绝,便走到那一步了。
蒙细月猜想冯昙或许也想到这些,现在居然又是这般情景,她不禁苦笑。家里父母是超级乐天派,从小只顾着她有钱花有书读,其他的一概靠不住,甚至不靠谱到家里缴水电煤气费都得她做日常规划来管理,她也就养成了劳碌命。大学时一人作报告全寝室借用。结婚后给冯昙料理衬衫西装做账目,到江城后打点苏三的吃喝玩乐……难道就是这些她习以为常的照顾,让苏三这本就有些恋姐情结的人产生了一比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手里羹勺停住半天,冯昙忍不住笑问:“怎么了?”
“没什么。”豢细片回过神来,心怀愧疚,“对不起,把你搞成这样。”
冯昙一愣,然后笑起来:“我在江城出事而已,怎么能怪到你身上?你上去拿相机,但这件事和我被撞不构成直接因果关系,你别听小卉瞎说,她这人就这样!”
“我……”蒙细月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忍住叫冯昙小心的话。她很感激冯昙在最后关头推开童童,但那是为人父母的本性,换作当时是她牵着童童,她也会这么做。说到底,冯昙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男人,有男人的担当,也有男人的弱点,没有十恶不赦,也不能十足信任。况且如今住在压院的是他,告他知道这无妄之灾全是固她而起,他会不会为求自保而抢先牺牲她一谁知道呢?
她立即打住话头,把公安局那边的调查结果转述给冯昙。冯昙摇摇头,叹道:“现在到处治安都不好,前一段不是还有个打假斗士被一挺有名的医学交手雇人给锤了吗?”
蒙细月没再说话,无知觉地照顾冯昙吃完饭,又无知觉地削苹果,削完后却忘了递给冯昙,自顾自地咬了一口。冯昙看她整了人失魂落魄的,百感交集一他自然不知道蒙细月其实是为别的事而拿不定主意,一心以为她担心自己的伤势,从未看她如此慌张的模样,就忍不住笑出声来。蒙细月这才意识到失态,讪讪地道歉。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蒙细月讶然抬头,冯昙突如其来的道歉令她更为茫然,却见冯昙一脸诚挚愧疚:“这句话,应该是我跟你说的。”
冯昙原来觉得蒙细月在做妻子和母亲方面都很失败,但难得有一点好,就是懂是非明道理。他们夫妻财务记录分明,哪些属公共财产,哪些属个人所得,蒙细月都整理得清清楚楚,以至于在离婚分割财产时都毫不费劲。再有一点是花钱有分寸,少有少的花法,多有多的花法,明明她也照常逛街购物,但每月开支总控制到位,对他的开销也有弹性控制,绝不至于让他在朋友面前失了面子。
相比之下,现在家里那位在这些方面就实在没谱,最近不知哪根筋不对,跑去查旧账,说他离婚时太吃亏,分给蒙细月的房产增值空间高,每天下班回到家她都要念叨这件事,偏偏她现在又是孕妇,还不能跟她发脾气。郗至诚为他离婚的拿狠狠地训过他,说一个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代表着这个男人审美的最高水平;而跟什么女人结婚,则直接关系到未来生活的品质。冷静下来一想,冯昙不得不承认,在事业方面,小卉确实不如蒙细月对他的帮助大,甚至可以说,小卉完全是在帮倒忙。
不过木已成舟,冯昙无奈深叹一口气,有的事情想得太明白,这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倒是蒙细月主动岔开话题:“预产期什么时侯?”
“十二越末吧。”
“我听说北京现在月嫂难请,你得早作准备,他们说请个合适的月嫂,比招个大学教授还难。”
蒙细月把削好的第二个苹果递给他。离婚的夫妻俩在病床上对着啃苹果,看起来总有些滑稽,蒙细月也忍不住笑起来。忽闻门口极清亮高亢的两声咳,一回头,见苏三双手插在裤兜里,面无表情地杵在门口,目光良久停驻在冯昙和蒙细月手上的两个苹果上:“听说冯经理出车祸,我特地来看看。”
苏三神态极是疏离。蒙细月本不愿搭理他,但一时又不知他来意,怕他真横下心来又找冯昙的麻烦,只得挤出小脸,不咸不淡地说:“你来了。”
苏三也不搭腔,双手仍插在裤兜里,一副公子哥儿的态度,左脸写着“我来看你是给你面子”,右脸写着“不是看我二哥面子,我才懒得来探望你”。冯昙对苏三的印象真不怎么好,起初是看郗至诚天天当爹来又当妈地操心他,后来又不时听蒙细月抱怨他不成器。冯昙心中的苏三,就是彻头彻尾一《水浒传》里的高衙内,游手好闲吃喝玩乐,只差没强抢民女了,所以他对苏三的这种态度倒也习以为常。
“谢谢关心。”冯昙努力表现得受宠若惊。不料苏三很不给面子冷冷截断他:“免了,我只不过怕人死在我地界上,传出去晦气。”蒙细月双唇紧抿,若不是冯昙在场,只怕要当场发作。偏苏三还要得寸进尺:“听说冯经理新近二婚,马上又要做爸爸,真是双喜临门啊,哈哈,哈哈……”
他嘴里哈哈着,面上却无笑意,一再向蒙细月强调冯昙出轨在先,又搞大别人肚子再逼她离婚的旧事。蒙细月板起脸干脆不理他。苏三毫无诚意地问候了几句,蒙细月正不知该如何开口请走这尊神时,他却又沉着脸告辞,闹得人莫名其妙。
这样阴晴变幻不定,任冯昙再好涵养,也忍不住问道:“他常年都这样?你这几年怎么忍下来的?真不知道郗总怎么会有这样的弟弟,兄弟俩真是一个天一个地。”说着又摇摇头笑叹,“我算明白了,原来郗总最看得起的人一直是你,不然怎么也不放心把这个混世魔王交到你手里。”
蒙细月没好气地道:“你这到底是挖苦我,还是赞我?”
冯昙笑笑,也不说话,只觉得这会儿的蒙细月像极了和他恋爱、刚结婚时的样子一凡事不服输,在外面碰到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