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的谈判,并不希望别人知道,万一这两个人距离黎利比较远的话,叛军必定会层层上报,届时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也将随之增多。
可蔡福不一样,非常受黎利重视,能够直接见到黎利,这样一来也就省去了中间很多繁琐的细节。
虽然李云天想用蔡福当中间人,可他却不能径直告诉蔡福,要刚柔相济,采用萝卜加大棒的政策,使得蔡福老老实实地为他办事,以免中途出什么差错。
两天后,三江府府衙大牢。
阴暗潮湿的一间牢房里,一名脖子上戴着枷具、嘴唇干裂、披头散发的中年男子目光呆滞地坐在墙角,这个人自然就是蔡福。
自从进了大牢蔡福就滴米未进,不是他吃不下,而是狱卒根本就没有找他送来。
蔡福知道自己这次被抓后必死无疑,按照大明律例战场投敌是诛九族的重罪,而且他不会死在这里,而是会被明军送回京城交由宣德帝发落,在菜市口被当众凌迟处死,以儆效尤。
就在蔡福一脸茫然地在那里发呆时,牢房的门打开了,几名狱卒进来架起他就往外走。
见此情形,蔡福的脸上流露出了绝望的神色,看样子他要被送往京城了,他可不想死,更是无颜面对在京城大牢里的家人。
蔡福投敌后宣德帝大为震怒,因此下令逮捕了他的九族亲属,关在刑部的大牢里,等到平定交趾叛乱后与蔡福一同处死。
出乎蔡福的意料,他并没有被那几名狱卒拖进押送囚犯的囚车中,而是被架进了刑室,这使得他面无血色,双目流露出惊恐的神情,认为要遭受刑罚,而大牢里折磨囚犯的刑罚他略有耳闻,绝对不想尝试。
不过,等进了刑室蔡福才发现屋里只有一名穿着黑色军服的年轻人,正背对着他欣赏着屋子里的刑具。
几名狱卒将蔡福带进刑室后就转身离开,走的时候重重地关上了刑室的房门,这不由得使得蔡福感到好奇,他认出了那个年轻人身上穿的是骁武军的军服,不清楚对方找自己有什么事情。
“蔡福,本官问你,你是想死还是想活?”在蔡福愕然的注视下,李云天伸手取下了墙上挂着的一个皮鞭,不动声色地转身望向了他。
“蝼蚁尚且偷生,在下当然想活了。”听闻此言蔡福不由得怔了一下,随后连忙说道。
“你犯下的本是十恶不赦的死罪,但总兵大人有令,只要你能完成一件事,那么总兵大人会向皇上求情,暗中留你妻子和儿女一命。”李云天神情严肃地望着蔡福,语气显得有些冷淡。
“总兵大人?”蔡福双目流露出惊讶的神色,现在交趾能被人称为“总兵大人”的只有定南将军、镇武伯李云天,随后连声问道,“总兵大人让在下做什么?”
“很简单,你带本官去见黎利,本官找黎利有事。”李云天面无表情地回答,然后加了一句,“这是总兵大人的意思。”
“在下现在身陷囹圄,有心无力。”黄福闻言不由得怔在了那里,脸上满是震惊的神色,他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位年轻的武官竟然让他做这种事情,要知道私下接触叛军可是大罪,不过随后他就反应了过来,反正这件事情对他有利无弊,于是故意苦笑着说道。
“你放心,既然让你去办事,那么自然会放了你。”李云天的嘴角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冷冷地告诫道,“这件事情天知地知,如果有第三个人知道的话,本官可以保证,你的九族将会死得很惨,你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交趾迟早会被平叛大军攻下!”
“在下明白,在下明白。”被李云天凌厉的眼神一扫,蔡福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唯唯诺诺地说道。
如果在李云天来之前,蔡福并不相信眼前这个年轻武官交趾能被平叛大军南下的这番言语,很显然交趾的局势对明军不利,在他看来交趾不过蛮夷之地而已,一旦久攻不下朝廷十有**会放弃。
可是宣德帝新派来的定南将军不仅只带着数百人来到交趾,而且还出人意料地接连打了安梁县城之战和落叶坡之战,重创了交趾的叛军,这使得蔡福不得不改变先前的想法,认为在定南将军的指挥下叛军被剿灭的风险正在逐步增大。
“希望你这次不会令本官失望。”李云天瞅了一眼神情尴尬的蔡福,抬步走向了门口,拉开房门大步离去。
蔡福一脸诧异地望着他的背影,感觉有些云山雾罩,不明白眼前这出戏唱的是哪出,堂堂的定南将军竟然私下里派人去见黎利。
不过,令蔡福感到欣慰的是,自从见了那名年轻武官后他的处境立刻好转了起来,不但去除了脖子上的枷具,而且狱卒还端来了可口的饭菜,使得他狼吞虎咽地将那些饭菜一扫而光。
蔡福本以为那名年轻武官很快会放了他,让他带着叛军大营见营地,不过那名年轻武官随后就消失了踪影,一连五六天都没来,这使得他不由得提心吊胆起来,担心定南将军改变主意,那么他可就一点儿活命的希望都没了。
对于前去见黎利一事,李云天并不着急,在三江府的府衙中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手头的军政要务,在这件事情上他不能显得太过迫切,否则会在与黎利的谈判上吃亏。
在这几天的时间里,那些整编的明军士兵与叛军在落叶坡又发生了一场交战,双方各有千余人,结果明军将企图进入明军控制地盘的叛军打了回去。
李云天知道,黎利这是在试探自己的虚实,在没有弄清楚三江城里的确切情报之前黎利不会轻易发动对三江城明军的袭击,以免再遇上恐怖的连环雷阵。
值得一提的是,韩卫所率的前去落叶坡与叛军交战的整编明军,在落叶坡一战中战死了七百多人,受伤三千多人,其实力之凶悍令李云天也吃了一惊。
经过近十天的对峙后,李云天在一个晚上带着蔡福悄悄乘坐马车出了城,在夜色的掩护下直奔安梁县城。
黎利此时已经没有耐心再等下去,调集大军准备一举拿下安梁县城,而骁武军的主力部队就快来到交趾,留给他攻克安梁县城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否则将会面对大明最精锐的部队,可谓凶多吉少。
得知黎利调兵遣将,李云天知道时机来了,黎利没有派兵来攻三江城,而是准备拿下安梁县城,表明黎利已经对探查三江城实力一事失去了耐性,同时也意味着黎利将三江城里的替身错当成了李云天,因此即使李云天现在出现在黎利面前他也认不出来眼前这个年轻人其实就是堂堂的定南将军。
对此次与黎利的见面,李云天做了充分的准备,从三江城里的士兵中选了十二名当地籍贯者来担任他此行的护卫。
本来雷婷也想要跟着李云天去叛军大营,不过被李云天制止,此次前去危机重重,李云天可不希望雷婷出什么乱子,况且她是女人不仅路上不方便,而且会使得叛军起疑。
故而雷婷唯有依依不舍地惜别了李云天,心神不宁地在三江城等待李云天的好消息,同时也是在给李云天此次出城做掩护,只要她在就会使得外界认为李云天还在城里。!^!
第454章踏破铁鞋无觅处(一更)
宣德二年,腊月二十三中午,十几名身穿交趾叛军服饰的骑兵风驰电掣般驶进了安梁县北面的风木镇。。
由于黎利率领叛军围困安梁县城,故而风木镇已经被叛军控制,镇子里到处都是叛军士兵。
这些叛军骑兵在镇上最大的一家酒楼前停下,将马匹交给了立在门口迎客的店小二后蹬蹬地上了二楼,要了两个对门的雅间,各自点了一桌饭菜。
“穆大人,这里距离义军……叛军大营只有十里,吃了饭后半个时辰就能赶到叛军大营。”等店小二上菜走后,一名中年叛军骑兵恭声向坐在旁边的一名身材魁梧的年轻叛军骑兵说道,神色显得有些紧张。
“蔡兄,本官此次前去见黎利是有公务要谈,这次的事情要是办成了,你可就给黎利立了一个大功。”身材魁梧的年轻叛军骑兵见状,拿起酒壶给那名中年叛军骑兵倒了一杯酒,微笑着说道。
“大人言重了,小人现在只求能立上一功,保全家人的性命,岂敢再委身于那些叛匪。”中年叛军骑兵的脸上顿时流露出尴尬的神色,讪笑着说道。
“来,本官敬你一杯,同时预祝咱们马到成功,顺利完成总兵大人交待的事情。”身材魁梧的年轻叛军骑兵见状笑了笑,给面前的酒杯里也倒了一杯酒,端起酒杯举向了中年叛军骑兵。
“谢过大人。”中年叛军骑兵连忙端起酒杯,躬身与李云天碰了一杯,然后两人一饮而尽。
这名身材魁梧的年轻叛军骑兵不是别人,正是大明的定南将军李云天,他此次前去叛军大营找黎利自然是为了谈判。
如此一来,这个在李云天面前唯唯诺诺的中年叛军骑兵的身份也就不难猜测,是被明军在落叶坡俘虏的蔡福。
与李云天和蔡福同桌坐着的还有三名身穿叛军骑兵服饰的人,是李云天从三江城的卫所部队里挑选出来的土人士卒,一共有十二个。
由于这十二个土人士卒讲的都是交趾话,故而一路行来没有遇到任何麻烦,沿途遇到的叛军士兵都没有想到这一队明目张胆地在大路上行进的骑兵会是明军假扮的。
尤为重要的是,这十二个土人士卒不清楚李云天的身份,李云天现在的名字是“穆梓”,也就是“李”字拆开后“木”和“子”的谐音,职务是骁武军的一名少校参谋,如果对应明军武职职衔的话是千户。
蔡福对李云天的身份丝毫也没有起疑心,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身旁坐着的就是大明的定南将军,现在心里盘算着如何向黎利解释这件事情。
虽然已经深入了叛军的地盘,但餐桌上的气氛却非常轻松,李云天和蔡福一边吃着饭一边闲聊着,淡然从容,没有丝毫的紧张。
而蔡福和另外三名土人士卒的神色则显得有些不自然,尤其是那三名土人士卒,吃饭的时候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非常警惕。
酒足饭饱后,李云天正准备起身离开,忽然走廊上传来了一阵喧哗,好像是什么人在外面争吵。
虽说李云天这几年私下里一直在学交趾话,可是由于外面的声音太过吵杂,他一时间听不清说了些什么,不过从语气上来看好像争吵的双方都很激动,争吵的音量越来越大,情绪越来越激动。
李云天此次身负重要事务,为了避免麻烦他决定静观其变,等外面的事情完结后在走,于是倒了一杯热水,慢条斯理地在那里喝着。
还没等李云天喝上几口热水,走廊里就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响,争吵的双方好像打了起来。
见此情形,坐在酒桌旁的那三名土人士卒连忙起身走到门口,仔细地聆听着外面的局势变化,右手不由自主地握在了刀柄上。
离开三江城之前,这些土人士卒已经得到了上司的命令,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李云天和蔡福,故而谁也不敢大意懈怠。
“快去喊人,把这几个占城奸细给抓起来。”不久后,走廊里传来了一个男人气急败坏的声音。
李云天这下听清楚了,双目不由得流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遇上占城人:如今明军正在与叛军在三江府交战,那些占城人好像没有理由冒险来这里。
之所以说占城人冒险,是因为交趾的前身安南国与占城国可谓是一对世仇,双方为了争夺中南半岛西部的统治权已经进行了数百年的争斗。
占城,即占婆补罗,位于中南半岛东南部,北起交趾南部的横山关,南至中南半岛最南端,稻田肥沃,海岸线广阔,王都为因陀罗补罗。
中国古籍称占城为象林邑,简称林邑,深受天竺文化影响,使用南天竺文字,从印度传入婆罗门教和佛教,崇拜湿婆和毗湿奴等神。
占城国出产象牙、犀角、乌木等珍奇异物,是连接东南亚、西亚等地的海路要冲,是大明与天竺、南洋诸国的海上贸易中转站,从中获利甚巨。
作为中南半岛上重要的两个国家,安南国和占城国从立国起就走上了两条不同的文明之路,安南的中华化和占城的天竺化非常醒目,这使得双方在漫长的岁月里为了消灭对方一直进行着殊死的搏斗。
明太祖立国后,安南和占城国之间的冲突愈加激烈。
元至正二十年,也就是136年,占城国进入了史上最伟大国王制蓬峨的统治,制蓬峨被明朝称为阿答阿者,乘明朝初建向安南发动了一系列的进攻:
1365年入寇化州,1368年设伏占洞,1371年军袭大安,如人无人之境,顺利进入交州城大掠子女玉帛而还。
而安南此时恰恰国内争夺王位斗争激烈,政局动荡,无力抵抗。
1378年制蓬峨又攻下交州城,安南国王陈日炜远避天建山,陈日炜的弟弟投降了占城,僧人也在城里作乱,形势一片混乱。
安南在占城的凌厉攻势前已经国势濒危了,时安南人言:“至制蓬峨人罗闻,生聚教训,渐革旧俗,勇悍耐劳,故事人寇,为我国患。”
安南服睁睁地看着制蓬峨攻势呈破竹之势而束手无策,不过139年发生了一件事情使得安南得到了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由于占城叛将告密,制蓬蛾在海潮江附近水域探查安南军水域时阵亡。
安南国王陈日焜闻讯大喜日:“制蓬峨死,大局安矣!”
制蓬峨死后,占城第十三王朝遂亡,他的继任者很快就不得不放弃了制蓬峨所有的征服成果。
142年,安南国在太上皇黎季犛的指挥下讨伐占城,占城兵败国王求和,允诺割让占洞等地。
安南又索加古垒一地,这样占城国就退出了新平、顺化、占洞、古垒,北方膏腴可耕之地皆入于安南之首,所保存者广义以南山岳贫瘠之地而已。
就在黎季犛力图全力征服占城国的时候,147年永乐帝派英国公张辅率军攻进了安南国,生擒黎季犛父子,安南国灭,占城国于是趁机出兵夺回了于142年丧失的一部分土地。
在中南半岛的那些国家里,占城国是最不希望看见黎利复安南国的,很显然黎利不仅将向他们讨回那些被收回的土地,而且还会提出更多的利益要求,双方将继续数百年来的恩怨。
所以在李云天看来,占城人没有理会在此时出现在三江府的地界:双方是世仇,现在又兵荒马乱,故而那些占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