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接到冯老大后面的那张状子时,他就猜到棺材里没有什么金玉侍女像,只不过是冯老大想办法打开齐祥辰棺材的一个借口而已。
事到如今,只有棺材里躺着的那个人是冯田而不是齐祥辰,那么眼前的这个局势才好收场,否则的话在他看来那就是一场闹剧。
虽然他现在不知道仵作的查验情况,不过心中已经相信棺材里的人是冯田,原因很简单,以齐家的实力想要完成这个调包简直易如反掌。
现场的百姓也意识到形势好像有些不对,逐渐安静了下来,好奇地望着那名在棺材旁忙活着仵作。
“大人,这副尸骨与平常人无异。”良久,仵作查验完了棺中尸骨,高声向郑文回报,“只不过他的左脚大拇指上多出了一个趾骨,生前多长了一根脚趾!”
听闻此言,郑文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脸上流露出了轻松的神色,这一下大局已定。
齐德贵先是一怔,随后面色刹那间变得苍白,神情惊愕地望着一旁的冯老大,他现在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冯老大说他谋杀冯田了,原来替齐祥辰死的那个人就是冯田。
“齐德贵,这是怎么回事?”郑文放下手里的茶杯,冷笑了一声,高声喝道。
齐德贵知道大事不好,额头上顿时渗出了冷汗,刚才他和妻子已经在口供上签字画押,想要改口说齐祥辰的左脚上有六指已经来不及,况且不少人都知道齐祥辰的左脚正常,并没有六指。
“不可能,犬子左脚正常,怎么可能有六根脚趾?”不过,齐德贵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经验老道丰富,很快就回过神来,他知道万万不能承认自己知道这件事情,否则的话齐家可就毁了,于是故作惊愕地说道。
李云天闻言微微一笑,看来齐德贵果然不愧是德安县的首富,竟然这么快就想到了对策,虽然这个对策有些苍白无力,甚至可笑,但总比承认知情要好,也为其留下了一条后路。
“你去看看,尸骨上是否有六指!”郑文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他岂不知齐德贵在狡辩,不动声色地说道。
“怎……怎么会这样?”齐德贵快步来到棺材前,看见尸骨上的左脚大拇指处果然多了一块趾骨,心中顿时一声哀叹,强自稳定了一下慌乱的情绪后,故意装作吃惊的模样望向了郑文,“大人,这里面的人不是犬子!”
“你确定不是齐祥辰?”郑文见齐德贵反应如此神速,冷笑了一声后问道。
“确定,小民确定,犬子的左脚是正常的,并无六指,因此这里面的人并不是犬子。”齐德贵被郑文嘴角的冷笑吓得浑身一颤,连忙点着头,额头上冷汗直流,他现在不过是在狡辩而已,根本就经不起推敲,他现在的小命完全攥在郑文的手里。
“来人,把刑房司吏白勇以及大牢司狱一干人等给本官拿下!”郑文闻言面色一寒,望了一眼立在一旁人群里面色煞白、浑身颤抖的白勇,冲着捕班班头高声喝道,“如果让他们跑了,你们就等着吃板子吧!”
捕班班头不敢怠慢,当场让人拿下了白勇,随后领着手下的人急匆匆去县衙抓人。
事已至此事情已经很清楚,有人在牢里偷偷调换了齐祥辰,那么刑房司吏白勇首当其冲、难辞其咎,故而郑文要将他们拿下审问。
“李大人,此处人多嘴杂,咱们是不是回衙审理此案。”郑文并没有要拿住齐德贵的意思,以两人之间的交情他并不想赶尽杀绝,况且齐家要是倒了对他、对德安县都没有好处,因此向李云天说道,想回去与李云天从长计议。
李云天自然清楚郑文的难处,德安县经此一事后县衙和商界都会发生一场地震,因此他肯定想要控制一下事态,否则的话德安县就会因此而陷入动荡,搞得人心惶惶。
于是他起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与郑文并排离去。
至于惹出此“祸端”的冯老大,两人都没有理会他的意思,被衙役和齐德贵一起带回了县衙看押。
人群里,陈凝凝微微蹙着柳眉,若有所思地望着李云天和郑文的背影。
她原本以为两人会雷厉风行地将齐德贵拿下治罪,然后当众查明此案,可是两人却没有这样做,难道这里面有什么说法?
对于突如其来的一幕,围观的百姓炸开了锅,神情诧异地在那里议论着,谁也想不到事情会发生如此曲折的转变。
“李大人,今天的事情简直匪夷所思,我现在是如坐针毡呀!”来到德安县县衙后堂,郑文屏退了左右,苦笑着向李云天说道,他万万不会想到事态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郑大人,我只关心冯田是如何从湖口县大牢到的齐祥辰的棺木中,至于德安县的事情,还望郑大人多多费心了。”李云天见郑文向自己诉苦,知道他是想跟自己商议如何控制案子的事态,微微一笑后说道。
“李大人放心,在下即使是撬,也要把白勇的嘴撬开,给李大人一个满意的交待!”郑文闻言微微一怔,随后心中大喜,这岂不是表明李云天不会介入齐家的事情,故而信誓旦旦地向他打了包票,心中对李云天好感倍增。
“郑大人,忙了一天我都饿了,不知道你们德安有什么名菜。”李云天拍了拍小腹,笑着说道,他是湖口县知县断然没有插手德安县事务的必要,否则的话就犯了官场的大忌,没人会喜欢手伸得太长的同僚。
“这是自然,李大人难得来一次,在下自然要尽地主之谊了。”郑文也笑了起来,笑得十分轻松,既然李云天已经表明了态度那么下一步就看齐家怎么走了。
当天晚上,郑文在德安县最好的酒楼给李云天接风洗尘,前几天由于忙着案子的事情两人哪里有心思吃饭。
郑文把这个酒局定性为家宴的性质,因此陈凝凝和他的妻子也都出席,这样使得现场的气氛温馨轻松了许多。
酒局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有人送来了白勇的口供,上面明确表明他是通过湖口县原刑房司吏鲁云山找来的冯田,然后让人从牢里换走了齐祥辰。
李云天等得就是白勇的这份口供,他随即写了一封信,让罗鸣安排人连夜回湖口县县城,通知捕班班头冯虎捉拿鲁云山等相关涉案人员。
罗鸣从李云天手里接过信后犹豫了一下,想要提醒李云天冯虎和鲁云山是一伙儿的,冯虎很可能会放走鲁云山,不过他最后忍住了,什么也没有说,毕竟这话不适合他开口。
望着在酒桌上谈笑风生的李云天和郑文,陈凝凝心中顿时无限感慨,她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两人还有闲情雅致在这里喝酒,看来她需要学习得东西还有很多很多。
临晨时分,湖口县,鲁云山的住宅。
书房里,鲁云山坐在书桌前呆呆地望着前方,双目无神,神情沮丧。
两名身穿便装的彪形大汉守在书房外,手上紧紧扶着腰上挂着的腰刀刀柄。
就在鲁云山发呆的时候,咯吱一声,房门开了,张有德和冯虎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张叔,看在我跟了你这么多年,鞍前马后的份上,你救救我,饶我一命吧,我保证带着家人远走高飞,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见到张有德,鲁云山连忙走上前,扑通一声跪在他的面前。
“云山,不是张叔心狠,届时通缉令一发你根本无路可走。”张有德望了一眼鲁云山,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些年来刑房的事情都经了你的手,你要是被抓的话,可有信心扛得过大牢里的那些酷刑?”
“张叔,就我一个人走,我改名换姓,让他们永远也找不到我,绝对不会泄露以前的事情。”鲁云山的脸色变了变,他在刑房多年自然知道大牢里那些酷刑的残酷,随后苦苦哀求道。
“云山,你要是走了,我们如何向知县大人交待?这件事情如何了结?你不会不知道,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吧?”张有德冷冷地看了鲁云山一眼,抬步向门外走去,边走边说道,“你放心,你走后我会照顾好你的家人。”
鲁云山闻言顿时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面如死灰,没有人愿意去死,可他知道的东西太多不得不死,只有这样他的家人才能保平安。
良久,鲁云山一咬牙,来到书桌前把这次冯老三和冯田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写了出来,签字画押后把绳子往房梁上一挂,上吊自尽。
一个晚上的时间说长很长,有六个多时辰,说短也很短,也就是睡一觉的工夫,但是足够发生很多很多的事情。
这天晚上,不仅鲁云山死了,齐家的大管家也在投案后服毒自尽。
随着齐家大管家的投案,齐家买通白勇策划调包一事的主谋也浮出了水面,他就是齐家去年去世的齐德贵二叔,而齐德贵二叔和白勇之间的中介人正是齐家的大管家。
齐德贵在德安县地位尊贵,自然不可能亲自找白勇商量掉包的事情,所有的事情都是齐家的大管家出面在做。
根据齐家大管家的交待,齐德贵的二叔自幼溺爱齐祥辰,故而背着众人做下了这件事情,齐家的人包括齐德贵都不知情。
第四十二章皆大欢喜
虽然齐家大管家交待的理由非常荒唐,先不说他是齐德贵的心腹,怎么可能背着齐德贵做出这种重大事件?单单他在运作这件事情的时候所花费的巨资,如果没有齐德贵的点头的话谁又能动用?
不过杨文并没有再针对这件事查下去,反正齐家已经有人出来认罪,他也能向上司交待了,剩下的事情自然就是严查德安县厢房和大牢里的猫腻。追莽荒纪,还得上。
次日,得知齐家大管家的事情后李云天只是笑了笑,并没有任何表示。
很显然齐家这是丢车保帅,既然郑文已经默许了齐家的做法,那么他何必又自寻烦恼,去干涉德安县的事务。
陈凝凝闻讯后很是吃惊,她觉得齐家大管家的事情疑点重重,非常蹊跷,无疑是齐德贵的替死鬼,可李云天竟然对此无动于衷,而郑文更是视若无睹,她的心中感到奇怪但又不好开口过问。
毕竟这是官场上的事情,岂是她一个女人家可以非议的。
由于要处理鲁云山等相关牵涉进冯田一事的人员,吃完早饭李云天就离开了德安县,赶回湖口县县衙。
通常来说,由于级别相同所以郑文把李云天送出院门即可,可郑文却将李云天送出了城,一路上两人谈笑风生,犹如一对挚友。
“此人是个人才,不仅年轻聪颖、长袖善舞,又出身两榜、师从杨阁老,他日成就不可限量!”城门外,望着远去的马车,郑文颇为感慨地向一旁的妻子说道。
他这次与李云天的合作非常愉快,李云天对齐家大管家一事并没有异议,一切都按照他的意思来办,这使得齐家的事态完全处于了他的掌控中,使得他从中获得最大的收益,有这种胸襟和城府的人岂是等闲之辈?
行驶的马车上,李云天依在厢壁上闭目养神,陈凝凝望着他欲言又止,好几次想开口问他为什么没有惩处齐德贵,很显然齐德贵才是幕后真凶,可是最后又把话咽了回去。
“夫人,你可知道齐家的生意养活了多少人?”就在陈凝凝犹豫不决的时候,李云天忽然开口,不动声色地问道。
“老爷,你是因为这个才放过他的?”陈凝凝微微一怔,随后反应了过来,狐疑地看着他。
作为德安县的首富,齐家的生意很大,除去那些雇佣的帮工不说,不少店铺都是通过齐家来做生意,齐家可谓是德安县商业的根基。
一旦齐家倒了,那么德安县的商业秩序必然被破坏,不知道届时有多少人会跟着倒霉,届时各方势力必定来争夺德安县的市场,必将闹得一团糟。
这不仅对百姓们的生活有害无益,而且也使得郑文陷入了麻烦,绝对不是李云天希望看见的。
“郑知县已经派人去捉拿齐祥辰,齐祥辰难逃一死,齐家虽然有错,但最可恶的还是那些为虎作伥的人,如果他们能坚守底线也就不会出现这种事情。”
李云天没有回答陈凝凝,缓缓说道,“齐家已经受到了惩罚,冯家也得到想要的清白,白勇和鲁云山等人难逃法网,郑知县也好向上交差,这也算是一种圆满。”
昨天晚上,齐家大管家投案后齐德贵正式向冯老大道歉,为了弥补给冯家带来的痛苦,他准备赔偿给冯家一大笔银子,足够冯家的人衣食无忧地过完下半辈子。
冯老大之所以要舍命打这个官司,主要就是为了冯家的名声,如今案情大白,既给冯家讨了一个公道,又捉拿了相关涉案人员,他对这个结果已然满足,故而接受了齐德贵的道歉,这件事情也就此划上了一个句号。
对于冯家来说,经历了这番苦难后将来的生活才是重点,冯田的遗孀也能悉心抚养冯田年幼的儿女长大成人。
如果把齐家整垮了,那么冯家除了恢复名誉外得不到任何补偿,生活依旧清贫,这恐怕绝对不会九泉之下的冯田和冯老三希望看见的。
陈凝凝闻言顿时沉默了,她先前光考虑着使齐德贵等人受到应有的惩处,没有想到一个案子里还涉及到如此多的利益纠葛。
李云天睁眼望了陷入沉思的陈凝凝一眼,微微一笑,伸手将其揽入了怀里,这次德安县之行无疑使得陈凝凝获益匪浅,对她以后大有裨益。
回到湖口县,李云天不仅得到了鲁云山畏罪自尽的消息,而且那些涉案人员已经悉数认罪,省了他不少麻烦,看来张有德功不可没,逼得那些人不得不认罪,以免事态进一步扩大。
由于县衙刑房的现任司吏和典吏都牵涉在了案子里,这使得刑房的胥吏被一网打尽,刑房的运作随即陷入了停顿中。
县衙胥吏的任免大权在县太爷手中,张有德本以为李云天没有刑房胥吏的人选,一定会听从他的人员安排,届时刑房依旧在他的掌控中。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李云天竟然任命县里的讼师杨云贵为刑房的司吏,而杨云贵推荐了两名年轻人当他的助手,被李云天任命为了典吏。
那两名年轻人的父辈都曾在县衙刑房任职,十几年前被张有德排挤走,两人从小耳濡目染对刑房的一套运作非常熟悉,而且不可能与张有德同流合污,这正是李云天所愿意看见的。
如此一来,刑房就从张有德的势力中被剥离了出去,成为了杨云贵的地盘,杨云贵也因此一跃成为了县衙的新贵。
对于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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