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放到一个偏一些的院子里,”米虫又接着问道,“再多派些人看着,应该也不会有事吧?”
“怎么了?”兰静很少见米虫说话这般兜圈子,再想到刚才弘昑说的话,就问他道,“可是福儿说什么了?”
“没有,他没说什么。”米虫马上摇头道,又微顿了一下,然后说了一句跟之前完全不挨着的话,“今年又要大选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兰静觉得自己好象领会了些什么,又好象没有。
“听说,”米虫直接将话说了出来,“皇玛法觉得阿玛身边侍候的人太少,想再赐几个过来。”
“那很好啊。”兰静只觉得脑子木了一下,随即马上展开笑容说道。
“额娘。”米虫的眉头又皱起来了。
“好了,”兰静冲米虫笑着,“虽然你四伯现在也应该和你阿玛在一处,但你也不好就这么偷懒,去找弘晖吧,想来他那儿也有许多事儿等着你呢,哦,对了,走之前,先去找找欢馨,壮实还小,别让他在外面呆太久了。”
米虫没马上动,而是先看了兰静一会儿,然后才起身答应一声,“好,那我去了。”
“去吧,”兰静再对米虫笑笑,然后又加了句,“放心,我没事儿。”
兰静当然不是没事儿,她很感叹,儿子大了,懂事了,知道自己的心意,也会想办法去维护了,只是将乌苏氏接回来并不见得就能解决这件事,就即使富察氏也在,两个格格对康熙来说,也依然是太少,要不是十三阿哥这些年一直都这么病殃殃的,人早就赐过来不知道有多少了。
其实兰静本该对此有准备的,就算十三阿哥在跟自己表示心意的时候,也说过他不会拒绝皇太后和康熙再赐人过来,只是不会去碰她们。可因着这么长时候都没有动静,兰静就渐渐的把这件事给抛到一边了,现在再提起来,倒让她一时觉得突然了。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十三阿哥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人也坐到了她的旁边,“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没什么,”兰静先问着眼下更为紧要的问题,“事儿处理完了吗?那个太监是怎么回事?”
“没有,”十三阿哥摇了摇头,将事情的大概情况讲了一遍,又说道,“内务府的人是说要将他打一顿撵出去,但三哥却说,这种事儿,还是请示皇阿玛来做决定比较好。”
兰静听过十三阿哥的讲述,这才知道自己之前的猜测有一项是错的,这个太监并不是前太子的人,因为他的逃跑,就是前太子在一更的时分亲自报告并要求详细查找的,不巧正赶上在那时候值班的贝勒满都虎和副都统宗室善寿二人,在听了这个报告之后,自然也是不敢怠慢,率着章京、护军校以及护军等好一通的查寻,找到人之后就将他暂且先拘禁起来,而第二天凌晨接获消息的和硕简亲王臣雅尔江阿等人也不敢擅转,就派人去请留在京城的阿哥们来。
由前太子的表现,再到内务府居然会提出要将人逐出,而三阿哥又坚决的予以了反对之事,又证实了兰静的另一个猜测,那就是这次的事件绝对不应该是简单的不堪虐待,这个叫吴晋朝的太监,也必然有其要紧之处,只是这要紧之处是什么,关乎的又是什么哪一方的人,现下还是未知之数,而她所最关心的,十三阿哥是否会沾包的问题,现下也还是尚没有答案。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三章 可不是我的菜
在太监吴晋朝于四月十九日欲行逃跑事件之后,接连又发生了不少事,让人觉得很是有些扑朔迷离,对其中是否有所关联,一时之间比较难以理清。
先是康熙在四月二十一日下令,着将吴晋朝速送至他所在的地方,这倒没什么,此事中不管是发生的地点,还是涉及的人物,都带有很明显的阴谋色调,康熙要是不想弄到身边严加审问,那才是怪事呢。
至于紧随此道命令之后,康熙谕大学士嵩祝,着其传令大学士九卿等再虔行祈祷求雨,当京师真的下了雨,但雨量却很少,尚不能沾足之后,又令自五月初一开始,继续斋戒祈雨之事,暂时看来也象是正常的国事,毕竟现时的天气确实是有些旱,而往年间也是常有祈雨之事的。
然而在五月初二,也就是继续斋戒祈雨的第二天,康熙以“自己因祈雨屡次降谕,在京诸臣却迟延日久并不奏闻,反因热河得雨,而做出‘臣等不胜忻幸’之语”为由而发作,说部院诸臣但知营求财贿、在家安逸而已,求雨之处未必亲到,又训斥奉命将自己谕令抄发京师的大学士嵩祝,对此情况却既不直书申饬,又不严查题参,则似乎与吴晋朝事件有了那么点关联了。
因为这个被康熙责令“驰驿前往京城,查问清楚用“不胜忻幸”之语者为谁、祈雨不到者又为谁,并对其人严查题参,若仍徇情面,一经觉察,必将诛之”的嵩祝,是姓赫舍里氏的,在谕令之中,康熙也明确的点出了他趋奉二阿哥、隐匿得麟逃走之事、与噶礼结亲的行为,并表达出连索额图、噶礼,朕都皆诛之了,嵩祝自然更不在话下的意思。
“这个嵩祝,我该说他还算有些造化吗?”兰静打开窗户,看着外面正哗哗而降的雨水,又探出手去接了接,扭脸回看向十三阿哥说道,“这刚一回京,大雨就落下了,只此一条,之后纵有处罚,只怕也会从宽了。”
“看雨就看雨,别弄一身湿,小心再着了凉,”十三阿哥扔下正打着的棋谱,也走到窗边,将顺手带过来的手巾递给兰静,又接着她的话说道,“嵩祝自然是有造化的,只是处罚终究是要有的,只是也许不会对他造成多大妨碍,或许能更进一步也说不定。”
因为担心十三阿哥会再次被沾包,兰静一直在关注着这些事,听到十三阿哥的话之后,也更有所悟,一边让着他在窗边的椅子坐下,并倒上一碗茶奉过去,一边问道,“爷的意思是,这个嵩祝,其实是皇阿玛的人?”
“也不一定,我只是这么猜,”十三阿哥微笑着摇摇头,“也有可能他既不是皇阿玛的人,也不是前太子的人。”
兰静却觉得这个才是最可能的,也只这样才解释的通,之前她就一直觉得康熙对祈雨之事的处理,很是有些别扭,其实从四月二十二日祈雨开始之后,京城就时常会有微雨降下,雨量虽然不大,但总算也是见到效果的,就算是康熙要精益求精,也不能刚布置下五月初一继续祈雨,五月初二就开始发作人,这也太仓促、太急切,更何况,兰静也不相信在京诸臣会有那个胆子,对康熙屡次的降谕,居然真就敢久不奏闻。
如果说康熙发作嵩祝,祈雨之事只是一个幌子,实际上却是吴晋朝事件的后续,是因为他是趋奉前太子的人,也还是有些说不通,太监吴晋朝逃跑,是前太子主动报的案,由此也就降低了吴晋朝是因为知道了太子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怕被灭口才逃跑的可能性,相反倒有可能是太子发现了这个太监背后另有其主,所以故意放他逃跑,再报案让人来抓,从而达到借由康熙的手来惩治那阴谋对自己不轨之人的目的。
虽然太子存着自己的目的,但当下他是被圈起来的,所具有的威胁性远不如在外面的人,所以兰静认为,康熙要发作也应该是先发作这个外面的人、也就是吴晋朝的身后之人才是,他可是连被圈起来人都要行阴谋之事,更别提在外面还会做什么了。但不是,康熙最先发作的,还就是太子,兰静对此是既觉得奇怪,也有些担心,之前的矾书事件,十三阿哥可是被疑着与前太子之间有什么牵扯的,现在这个太监逃跑的事儿,康熙的不走寻常路,会不会是又要因为什么现时还不知道的莫名原因,再把十三阿哥扯进去呢?
现在因着十三阿哥的话,让兰静知道了嵩祝虽然以前是太子的人,现在却应该已经是康熙的人了,却并不能因此就安心下来,这么看来,当下的一切,其实就是康熙布下的一个局了,从在知道吴晋朝之事的当天即下令祈雨时就开始了,而这个局会不会把十三裹进去,现在还不得而知,但接下来,嵩祝所题参的想必应当就是吴晋朝身后之人的同党。
“爷,”兰静顺着自己的思路,又问十三阿哥道,“在您看来,这嵩祝过些时候要参的人,会是八哥那边的,还是三哥那边的?”
兰静觉得最有可能的应该还是八阿哥,但也不能说三阿哥就完全没有嫌疑,自太子再次被废之后,他在余下的皇子中排名最长,爵位也最高,康熙对他也表现得很是宠爱,连着几年的万寿,都是在他的园子里接受皇子皇孙们的拜贺,到塞外时,也常有游幸他那边的园子,再加上身边聚集那些文人儒士的追捧,而他的表现来着,若说他无心储位,那自然是不可能的,而有了这个心思,会做一些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你就只认为会是他们两边的吗?”十三阿哥没否认兰静的猜测,却也没完全认同。
“不是他们,会是谁?”兰静皱着眉想着,“要不就是,老十四?”
“老十四和八哥是一边的,”十三阿哥笑了笑,“他虽然会有自己的心思,但现在却还是要靠八哥的。”
“那还会有谁?五哥、七哥、十二哥,还是几个小的?”兰静挨个儿的数着,本来她是觉得这些人有着各种样样的理由,认为这些人是没有争位之心的,至少心思并不大,但经十三阿哥这么一问,就又有些不确定了,也是的,他们也都是皇子,也没比哪个就差到哪里去了,又凭什么就不可以争一争了?
“我问的是,四哥,”十三阿哥看着兰静说道,“你为什么没往四哥那儿想?我以为你知道,他是存了大志的。”
“我是知道啊,”兰静很是莫名的看着十三阿哥,“可是他和爷不是一边的吗?”
“那又怎么样?”十三阿哥的表情很平静,“我是觉得四哥不会做这种事,还是我不会做这种事?”
“爷,您怎么了?”兰静却觉得十三阿哥的态度有些不对头,“可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没有,没什么。”十三阿哥摇了摇头,“你想的没错儿,这里面最为可疑的,应该就是八哥和三哥。”
十三阿哥不再说那些奇怪的话了,兰静却放不下了,她伸手按住十三阿哥要端起茶碗的手,看着他的眼睛问道,“爷,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对我说话,可从来都没这么模糊不清的。”
“真没什么,”十三阿哥笑了笑,“我只是觉得,你好象很信四哥。”
“有什么不对吗?”兰静微皱起眉,“是四哥有什么问题了吗?”
“没有,四哥很好,”十三阿哥摇摇头,“我只是想知道,你信四哥,是因为我的缘故,还是你另外看出了什么?”
“都有吧,”兰静想了一会儿才回答十三阿哥,“当然爷是最主要的,如果不是您信四哥,也一直在帮四哥,我肯定会对他敬而远之的,他这种心里装着家国天下,一心只想要励精图治的人,可不是我的菜。”
“什么菜?”十三阿哥横了兰静一眼,“小心四哥知道你这么比他,又不给你好眼色了。”
“无所谓,反正他现在给我的眼色也未见得就好了,”兰静轻哼着说道,“我得罪他的次数多了,也不差这一回了。”
“你倒是债多了不愁。”十三阿哥摇了摇头。
“那是因为愁了也没用,”兰静冲十三阿哥做了件鬼脸,“您的那个好四哥,可是从来都看我不顺眼的,我都有些怀疑,如果他成了大事,会不会第一件事,就是让您把我给休了。”
“越说越不象话了,”十三阿哥无奈的瞪着兰静,“算了,就到这儿,再说下去,还不定又惹出你什么话了。”
“好了,爷,不开玩笑了,跟您说正经的,”兰静这时却郑重起了面色,看着十三阿哥说道,“这些年我也看出来了,四哥其实是个急性子,总恨不得把眼前的事儿都马上做好才行,等他成了大事,接手了这么个庞大的、却又满是烂摊子的国家,只怕就更是会不管不顾,我不拦着您帮他,可是却不许你也跟着他不管不顾的,我和孩子都要你来管,要你来顾,你要是敢扔下我们,我就敢打上殿去找四哥拼命。”
正文 第四百二十四章 康熙又生气了
接下来事态的发展有符合兰静猜想的,也有不符合的。
符合的是,明明已经是在初三、初四连着下了两天的大雨,但被康熙责令回京的大学士嵩祝却还是在端午节那天向康熙递折本,以“宋儒有言,求雨得雨、旱岂无因。此意甚深,今虽下雨,但雨势未必远及,有何可喜之处”为由,认为“求雨断不可止,必处处沾足方可停止也。”
兰静觉得,这应该是嵩祝要借机多寻些人不是的缘故。而礼部的官员,虽然未见得和兰静想的一样,但却也肯定明白这里面内有乾坤了,只可惜,这时候他们奏请停止祈雨的折子已经递出去了。
在此之前,康熙的训斥虽然没直接点礼部的名儿,但因为求雨之事也是他们的职责,康熙以此理由生气发作,他们自然也难免会战战兢兢,好不容易京师的微雨变成了大雨,还一连下了两天,心想这下可好了,正可以趁着端午佳节,跟皇上报喜,却没想到这边奏报刚发出来,那边嵩祝就来了个“断不可止”,让事后才得到这个消息的礼部官员差点儿噎了个倒气,也是相当的不满,你好不好先打声招呼呢?让皇上看着两个互相对立的折子,你是笃定了皇上不会驳你的,是吧。
还真别说,康熙真就不会驳嵩祝的折子,虽然他之前对这嵩祝大加了训斥,可是责令其回京的时候,却让他身负了严查题参的旨意,再加上之前那左一道右一道催着祈雨的谕旨,礼部的人悟了,等什么嵩祝来跟自己打招呼啊,自己在上折子之前就应该先去问过他的,很明显,人家的背后可是有皇上撑着呢。
悟过了就要改正,于是礼部的人又急忙追加了一个折子过去,改为奏求将祈雨之日再延长七日,不就是想拖时间吗?我开口求下来就是了,七日如果不行,咱们还可以再加。
然后,康熙又生气了,将欲行讨好、却拍到马蹄上的礼部诸官训了个臭头,将他们只奏请延长求雨七日,却不将要于何日起、至何日止说明白,这纯粹就是在蒙混,还说他们斋戒日久,人心易至懈怠,虽提出了请求,却未必能在实际上遵行。
不用那七天的求雨之期完毕,兰静也知道,不管礼部这时候再多么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