媛宁有些意外,问:“三姐姐怎么不把那纸丢了?横竖已经没用了。”淑宁道:“怎么会没用呢?我拿回去用竹刀把沾过墨汁的部分裁掉。还可以继续用。这可是上好地宣纸。还有那么大一块空着,别浪费了。”
媛宁惊讶道:“想不到三姐姐这般节俭。我听阿玛额娘说。三叔三婶在广东,年年都能得许多银子,光是每年送回府里的年礼,就有两三千两,自家留的起码有几万两呢。既然这般富裕,又何必吝啬这点纸?”
不会吧?居然被那对精明的夫妻惦记上了?这种“流言”一定要坚决予以澄清,免得被人算计了去!
淑宁微笑着道:“这可是没有的事,二伯父二伯母是哪里听来地流言?我阿玛额娘每年送回来的多半是古董什么的,其实都是别人送的礼,又不用咱们出钱。今年送的那些珠宝贵重些,却是因为有个在印度做珠宝生意的西洋客商低价出手存货,才便宜买了来。想着家里能用着,就送回来了。我们家银子虽有,却没几万两那么多,平时用度也一向节俭。”婉宁这时插嘴道:“这样才是正经过日子呢,四妹妹,你该学学三妹妹,别总是浪费钱财。”
媛宁冷笑一声:“从二姐姐嘴里听到这话,真让人吃惊。”说罢不理婉宁,问淑宁道:“三姐姐别是骗我吧?我方才经过二门,看你们屋里的人正在卸车上的行李,有好几十个箱子呢。那些又是什么?”
淑宁道:“那是我们家在广东用的大行李,杂七杂八地,冬天的大衣裳和棉被什么的也有,有些箱子里装地是花瓶、摆设和书本字画什么的,有别人送地,也有自己买地。这些东西说是值钱,其实除了送人和自家摆着好看,也没有什么用。难不成还能拿去卖钱?别人还以为咱们家怎么了呢?”
媛宁有些兴趣缺缺:“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会有什么稀罕的东西呢。”
“稀罕地倒是有,我有一套玻璃烧的鼻烟壶,上头画有西洋画,是我求了额娘,从一个客商那里弄到的。四妹妹若有兴趣,等我把东西收拾出来,就请你过来瞧。”
“算了,鼻烟壶算什么稀奇的东西。”媛宁撇撇嘴。
当然稀奇,那上头画的可是希腊神话中的星座故事,虽然跟她所知道的有些不同。想当年,她也曾迷过星座书呢。因此一看到这套东西,就立马从霍买办那里买了过来。其实霍买办只是觉得那画有趣,并不觉得玻璃器具值钱,因此出价很低。
不过这些事媛宁自然不会知道,倒是婉宁有些兴趣:“那上头画的都是什么?难道是圣经故事?”“只是些平常物件,倒是那画法真特别,跟咱们的完全不同。”“哦。”
场面冷了下来,淑宁继续埋头抄写。又过了不到一个时辰,老太太派了个小丫头来催,婉宁便回去了。淑宁数了数抄好的经文,也有十来张,便叫人收好,辞了回房去。
她的箱子都已经送过来了,打开检查过,并没有漏掉的东西。淑宁悄悄松口气,便到后院廊下去看刚到的巧巧云正挺着大肚子和其他丫环们说话,见淑宁过来,便要起身,淑宁忙扶住她,拉她坐下,又细细问些路上的事项,见她母子平安,也就放了心。二嫫笑吟吟地走过来,道:“巧云,太太发了话,早已经给你们小两口备下了新房子,你等会儿就回那新房住去,等生下孩子满了月,再回来上差,方才长贵已经领了银子和给你补身的药材,太太说你身子不便,就不用过去磕头了。”巧云高高兴兴地应了,定要去向佟氏道谢,说不磕头行个礼也好。二嫫只好带她去了。
淑宁正要去找哥哥端宁,看他的东西是否都齐全,却意外地看到他正站在院门口和顺宁说话,而顺宁还时不时地打量着内院。淑宁想起巧云,有些担心。不一会儿,顺宁有些失望地回去了,端宁回头看见妹妹,微微一笑。我是时光匆匆过的分割线转眼到了七月,老爵爷百日过了,大伯父晋保和四叔容保都忙着交待家中事务,准备回到兵部和宫里上差。兴保叫人套车,打算出门去各处产业视察。而张保却悠哉游哉地在书房喝着茶看着书,跟妻子聊聊天,再逗逗小儿子,小日子美得很。
辰时刚到,却听得前门一阵扰攘,有下人急奔进来,一边大声报着“圣旨到了”,一边往里头跑。不一会儿,全府都被惊动了。
那拉氏早吩咐府里的管家把传旨的太监迎进大厅,摆上好茶侍候着,又叫人摆香案。几房人都穿戴上正式的礼服,不但淑宁姐妹几个都穿得整整齐齐,连年纪最小的贤宁和不满周岁的庆宁长女雪瑞,都被打扮好了抱出来,全家跪在前院,等待着来人宣读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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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六、旨意
那来传旨的太监没看见老太太的身影,便问道:“府上的老封君不在么?”晋保忙说道:“母亲卧病在床,方才也试着想起身接旨的,实在起不来,还望恕罪。要不,下官让人扶着她老人家出来?”那太监便摆摆手道:“不必不必,咱家也就是问一声,皇上可说了,不可劳累老太太的。”然后便摆出了架势,宣读圣旨。淑宁在后头跪着听旨,只觉得浑身上下怎么都不舒坦,那圣旨的内容也是骈四俪六,辞藻华丽,晦涩难懂。淑宁听了半日,只略摸估计着是在说自己家祖先如何如何,立了什么功劳,然后祖父在世时如何如何,父亲他们兄弟几个又怎么怎么出色,家风又怎么怎么好。总体上就是在夸他们家。
最后,皇帝老儿鉴于他们家的情况,就让长子晋保承袭父亲爵位,当上二等威远伯;然后四子容保任侍卫尽忠职守,封一等轻车都尉;三子张保为官出色,又孝顺,封二等轻车都尉;次子兴保,也得了个骑都尉的爵位。希望这几兄弟能够体会皇帝的用心,忠于朝廷,好好干活。
全家上下磕头谢恩,接过圣旨,便请那太监进屋里喝茶。那太监笑着推说还要回去缴旨,那拉氏忙道:“公公此行辛苦了,这么热的天还特地跑咱们家来传旨,好歹喝杯茶凉快凉快再走,绝不会耽误了您的差事。”那太监便依言进屋上座。
晋保夫妻陪着他说些闲话,又旁敲侧击地打听皇上下这些旨意是什么意思。那太监笑意吟吟地坐了半日,一点风声不露,最后怀兜着几样精致的小玩意走了。
他们的身影一消失,原本在厅中安静陪坐的兴保忽然变了脸色:“这是怎么回事?莫非你们做了什么手脚?”
晋保皱皱眉:“二弟又怎么了?难道有什么不妥之处?”
兴保铁青着脸。道:“大哥袭爵,咱兄弟也就认了,但皇上给我们兄弟几个封的爵位。我却不服!老四在宫里当差就算了,可老三如今连官都不做了。凭什么他能封个轻车都尉,我却只是区区地骑都尉?(注)还要是最后一个封?!”
容保发话了:“二哥这话说得未免造次,给谁封爵,封什么爵,都是皇上说了算的。难道二哥认为皇上错了?”
兴保一瞪眼:“老四,你休要讹我,我几时说皇上错了,我是问你们是不是做了手脚?不然为什么我的爵位是最低地那个?”
晋保板起脸,道:“做什么手脚?皇上的旨意合情合理,老四已是从三品,老三是从四品,封个三品地爵位很正常。你本就闲赋在家,只捐了个五品龙禁卫在身。有一个四品骑都尉的爵,已经是皇恩浩荡了。你休要这此大吵大闹,万一有人把你方才的话传到外头去。你让皇上怎么想咱们家?!”
兴保气鼓鼓地闭了嘴,甩手走人。索绰罗氏一甩帕子也跟了上去。
早在兴保开始发作时。李氏便扯了庆宁一把。将弟妹们都带下去了,因此淑宁并没怎么听见叔伯们后面的争吵。倒是发觉婉宁有些心神不定。她跟那个传旨的太监似乎是认识地,方才还低声跟他说过几句话,然后便一直沉默。旁边的媛宁见她这样,便冷笑一声,回房去了。因贤宁不停喊热,淑宁便把疑问丢下,拉过哥哥抱起弟弟,赶回了槐院。
她安置好了弟弟,换回轻快的衣裳,便来到上房跟哥哥闲聊。不一会儿,父母回来了,又是一番手忙脚乱换衣服的大工程。等换上家常夏衣,张保才松了口气,对妻子儿女道:“方才可把我热坏了,在大太阳底下跪了半天,又不敢动,难为他们还吵得起来。”
佟氏笑道:“虽然热些,倒也值得,如今咱们也有爵位了,每年的俸银和米粮虽不多,好歹子孙后代都能受益,只要节省些,不愁养不活自己。”
淑宁好奇问道:“这个二等的轻车都尉,每年有多少银子?”佟氏答道:“只有185两,虽然不多,却有185斛的米,这可是千斗粮食呢。咱们三房人口不多,光这个就够吃的了。”
也就是说无论如何也不会饿着肚子了?这倒是不错。虽然世袭爵位按例是传一代减一等,但想必还能袭上好几代人呢。父亲辞官时,淑宁还有些担心,现在倒是稍稍松了口气。
端宁这时问道:“为什么皇上会突然封咱们家爵位?像这样四个兄弟都有世爵的,在京中也不常见吧?”
张保若有所思:“我虽听到些风声,倒不敢肯定。当日与你玛法赛马地,听说是某位王爷?”
端宁道:“我从三哥那里打听到一点,是两位老亲王,还带了几位宗室。”
张保想了想,说:“既然圣上有了恩旨,这些话就不要传出去了。别人问起,只说是老爷子不小心摔着的。回头跟你兄弟们也提醒一声。”
端宁应了,又陪着父母说了些闲话,因顺宁叫人来请,便告退了。淑宁打量着差不多到抄经的时间了,便也告罪离开,只留下张保和佟氏在屋里继续说话。
张保摇着扇子,叹道:“当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既然皇上暗中补偿过了,咱们就该知道好歹。平白捞了个爵位,倒也不错。”
佟氏道:“我原还担心你辞了官,光靠这点子家底不够用地,现在倒松了口气。迟些再置点田产,咱们也好多个进项。”
张保道:“其实说起来,咱们这一房,一向是最节俭的。就算近年手头宽松些,也从不学那些虚华做派。不象其他兄弟几个,总爱胡乱花钱。”
佟氏点点头:“可不是么?回府以后。我冷眼看着其他几房,也觉得他们花费太过了。大房要维持府里体面,倒罢了。二房虽挣了不少钱。也没必要整天显摆,这几日二嫂子病好了。偶尔也出来见见人,我打量着她身上穿戴地,就没重复过一样,连四丫头小小年纪,也开始打扮了。这还是在丧中呢。四房那边倒是素素地,可也素得不便宜,四弟妹写个条子请我去说闲话,也要用那什么雪浪诗笺,喝的茶,一壶就要五六十两银子。相比之下,咱们倒像是乡下来地。”
张保笑了:“乡下来的就乡下来的好了,咱们也不是没见过世面。你去问问他们,可见过成几百箱白银在眼前晃过?可见过大块大块地玉石翡翠拿牛车拉着走路?用斗装的珍珠宝石?通体黄金地自鸣钟?去年年底送回京的那点子珠宝。在那边只能算是小意思,他们都当是宝贝似的,谁才是乡下来的?”
佟氏忍俊不禁:“夫君。你这话忒毒了。”
张保坐到酸枝躺椅上,摇摇扇子。道:“不是我说话毒。实在是觉得没必要整日显摆些金呀玉的,日子只要过得舒服了。那些就都是些身外物罢了。”
佟氏在他身边地圆凳坐下,微笑道:“我呀,只求几个孩子平平安安的,以后有出息,便心满意足了。”
“如今端儿在兄弟里武功文才皆是首屈一指,淑宁懂事乖巧,贤儿也聪慧可爱,你还有什么可操心的?说起来,怎么不见咱小儿子?丫环把他抱到哪里去了?”
“方才晒着了,怕是有些中暑,淑儿让他喝了点消暑茶,抱回房去睡了。我换衣服时去看过,正睡得香呢,你别去吵他。”佟氏拉住丈夫,不让他起身去找儿子。
张保乖乖坐下,佟氏又道:“有件事要和你商量。昨儿小刘妹妹悄悄去看过她儿子,回来后找我诉苦,说小宝的姑妈要娶儿媳妇了,屋子住不下,不愿再留小宝在她家里。你看怎么办?”
“莫不是想讹钱吧?多给些银子就是了,总不能真接回府里来,如今额娘病着,整天阴阳怪气的,谁知道她会说出什么话来?”
佟氏道:“这不是几两银子的事,总这样不是办法。咱们给的钱不少了,可人心哪有满足的?再说,咱们虽给了钱,可那郭大姑怎会真的把钱用在小宝身上?倒不如把孩子接出来,光是原本给地钱就足够在外头恁房子的了。”
张保想了想,道:“既如此,那就挑一房老实可靠的家人,先在附近恁间屋子,把孩子接过去住着,刘姨娘要看孩子也方便些。过些日子,你去跟大嫂说一声,把人接进府来吧。”佟氏点点头,便去唤周四林家地进屋吩咐。我是转换场景的分割线淑宁和其他姐妹在一起抄佛经,却发现今天轮到婉宁烦躁不安了。她总是抄错字,白纸换了一张又一张,本是打算揉成团扔地,看到媛宁地目光,才斯斯文文地学淑宁那样把纸放到旁边的篮子里。媛宁讥讽地瞥了她一眼,又继续埋头抄写。
婉宁继续心神不定地,时不时往水阁外张望。淑宁问道:“二姐姐,你可是在等什么人来?”婉宁不在意地笑笑,道:“没什么,我只不过是叫俏云去拿些东西,却半天还不见她回来,有些心急罢了。”
“可是什么要紧地东西?若是文房四宝之类的,我这里还有呢,二姐姐尽管拿去就是。”你这样子摆明了没那么简单,谁信你啊?
婉宁眼望着外头,嘴里却说:“不用了,我没缺什么东西。”
正说着,却看到窗外人影一闪,婉宁大喜,忙起身迎出去,果然是俏云来了。婉宁拉过她,在一丛花旁边窃窃私语,淑宁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只看到婉宁脸上神色变幻。
她们说了一会儿,只听得婉宁一声“什么?真的吗?”,说话的声音大起来,隐隐听到有“秀女”、“选中”、“阿哥”等字眼。淑宁心里有数,这大概是在说今年选秀的事。
今年婉宁本要参选,却因祖父去世,要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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