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拍了一下惊魂甫定的黑子,压低声音说:“去看看。”
说完,我连忙起身跑向冷月。
冷月看到我和黑子一前一后跑来,从石桌上跃下,但一双绿眸还在左右顾盼,很是警惕。
“那两个人呢?”我连忙询问。
冷月摇头说:“丢了。”
黑子急问:“丢哪了?”
冷月看也没看黑子,冲我点了一下头,然后转身往前走。
这座本就不知虚实的古宅里面发生什么情况,我现在都不会不接受了,只希望我的心脏能够承受。
可是,我还没等迈步,却被身后的黑子拉住了胳膊。
“又怎么了?”我很是不悦的问。
黑子颤抖着指了指后方,很是恐惧的模样。
我举起手电向黑子指的方向望去,也是不禁一愣。
那块春园石竟然回到了兰花丛中,而刚刚还是拦在卵石甬路上。
“别管了,只当没看到。”
我说着,扯回黑子拽着的胳膊,转身去追冷月。
蕙兰,剑兰,瓣兰,蝴蝶兰……
不管名贵的还是常见的,诸多兰花都被我们踩在脚下。
冷月在前面带路,却始终没有回到卵石甬路上,应是有他的考虑。
我不想添堵的去问他原因,只能默默的跟在后面。
黑子在我的印象中是一个无法无天、视冥器比命都重要的亡命之徒,这一次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仿佛已经被吓破了胆一样,但凡风吹草动都会被吓个半死,一惊一乍的,非常讨厌。
我们向前走没多久,冷月忽然站住,并抬起一条手臂,示意我们也停下。
在谨慎的观察了一阵前方的情景后,我皱眉压低声音问冷月:“有哪里不对吗?”
冷月摆了摆手,没有回答我,回转过身,歪着脑袋,将视线跃过我和黑子,向后望去。
我暗想:不会又是那个春园石调皮了吧?
这样想着,我回过头,却是吓了一跳。
本来应该被我们甩出很远距离的石桌和石凳,竟然出现在了黑子的后面,而它们旁边的那棵树,却依然停在原位置,没有丝毫位移。
黑子也注意到了石桌和石凳的位移变化,浑身剧烈的颤抖了起来,陷入了极大的恐惧之中。
如果不是我及时伸手扶住他,估计他已经软得如同烂泥一样萎顿倒地了。
即使刚才看到春园石来回移位,即使刚才看到忽然冒出两个清朝打扮的人,黑子也没有这样剧烈的反应。
我很不理解,他到底在害怕什么。
压低声音,我问黑子:“你胆子不是很大吗?现在怎么这副德行?”
黑子的声音抖得很厉害,但我还是能勉强辨识出他话中的内容。
他告诉我,自上次从这里逃走后,他便每日陷入噩梦之中。
噩梦的地点,都是在这座古宅之内的不同地点,而每个噩梦都是以他的死亡结束。
他在第一夜的噩梦中死的地方,是那假山下的通道里。他在那里被乱蛇咬死。
而在第二夜的噩梦,他死在了这个石桌和石凳旁,被两个看不清面貌的人给活活肢解。
我听完黑子的讲述,感觉浑身冰凉,再看那石桌和石凳,感觉到邪恶和恐怖的气息隐隐传来。
“朱砂。”
冷月眼睛还盯着石桌和石凳,但已经向我伸出了手。
我连忙取出小葫芦,递给了冷月,然后转身问黑子:“你带朱砂没有?”
其实,我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指望黑子真的带有朱砂。
在我的印象中,黑子对朱砂、黑驴蹄子等辟邪用的东西很是不屑,他只喜欢火药,只信任砍刀和斧头。
他盗墓的形式与我们非常不同,简单而暴力,破坏性极大。
但凡他找到荒僻之地埋藏的古墓,均是以火药爆破,最常用的手段就是“闷炮”。
闷炮是现在大多数盗墓贼常用的手段,就是以洛阳铲挖出小洞,然后在洞里面填满火药并填死,以引线点燃。
这种手段最省力,一声炮响后盗洞就出来了,然后就可以下斗摸金。
可是,闷炮这手段破坏性太强,动静太大,老一辈土夫子很反对使用。
不仅会给古墓造成局部塌陷,还会将很多的好东西损毁。
也正是因为我和黑子的观念不同,在孙佛爷死后,我俩才分道扬镳。
在那之后几年,我与我的人在圈子里的名气越来越大,黑子和他的团队却始终上不了台面,并背了一身骂名。
问这样一个人下斗有没有带朱砂,我真怀疑我是不是醉了。
然而,出乎我的意料,黑子竟然真的从他的包里取出了一个塑料瓶,哆哆嗦嗦的递给了我。
我接过来拧开瓶盖,用手电一照,不禁哑然。
他竟然真的带了朱砂,而且带的比我还多很多。
黑子在一旁很小声地问:“五哥,我还带了黑驴蹄子,还有桃木剑,五彩绳,还有一小瓶童子尿……”
我嘴角抽了抽,怀疑自己听错了。
冷月在一旁看着我手上那一塑料瓶朱砂,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伸出细长的手指探进葫芦内,挖出里面残存的一点点朱砂,涂抹在大铁筷子的端部,将小葫芦丢还给我,然后向那石桌和石凳逼近。
忽然,我感觉到一阵阴风吹过,一个石凳上方忽然有烟雾汇聚成肉眼可见的一小团白影,微微晃动后,逐渐化出一张人脸。
那虽然是人脸,但是非常的狰狞可怖,尤其是凭空悬浮而出,更添恐怖气氛。
就在我们都在关注那张人脸的时候,忽然有一只手从我后面伸出,越过我,一把抓住了黑子的脖子。
我本能的回头去看,却没看到有任何人。
这只手,竟然如石凳上的人脸一般,完全是凭空出现,就像是一条有生命和思维的断臂一般,紧紧的扼住了黑子的咽喉。
黑子拼命挣扎,抬起双手去扒脖子上的手,却怎么样也扒不掉,反而被掐着升高,双脚渐渐离开了地面。
紧接着,又有两只手忽然出现,分别抓住了黑子的左右脚踝,向着不同的方向,开始撕扯黑子的身体。
第93章黑子的噩梦
黑子很痛苦,五官几乎挤在了一起,只有喉咙才能勉强挤出声音。
他拼了命的挣扎,却无法摆脱分毫,身体反而被越扯越高。
不管对黑子这个人的看法如何,我此时绝对不能看着他死在我的面前。
我大喊一声给自己壮胆,三两步冲到黑子的旁边,伸出一根手指进入塑料瓶,沾起一些朱砂,然后向着那几只凭空出现的手点去。
“噗!”
闷响声中,我的手指轻而易举点穿了一只手的手臂,并利用朱砂将之灼烧成了缕缕烟雾。
其余的两只手仿佛被我吓到,连忙松开黑子,化为雾气散在我的眼前。
黑子“噗通”一声摔在地上,双手撑着身体,剧烈的咳嗽,终于死里逃生。
我抬头去看冷月,看到他已经走到石桌旁,对我们这边刚刚发生的事情仿佛根本就没有察觉到一般。
“嗖!”
忽然,有破空之声响起,非常的刺耳。
我感觉到极大的危险临近,本能的将头偏向一旁。
几乎同时,一个东西如子弹一般擦着我的脸颊划过,擦得我脸上火辣辣的疼。
我抬手用手掌擦了一下脸,摸到湿黏的液体。我借着手电的光亮看清,那液体竟然是血。
是什么东西?怎么如此锋利,竟然能够轻而易举的划伤我的脸?
试想,如果不是长久干这一行养成了我对危险又极强的预判,估计我现在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我浑身生出冷汗,正要扭头向后望,却接连听到“嗖嗖”破空之声,尖锐的如同夺命的哨音。
几乎同时,我眼前黑影一闪,竟是冷月如鬼魅一般飞冲而至,舞动手中的铁筷子,在“当当”脆响声及晃眼的火花中,将暗处飞射过来的东西击飞出去,及时救了我。
“是什么东西?”我大声问冷月。
“围棋。”
听到冷月这个回答,我心凉半截。
我压低声音对冷月说:“我看这里面不管什么东西,都好像分有各自的地盘。你想想,过竹林之后,翠楼里那人就没再骚扰过咱俩;进了假山里之后,那棵怪树也没跟进来。咱们最好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别和这里的怪东西纠缠。”
冷月头也不回的问我:“蛇呢?”
我回想之前的遭遇,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因为,在我们离开假山通道之后,那里面的蛇显然是要追出来,好在被冷月用巨石和透明丝线封堵在通道里。
从这一点看,确实与我刚得出的结论有些冲突。
忽然,我感觉到弥漫在空气中的浓雾产生了些许波动,有些异常。
黑子忽然大喊:“在后面!”
我心下一惊,连忙回头去看,竟然看到一个少了一条手臂的人无声息的出现在了黑子的旁边,伸出仅有的一只手,一把拽住了黑子的头发,不顾黑子发出如杀猪一样的惨叫,使出极大的力气拖着黑子往回跑。
冷月也注意到后面的危机,转身就要跑去救黑子。
可就在这时,又有尖锐破空声响起。
冷月连忙稳住身形,挥起铁筷子格挡。
这样一来,冷月被缠住,黑子被抓,只剩下我还能够自由的活动。
我举起沾着朱砂的手,焦急的跑去追黑子,却见那个独臂的人忽然站住,一双燃烧着火焰的双眸很是恶毒的盯着我看。
他咬着牙开口冲我嘶吼:“滚!”
“是你滚!”
我怒斥一声,圈起手指,将手上沾着的朱砂弹向那人。
那人很是畏惧,立刻松开抓着黑子的手,然后“砰”的一声炸散成白色浓雾,消隐于空气中,成功避过了我弹过去的朱砂。
黑子得到了解脱,连滚带爬的跑向我这边,躲在了我的身后,颤抖着对我说:“五哥,朱砂对这些玩意有用?给我弄点。”
我心想,这东西本来就是他的,自然不能赖在手里不给他,于是将塑料瓶递送到黑子的手中。
黑子也不知是怕了,还是怎么的,直接将塑料瓶上下颠倒,倒了一手的朱砂。
如果不是我看情况不妙及时拦住,估计一整瓶朱砂都要毁在他手里。
即使这样,瓶内剩余的朱砂也已经被黑子浪费了一半。
黑子捏紧朱砂,像是疯了一样,一边破口大骂,一边用朱砂向四周扬洒,看得我心痛不已。
在黑子将手里的朱砂完全洒于满地之后,冷月回身对我们说:“走吧。”
说完,他竟是无所顾忌的回到了卵石甬路上,向前走去。
我推了一把几近疯掉的黑子,说:“赶紧走。”
黑子回过神,冲我用力的点了点头,从包里取出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抱在怀里,哆哆嗦嗦的去追冷月。
我问黑子:“你怀里抱着的是什么东西?”
“黑驴蹄子。”
说完,他似乎觉得还是不够保险,又从包里掏出一把桃木剑。
我看着黑子这副德行,只能无奈摇头。
忽然我心中一动,脑中仿佛有电光闪过,一个想法忽然冒出。
我急忙拽住黑子问:“你说你做的那些噩梦都在古宅内,却不在同一个地方?”
黑子用力点头,脸色非常难看,似乎是并不想回忆起那些噩梦。
“你还说,那些梦在你醒来之后,像是你经历过的记忆一样深刻?”
黑子点头,然后向我问:“五哥,你到底想问什么,你直说呗,可急死我了。”
我沉默片刻,然后问:“那你还记得你第三个噩梦是什么吗?在哪个地方?”
冷月听到我俩的说话,也停了下来,转身望向黑子,似乎也很期待黑子的答案。
黑子似乎很痛苦,低头蹲了下去,过了好一阵,才抬起头,对我说:“好像在一个凉亭里,我……我被活活吊死了。”
我从大门一直走到这边,一路上并没有看到凉亭。
因此,我基本上可以确定,我们即将路过一个凉亭,并且在那里会遇到危险。
我继续问黑子:“后面的梦也都记得吗?细节也都记得吗?”
黑子缓缓站起身,望着我,点头道:“当然都记得,五哥,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没有回答黑子的问话,继续问他:“那你昨夜做的也是噩梦吗?在这片古宅内吗?那里的环境是怎么样的?”
黑子摇头说:“昨晚我没睡,一直在整理今天要带的工具。”
我追问:“那前天的呢?”
黑子点头说:“记得,当然记得。是在一口棺材里,我在噩梦中被活活憋死在里面。”
第94章寂夏亭
我一直都非常相信命运,相信很多的事情都有其原因,同时会有看似额外的遭遇将我们向着既定的轨迹牵引。
这句话听起来很复杂,理解起来其实非常的简单。
以黑子的经历为例,就是说,他今天进入这做古宅,昨天一夜没睡,其实按照轨迹就是这样的。
因为他的终点,在前天的那场噩梦中,就已经得到了揭示。
这里一切的秘密,都藏在古墓的那口棺材内。
而在那之前,很有可能我们将无法避免的去经历他所有经历过的噩梦。
我问黑子:“下一个噩梦的地点,在一个凉亭里?”
黑子点头,表情有些惶恐,似乎是很不理解为什么我要这么问。
我指着湖心中央那个亭子问:“是那里吗?”
黑子仔细望了一阵后,摇头说:“不是。”
我抿着嘴唇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什么。
冷月走在前面已经等了有一阵,虽然速度放缓,但是并没有完全停下来。
我冲黑子使了一个眼色,快速追上冷月,踩着有些硌脚的卵石,满心不安的向前继续走去。
不多时,我们穿过一道假山造就的拱门,离开了春园。
此时,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块与春园石大小接近的石头,上面刻着“夏园”二字,落在旁边的草丛中。
夏园的景色与春园完全不同,除了我们前方的这一条路,两侧尽是浅浅的水池,上面漂浮着碧绿的莲叶。
只可惜时节不对,否则必然会有映日而红的莲花。
黑子在我的后面,颤抖着伸出一只手,指着前方,说:“是那个凉亭。”
我向前看去,看到在我们的必经之路前方,有一个凉亭,呈八角形。正对着我们的两根柱子上,挂着对联,上面刻着什么无法看清。
冷月很疑惑的回头问我:“怎么?”
我将黑子的遭遇和我的分析简单的说了一下,冷月听后若有所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一阵,冷月摆手道:“走吧。”
说完,他开始缓慢前行,不时关注左右的荷叶和池塘。
我们没走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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