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然的理性和大公无私么?
他曾以为他深爱着木叶,无论如何他都是木叶的宇智波鼬。
然而在那些被悔恨吞噬的日子,在被病痛折磨得最为软弱的那些夜晚,他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真的有机会,他还会回去那个银时用生命去对抗、去改变的木叶么?
那个银发少年眼中的木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模样?
他其实很清楚的知道,银时站在宇智波的那一边,所争取着的,并非狭隘的一族的利益。
所以一直想要问那个人,你所拼尽全力为之战斗的,到底是什么?
最初止水的选择也一度令他困惑。只有他知道,那个嘴硬的家伙对木叶的爱并不比自己少,然而最终,他却既没有选择木叶,也没有选择宇智波,而是单单选择相信了银时这个人。
在那些无眠的夜里,鼬曾将那些星光灿烂的夜晚的交谈反复回味。然后终于在一次次地回想中得到了曾被自己忽略了的答案。
那个银发的少年所认同的,是每一个人都被尊重、被接纳,无论多么卑微的生命,也有选择的权利和生存的价值。
没有什么鼓舞人心慷慨激昂的大义,只是如同每一朵花,都被允许开放。如此简单明了又理所当然。
然后鼬终于想起了,在团藏要挟他对宇智波出手的那一刻,他的脑子里最下意识的反应,竟然是异常冷静地分析了暗部、隐藏在暗处的斑和宇智波一族当时的实力对比,得出宇智波胜算很小的结论后,又开始计算宇智波如果失败,银时和佐助能够存活的几率有多大。
当他把宇智波的胜率换算成银时和佐助的生存几率时的那一刻,他就应该地明白——自己其实只是个极其凉薄冷酷的人。
在他的心中,感情是有着清晰的分量的。
宛如天平般精准地称量着,因为更爱着和平的木叶,所以放弃了宇智波一族。
因为更爱着银时和佐助,所以不管要自己付出什么,即使是背上弑父杀母的原罪,也要留下可能为木叶留下隐患的二人。
也许他心中真正深切爱着的,只有那两个人。
所以一开始止水就被放弃了,察觉到他要寻死,却告诉自己那是他的信念而没有阻止。
然后被放弃的是族人。
然后是父母。
即使每一次放弃都如同身心被撕裂了一样的剧痛,但当他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无法保护所有人时,他依然用一种残忍般的冷静选择了心里最想要保护的那个。
最后,命运却如同跟他开玩笑般给了他一个残酷的最终选项。
银时和佐助,你要保护哪一个?
当团藏提出要佐助在木叶当人质以换来银时的安全时,他几乎以为自己真的到极限了,肯定无法再作出抉择了。
然而讽刺的是,他却清晰无比地听到了自己冷静的声音,“我知道了。”
最后一次,他放弃了佐助的自由甚至人生,要换来银时的平安与以后。
然而当他带着那种难以承担的负罪感找到二人时,命运又一次地恶意地嘲笑了他。
——你最后的那个选项,在你面前无情坠落。
再也没有以后。
他不过只是个失败的赌徒罢了。
所以他不想再去看那个人最后一眼,那样的鲜血淋漓不过是更加鲜明地证明了,自己一直所相信着的人生、信念,都不过一场黑色幽默般的笑话。自己也不过是被命运玩弄的小丑。
最可悲的是,连谢幕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他曾放弃了佐助的自由,所以起码要让他活下来。
这是他的罪。
所以当银时又一次活着出现在他面前时,当他清楚地意识到这一切不过是事先设好的局和对他上的生动的一堂课时,他几乎要快活得笑起来。
并非被欺骗后的愤怒,而是仿佛完成了对命运的一次反击。
多么漂亮的一场局啊!
让自己终于看清楚了内心深处最本质上那个凉薄冷酷的自己,看清了自己真正相信着的东西。
银时、止水和自己,三个只有十多岁的少年,曾经在夏夜最明亮的星光下,好奇又兴奋地讨论着对这个世界的看法。
那样的年少轻狂意气风发。
他们以为自己各有不同,终将走上歧路,但不知不觉间,他们其实已经认同了同一个理想,同一种世界。
止水要的公平,自己要的和平,其实都被那个人很好地用行动一直在表达。
需要有人牺牲换来的不是真正的和平,有人被排斥被欺压的世界也需要更多的约束。
然后每一个生命,从他的第一声啼哭开始,就应被保障生存的权利和选择自己人生的自由。
这是三个青春年华的少年,在还相信着梦想的年纪,共同许下的理想乡。
然后止水用他的生命铺好了第一步。
原来比起自己,止水才是更好的了解并相信着银时的那个人。
自己曾自以为是地固执保护,但实际上那个人已经可以走得很远。那样笃定而从容地,就走到了那么远的地方。
直到又看到银时的那一刻,鼬的心中突然有了无限感慨。
原来那个少年已经如此可靠,值得信赖。
原来真正的兄弟,是要互相扶持着一起走下去。
*
当鼬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时,发现银时还在面前不知嘀嘀咕咕着什么,他愣了一下,才想起之前自己问的那个问题。
其实问出那个问题,与其说是质问,不如说是想要知道银时心里的想法。
在鼬看来,新换的这种药物,虽然更为温和,但也不过让他多苟延残喘几年,他的病是无药可医的,这几年在晓也不是没有尝试过,那不过是自我安慰和对尊严的折损罢了。放弃力量成为一个毫无自保之力的累赘,这是他从没想过要接受的处境。
实际上这几天在佐助,在曾经称得上敌人的大蛇丸面前示弱,对他的自尊来说都是极难忍受的。但是他既然决定要选择相信银时,即使有异议,也要起码先问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想再下决断。
“……所以说啊,你谈过恋爱么?”银时漫不经心的声音还在传来。
当耳朵捕捉到这句话时,鼬完全愣住了。
于是话题是怎么从“换药”跳到“恋爱”的……
自己没有出神这么久吧?
银时见他反应,自以为得到了答案,于是接着自顾自地说着,“所以说才活到十七岁,还没谈过恋爱,就急着去死,未免太可悲了一点吧?”
“这跟恋爱有什么关系?”鼬终于勉强抓住了重点,淡淡地反问道。
“这关键点不在于恋不恋爱的问题,而是在于你只有十七岁!十七岁的意思你懂么?!”
鼬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银时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所以说你小小年纪一副了无生趣的样子干什么?匆忙把事做完然后赶着去抢投胎的好位置么?你要学习那一位的精神啊……”银时指着不远处大蛇丸,充满感慨地说道,“都一把年纪了还锲而不舍地想要追求什么劳什子的永生,褪了一次又一次的皮还坚强地要活下去……”
鼬偏过头瞥了大蛇丸一眼,然后冷冷地对银时说,“你是要我想他那样可悲的活着?”
“可悲什么的……少年你已经把心中的鄙夷表露无遗了好么?!你看到他心脏上插的刀了么?他都自卑得快要哭了看到了么?真哭给你看的哦!”银时一边架着已经受不了大蛇丸被鄙视杀气腾腾地冲上来的君麻吕,一边还继续无良地插刀。
莫名膝盖中箭的大蛇丸冷着一张脸望过来,先制止了君麻吕,然后怪笑了两声,伸出舌头舔了一圈,用黯哑的声音对宇智波三兄弟说道,“你们谁不想活了,记得把尸体留给我,你们宇智波一族的身体,我都很感兴趣啊……”
鼬仍冷淡又防备地看着大蛇丸,而银时已经不忍卒睹地默默掩面扭过头去。
佐助莫名地看着银时,君麻吕则从容地回到了大蛇丸身边。
兜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大蛇丸大人,这种引人误会的话今后还是不要说了为好。”
大蛇丸不满地皱眉看他,“什么意思。”
兜犹豫了下,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没什么,大蛇丸大人。”
你看那个白夜叉的表情啊!他绝逼已经想到超重口的地方去了好么?!恋尸癖什么的我才不知道呢!下限什么的真的不要了么?!
兜扶了扶眼镜,只觉得自己心中的吐槽之魂在咆哮。
不知道兜在抽什么风的大蛇丸干脆不理他,又一脸阴测测地望着鼬这边,鼬却完全无视了他,重新看向银时,直接问道,“于是你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思想已经奔逸得太远的银时,想了半天才想起自己要说什么,感慨地望着鼬叹了一句,“十七岁,听起来这么好的年纪,就算不为了恋爱,也要为了梦想漂亮地活下去吧?”
“像条爬虫一下毫无价值地活下去么?”鼬的声音仍是毫无起伏,好像讨论的不是自己的生死。
银时= =+,“你怎么就肯定医不好呢?”
鼬静静地看了银时一会儿,然后问了一句,“你一定要试?”
“废话。”银时毫不犹豫地答道。
鼬沉默了。
良久,他轻叹了一口气,平淡地说了一句,“随你吧。”
银时得胜般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差点把我卡死。。。凌晨三点。。。血泪脸。
鼬哥我早看出来你心里其实各种鄙视和无视大蛇丸。。。。
于是感谢寂夜姬/假+伊丽莎白亲的地雷~chu~
放存稿箱里忘了改时间,sorry~
第三十五训
纲手姬是在短册街被找到的。
那个传说中的“肥羊”声名远播,银时他们并没有花多少力气就找到了她。
本来一开始气氛还算和谐;结果大蛇丸嘴欠惹毛了纲手;兜就和纲手打了起来。
在看到纲手一拳把地面捶得龟裂后;银时下意识地抖了抖,然后就带着鼬和佐助毫无节操地跑路了。
大蛇丸在看到银时果断卖队友的行为后;想了想,也叫停了兜一起撤退。
本来纲手还要追击的,结果看到静音受伤追上去也没什么意思,于是也就放弃了。
一行人干脆在短册街住了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鼬走出门;看到门口的佐助,随口问了一句;“银时呢?”
佐助的神情略有些茫然;“他一早叫我来门口守着你,说是有事关重大的事情要去办,然后就不见了。”
鼬皱了皱眉。
现在他虽然行动不受影响,但基本没有自保能力,为了不过度压榨细胞,那药限制了查克拉的提取。唯一能勉强动用的就是瞳术,但那样给身体造成的负担更大,会导致病情更快速地恶化,所以他答应了银时,不到生死关头的时刻不会动用。
这样一来,虽然他一再反对,但银时这段时间确实一直守在他身边。
是什么事情让他不惜让佐助过来守着也要去办的?
能够让他这么慎重的事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这样想着的鼬带着佐助走出门去,然后就看到了赌马场外那个拿着赌票一脸颓废又狂热的完全赌徒loser状态的银发卷毛。
一瞬间他差点控制不住要开万花筒。
佐助已经气冲冲地跑过去把那个输得万念俱灰的MADAO一脚踹翻在地,然后拉着他的衣领脑门青筋直蹦地吼道,“这就是你跟我说事﹒关﹒重﹒大的事?!”
银时一脸的阴影,“啊,都输掉了啊,我的人生……”
“你的人生就值几张赌马票这么?啊!这么廉价人生不如我直接送你一程啊!”暴走的佐助直接掐着银时的脖子猛摇。
银时还是一副断电的状态。
鼬走到银时的身前,居高临下地用冰冷的目光看着他,不说话却一直彪杀气。
银时终于回过神来,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解释道,“我只是来打听打听有没有纲手的消息。”
鼬冷冷地说,“那打听到了什么?”
银时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好像她今天没出现……”
银时话音刚落,隔壁一家的赌坊就传来一个豪迈的女声,“再来一局!”
鼬面无表情地瞥了银时一眼,转身离去。
佐助也瞪了银时一眼,跟着鼬走了。
剩下自知理亏的银时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然后拖着懒洋洋的步子走进了纲手所在的那家赌坊。
为了接近纲手,银时趁着一个人刚好下桌挤上了纲手所在的赌桌。
台面上包括银时在内一共有四个人,玩儿的是最传统的牌九。庄家击骰发牌后,所有人的表情都凝重了起来。
随着牌局的进行,各种叫骂、丢牌、拍桌子此起彼伏,每个人都全情投入,宛然是最狂热的赌徒。
一直到夕阳西下,与纲手和银时打牌的对手都换了几波,两个人还全神贯注的盯着手上的牌,脸上有冷汗留下,全然不顾自己已经输得需要以身抵债。
估计是没碰到过赌运差得与自己旗鼓相当的人,纲手玩儿得特别投入,几乎是在跟银时比谁输得更多更快。而银时,也全然忘了自己上牌桌的初衷,拿着牌的样子仿佛这就是他的全世界。
旁边抱着宠物猪豚豚观战的静音已经冷汗直流,劝了纲手好几次都被全然无视。
一直到太阳完全落入地平线,亏欠了赌资的两个人才被刮尽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狼狈地被扔出了店外。
银时抱着他那因为沾了咖喱味而被嫌弃的洞爷湖和一堆杂物,只穿着一条四角条纹底裤失魂落魄地站在店门外。
而纲手由于是女性,又用暴力赖账,所以还勉强保持着衣冠完整。
作为一个赌品奇差的赌徒,纲手在被扔出来后就毫无顾忌地迁怒了银时,冲他吼道,“就是你小子在场我才会被牵连输这么多的,你这小子绝对是衰神附体!”
没想到银时是比她的赌品也好不到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