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龙子夜垂下眼,对于自己惹得凤无极不开心有点手足无措。
「傻瓜,没事的,我只是……」他一顿,再出口的语气很轻,「太在乎你。」
龙子夜表情呆愣,仰起头,嘴巴像只鱼一样张张合合,眼一眨,未语而清泪两行。
「怎么了?」
龙子夜哽咽着扬起笑容,轻轻摇头,此刻的他梨花带雨,美丽得令人屏息。
这是他听过最接近我爱你的一句话,原以为自己不在意了,可是听到时,却还是忍不住感动喜悦。
「你说你在乎我,我好开心。」
凤无极紧皱的眉忽然松了,他失笑道:「傻瓜,果然是个傻瓜。」
龙子夜红着脸让他替自己擦去眼泪,张口才要说话,腹部突然一阵剧痛,出口成了孱弱的呻吟,他脸色瞬间惨白,非常用力的捉住凤无极的手,几乎要捉破他的血肉。
「怎么了?」凤无极登时笑容僵在脸上上。
「肚子……疼……」
突如其来的剧痛,一阵比一阵还强烈,他觉得肚子好像一点一点的往下坠,跟之前的胎动很不一样。
凤无极抚上他的肚子道:「我给你揉揉,这样可有好一些?」
龙子夜摇头,辛苦的开口道:「不对,好像不是胎动,无极,我好痛。」
凤无极脸色此时也由慌乱转为冷静,扬声喊道:「如秋,请大夫过来,快!」
「疼,无极,我好痛。」龙子夜喘着气,汗水很快的伴随这突如其来的剧痛,沾湿了他的额。
像火在烧,他似乎能感觉到肚中孩子的活跃,像是要冲破他的肚皮出来。
「子夜,你忍忍。」
「痛,无极,我是不是要死了?无极、无极……」龙子夜捉紧他的衣衫,肚子传来的疼痛让他整个人都热起来,让已经习惯冰冷的他感到不适。
「不许胡说,你没事,你没事……」凤无极吻住他胡言乱语的嘴,阴沉的脸色飞快的掠过一丝惨白。
「痛,无极,救我,好痛。」
凤无极看着不断喊痛的爱人,心里着实焦急,害怕大夫无法处理龙子夜的状况,偏偏师父又出外寻找解药,至今未归。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他的思量,凤无极抱着龙子夜瞪向来人。
「快给王妃看看,他这是怎么了?」
大夫唯唯诺诺的上前搭脉,脸色忽然由惊慌转为凝重,再由凝重转而惊慌。
「王爷,王妃要生了,可是、可是还未足月,而且王妃身上的虫蛊……」
凤无极听到他要生了,整个人也愣住。
「要生了?那、那快去请产婆……等等,你说他的虫蛊怎么了?」
大夫犹豫的开口道:「男人生子比女人还难,需要有经验的大夫帮忙接生,否则一般人,包括草民,也不知……不知该怎么做,而且王妃……」
「说重点!」凤无极冷着脸低吼道。
「王妃身上的虫蛊似乎已经醒了,若不快点将胎儿产出,取出虫蛊,王妃和腹中胎儿恐怕……」大夫顿下,脸色极为难看,又不敢多说。
「庸才!」
凤无极还未开口,清亮的声音带着不屑,闯入众人耳里。
凤无极看向来人,脸色一沉,转而又惊喜的对着来人后方的男子喊道:「师父!」
千云奥看也未看向他,只是瞪着他前方的人,沉声道:「你还愣着做啥?还不快点给我救人,要是他有什么闪失,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那个男人带着半张面具,一头及腰长发披散在肩上,再加上他身上奇特的服饰,添了几分不羁。
面具下的唇轻扬道:「你要我救的人,我自然会救,不过就是男人生子再加上噬心蛊,也不是什么难事。」
「那你还在这里废话?」
「你忘了我的规矩?」
千云奥一愣,转头看向自己的徒儿道:「出去,所有人都出去,不许任何人进来,有什么缺的,我自会通知你们。」
「师父,我不会离开他。」凤无极抱紧不断呻吟的恋人,心痛难忍,眼神执着的开口。
「那你就眼睁睁的看他活活痛死吧。」那名男子不痛不痒的笑道。
「无极,你出去,你不出去,子夜才真的会死路一条。」
「师父……」
男子笑着从容打断道:「叫你师父也没用,规矩就是规矩,不容破坏,不过可惜了美人,要知道身中噬心蛊的人,死相可是恶心又凄惨。」
「你!」凤无极愤怒的开口,千云奥却比他更快的甩了那男子一巴掌。
「闭嘴!我说过他要怎么了,我也……」
「还不给我滚出去!」那男子笑痕更深几分,出口却是冰冷的喝斥。
龙子夜虽然处于非人的痛楚之中,但并非全然没有意识,他听到那句「恶心又凄惨」的话,因疼痛翩然飞离的神智又回来几分。
既然都是死,他不愿在他面前这般凄惨。
「无极,你出去,出去等我和宝宝,好吗?」
千云奥向前劈昏还想反驳的徒儿,弯身抱起他,就像拎只小鸡一样不费吹灰之力,一双冷眼瞪向瑟瑟发抖的如秋道:「还不快点跟来?」
男子看着他,淡笑了两声。
走到床边,执起他疼到发抖的手腕,撤手之际,却被牢牢握住。
「大夫,我还有救吗?我会死吗?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倘若……」他咬牙忍住一波比一波更剧烈的疼痛,「倘若我真的死了,别让他看到我死得那么凄惨的样子……」
男子冷淡甩开他的手道:「我要你生,就算你想死,那也是比登天还难。」
听完他的话,龙子夜还来不及反应,另一阵疼痛席卷了他所有理智,嘶哑的将疼痛喊了出口。
「你打算怎么救他?」打发了闲杂人等,千云奥端了一盆热水进来,手掌和水盆相接处,散着些许白烟,眼见水沸腾到足够温度,千云奥才收回内力,将水放到桌上。
「开心取蛊,剖腹取子。」
千云奥瞪大眼道:「不,就算是你,接连动两次刀,也不可能救回龙子夜。」
「对,所以不可能那么做。如果是别的毒或蛊虫,我还不敢说,但噬心蛊是我养的,自然有办法取出来,而阿图人身体自有他生子的办法,只是你们这些人肤浅愚昧,只想得到要剖腹取子而已。」
千云奥丝毫不理会他的明嘲暗讽,催促道:「那就快一点。」
那人浅浅一笑,取出一只瓷瓶,拔掉瓶塞,一股香气从空气中散发出来,像是花香,并不浓郁却清雅怡人,沁人心脾舒服至极,但千云奥却登时脸色一变,想要运气抵抗,却已经头昏脑胀。
眼睛闭上前,最后一眼是那人摘除面具,对他露出笑容轻声道:「你我输赢未定,怎能让你知晓我的救人之法。」
天亮后,御日王世子凤昊天出世,同年,御日王请辞,带着爱妻和幼子隐居山林,不再过问世事。
御日王的传奇和深情,在凤凌传唱一时。
凤凌此后三十年,顿失往日风采,国力不上不下,后几年皇帝染病,凤凌在各国之间地位岌岌可危。
第十章
「小天。」
三岁的宝宝听见了熟悉的叫唤,兴高采烈的扬起笑容,圆滚滚的小身体,咚咚咚的抱住一身黄衣男孩。
「太子哥哥。」
「小天好乖,想不想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好想你呀。」
太子听见他甜甜的喊着自己,喜不自禁的对着娃娃亲了一下,嘟着嘴想再香一个时,扎实的拥抱瞬间落空,他不满的扬起脸,瞪着老喜欢破坏自己和娃娃培养感情的老家伙。
「小子,不要趁我家昊昊少不经事,总想吃他豆腐。」凤无极抱着儿子,居高临下的睥睨当朝太子。
太子恨得牙痒痒的道:「皇叔父,您要我做的功课我已经做完,还有什么不满?少拿小天来威胁我。」
「我要太子哥哥……父王放手……」宝宝的笑脸瞬间消失,皱着脸,挣扎着向太子伸出手。
凤无极好气又好笑道:「昊昊,你争气一点好不好?没名没份的,就认定人家,是不是我凤无极的儿子啊?」
「是你棒打鸳鸯,皇叔父,把小天还我,你的在屋里呢。」太子向前握住宝宝的手,用力将人抱到怀中,「小天,走,太子哥哥给你带了好多玩意儿。」
宝宝再度灿开笑颜,点了点头,然后又轻摇了下他的手。
「先去看爹爹,小天今天还没见到爹爹。」说完,也不管他愿不愿意,拉着他的手转身进屋。
凤无极随在两个毛小子之后,站在床边,看着儿子拉起龙子夜的手亲了一下,小声的道:「爹爹,昊昊起床了,等一下太子哥哥要带昊昊出去玩,爹爹不用担心昊昊,昊昊会很乖,会听父王和太子哥哥的话。」
他握着他的手,停顿了一下,看着依旧没有反应的龙子夜,小脸上不禁有几分失望。
「爹爹,不可以贪睡,昊昊想跟你说话。」
太子看向床上三年如一日的恬静睡颜,心底除了叹息,还是叹息。
视线转向泛起委屈的小脸蛋,不舍的拉了拉手中软嫩的小手,将他的注意力转到自己身上。
「小天,别吵你爹爹了,咱们去玩吧。」
凤昊天转头再看了眼沉睡的父亲,然后点头道:「好。」
太子看向凤无极,后者向他们点个头,在他俩手牵手出去之后,缓步走到床边坐下。
伸手触碰那张三年来时光未曾停驻的容颜,轻轻在他额上落下一吻。
「子夜,你还想睡到什么时候?你已经错过昊昊三年的时间,难道不遗憾?而我……你还要我等多久?」
三年前,龙子夜确实是活下来了,但却因为天生骨子不好,就算保全了性命,从此却陷入沉睡,成为活死人。
这几年,就靠着那个人给的千年灵玉护住心脉,及服用千云奥为他调制的丹药,活到现在。
刚开始,大家都还勉强保持着乐观的态度,但时间一久,人人都劝他放弃,让龙子夜好好的走。
可是,凤无极根本办不到,他宁愿守着只剩呼吸和心跳的空壳,就算等到天荒地老,始终是一个希望,若真的让龙子夜走了,他根本无法撑下去。
「没关系,我等你,不管要多久,我都等你。」凤无极弯身,温柔的抱起轻如羽毛的身子,想用力的抱紧如搪瓷娃娃般易碎的恋人,却又怕弄碎了他。
「我带你出去走走。」凤无极抱着他走在小径上,「今天可是难得的好天气,前几日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所以不能带你出来走走,如果闷坏了,可别怨我喔。」
他怜宠的亲了亲他的嘴唇,垂下的眼眸无法避免一闪而逝的心痛。
步上阶梯,凤无极抱着他坐到石椅上。
「真快,转眼荷花又要开了,这可是南方稀有的品种,特地让人给你买来的。如秋说你喜欢画荷,我还没看过你画的荷,不过依你的资质,肯定是会让我惊艳的。」
凤无极握着他的手,抚摸他柔软得没有生命力的修长手指,,每一次握着,心就像被针螫了一下。
他怨过、恨过、痛过、哭过,但最后还是只能等待。
曾经快要受不了的喝醉酒后,对他大吼大叫,但是怀中人却依然那么安静,静到让他又无力去说什么。
刚开始的时候一点风吹草动,他都会立刻惊醒,然后发现是风的捉弄,或者自己的错觉后,总忍不住失望埋怨,后来渐渐习惯了,明明就是两个人,却总是沉静的气氛,还有永远只有一个声音的寂寥。
不过,这些都是能忍受的,只要别让他真正的失去他就好。
「子夜,我的生辰快到了,你说要怎么庆祝?」凤无极转过他的脸,静静的等了一下。「你会送我礼物吗?那我要什么,你知道吗?」他又等了下,然后笑着吻上他的唇。
「当然是你,我想听你对我说生辰快乐,祝我『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应该不会太过分吧?」他吻着他苍白到近乎透明的眼皮,「好、好,那只要你看着我就好,只要你睁开眼看看我,没有礼物没关系,没有祝福没关系,只要你愿意睁开眼,我都会很高兴。」一句又一句的让步和安抚,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下一刻,凤无极抱紧龙子夜,脸埋入他的颈间。
「求你,子夜,我求你,不管要我付出什么代价,只要你醒来,我都愿意。我想你子夜,别让我等太久,好吗?」
凤无极靠在他肩窝很久,久到像是他也睡着了一样。
许久之后抬起头,龙子夜的肩膀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着暗淡的光泽,白色的衣衫在肩处的部位,颜色也重了一些,但不很明显。
重新吻上龙子夜的唇,这个吻有点苦涩有点咸,这是思念的滋味,一种无能为力,却又怀抱微弱希望的滋味。
酒宴过后,凤无极为龙子夜沐浴净身,一如往常将安静的恋人放到床上,仔细盖好被子,然后才有心思料理自己的部分。
带着沐浴过后的清香,凤无极小心的掀开被子,将恋人拥入怀中。
「子夜,你还是不想跟我道贺吗?」凤无极抚摸着他的发丝,温柔宠溺的笑了起来。「没关系,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就好了。」
大掌抚向他柔软的手,轻轻的和他手指相扣一起,牵起他的手背轻轻磨蹭自己的脸,满足的闭上双眼。
他的温度偏凉,贴在酒后燥热的肌肤上,别有一番舒爽滋味。
凤无极亲了亲他的手背,在他睁开眼,像往常睡前亲吻他的一瞬间双眼发直,瞬也不瞬的瞪着那一双已经三年多未曾看过的眼睛。
一时之间他脑筋一片空白,分不出是酒醉、现实还是梦幻。
他作过太多次这种美梦,但总是转眼成空。
只见龙子夜眨了眨眼,惨白的唇颤抖着轻启,然后又有些疲倦的合上,用力的反握住凤无极的手。
一个卧病三年的人,就算用了全部的力气,对于凤无极而言,也只是轻轻的触碰,甚至完全感觉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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