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民众往往比政府官员更清醒,他们这种担心非常有道理。”
“另外您让人打听的《纽约时报》记者大卫…霍伯斯坦,并非我们之前认为的反战派,只是反对华府的对越政策,认为美吴关系存在许多问题,认为对待琰总统应该像德布罗大使一样强硬,而不是诺汀大使这么软弱。”
“这倒是个好消息,资深记者、普利策奖得主,他影响力很大。”
“他今天又针对麦克纳马拉的声明发表了一篇文章。”
何天明捧起报纸,抑扬顿挫的念道:“南越政府不做出巨大努力,不能赢得广泛支持,那里的战争就不会胜利。从根本上说,这是他们的战争。只有他们才是战争的胜利者或失败者。我们可以帮助他们,可以给他们提供装备,可以派出我们的人员作为顾问前往那里。
但是,他们必须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在这场越南人民****c党的战争中……所有我们所做的事情只是提供援助,这一点是务必要明确。不过,我不能同意我们应该撤离的那些说法,撤离是完全错误的。”
“不认同撤离,有点意思。”李为民乐了,坐下身洗耳恭听。
何天明清了清嗓子,继续念道:“我深信在越南做出过奉献的美国人中,几乎没人会对此想法感兴趣。因为这一观点意味着,那些将身家性命完全托付给我们的越南人,将要在共c党的统治下遭受前所未有的痛苦。而此时,我们这些为数极少的幸运者,却凭借着蓝皮的护照,毫无危险地远走高飞。
一个本应生活得更好的民族,将沦陷于一种单调、毫无生气、受到控制的社会生活中。撤离也意味着,合众国在整个世界中的威望一落千丈,而苏俄阵营对其它东南亚国家的压力,则大大加强。
最后,撤离还将意味着,全世界与西方为敌的势力将倍受鼓舞,他们会效仿越南的做法,尝试进行暴动的滋味。正像1950年我们对朝鲜的承诺,曾经阻止了共c党军队公开地跨越边境,在越南取得反对共c党的胜利,也会对阻止所谓的解放战争起到非凡的作用。”
只有亲身经历,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才会知道美国一步一步卷入越南战争是有原因的。在两大阵营对抗,冷战思维大行其道的今天,大卫…霍伯斯坦这番鹰派言论,基本上反映了绝大多数美国人的观点。
后世有人总结,在作决策时美国政府忽视了几个最为基本的问题,比如南越陷落是否会引发整个东南亚陷落?而这是否又真会给西方安全构成致命威胁?战争将以什么形式——常规战或游击战——来发展?又比如要是美军与南越人协手作战,美国就能赢得这场战争?
至于第一个问题,要放在特定背景下研究。
革命输出正在最红火的时候,老挝基本上已没救,柬埔寨情况不容乐观,如果南越被北越占领,泰国很可能会随之陷落。
印尼是革命输出的重灾区,随时会变成共…产…主…义…国家,新加坡“华…运”比堤岸“华…运”厉害多了,在总理大选中差点把李光耀赶下台。马来和菲律宾政局同样不稳,为清缴马g和菲g,英国和美国费劲九牛二虎之力。
原来历史上美国决定撤出越南,一是国内反战压力太大,二与泰国、印尼、新加坡、马来西亚及菲律宾政局已基本稳定有很大关系。
是否真会给西方构成致命威胁,从古巴导弹危机和柏林危机中就能感受到。面对咄咄逼人的苏俄阵营,美国人是真怕。这一点,从美国所有小学都开展核战求生教育中可见一斑。
战争将以什么形式进行,朝鲜半岛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谁也不敢保证北越会不会发起全面进攻。
至于美军与南越人协手作战能否赢得战争,一战、二战全是战胜国,并且越打越强大,让美国人拥有不可理喻的优越感、自豪感和自信心,相信自己能够打赢所有敌人,相信自己能够赢得各种挑战。
上半场是国…军顶在前面,下半场李为民决定让极具责任感和使命感的美国人顶在前面。
他接过报纸看了看,若无其事地说道:“跟齐总说一声,让他设立一个团队,专门负责引导舆论。美国这边做几大新闻机构工作,西贡那边做记者工作,让他放开膀子干,经费不成问题。”
第二百三十八章特殊的家庭
雨过天晴,一辆崭新的黑色骏马牌皮卡,在一条新建的小公路上疾驰。
这款车是薄寮工业村越南宏盛汽车制造股份有限公司生产的,福特进口发动机,自行研发的底盘,外形与福特f系列皮卡完全不同,前面有两排座位,而不是一排,既能坐人,也能拉货,是宏盛公司旗下最为畅销的车型。
以免车厢里的东西被雨淋湿,盖着厚厚一层油布,且用尼龙绳捆得严严实实。
司机对路似乎不是很熟悉,经过一个十字路口,刻意慢下来看指示牌。副驾驶上坐着一个二十多岁、面容姣好的女人,手里抱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小男孩。后排座上堆得满满的,全是一些诸如开水瓶、搪瓷盘之类的生活用品。
孩子看什么都新鲜,既不哭也不闹,妈妈目光则有些呆滞,紧紧搂着孩子一声不吭。
这些天杜氏梅像做梦一样,直到现在仍精神恍惚。
20多天前的一个晚上,吃完晚饭把孩子哄睡着,正准备去六伯开会,一帮“伪军”摸进村子,他们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仓促应战,游击队根本顶不住,队长和指导员刚交火就牺牲了。
身上没枪,家里没可疑的东西,又有乡亲们和儿子做掩护,可以跟以前一样在搜捕中混过去,没想到身份早暴露了,把她们几个县委干部全抓到永绍邑。
申请入党时宣过誓,早做好为革命事业奉献生命的思想准备。上过战场,打过好几次伏击。她不怕死。只是舍不得孩子。
就在她以为会被酷刑折磨、会被****甚至被枪毙之时。一个伪军女军官出现在面前,不但虚情假意的嘘寒问暖,还把孩子带过来了。
杜氏梅彻底绝望了,生怕她以孩子相威胁。没想到女军官什么都没问,而是把她带出牢房洗澡、吃饭、换衣服、检查身体,然后同几个伪军一起开车把她们母子送到堤岸。
在堤岸一栋漂亮的二层小楼里,又见到几个莫名其妙的人。
让你们受苦了,你们母子俩受惊了。现在安全了,不用怕,到了这儿就像到了家……诸如此类的话挂在嘴边,送钱、送衣服、送水果、送零食、送玩具,一个个热情的令人难以置信。
孩子在身边,行动不方便,想跑不敢跑。
忐忑不安的在堤岸呆了三四天,直到他一脸愧疚的出现在面前,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叛徒,而是一个伪装成进步青年混进组织搞破坏的特务。解放区那么多男人,那么多干部。怎么就偏偏嫁给了他?一起生活四五年,怎么一点都没察觉到?
孩子这么大了,并且……并且……他对自己确实是真心的。
解放区条件艰苦、物资匮乏,有好吃的都先紧着她,后来有了孩子就先紧孩子。只要他在家,所有活儿全他干,不用她动手,不像其他男同志那么大男子主义。
一日夫妻百日恩,过去的种种总是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浮现,对他是又爱又恨,想跟他恩断义绝、划清界限,却迟迟下了不这个决心。
任务完成,身份暴露,方乐先不用再执行潜伏任务。由于妻子的关系,同样不能像阮春道一样继续干老本行。
鉴于为潜伏期间所作出的贡献,除了补发这么多年薪水之外,总部额外奖励一笔50万皮阿斯特的奖金和一辆汽车。
至于今后怎么办,总部给了几个选择。
可以帮他们一家移民香港或新加坡,且安排一份薪水不低的工作。可以出学费让他去富国岛工业大学或工业村社区学院深造,学点东西、拿个学位,将来创业或找一份更好的工作。
香港和新加坡人生地不熟,连语言都不通,妻子和孩子不会习惯。
上大学更不用想,一是潜伏这么多年,中学学的那些东西全还给老师了,直接念大学肯定跟不上。二来不仅妻子思想工作没做通,需要时间来陪。而且还有一件事她依然蒙在鼓里,需要想办法让她慢慢接受。
她一直接以为自己是越南人,其实不是,连之前用的名字都假的。
方乐先暗叹了一口气,扶着方向盘故作轻松地说:“氏萍,肚子饿不饿,快到家了,再坚持一下。”
“爸爸,我饿!”
妻子一声不吭,儿子倒来了劲,方乐先放缓车速,伸手从后排摸出一袋饼干,慢声细语地笑道:“小安乖,慢慢吃,别噎着。”
孩子绝对是维系关系的纽带,杜氏梅一连深吸了几口气,俯身拿出一瓶汽水:“这儿有水,吃一片喝一口。”
执行潜伏任务,整天担惊受怕。
方乐先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想过几天清静的日子,所以主动要求总部把他安置到风景优美,宛如世外桃源的芒山村。
这是一个天主教村庄,村民大多是1954年从北越迁过来的,全村2000多人,以种水稻和搞养殖为生。像这么不起眼的小村庄,之所以能够通公路,与邻近的侬人安置村有很大关系。
周围治安很好,从迪石到这儿只看见两辆军车巡逻。
快到村口时,远远就能看见有两个背步枪的天主教民兵,方乐先松开油门,缓缓滑行到二人面前,刚摇下车窗,一个民兵就咧嘴笑问道:“高校长是吧,村长、神父和张医生等您半天了。”
白玉高是潜伏时用的名字,估计还要继续用一段时间。
芒山村小学第一任校长是他的新工作,省里拨款兴建的校舍刚刚落成。在此之前,村里孩子一直是神父在教,上课地方一直是教堂。
诊所是去年刚设立的。来前蒯先生介绍过。民兵口中的张医生是会安华人。岘港工业村社区学院医务培训班六期生,在堤岸崇正医院实习过一年。像张医生这样只能看看小病的“二把刀”有很多,而且全在农村工作,富国岛工业大学医学院毕业生一般进大医院,不会来这么偏僻的地方。
跟所有地方一样,人们对老师很尊敬。
正准备掏证件让民兵检查一下,在地里干活的农民纷纷扔下农具从四面八方跑了过来,等候已久的孩子们更是嬉笑着朝这边飞奔。转眼间就把皮卡围得水泄不通。
“高校长,没吃饭吧,我这有粽子。”
“吃鸡蛋,我这儿有煮鸡蛋!”
“高校长,这是您儿子,城里孩子就是不一样,穿得真好看。”
“乡亲们好,同学们好。”
方乐先推开车门,一边给热情无比的众人点头打招呼,一边微笑着介绍道:“我妻子阮氏梅。直接叫阿梅。我儿子玉安,小名安安。你们太客气了,搞得我都不好意思。”
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看出阮氏梅似乎有些萎靡不振,忍不住问:“高校长,阿梅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要是不舒服,去诊所让张医生看看。”
“晕车,她有点晕车,休息一下就好。”
校长和村长、神父、医生一样是全村最受尊敬的人,站岗的民兵岂能让他们把校长堵在村口,拍了拍手道:“让一让,把路让开。还有粽子,拿一边去,饭菜早准备好了,村长和神父就等着给高校长接风。”
跟随在前面小跑着带路的民兵把车开进村内,迎接的人更多。
村长矮矮瘦瘦,50多岁,光着脚丫子,腰间扎着一条武装带,别着一把美式手枪。神父40多岁,没穿黑色袍子,只在胸前挂着一个十字架,对于校长一家的到来,二位德高望重人士表示出极大欢迎。拉着正跟一梳着大辫子村姑打情骂俏的张医生,热情无比地把他们一家请进村部吃饭。
米酒不知道喝了多少碗,车上行李和生活日用品怎么搬进学校宿舍的都不知道。
一觉醒来太阳已快落山,妻子坐在书桌前发呆,儿子好像在外面跟村里的孩子一起玩耍,嬉笑打闹,好不热闹。
“他们真能喝,一碗接着一碗,哎呀,这么多年没喝醉过,头疼,难受。”
杜氏梅转过身,冷冷地说:“没喝醉过,在解放区你敢喝吗?”
喝醉了就会说糊话,一旦说漏点什么,就会有掉脑袋的危险,潜伏期间真不敢喝,那些年几乎滴酒不沾。
方乐先挠了挠头,一脸尴尬地说:“阿梅,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不要再提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
“阿寿死了,阿清死了,四伯死了,六伯死了……喝过我们喜酒的人全死了。天天梦见他们,你让我怎么重新开始?”
杜氏梅情绪激动,说着说着泪流满面。
你死我活,干这一行就是这样,方乐先深吸了一口气,紧握着妻子手道:“阿梅,战争就是这么残酷,站在他们立场上,他们没错。站在我的立场上,我一样没错。”
“你有什么立场,你特务,你是叛徒!”
又来了,被外人听见多不好。
方乐先关上房门,紧盯着她双眼问:“奉哥怎么死的,被自己人活埋的,死那么惨,就因为他爷爷、他父亲省吃俭用给他留下四十几亩地。他是你表哥,你是他看着长大的,直到我俩认识他还在不断接济你们家。
他是坏人吗,他是敌人吗,不是!他不但什么坏事都没做过,而且不止一次给越盟提供过帮助,甚至救过区委书记陈文江的命。该交的公粮一斤不少,要钱的时候你们要多少人家就给多少,可结果呢?”
表哥死得冤,解放区搞土改像表哥一样被杀的人成千上百。杜氏梅心如刀绞,坐在凳子上一个劲流泪。
方乐先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你问我立场是什么,我的立场就是让所有人像外面那些村民一样能够过上太平日子。不用担心说错话被抓,更不用担心凭辛勤劳动赚到点钱却成为被镇压的对象。”
杜氏梅毫无底气地哽咽道:“那是……那是下面人执行时出现偏差,纠正之后就没发生过。”
“偏差。人命关天。一句偏差就完了?”
派遣到南解内部执行潜伏任务的人。大多与越盟有着血海深仇。方乐先同样如此,他紧搂着妻子,吟着眼泪道:“我从来没跟你说过,其实在认识你之前,我的家人全死在越盟手上。”
杜氏梅一愣,鬼使神差地问:“为什么?”
“我家原来是在河内开餐馆的,父亲掌勺,母亲负责招呼客人。虽然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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