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荼青一时的冲动换来的只是一场风寒和几盏汤药,作为酆荼青名义上的丫鬟的桑玉只能时刻贴身照顾着她,看马戏的事情只能推后几日。让桑玉庆幸的是酆荼青并没有一般女孩子惧怕喝药的的困扰,她甚至眉头都不皱的一口气喝下去,自己准备的蜜饯果子似乎都很多余,很好,这样可以让自己省了不少事,但是桑玉觉得有其她更为难的事情在折磨着酆荼青,显然,酆荼青并没有向任何一个人倾诉的意思。
同时,桑玉在照顾酆荼青的时候无意中看到她后背上纵横交错的疤痕,桑玉被吓了一跳,她实在是无法相信,酆荼青这样一个身份的人,可以说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小姐后背上竟然会是这样一个丑陋的样子,桑玉努力要掩饰自己的失态,想要装作很自然地样子,酆荼青却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后把小衣穿上,似乎并没有太生气。这更加让桑玉困惑,一般的女孩子会为自己身体上的任何一点微小的疤痕而伤心烦闷,酆荼青却似乎很为那些狰狞可怖的疤痕感到,骄傲?桑玉真的在酆荼青的脸上看到了自豪骄傲的神情。
桑玉犹豫了一下,问:“这个,是怎么弄的?”
酆荼青穿上外衫,道:“有些话,是不能问的。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
酆荼青并没有因为这个话题而发怒,证明她是真的不太避讳自己后背上的丑陋,甚至桑玉在酆荼青跃跃欲试的语气里听出了不一样的情绪。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邱完的声音:“阿荼,你好了没有?”
这日是早定下的,徐离子衿、邱完和酆荼青三人要去打猎,酆邱二人自不必说,二人的老子都是行伍出身,家学渊源,二人就算再怎么顽劣不堪,自然也都会些骑射武艺,而这徐离子衿虽是出身于翰墨诗书之家,却也是自小习的武艺,此生志向便是守卫边关,驱逐匈奴。
邱完是个急性子,和酆荼青又没有什么顾忌,在问完之后也不等回答就自顾的迈了进来,正看见桑玉为酆荼青整理衣带。
邱完心情一下子变的很好,笑道:“桑小姐,不知可有兴趣与我们一起出城打猎?”
桑玉行了一礼,道:“桑玉不过一个下人,当不得邱三公子如此称呼。我并不会骑马拉弓,何必献丑带累大家,唯有愿邱公子今日旗开得胜。”
邱完前趋一步想要扶起桑玉,却被桑玉提前躲了过去,邱完讪讪的笑道:“怎会带累,正好我可以教你啊。”
桑玉笑着摇了摇头。
邱完从第一次见到桑玉之后就从不掩饰他对桑玉的好感,十次来酆荼青这里倒是有七八次是要故意赖着桑玉问东问西,而桑玉却总是不假辞色。
酆荼青觉得有必要和邱完提个醒,随从们在收拾那些猎物的时候,酆荼青上了马,道:“三郎,我想桑玉的过往你也知道,她外柔内刚,性子节烈,你最好别招惹她。”
邱完笑嘻嘻的不说话。
酆荼青道:“你父亲会让你娶一个杀过人成过亲的女人为妻吗?”
邱完敛了脸上的笑容,愤愤道:“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在一旁一直沉默的徐离子衿冷冷道:“总有一天什么,哼!”说完率先向城门驰去。
邱完问道:“我招惹他了吗?”今日徐离子衿本来心情很是畅快,一直乐呵呵的,谁知突然翻了脸。
酆荼青也不知道徐离子衿发什么火,便摇了摇头。
邱完有些不自然的看了酆荼青一眼,然后问:“阿荼,你是不是与金塘的红翘有些过从甚密?”
酆荼青很是想了一阵那红翘是谁,然后问:“怎么了?”
邱完道:“如今红翘不对外见客,说是这段日子你出了重金让她陪你。”
酆荼青想起那张妖艳的脸,便是一阵心烦,不愿意再搭理邱完,一夹马腹道:“谁最后出城门今晚付酒钱!”
邱完回过神的时候酆荼青已然驰出丈余,只好一边大呼不公平一边赶上前去。
8
8、路遇 。。。
桑玉则在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后去找沧妩,这是个明媚的好日子,而且总算有机会和沧妩去看那些马戏表演了。
沧妩在听了桑玉的建议后,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这倒是出乎桑玉的意料之外。
桑玉以为沧妩是身体有什么不适,因为在桑玉看来沧妩是不可能拒绝的,沧妩总在无意中透露出一种寂寞的无奈,如果有机会出去,沧妩应该是很高兴。
桑玉道:“那咱们改日吧。”
沧妩再次拒绝,道:“不,我不会去,我不会出酆府,一步都不会。”
桑玉只能失望的离开了,沧妩并没有对她毫不留情的拒绝给出任何理由。
沧妩在桑玉离开后,望着天边一抹流云在合欢树下伫立良久。
是的,没有人会对四年的幽居生活而不感觉厌倦想要出去逛逛,这就像笼中的鸟儿在习惯了安逸平稳的生活后还是向往山林的,但是,沧妩,是不会迈出酆府大门一步的,或许,永远都不会。
这一日下来,终究是徐离子衿斩获最多,酆荼青次之,邱完只顾一路玩耍,除了猎到一只傻兔子外,便再无他物,他也不在意,这晚的酒宴却是他请了。
这三人让家人拿了猎来的野味先送到知味斋去烹制,自己便骑着马一路缓缓而归。邱完却是不服气早晨输于了酆荼青,便闹着要再比一次。
酆荼青也不惧他,问徐离子衿道:“怎么样?”
徐离子衿一笑道:“我要今年明前的玉井留香。”
酆荼青道:“那我要你那柄秋水刃。”
徐离子衿皱了皱眉头,倒不是舍不得那柄短刀,实是刀为杀器,不愿酆荼青拿此做赌,却是见酆荼青兴致高昂,不愿扫她的兴,便也点头允了。
酆荼青满意一笑,便又问:“邱三郎,你又怎么说?”
邱完也是跃跃欲试,当即也狠了心道:“我前几日才得了一个蝈蝈葫芦,就与你赛一赛。不过,我要提前说了,若是我赢了,却不能像子衿那般一把草叶子就打发了,我要去你家马厩挑一匹良驹。”
酆荼青道:“好。”
邱完哈哈一笑,道:“那还等什么?!”说完一马当先的跑了出去。
酆荼青和徐离子衿也就立马追了出去,三人从认识开始就经常这样拿心爱的东西做赌,之间互有输赢,他们也不在乎,有时只是玩笑,便也不会真的夺人所爱,但这其间的乐趣却是不减。三人骑术其实不相上下,不过酆荼青骑的马却是她父亲专门给她送来的大宛马,真正的宝马良驹,不一会儿便把那两人落在了身后。最终,便是酆荼青赢了这场比赛,笑呵呵的提醒二人明日别忘了让人将彩头送来。
邱完的父亲邱喜也是行伍出身,当今皇上登基时让邱喜做了御林军的统领。邱完一出生就有着男爵的封号,可偏偏却是虎父犬子,邱完就是个吊儿郎当的纨绔,爱繁华嬉闹、爱怒马鲜衣、爱梨园鼓吹、爱美女优伶、爱花鸟虫鱼、爱骑射游猎,偏偏不爱诗书。此时把心爱的蝈蝈葫芦输了便有些舍不得,非闹着让酆荼青另选一件。酆荼青偏偏故意逗他,就是不答应。
徐离子衿看的多了也早就见怪不怪了,含笑看他俩斗嘴。
酆荼青不愿再和邱完纠缠就指着一处热闹道:“你看那儿干吗呢?”
邱完果然扭头去看,只见是一群乞丐围做一堆不知嘻哈叫嚷着什么。邱完看了一眼便露出厌恶的神色道:“谁知道发什么疯。”
酆荼青也不在意,打马就要走,却突然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环顾一周却没看见熟识之人,再要离去,刚一转头又听见有人喊她,似乎从那群乞丐中传来,她看了看邱完和徐离子衿,两个人都是一脸的奇怪,酆荼青就轻轻的抖了抖缰绳朝那堆乞丐走过去,果然对方又喊了她几声,酆荼青这才听出了是桑玉。
桑玉从那堆乞丐里冲出来,站在她马前,一脸的惊恐和愤怒。
酆荼青跳下马来,扶住桑玉问:“怎么回事?”
或许因为赛马的颠簸,本来束起的长发垂在身后,利落的动作,衣袂飞扬,这就是桑玉此刻眼中的酆荼青,不似平日常见的阴郁轻浮,张扬生动似天风吹动的流云。桑玉快要哭出来了,紧紧地抓着酆荼青的手,酆荼青的手温暖但不柔软,干燥稳定,那是自小学习武艺练就的,却很能让人安心。
桑玉道:“我听你说的去南山堂看马戏,看时候还早就随便逛逛,看见一对母女在乞食,就给了她们点散碎银子,可没走几步,他们就围了上来,硬跟我要钱,还……还动手动脚,我想走他们却拦着我。幸亏你回来了。”
桑玉还有些后怕,握着酆荼青的手不放开。酆荼青就把桑玉揽在怀里,轻轻地抱着她,然后看那群嚣张的乞丐。
这时那乞丐里有人嗤笑道:“我道是谁这么嚣张,原来是咱们的酆小姐,哎呦,瞧我这嘴呀,一不小心说错了,是酆少爷,唉,这也不对,我可真糊涂了,这咱们该怎么称呼啊?”
说完那群乞丐就嘻嘻哈哈的笑起来。
酆荼青也无怒容,邱完却插进来道:“我却道是谁这么下贱,原来是咱们韩侍郎家的公子啊,您要不说话我还真以为是谁家的狗窝猪圈没关好让你跑出来了呢。”
原来这伙所谓的乞丐其实就是城中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只是他们不像酆荼青和邱完这般只爱玩闹,他们却总是打扮的乞丐一般在街上行乞,若是有人不给施舍他们的仆从下人就出来大打出手,整日以此为乐。今日却是看见了桑玉美貌故意上前招惹。刚才羞辱酆荼青的正是兵部韩侍郎的儿子韩炯。
韩炯听邱完骂他下贱还比作猪狗,一时发了怒,邱完却只是笑嘻嘻的弯弓搭箭,道:“迈左脚射左脚,迈右脚射右脚,敢再张你那臭嘴,我就在你脑袋后面再开一张嘴。”
韩炯怒道:“你!”
邱完手指一松,那箭便从韩炯腿侧擦过。
邱完摇摇头,道:“唉,还是不成,阿荼,你说这次我能射准吗?”
酆荼青一笑道:“这一箭你若射的准,咱们刚才的赌注便作罢。”
邱完一喜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嗨,韩炯,你快动一动好让我把我的蝈蝈葫芦要回来。”
徐离子衿本来稳重,只是见韩炯等人如此胡闹,又当街羞辱酆荼青,便在一旁冷眼旁观,又吩咐手下人注意,若是韩炯那方动手便要先发制人。
韩炯哪里知道邱完会真的放箭,他们这些人只是仗着祖荫在京城里胡作非为,一贯眼里瞧不起他人,也知道酆荼青这个人,只是把酆荼青看的很不堪,这才一时兴起当众羞辱酆荼青,都是世家子弟,他就不相信酆荼青能奈他何。怎么知道邱完如此不把人命当回事。这下韩炯是说什么也不敢再说话了。
邱完这才冷哼了一声,把箭收了起来。
酆荼青上了马,又伸手把桑玉拉上来,让桑玉坐在她身前,道:“经文上说,行乞食者,破一切骄慢,破除骄慢,敬爱世人。看来诸位乞食还不够,还参不透其中之意,那我不妨助你们一臂之力。”说完从桑玉腰上摘下桑玉的荷包,把里面的银两都倒了出来,然后洒向韩炯等人,银子铜板叮叮当当的落在街上的石板上。
韩炯等人受了这样羞辱都铁青着脸不说话。
酆荼青却一拉缰绳,大笑而去。
这个时候的酆荼青也是个嚣张无知的纨绔,但是很多年后,桑玉总是怀念这么嚣张的酆荼青,那样的意气风发那样的混蛋无知。
9
9、陪侍 。。。
那晚饮酒饮到很晚,但回到酆府之后,门房却说有人留下请柬,邀酆荼青品茗。酆荼青只看一眼那花笺,便知道又是那红翘生事,冷笑一声,转身上了马车吩咐去金塘。
此刻的金塘正是热闹时候,厅中有着胡姬正扭的妖娆,许多痴迷的人不断呼喝笑闹,夹杂着莺莺燕燕的娇嗔,真是乌烟瘴气,纸醉金迷。
酆荼青还穿着白天的骑装,披着大红的斗篷,却不像上次偷会红翘那样从后门进去,就那么那大摇大摆的从正门口进来,一开始还没人注意,但门口迎人的鸨儿和龟公见有个女人来这烟花之地,便都是一静,这一静就引起人们的注意,大厅中那些寻欢之人,大多已然醉了,便是不醉,此刻有香玉在怀,也是醉了。他们不认得酆荼青,只是见一个女子堂而皇之的进这烟花之地,便有口出秽语调笑的,也有言辞不恭鄙薄怒骂的,酆荼青倒也不在意,反而眯着眼睛,将一个小金锭扔给鸨儿,轻轻巧巧的说:“我要见红翘。”
此话一出那些不认得酆荼青的人便认为酆荼青是谁家的小妻子,夫君被红翘勾住了魂,酆荼青是来此撒气的,那些人便连歌舞也不看了,兴致盎然的等着看热闹。
那鸨儿在红翘所谓试选才郎那日曾见过酆荼青一面,自然认得,毕竟敢明目张胆来妓院的女人也就只此一人了,她知道酆荼青似乎与红翘有些渊源。红翘是这金塘的摇钱树聚宝盆,为了吊足那些男人们的胃口早将红翘传得如天上仙女一般,不轻易见客,许多人来都吃了闭门羹,甚至还会被其他人嘲笑一番,这要真是酆荼青一句话就见着了红翘,可是砸了金塘的招牌。那鸨儿便冲酆荼青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酆荼青莫声张,一会儿趁人不注意,悄悄的领着酆荼青去后面小楼。
酆荼青却只做不见,又掏出一个小金锭,摆在桌上,道:“我要见红翘。”
那鸨儿陪笑道:“红翘今日身体有些不适,早已歇下了,不如您明日白天再来,我让红翘在此恭候?”
酆荼青把斗篷一摘,随手扔在一旁,坐下,道:“不适?呵呵,你知道我是谁,我不想再与你说废话。”
酆荼青的骄狂傲慢,倒是引起众人不满,厅中也有纨绔子弟,不过看酆荼青的架势阵仗,便不欲硬出头,以免自取其辱,落人笑柄,而楼上的小厢房也有那认得酆荼青,比酆荼青显赫之人,但酆荼青可以豁出脸面,那些人却不能,便缩在楼上看热闹。
那鸨儿恨不得现在就给酆荼青跪下叫奶奶,哪有这样蛮不讲理的,看上去酆荼青今日来就是为了落红翘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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