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愤恨此驴不知营生之道:“要是你一天不是一场,而是三场,那不到一个月,全长安城人人都听完了,你下两月,说什么去?”
绿绮笑眯眯的帮腔:“到时东家一定还有更好的故事,拿出来!”
“你以为这真的只是一个故事么?哼!”
我转头看着唯一的正常人:“阿离,别理他,他就是我们咨询馆,一长期包身工而已。”
过了好半天,离问:“《霍小玉传》是你写的?”
我叹了口气:“天才是我的另一个名号………”
这次是集体公愤。
吃完晚饭,离的随身小厮恭恭敬敬的进来,问道:“少爷,回去么?”
离沉吟片刻,对他说:“把我要用的东西搬这儿来,以后我就在这边办公。”
“哗啦”………掉了一地下巴。
何愁飞叫着问我:“他也…加入?”我瞥了他一眼:“人家来的比你早,早就是俺的私人保镖了!”
“保镖是什么意思?”呆头鹅呱呱。
“就是我家看家护院的!”我理直气壮。
“他?你让毫无武功的病耗子做看家护院,让玄字卷的我做说书先生?”何愁飞挺委屈。
“他?你让长安第一首富,做我们小小算命馆的看家护院的?”绿绮挺无奈。
我笑吟吟的说:“对。绿绮,一会把他领到小飞飞隔壁的那间房去,这样我们四间就都住满了。新房空置率终于打到0了!
而且,你们务必记住本咨询馆的两条馆规。”
大家洗耳恭听。
“第一条,东家永远是对的。
第二条,当东家不对的时候,参见第一条。”
晚上;我和阿离鬼头鬼脑的开始案情剖析。
出于看侦探片和历史片的经验,我们有必要事先了解一个事实,那就是——伟大的神怪小说《西游记》告诉俺们的一个亘古颠扑不破的真理:
——有背景的妖怪,最后都被接走了(比如某仙的坐骑,某神的童儿……);没有背景的妖怪,最后都被打死了(比如白骨精,比如六耳猴……)(1)
那么,辛瑶琴,也就是镜眉蜂,到底是有背景的妖精,还是没背景的妖精呢?这是个问题,关系到我们办案的质量。
我说:“这个案件涉及的都是当世才子或者商贾的儿子,是公案。”
离说:“但是太平公主拜托了;趟了浑水的薛驸马,可是皇家的人。”
我嗤笑:“ 天子,无家事。”
离想想也对,于是交代:“大理寺里,有个擒妖小组,专门负责捉捕在人间,为非作歹的妖精。辛瑶琴这样的案件,是绝对会办成铁案的,影响太恶劣了。
之所以还没有办,无非也就是缺乏证据。
人证,辛美人的小厮丫鬟,没有一个在现场,在现场的全部死的无影无踪(我和离除外);
那么,只有依赖物证。因此,我们目前最重要的,也是要做的大部分工作,就是找到尸体——有了尸体,其余都可以交给大理寺的擒妖小组。”
但是,这个镜眉蜂,到底把那么多具尸体,藏到了哪里,就这样籍籍无踪了呢?
我和离对视了一眼:只有再去“浮香楼”查探了!
我们换好夜行衣,还是老路线,直奔“浮香楼”。
已经入夜了,昌乐大街尾角的“浮香楼“,依然灯火通明,勾栏院里“明娼”“暗娼”,歌舞弦杂,锦衣豪客,一掷千金。不愧是花柳繁华之地。
巷道规划时一定不是蜿蜒曲折的,因为靠近进城的明德门附近,所有的街巷,都是齐整的。但是,昌乐大街,却因为有突出的站台班(招徕客人的小厮,在门口吆喝的地方),因为有的高高的留情埠(龟奴们代为牵马,下脚,更缰的地方),把一条好好的巷子,弄的挤挤歪歪,最窄的地方,只容的下两人并排通过。
我和离绕到后院的脚门处,离拦住我,把我拉到墙角的一排老树后面,蹲下,说:“今晚不用进去了,就在这里等!”
我问:“为毛?”
离很严肃的说:“你事前没有联系云嬷嬷安排。”
我愉快道:“她只是胖人,不是粗人!
人家早就告诉过我,辛大妖这两天接客是排满的。”
离喷饭:“辛瑶琴肯定还是吃完后,要背个麻袋出来抛尸的,我们守株待兔,不好么?”
我半信半疑:“阿离,你不想趁机揩油,再看看免费的鸳鸯戏水?”
离一副快要晕倒的模样,憋了老半天,才憋出一句话:“要不是为挣钱,你的脸要来做什么……。说吧,你又想到什么了?
还是离了解我啊!
我转了转眼睛:“阿离啊,你家的生意,不牵扯到作画行业吧?”
“作画行业?”离不太明白,回答道:“不多吧!”
我窃笑:“俺有新行业的生意要开发,可不想和你起冲突!”
离还是没找到北:“你要进入画画行业?”
我点点头。
“你会画画?”离翻来覆去的看我。
“绿绮会啊!”我想到人手,很高兴。
“那她也不能和当世大画家相比吧?”离坚定的认为,卖画就要卖最好的。
“我不需要当世大画家,我只需要绿绮能把图案画明白就行,我就可以拿去卖了,我们的生意前景就很好了!”我神采飞扬。
“你到底要卖什么画?”离问。
“春宫图,专卖勾栏院儿。”我说。
离顿时汗流浃背。
银影西移向三更,月娘终于也忍不住,慢慢托出清纱,开始遮住她的脸。我和离埋伏在老树后,大气也不敢喘。夜越深,辛瑶琴出来的可能性越大。
就在我被恶蚊,狠狠咬了好几个苞,无偿献血N西西之后,后院的侧门,“嘶——”浅浅的一声,开了。如果不注意听,根本什么都听不到。
辛瑶琴肩上照旧扛了个大麻袋,悄无声息的从门里滑了出来。每一步,都走的很均匀,仿佛就象在水上漂一样,没有任何吃重的感觉,静谧的气氛中,和周围融合的相当之奇妙。
我看看离,比了个手势,在辛瑶琴走出二十步之外后,我们俩准备跟踪行动了。
才探出身,猫腰出了树影,在墙边站定,我们还没有来得及迈步,突然,一股逼人的力量,从四肢百骸涌进身体里,顺着血管,奔腾而上,直冲脑门——人,顿时沸腾的象要炸开来一般。
就在这一瞬间,不知道,从哪里飞出一群黄蜂,密密麻麻如同一张网,昏压压向我们袭来。被黄蜂蛰了有可能会死人的!这是我在那个世界的基本认识,于是,我下意识的抬手去拨。
“不要!”离一把拦住了我,我只看见无数金色的小点,象胶水一样,往他那边粘去。太恶心了!不过顾不得这些,离五指一屈,健臂肌肉缓缓收缩,凭空在空气中,拉出一个无形的斗篷,把所有的黄蜂,都包了进去。
接着,他双拳紧紧一握,我只听到寂静的街巷里,“筚筚拨拨”响的好清脆,然后——地上化出一摊土黄色的齑粉。
再深头望望,辛瑶琴早就不知道,走出多远,绕到哪里去了。
我垂头丧气,掸掸身上的灰,往回家的方向去。离在后头 说:“哪儿去呀?”
“回咨询馆呗 !”唉,今晚又失败了。
“不用急,为什么不等辛瑶琴回来呢?”离成竹在胸,把我又拉回刚才的老树丛后面,继续蹲坑。
半个时辰不到,辛瑶琴果然回来了。
她四下望望,没人,然后,警惕的闪进了 “浮香楼”的后院。
作者有话要说:(1)出自:《西游记潜规则》天涯juwen
藏尸何处2
藏尸何处2
目送辛瑶琴进入“浮香楼”后,我们终于完成了今晚的任务,踏上了回家之路。
我意犹未尽的边走边分析:“阿离,辛大妖回来的也太快了吧?”
离说:“我坚持在这边等,正是这个意思。看情况,辛瑶琴绝对不会让我们能够,跟踪的到她的抛尸地点。镜眉蜂一向不是以妖力,而是以诡计著称昆仑。她的手段,防不胜防,我们距离她远点,绝对没坏处。”
我不解:“距离远了,那还查什么呀?”
离好笑的望着我:“动脑子啊!”
我绞尽脑汁道:“你也说过辛瑶琴没什么妖力,我们又亲眼看见她,不到半个时辰就回来了,那么,她埋尸的地点,一定非常近——因为还要扣除她去挖,去埋,去处理的时间,以及来回的时间。”
离赞许的说:“对,所以,明天咱们只要,以“浮香楼”为中心,找找附近一柱香,也就是两刻的时间的路程,就可以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爬了起来。吃完绿绮睡眼惺忪,煮的半生不熟的早饭,整装出发。离还特地贡献出了他在西市的胡商手中,淘宝的两个珍贵的小沙漏,说是用来计时。
“浮香楼”地处昌乐大街,在整个长安城的最南端。它东边是昭国大街为首的一溜中人院,住的都是有钱但是社会地位不高的小富商,或者有点功名,但是没什么钱的二世祖。
它西边是永达巷之类的小商圈,是长安的一些老牌字号的聚集地。不依仗新奇货色去和东,西市竞争,他们而是全凭十年,甚至百年的商誉和信用,凭着完美而出色的品质,和有口皆碑的售后服务,来吸引长期及稳定的客源,多半还是有一定品位的呢。
它的北面,拐过弯就是进城的一条通关大道,笔直,宽阔,直对皇城朱雀门——满朝文武的天天必经之道,状元探花跨马游街的官方指点路线,达官贵人家里嫁娶的首选吉祥方向。
它的南面,就是一条安义街了,安义街很小,只有一个建筑,就是“城理司”,也就是整个京都的第一环卫所,专门负责清扫整个长安的路面,保洁各个街道的衙门。安义街后面,也就是再往南,就连就是明德门,长安的第一大门户,出城进城的关卡。
我和离站在“浮香楼”门口,清早的空气,格外新鲜。我说:“有可能丢尸在水里,上面绑块石头,淹死么?”
离肯定的摇摇头说:“不会!最近的,可以容纳那好几条尸体的,又有水的地方,只有东边的芙蓉池,和西边的永安渠。
而这两处,离“浮香楼”,来回都是不止一个时辰的路,所以,辛瑶琴扔不了那么远。”
我悻悻然道:“那就没有捷径可挑了,咱们沿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全部走一遍吧,看能侦察出什么蛛丝马迹。”
我们随后开始了;上半天的长安之旅。
街上很是热闹,我们顺着那天晚上,辛瑶琴消失的巷口,先选择了从西边出发。永达巷早晨生意就挺兴隆,小伙计们,拆开门板,清扫完毕,摆出货样,吆喝的非常卖力。
不少老头子,流连在砚台店,宣纸店之类的门口,抚摸着品质一看就是极品的,还许诺有折价优惠的货物,哗哗哗哗掏钱那个麻利,看的我直流口水。离却偷偷告诉我,这些貌似普通的商品,其实不少进货渠道都是极其隐秘的,有的甚至被各州各府所垄断;私下贩得的高价,也是暴利均分,听的我直抽凉气。
有不少姑娘在绸缎庄试料子,挤的一团一团的,据说还有不少是今年刚上市的新款新色,限量发售。我也跃跃欲试,被离一把拽回。我说:“限量版就应该囤积居奇啊,说不定下半年我一倒手,就可以翻倍收入啊!”
离无奈的说:“那是我家的缎庄,你要多少,改天可以去拿多少——但是,现在请你注意,你是在办案,而且是只有一柱香的时间限制的划地寻尸!”
我愤恨的咬着牙,不舍的给拖离绸缎庄,嘴上还得解释:“我明天去拿就是白拿,有什么意思!银子就得靠自己的双手去赚,才有奋斗的意义啊!我挤的进去,抢到一两件,才是真正的劳动啊!!!!!!!”
被无视,于是,只好继续用脚,丈量长安的大街土地。
走到东面,一排一排的房子,全部是私人院落。
不象含光门边的深宅大院,是有风度而内敛的豪门,这边,只是京都里的中产阶级。红漆大门小了一圈,门口也不见得家家都是石狮站岗。但是,该有的规模,还是都齐整的,如同刚刚成年的孩子,想展现自己,却又胆怯世俗的眼光,有点唯唯诺诺,吃不到天鹅,就改吃鸭子。
我们走过的时候,偶尔有仆役在门口打扫,有的连门都没开。相较于西边的永达巷,东边居民区,着实沉闷许多,我只看出,下人们在哪家都很勤劳。
走着走着,走完了昭国大街,一拐弯,就是不起眼的“城理司”了。建筑很老旧,估计是全京都最称头的行政机关。我一观察,就知道是经费不足,人员臃肿。
不过想想也是,这可是个做实事的机关,一天到晚,扫马路,搞保洁的,人不多,行么?由此推断,他们部门不仅很忙,BOSS还很清廉,或者韬光养晦,不走形象工程道路——自己衙门,门庭清扫的虽然干净,可是旧的也可以评为危房了。
这里怎么看也不象辛瑶琴的藏尸场所,所以,我们继续前进,走到尽头,上了京城的通天大道。
“城理司”把大道维护的就是好啊,一会儿就经过几辆马车,几匹奔马也没看见尘土飞扬成什么样子,我一想到,传闻太平公主出嫁时,就是走的这条官道,随从仪仗队的火把,高高举起,居然把官道两旁的树荫,都烧成秃顶,忍不住笑出声来。
讲给他听,他也觉得很离谱,但还是指点我,现在两边的树木,都是新栽上去的了,那阵子“城理司”内外,忙的恨不得统统自尽。
我们走到官道尽头,明德门时,天已正午。一排官兵在门口,尽职尽责的检查来往所有进出城的行人。小队长躲在门洞口乘荫凉,啤酒肚挺的象怀胎五个月了,估计行贿受贿,吃请喝拿的事情没少干。
就在我和离,嘀嘀咕咕的八卦的时候,一群乡下来的菜贩子,被放进城来。他们有人挑的是两肩玉米,有人挑的是一担红薯,老大爷筐子里,母鸡“咯咯咯咯”叫的欢畅,还有一对夫妻,赶着一溜儿小崽猪,粗手粗脚的罗来罗去。
我必须承认,我喜欢吃猪肉,却并不喜欢活猪,尤其是他们用肥厚的鼻子拱我的裙角,更是让我很尴尬的事情。
于是,在一只小崽猪奔我而来的时候,我的第一反映就是条件反射一样,闪到一边。农家夫妇向我露出抱歉的一笑,我摆摆手,示意他们先过。结果贩鸡的老大爷倒是会抢机会,跟着菜贩子就撵着鸡过去了。
等到一群小崽猪被捉走,后面陆陆续续的其他进城的队伍,又上来了——得,我悲哀的发现,我和离,被城门口热闹的人群,冲散了。
我只好抬头看看中午的阳光,摸摸肚子,自行走回咨询馆,吃我的午饭,反正离比我,还熟悉长安大街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