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始终没有告诉他,我为他怀过一个孩子的事。
也始终没有告诉他,我与欧尧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事。
很半天以后,他低下头,望着我,呼吸有些阻滞,“为什么,不能放下一切重新开始呢?”
我摇头,“累了,太累了,你和我的纠缠已经让我身心俱疲,我不想继续玩下去了,我想退出了,请你让我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好不好?”
他点点头,良久,他的气息裹住了我,他的手臂轻轻将我围住,我靠在他的肩膀,眼泪生生被我吞了回去,只觉得喉咙发紧,鼻子堵塞。
手放开,他看着我,他的眼睛被路灯暗黄的光芒照得五光十色。
我知道,他不懂我们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我也不懂。
“小月,最后还是你比我狠,”他说,“这样的时候,你都没有哭。”
我扯了扯嘴角,越麻木,越冷漠。
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94)
那一个轻轻的分别拥抱以后,我就转身上了楼。很久都没有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
家里还是没有暖气,我抱紧被子,全身发抖。大概一个小时以后,我走到窗口,拉开窗帘,他的影子依然被路灯拉得很长。
总是,爱在崩溃的时候比较真。肋
我不知道他最后什么时候离开的,那天以后,北京正式进入了冬季,连着下了三天的大雪。
办公室内的南方同事欣喜地出去拍照片,她说这是她第一年来到北京,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鹅毛大雪。
我端着温热的咖啡杯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洋洋洒洒的雪花,的确,很多年,没有见过这样真实的雪了。
我打电话回家,继父说妈妈出院了,精神好了很多,只是身体不能劳累,心情也必须舒畅,不能有任何忽悲忽喜的刺激。
我放下电话,眼睛眯成迷离的弧度,一如最初最单纯的自己。
晚上香南约我去看群星演唱会,她说她买了两张票,我说外面在下雪,她说下雪才好啊,多浪漫。
于是晚上下班我刚一出门,就看到了她的车子。
她不仅带了两张门票,还带了一张大额支票,她说,这是还我的,她明白我为此欠了欧尧更多的情,不想我为难。
我将支票放进包里,然后跟她一起去了工体。镬
以前在维也纳,有很多很多的音乐会,可是从没有一个人去听过。
因是初冬的第一场雪,绵绵絮絮的大雪落地上瞬间就化成了一地的水。
香南开着雨刮器,车开得很慢。
路上行人不多,可是工体的人群却丝毫未减。
我们下了车,随着人流挤了进去,位置是最好的,第一排,VIP。
到场后没有多久就开始了,一首又一首的伤情歌曲在现场听来更是催人泪下。
第一次在现场看到辛晓琪,她的歌声穿透工体,穿透漫天大雪,每个人都听得入了神,全场被这歌声带入了悲伤到万劫不复的情绪之中。
“我以为我会报复,但是我没有
当我看到我深爱的男人竟然像一样无助
这何尝不是一种领悟
……
我们的爱若是错误
愿你我没有白白受苦
如果真心真意付出
就应该满足
啊多么痛的领悟
你曾是我的全部
只是我回首来时路的每一步
都走的好孤独
……”
要有多深的感情,多痛的心情,才会唱出这样的领悟,哭得撕心裂肺,该走的还是会走,想抓的还是抓不住。
别再为爱受苦。
然后是张信哲,《从开始到现在》。
这个苦情的男人,唱了一辈子情歌的男人,鲜有绯闻的男人。
声线清透,从没有蓄意的催泪,可是却让很多人在一听到他的声音后就哭了。
他紧闭着眼睛,动情地唱着,“拿什么作证,从未想过爱一个人,需要那么残忍才证明爱的深。”
褪去当年大红大紫的浮华与绚烂,只是静静唱着爱情最动人的旋律,那样的声音清澈如同天籁,“如果这是最后的结局,为何我还忘不了你。”
爱情高调开场,却总是避免不了寂寞结束。
我怎么愿意承认,你是我不该爱的人。
然后是彭玲的《囚鸟》,游鸿明的《台北寂寞部屋》。
“我像是一个你可有可无的影子,和寂寞交换着悲伤的心事。”
“我穿着大衣,蹲在地上,等你回家。”
最后是汪峰,《春天里》,《怒放的生命》。
……
一首一首经典,全场一度地沸腾,我在那样的气氛里眼泪决堤而出,我转过头,趴在耳边告诉香南:我不怪谁,我不怪小晴,也不怪欧尧,是我自己不好。
是的,我不恨谁欺骗了我,也不恨谁抛弃过我。
是我,给了师北承爱情的心情,却一走了之。
我偷了他的心,却没有负责到底,就像小晴说的那样,她从在米兰,就爱上这个男人了,是我插入了她一个人的爱情里。
我也不怪欧尧,是我给了他爱情的希望,我一次一次利用他对我的好,不断给予他爱情的错觉,才让那个向来习惯呼风唤雨的欧尧生平第一次因为不能得到一个女人而发疯。
我说,一切都是我的不好。
香南轻轻拍着我的肩,我们抱在一起。
手机在口袋里一直响个不停,可是在这样喧闹的场合,这样沸腾的情况里,我根本听不见。
一整个晚上很快就过去了,夜里十二点的时候,演唱会准时结束了。
我和她随着众人缓慢退场,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家。
那天的雪一直在下,一直没有停。
回到家后我打开包,拿出手机,才看到无数个未接电话,都是来自师北承。
我没有在意,洗了澡准备睡去。
太疲惫了。
可是我就要睡着的时候,电话又响了,我拿出来看,是个陌生的号码,来自座机。
我接起来,电话那头是一个温柔的女人,标准的服务声音:“请问是玖月小姐吗?”
“你好,是的。”
“我们这里是医院,您的朋友季小晴小姐刚刚出了车祸,抢救无效,麻烦您尽快过来一下。”
“哐”地一声,手机落在地上,我忙冲出门去,连外套都没来得及穿。
雪依然很大,下得无声无息,我站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飞奔去医院。
我的手在抖,心在抖,全身都因为寒冷和哆嗦不止。
好不容易赶到医院的急救室,只看到欧尧和师北承都站在病房的门口,欧尧面如死灰。
我忙抓住师北承,颤抖地问:“小晴呢,小晴呢?她怎么样?”
师北承看着我,眼睛里茫然的空洞,良久,他无力地摇摇头。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是谁,谁?谁撞了她?”我拼了命地摇晃着师北承的身体,他只是不说话。
欧尧走到我面前,望着我,突然直直地跪了下去,声音哽咽:“小月,是我。”
整个走廊突然极其的安静,我只听得到自己胸口剧烈起伏的心跳声,扑通扑通那样苍凉,在医院长长的回廊里留下破碎的回声。
指甲陷在手心,有冰凉的痛感,那种撕心裂肺的恐惧和难过让我前所未有的绝望,我的声音出奇的冰冷,荒凉,“这些都不是事实,不是真的,你们合起伙来欺骗我。”
“小月!”欧尧抓着我,“真的是我,你惩罚我。”
我低下头,向来那么高大伟岸的欧尧,此刻正在瑟缩发抖,我知道,他不是怕坐牢,他怕我,因为他撞了我最要好的姐妹。
他怕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我站在那里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直奔向病房里,欧尧站起来忙想拉住我,可是已经来不及,我冲了过去。
我怔在了当场,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一刻,我看到的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画面。
心底出现了个庞大的洞,空得无法缝补。
小晴躺在病床上,所有的血迹都还未进行清理,她安然地躺在那里,血染红了整个洁白的床单,她的额头上有个血淋淋的大窟窿,还在汩汩地往外冒着,她的脸上、脖子上,手臂上,凡是裸露的皮肤都是鲜红的血迹。
她的头发凌乱,有着灰白的土。
腰上软绵绵的混合着泥土和血液。
我捂住嘴巴,无比惊恐地尖叫起来,师北承站在我的身后突然抱住我,将我的身子扭转过来,让我的脸靠向他的胸膛。
他的心跳在我的耳边,一下一下,我闭上眼睛,倒了下去。
香南赶来的时候我已经醒了,我终于在她和师北承的谈话中搞清楚了状况。
原来是欧尧喝了酒,喝了很多酒,开车去找师北承,恰巧小晴也跑去师北承的家门口,漆黑的夜晚,大雪下个不停,欧尧忘了开车灯,神思恍惚种也就没有看到前方的路,没有看到小晴那瘦小的影子。
她被撞得飞了出去,当场死亡。
欧尧只在下车之后听到了她几声微弱的呻吟,然后便再无半点动静。
她的手中紧紧攥着医院的证明单,那是她孩子死亡的见证。
她是想去告诉师北承,她的孩子,真的打掉了,请他放心。
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95)
“小月!”欧尧抓着我,“真的是我,你惩罚我。”
我低下头,向来那么高大伟岸的欧尧,此刻正在瑟缩发抖,我知道,他不是怕坐牢,他怕我,因为他撞了我最要好的姐妹。
他怕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我站在那里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直奔向病房里,欧尧站起来忙想拉住我,可是已经来不及,我冲了过去。肋
我怔在了当场,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一刻,我看到的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画面。
心底出现了个庞大的洞,空得无法缝补。
小晴躺在病床上,所有的血迹都还未进行清理,她安然地躺在那里,血染红了整个洁白的床单,她的额头上有个血淋淋的大窟窿,还在汩汩地往外冒着,她的脸上、脖子上,手臂上,凡是裸露的皮肤都是鲜红的血迹。
她的头发凌乱,有着灰白的土。
腰上软绵绵的混合着泥土和血液。
我捂住嘴巴,无比惊恐地尖叫起来,师北承站在我的身后突然抱住我,将我的身子扭转过来,让我的脸靠向他的胸膛。
他的心跳在我的耳边,一下一下,我闭上眼睛,倒了下去。
香南赶来的时候我已经醒了,我终于在她和师北承的谈话中搞清楚了状况。
原来是欧尧喝了酒,喝了很多酒,开车去找师北承,恰巧小晴也跑去师北承的家门口,漆黑的夜晚,大雪下个不停,欧尧忘了开车灯,神思恍惚种也就没有看到前方的路,没有看到小晴那瘦小的影子。镬
她被撞得飞了出去,当场死亡。
欧尧只在下车之后听到了她几声微弱的呻吟,然后便再无半点动静。
她的手中紧紧攥着医院的证明单,那是她孩子死亡的见证。
她是想去告诉师北承,她的孩子,真的打掉了,请他放心。
我心底冰凉,抬起头死死盯着医院的天花板,是我们,是我们联起手来害了小晴。
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师北承,如果不是欧尧,她可能都不会这样死去。
我们的罪孽太过深重,我真不知道要如何去弥补。
她的死更加告诉我,不可以和师北承再有未来,因为我们的过去,沾染了她的血迹。
我更不能答应欧尧的爱,因为欧尧是最直接的凶手。
小晴啊小晴,你太狠心,你这样的结束,是如此凛冽,它让我们今后如何生存。
小晴下葬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把自己紧紧锁在房间里。
我实在想不通,爱一个人,为什么这么难,甚至要背负上别人的血债。
我想起我们在米兰的日子,小晴常常微眯着双眼,嗲嗲地憧憬着她与她的师北承如何相识,如何相恋。
她每天将自己打扮得完整无缺,像个瓷娃娃一般,因为她要嫁一个有爱有物质的爱情。
那样的爱情,着实每个女人都奢求,可是这个世界上总是没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如果有爱,或许其他的附属品只能看上帝的安排;如果重要的是物质,那又何必强求爱。
我想起那个时候的我们,吃喝玩闹,好像生活就没有了困苦。
每天夜里都会梦见小晴,她站在我面前,哭得像个孩子,她抽泣着,不停质问我,为什么,不要师北承还要让他爱上我。
为什么,不能同情她,还要责怪她。
我看着她手足无措,然后她的脸一点点变得斑驳,最后我分不清楚轮廓,漫天的大雪,遍地的血迹,最后吓得惊醒过来。
夜色如水,我给自己倒上一杯红酒,点燃一支烟,看着它慢慢燃烧,直至烧成灰烬,然后再点燃一根烟,再看着它燃尽……最后天光大亮,我起身拉开窗帘,玻璃窗映出我的样子,我再也没有眼泪。
师北承来了几次,在楼下给我打电话,按门铃,我都不见他,我在电话里对他说:“别挣扎了,我这几天经常做梦,我听上帝说,我们是不会属于彼此的。”
很久以前曾看过一部剧,剧中的女人最后临死之前,躺在床上,将安眠药放入口中,对着天花板,幽幽地念:上帝说,我不是你的。
那个镜头给我的印象深刻,于是梦中我听到上帝告诉我,我们只能是我们,永远成不了一家人。
我爱他,和最初一样爱,他也爱我,从未改变。
可是我们却再也没有任何可能会走到一起。
后来他就不再来了,电话也没有了,他像是突然完全消失在了我的生活中。
长夜寂寂,我总是无法屏退心魔,如果从一开始心里就没有欲望,后来也就不会背负那么多的罪恶,更不会到头来只有孤独如影随形。
到最后我开始自己说服自己,我告诉自己,生活中的任何喜事或者灾难,都可能随时会发生,然而无论是喜是悲,人都要活着,时间都会将那喜悦或是痛苦磨灭成痕迹,淡淡的,存在着记忆里,却让知觉逐渐麻木,很久过后,你可能连自己都无从体会当时的心情。
就像旁人永远无法理解现在这一刻的你。
我不停地想,是否我该重新回到之前的平静,就像我抛开一切去维也纳时一样。
而小晴,她在我的记忆里,将永远都是那样一个单纯的小女生,爱漂亮,有梦想,就像一个小公主,永远活在童话里。
这个世界太复杂,太肮脏,人类太多的情感纠纠缠缠,或许这样的社会真的不适合她,现在也好,她走了,这个世界所有让人灰心和绝望的事情都不再与她有关。
爱情高调开场,却总是避免不了寂寞结束
一个月以后我见到了欧尧。
那时已经临近新年,满大街的喜气,厚厚的雪落满了整个北京城,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年的雪下得特别多,特别大。
北京冷得不像话。
也是这一年开始,我讨厌冬天,我讨厌大雪。肋
因为它们带走了我的爱情,带走了我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