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一个人在生病的时候总是很脆弱的。当我看到他赫然出现在半敞开着的门边时,发梢还滑落着雨滴,甚至,我看不清楚他眼中闪烁着的是眼泪还是雨水。
我含悲而笑:“找到也好,这次是真的觉得累了。”
他三步并两步地走到我床边,伸出手,抚摸我的脸颊:“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行?为什么一直要逃……”
我鼻中酸涩,嗓子干哑,微微低眉,“是执念吧,总觉得不是那个人,就没有人可以取代了。”
他拍着我的肩,“你一个人就这样离开了,你知道我有多害怕,我到处找你,报纸上、电视上到处寻你,总归,有人告诉我,说在这里见过你。”
我悲伤,却微笑:“谢谢你。”
我流落至此,不过是为了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找过我吧?却是欧尧,他不辞万里地追着我来到了这里,如果说一个人是另一个人的劫难,那么肯定是这样了。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手术都没问题吗?”
他仿佛是才想起来一般,接二连三地问了我这么多的问题。
我只点头微笑,说没事,没事。
“没事就好。”他说,“等你出院了,我就带你回城里吧,如果你不想回国,那么我们就不回国了,就住在这里,好不好?”
“我……我们?”
“嗯,”他专注地看着我,执起我的手,“你说你累了,我可以让你停下来吗,可以吗?”
我犹豫,可是当我看向窗外微微带着凉意的细雨,算起来,我离开北京也有几个月了,现在已经入秋,沐琳夕,她快生产了吧?
我咬了咬嘴唇,虽然很不想提起那个名字,虽然一出口心口便会痛得不能呼吸,可我还是说了出来:“他们……结婚了吧?”
欧尧略微惊讶,却转瞬即逝,明了地回答我:“嗯。”
“那就好。”我低下头,摆弄病床上白色的被角。
良久,我用自己都听不清楚的细微嗓音问:“他们好么?孩子可爱吗?”
“应该挺好的,她的预产期大概就是这一两个月吧,我没有仔细打听过……你知道的,从你走后,我只关心你的下落,其他人的是是非非,都与我无关。”
“欧尧,”我抬眸看他:“你为什么总是对我这样好?我哪里值得你这样对我好?我心心念念想的都是那个人!”
“我知道,你可以想他,但是既然你们已经没有可能,那么让我做你的男人,你现在心里没有我没关系,我相信,以后你会爱上我的。”
她得意洋洋地说:“烤猪排,还有维也纳森林鸡,都是不错的,很多客人流连忘返呢。”
于是那一晚,我和欧尧便品尝了当地的烤猪排,正值夏季的维也纳一点都不炎热,凉爽,并且空气清新,很晚的时候,我们去森林的最高处俯视维也纳全城,我高兴地指着三条缎带给他看,大喊着:“你看,是多瑙河!”
欧尧的眼中闪过一道晶莹的光泽,他说:“看你这样开心,我们没有白来。”
我轻轻地“哦”了一声,一手抚着被风吹起的细碎的发丝,转过头继续欣赏这样美丽的夜色。
这个国度诞生过太多的音乐家,或许,跟这仿若仙境般的大自然有着密切的关系,它太容易让人心情澎湃,思如泉涌,就像我,忘却了那么彻底的感情,这么一个不经意的挑拨,师北承的那张深情款款略带悲伤的脸便出现在我的脑中。
第二天依旧是在森林里慢慢散步,仿佛什么也不用做,就这样,就会开心得像个孩子。
欧尧看着我,笑得那么纯粹,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那里的风景真好,那样的笑容真暖,而洞里穿行的十分钟,艳阳高照瞬间变成了大雨倾盆。
他脱下外套,遮在我的头顶,我们的距离如此之近,近到我可以听见他清晰的心跳,在如此慌乱避雨的时刻。
就像是一场甜蜜而冰凉的梦,这梦无论是之于他还是之于我,应该很快就会醒了。
回去城市的第二天,我再一次选择了逃离。
辞了工作,慌乱地收拾了简单的行李物件,我悲哀地发现,我竟然没有人可以与之告别。除了房东,我打电话给她,说明我要退租的原因,她叹息着说,“很少有你这样安静的人租住。”
我微微低头鞠躬,说了对不起,她说,“那天有个中国来的先生,要租我旁边空着的那一间呢,说是这几天就会住进来。如果你不搬走的话,也许你们会谈得来。”
我的心念一动,清楚地明白,她所说的那位先生一定是欧尧。
然而我只是淡淡地笑,说:“是啊,真遗憾。”
说完便拖了行李,沿着这条我走了半年多的路行走,夏天的风暖暖吹过,我心底平静如止水,却又不禁自嘲地笑,真不知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每一天,都像流亡。
可是,拉着行李就可以远走,这又何尝不是我曾经向往过的生活呢。
我的新工作是离城市不远的一个农场,空气清新,每天有精力旺盛的农妇们围成一圈谈笑风生,我的任务不过是采摘葡萄。
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样的生活简直淡得出水,我从来没有想过以后的生活,没有想过我之后要做什么,只是觉得,这样与大自然真正的亲近,与那些是是非非彻底地脱离,是如此难得的一件事。
这里没有网络,没有信息,我像封闭了一般,呈现暂时的放空状态。
后来突然有一天我病了,晕倒在葡萄树下,我是从高高的梯子上直接摔下去的,当地的一个农妇送我去了附近的小医院,医生说我是急性阑尾炎,只要做个小手术就会没事了,可是那一摔却让我的身体多了很多处擦伤。
然而,平静的日子也随着这一摔结束了。
我的病房有一个不大的窗,手术后的第二天,窗外细雨绵绵,不到一年的时间,突然地我不知道我这是在哪里。有瞬间的恍惚,好像过去我曾经风风火火地拥有很多关心我的人,也好像我从来都是一个人。一个破碎的家庭,一个没有灵魂的父亲,和一个貌合神离的母亲。而当时的我那样年轻,也那样痴心。
我仰坐在床上,远远望着窗外的雾气,白蒙蒙中,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孤独。
就像一座岛屿,在海中央,四周没有船来。
不过,这些,都是我自己选择的了,又有什么可抱怨的。
门外有护士走来走去,操着纯正的德语,其间夹杂着急匆匆的脚步声,走至门口,脚步变得迟缓,似是有片刻的停留,叩门声轻轻响起,咚咚地像是敲在心上,我一时没有回过神。
都说,一个人在生病的时候总是很脆弱的。当我看到他赫然出现在半敞开着的门边时,发梢还滑落着雨滴,甚至,我看不清楚他眼中闪烁着的是眼泪还是雨水。
我含悲而笑:“找到也好,这次是真的觉得累了。”
他三步并两步地走到我床边,伸出手,抚摸我的脸颊:“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行?为什么一直要逃……”
我鼻中酸涩,嗓子干哑,微微低眉,“是执念吧,总觉得不是那个人,就没有人可以取代了。”
他拍着我的肩,“你一个人就这样离开了,你知道我有多害怕,我到处找你,报纸上、电视上到处寻你,总归,有人告诉我,说在这里见过你。”
我悲伤,却微笑:“谢谢你。”
我流落至此,不过是为了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找过我吧?却是欧尧,他不辞万里地追着我来到了这里,如果说一个人是另一个人的劫难,那么肯定是这样了。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手术都没问题吗?”
他仿佛是才想起来一般,接二连三地问了我这么多的问题。
我只点头微笑,说没事,没事。
“没事就好。”他说,“等你出院了,我就带你回城里吧,如果你不想回国,那么我们就不回国了,就住在这里,好不好?”
“我……我们?”
“嗯,”他专注地看着我,执起我的手,“你说你累了,我可以让你停下来吗,可以吗?”
我犹豫,可是当我看向窗外微微带着凉意的细雨,算起来,我离开北京也有几个月了,现在已经入秋,沐琳夕,她快生产了吧?
我咬了咬嘴唇,虽然很不想提起那个名字,虽然一出口心口便会痛得不能呼吸,可我还是说了出来:“他们……结婚了吧?”
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75)
欧尧略微惊讶,却转瞬即逝,明了地回答我:“嗯。”
“那就好。”我低下头,摆弄病床上白色的被角。
良久,我用自己都听不清楚的细微嗓音问:“他们好么?孩子可爱吗?”
“应该挺好的,她的预产期大概就是这一两个月吧,我没有仔细打听过……你知道的,从你走后,我只关心你的下落,其他人的是是非非,都与我无关。”肋
“欧尧,”我抬眸看他:“你为什么总是对我这样好?我哪里值得你这样对我好?我心心念念想的都是那个人!”
“我知道,你可以想他,但是既然你们已经没有可能,那么让我做你的男人,你现在心里没有我没关系,我相信,以后你会爱上我的。”
“好吧,我嫁给你。”
说出这句话,竟然连我自己都大吃一惊。
一时间,我们两个人都愣住了,良久良久,他忽然抓起我的手,难掩激动地声音问我:“真的吗?玖月?你是说真的?我没有听错?”
“嗯。”我回答。
就当我是一时冲动好了,因为,真的累了,况且,师北承他结婚了,并且很幸福,很快就要变成三口之家。
我等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反正没有了他,爱谁嫁谁都是一样,那么,欧尧又何尝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那晚,欧尧陪在病房里,在我的身边坐了一整夜。我让他回去休息,他说什么都不肯,攥着我的手,一直一直都没有松开过。镬
长夜漫漫,我无心睡眠。外面还窸窸窣窣地有雨滴敲在玻璃上的声音,我闭着眼,等待天明。
等天亮了,心大概也就亮了。
之后的一连几天,他都小心翼翼地照顾着我,给我买水果,喂我喝汤,医生说我只能吃一些清淡的,他便亲自煮了粥给我。
出院的那天,他开车来接我,我见他才来维也纳没多久,便有了新车,笑他说奢侈。
他也不理会,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反正我们以后要在这里长住的。”
“长住吗?”我诧异:“那你的公司怎么办?你真的爱美人胜过江山?”
“公司我暂时交给了别人负责,不过我还是会偶尔回国的。如果可能的话,以后我们在维也纳也开个跨国分公司好不好?”
他笑得眼睛眯着,好像小时候在畅想伟大的未来一样。
“不好,”我说,“别任性了,我既然答应嫁给你,就是我真的没事了,过一段,我们就回国吧,我要结婚了,无论如何,也要让我的姐妹们知道的,她们一定也会为我高兴的。”
“玖月。”他突然认真起来,牵起我的手,放在他的腿上,另一边继续开着车,“我们先订婚吧,我们就在这里,两个人,举行一个简单的订婚仪式。”
“为什么?”
“因为,我怕你再次逃跑。”
“可是……”
“就这样,听我一次,为我考虑一下,你看,我每次沾沾自喜的时候,你都会突然消失了。”
我只好点头,说好。
我没有想到,他所说的“简单的仪式”竟是如此隆重,不仅请了最专业的策划团队,还有最专业的化妆师、照相师、摄像师,订婚当天,我穿着洁白的婚纱,与他携手在维也纳森林一路狂跑,后面的摄像师们一路指挥着我们要如何跑,如何让画面看起来更唯美,更动人,他们告诉我一定要像准新郎那样笑得灿烂。
本以为我们的订婚典礼是没有任何人参加的,结果,却是出奇地热闹,因为这里所有的游客都在追着我们跑,像是比他们结婚还要高兴一般,手舞足蹈地叫着跳着。
欧尧抱紧我,紧得我就要不能呼吸,他说:“玖月,这回,我再也不让你跑掉了,你是我的。”
我笑,这样华丽的订婚,这样美丽的风景,可是,我觉得好悲凉。
我们交换戒指的那一刻,我脑海中出现那一日的师北承,也是刚刚出院的我,他带着我直接跑到商场的柜台问收货小姐,他说:帮我未婚妻挑一款适合她的戒指。
他那么强硬,执拗,霸道,完全不顾我的思索和犹豫,便将那枚昂贵的戒指套在了我的手指上。
头痛欲裂,师北承,我想你,我好想念你,我发疯地在想念你!
“欧尧,“我停下来,朝他疲惫地微笑:“我有点累了,可不可以休息一会?”
“累了?”他摸摸我的头,“还真的,都出汗了呢,那歇一会,我们再拍几组,就去吃东西。”
“嗯。”
我拖着长长的婚纱,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不知这样的决定是对是错,可是无论如何,我还是十分迫切地想将此时此刻与姐妹们分享的。
于是拿出手机,同时发给小晴和香南说:亲爱的,我是玖月,今天我与欧尧订婚了,你们会祝福我吧?
结果刚刚发出去不到两分钟,手机就哇啦啦地响了起来。
是香南,我没有接。
然后又响了,是她的短信。
她说:丫的该死的你跑哪逍遥去了?你知不知道师大少找你快找疯了?他现在完全变了,你再不出现他要毁了,你快回来!
心口像是被谁挖了一刀般,我望着手机屏幕大脑长久地空白。
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师北承不是好好的么?他不是和沐琳夕结婚了,马上要当爸爸了,怎么会疯了一样地找我,又怎么会变了,怎么要毁了?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欧尧,他不是说师北承很好很好吗?
难道,难道他骗了我……
一阵凉意漫上心头,我微微转过视线,去看在一旁正忙着对游客道谢的欧尧,他那么好,他那么喜欢我,一切都为我着想,他不会欺骗我的……
可是……
仿佛是发现了我的目光,欧尧走过来,看着脸色苍白的我,关切地询问:“怎么了?是不是真的累坏了?还是感冒了,现在天气凉了,让你穿这么少,真的抱歉,那我们不继续了,这就回去……”
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76)
“欧尧。”我努力镇定自己的情绪和声音,“你告诉我,师北承,师北承他现在怎么了?是不是真的像你所说,一切都好?”
他一愣,深邃的眼眸中瞬间被惊慌淹没,“我说过了,他很好,怎么又要问?”
“是吗?”我冷笑,“很好,嗯。”肋
“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