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倾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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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倾国-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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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屋中,我就趴在桌上深呼吸。
院外偶有小声谈话传来,半听不听,都是鸡毛蒜皮,家长里短。
高孝珩将崔洛晚骗到济州,着实费了许多心思。我同崔洛晚乘一辆马车,同行之人包括驾马车夫和十余名护卫,而相距一里之外,与我们走相同路线、载着广宁王府侍候王妃的丫鬟及高孝珩亲信的两辆马车,是我们抵达济州才知道的。
相较煞费苦心面面俱到的高孝珩而言,我显然异常寒酸,什么都没带,十分孤家寡人。幸而高孝珩安排妥帖,我一不愁吃二不愁穿,兴致好时下厨煮菜,做得好不好暂且放一边,总之无人敢言不好。

可这一刻,我突然有些后悔,怎么知晓要来济州时就没跟高孝珩提个要求,让他顺道把莲洛塞过来,再不济冷美人莲泽在也不错,我就能找个体己之人聊一聊。
于是我改变主意,决定给高长恭写封信。当只有在想到他的时候,藏在胸腔里的那颗心才能平静下来,那么……想就想吧,反正想一想也不会犯法。

提笔悬腕,犹豫许久,墨迹滴落在纸上,晕染一片。无端叹了口气,带了又如何呢,此时此刻就连对高长恭说,我都不知从何说起、该如何说。
是说我母亲似乎稀里糊涂地与南北朝有联系?可在他眼中我本来就是这个时代的姑娘;是说我大概找到一些穿越时空的线索?可他从来不知道我来自未来;说……我发现我好想什么都不能说。
这一切只属于我的秘密,注定是被岁月尘封的禁忌。

…… ^ ^ ……

翌日一早,我径直奔向徐大夫说的地方。
我用一个晚上的时间想纠结,稀里糊涂的觉得,其实平静是一种内心,与外界如何没有太大关系。即便听了徐大夫知道的事情,若想,我自然还能守住这份安静;我若不听徐大夫说,心中依旧会不安,毕竟事关重大。
所以,我觉得我很矫情。

镇南的李记铁匠铺很好找,所以它隔壁的小房舍也十分好找。房舍门口有两株桃夭,枝条染绿,用不了多久便能长出花蕾。
徐月新穿着粗布长裙,低调至极地站在门口,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义父猜到姑娘一定会趁早来,着我再次等候。”
我尴尬地笑了笑,她做了请的手势:“姑娘还未用饭吧,不若一起吧,粗茶淡饭承望不嫌弃。”
于是,我再次尴尬,竟然全被猜中了。说一句“怎么会嫌弃呢”,赶紧抬步跟她进去。

吃过饭,我和徐大夫进正屋,徐月心有事外出。猜到她是有意避开,我自然不会脑抽地挽留。
屋中摆设极其简单,既然是谈婚嫁,徐氏父女应该没打算长住,谈完便走。若不是遇到我,想必两人早已离开济州了。

我拢着裙摆正襟危坐,目光晃来晃去,无处安放,最终落在桌上泡着黄豆的大瓷碗。黄豆发芽,白白的一碗,我突然怀念起母亲炒的醋溜豆芽菜,清脆爽口,百吃不厌。
想着想着,就伤感起来。

徐大夫的声音沿着窗沿在屋中打转,时光连着过往缓慢在眼前浮现,往事如烟,浮浮荡荡。有缘之人偶然窥得冰山一角,二十余年后终于有一个倾吐的机会。
我就是那个为他提供契机的人。

徐家与荥阳郑家颇有渊源,三十年前郑家宗主遇袭中毒,幸得徐家老五搭救,捡了一条命。于是,这两脉人员开始往来,从相互馈送礼物慢慢变为朋友。
二十年前,徐大夫无意见过郑元义妻子的一把枣木钥匙,彼此铜铁,木头着实罕见,所以他便多看几眼。这几眼不多,但足以让他记住那东西具体的样子。所以二十年后,因徐月心为我换衣时枣木坠滑了出来,徐大夫一眼便认出了。
徐大夫说,这是他暗自照顾我的原因,也是偷偷给我解药银丹草的原因,他那是打算救我。

徐大夫惭愧道:“谁知后来出了一些意外,我被人贩子驱逐,被迫离开。再寻你时你已成功逃跑。后来麻烦不断,终于能赶去荥阳已是很久之后。那时正赶上你出嫁,夫婿亲自来迎,我以一切都明了,谁知……谁知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掂一掂枣木钥匙,着实不知该说什么。
我不明白,明明是我从现代带来的枣木钥匙,为何倒成了郑元义妻子的所有物呢?而这一切,很显然,徐大夫也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大年三十,有点忙,明天只能更番外了。




、新年番外


有一天,骄阳灿灿,树影斑驳,空气中弥漫清浅的花香。院前的大缸盛了满满的水,她蹲在一边朝里面丢石头,他则负手站在缀满白色梨花的大树下。
时间无声无息在风吹云动中溜走,而定格在时空的画面却如同土地上生长的青草一般,错落有致。他不知在看风景,还是在看她,其实有她在的地方总有最美的风景。

小石头噗咚儿噗咚儿砸进水中,他就这么冷不丁问她一个问题:“小昀,我们成亲有几载了?”
她抛掷的动作顿了顿,回过头来嬉笑一声:“怎么办,我好像记不清了……”
他同样笑了笑,继续专心致志看她消磨时光。
他心中很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像她也很清楚一样。有些事情记载心里,嘴上说知不知晓,并没有实质上的差别。

不知道为何,竟然想到暖春时的一桩小事。小到鸡毛蒜皮,却深深的烙印在骨髓里。清点完存在灶房的菜,沈郗昀弯着嘴角笑了笑。突然想打什么,她打算再出门一趟。

新年来临之际,大街小巷热闹非凡。忙碌整整一年,终于在这几天可以好好歇一歇,家家户户开始准备年货。身份高长恭明媒正娶的妻子,沈郗昀也不例外开始置备这些必不可少的东西。
这一年有些特殊,因为高长恭身体微恙,并刻意夸大一些,成功地推掉了宫摆设的活动。没有各种各样的祭拜之礼,没有各种各样在她看来十分聒噪的舞乐丝竹,更没有高台上皇帝皇后伪装出来的恩恩爱爱,只这样安静地和她过年,在他们的家,守着只有她和他两人的岁。
按照以往的惯例,府上丫鬟小厮都被高长恭放回家陪家人过年。此外,为了不让大家为难,他特意置备一些粮米分给大家。既然只剩下两个人,所以过年的相关诸事完完全全都是他和她亲力亲为。
至于外出之事,完全由她一人负责。虽然高长恭的病情完全自己说了算,但装总要装得像些、他一丝不苟地足不出户,皇帝亲善征性地慰问之后,便一如既往地沉浸与有奶妈陆令萱以及宠妃冯小伶的幸福生活里。

言归正传,此次外出沈郗昀是为取画,目的地是中书侍郎崔礼的家。不确定自己看见一些想卖的物件,所以她特意揣起装了散钱的荷包。
崔礼一介文官,熟读四书五经,画得一手好年画,而他的夫人心灵手巧,剪出一手好窗花,两人在邺城广受称赞。
都城中慕名前去求画的达官显贵很多,高长恭觉得装饰之类可有可无,但沈郗昀甚是喜欢,满心欢喜求了崔夫人十余幅窗花。这桩事后来气得崔礼来找兰陵王抱怨:“王妃真是太看得起贱内了啊!”言下之意则是太看不起他了,只要她的画,不要他的画。
睿智俊朗的兰陵王五指微弯,端起茶盏,喝了口妻子亲自摘花晾晒制作而出槐花茶,眉眼尽是宠溺的笑:“她喜欢就好。”言下之意是,她是真不喜欢崔礼的画。
崔礼无语,不愧是夫妻,两人行事作风相似得令咋舌。

自然,郑家女儿兰陵王妃沈郗昀并不知道这些,高长恭也不会说起。
拿到朱红大圆的窗花之后,沈郗韵格外高兴,在东街买了几个大饼犒赏马厩的凌云和二黑,便辗转回府。
南北朝未兴贴对联门神的习俗,尉迟恭和秦叔宝两位将军可都是十几年后才出生。南北朝在岁末年初通常挂桃符,一来驱鬼避邪,另则寓意迎喜接福。沈郗昀早已准备好这些,无需再思虑。

回到王府,高长恭正拎着一把扫帚清理院落的残叶以及被尘土污浊的积雪,暗衣长衫,大有劳作一番之势。沈郗昀有些目瞪口呆:“不要告诉我,你打算把整个王府都打扫一遍?”
高长恭顿了一下:“怎么可能?”
“所以——”
“自然只打扫我们住的院落,其余院落来年都交给总管处理。”说罢挥起扫帚继续劳动。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抱着窗花进屋,随口道:“……真聪明。”
“嗯,谢谢夸奖。”
她脚下一个踉跄。

院落打扫完毕,两人着手挂桃符,贴窗花,等到一切搞定之后,又匆匆开始准备年夜饭。沈郗昀厨艺不高不低,是十分平易近人的那种,至于高长恭,她从来没觉得他能做出来像菜的东西,他一般都是花钱用买的。
因此这次,和以往一样,她打算让他择菜,她炒菜,顺便亮一下二十一世纪的菜肴。

菜做好之后,轮到高长恭目瞪口呆,他穿着藏蓝的华服,面容稍显纠结,指着桌上靠北的一盘菜不确定道:“萝卜丝和肉丝,辣椒……这是什么菜?红烧什么肉?”
沈郗昀犹豫一下:“鱼香……少了木耳的鱼香肉丝!红烧鸡鸭鱼肉!”
“……”高长恭抚了抚额,“不错。”

天色越发接近深夜,邺城百姓开始点燃特制的竹子,噼里啪啦十分热闹。沈郗昀听着就跃跃欲试,抱着几截竹子堆在院落前,可怜兮兮去看高长恭:“就一点,我自己点行不行?”
高长恭握着火折子,目光静静地在她脸上淌过,有点不放心,想到他十分高兴,便遂了她的愿:“小心,不要像上次那样烧了自己裙角。”
去岁丢人之事被他提起,她觉得很丢人,企图挽回点面子解释起来:“那都是意外呀……”
底气分明不足,他突然觉得好笑,发自内心的愉悦:“……我又没说不是意外。”
“……”

夜深人静,灯火阑珊时,守岁过罢。
她安静地靠在胡床边,眼睛看着他横在嘴边的玉笛移不开视线。和二哥高孝珩学的笛子,没想到他学得真是炉火纯青。
古曲长相思,她随意哼出来玩乐,他竟合着音调就吹了出来,一个音符连着一个音符飘散开来,别有一番韵味。

烛火轻轻跳动,拖长了两人的影子,他一直在吹,她就那么静静地听着。
耳边萦绕着挥之不去的笛音,眼前是他修长跳跃的十指,一切变得极其朦胧,听着听着眼皮沉重起来,她的头有点昏,仿佛看到最初的最初她只窥得一个挺拔的轮廓,那么像,于眼前的人合二为一。

后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已经完全没了印象,只是在完全陷入黑暗前是他倏然放大的脸,以及唇上温柔而缱绻的触碰。


作者有话要说:——应【晴天娃娃】和【路人】姑娘之愿,特写此番外,祝大家新年快乐,身体健康,全家幸福O(∩_∩)O




、第三章  真相


暮春之雨绵绵不绝,老喜鹊栖居于檐下零星干燥之处喳喳叫个不停。
我拿着黄豆来来回回比划,正琢磨着如何丢过去既不会吓到它们,又可恰如其分地提醒它们过来吃。先前撑纸伞去买菜的小丫鬟正巧回来,她掸了掸袖口沾上的雨水,善解人意道:“姑娘是不是想把喜鹊赶走?让奴婢来吧,别打湿姑娘的衣服。”

眉毛蓦地跳了跳,我瞅一眼手上的豆子,又瞄一眼叽喳蹦跳的喜鹊,有些哭笑不得,歪着脑袋晃了晃道:“莫非我长了一副做坏事的脸?”
“啊?”小丫鬟被我说懵了,眨起迷茫的双眼。于是,我不得不把自己真实的想法告诉她。

原本以为听完之后,她会稍稍表达一下自己的歉意,顺便夸我生了一副好心肠。实则不然,我猜对了前者,后者却差太多。
听过我的话,小丫鬟的表情立刻纠结起来,怪异地打量我未几,才勉为其难地点头表示了解。
瞅着那抹道过歉逃一般奔到崔洛晚面前,麻利打开油纸包倒酸杏子的身影,我怎么想都觉得方才像是自己欺负人了,可我明明就是想用黄豆喂喜鹊呀!

崔洛晚咬了一口油绿油绿的杏子,眉头不皱一下地咀嚼起来。那是一副如同朵颐满汉全席的模样,我从未见过能把酸物吃得这样享受的姑娘。
单是这么看着,都能想象到那青杏能酸倒一排牙的感觉。于是,我觉得心都开始打颤。

崔洛晚吃了不少杏子,桌上摊着一排核,我不着痕迹地数了数,一共十个。眼见她又拿起一颗超嘴里放,牙齿猛地冒了一阵凉气,我狠狠地闭上眼。
正考虑,给她把青杏加点糖扔到锅里煮一煮,会比这么吃好很多,不妨崔洛晚突然道:“脆生生的杏子,来来,你也尝尝!”
被她这话吓得一激灵,我睁眼赶忙推拒:“不……不用了。”虽说高孝珩搞来反季的水果很不容易,可我真没必要为了尝鲜而贡献出自己两排可以吃香喝辣啃骨头的牙!

崔洛晚小声嘟囔几句,我没听清,也没必要挺清楚,无非是建议我尝尝之类的话。
挑了距她较远的位置坐下,只见她朝门外看了看,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目光飘渺起来:“小昀,不知你可否听过,有句古话是——喜鹊叫,客人到?”

自打知道我是郑尔菡的妹妹,她便一直喊我尔萦,不加姓氏,只有名字,亲切异常。一个月以前,她仍旧乐此不疲地喊我尔萦,唤得次数多了,时间久了,我竟然有种错觉,仿佛只有这个称谓,才能时时刻刻提醒着什么。
至于提醒的究竟是什么,恕我愚钝,还未参透。后来,渐而渐之她放弃“尔萦”这个称呼,我想我也没什么机会参透。
说起来初次被叫小昀时我还愣了一下,她倒是大大方方地挑挑眉:“四弟总这样叫你,你二哥似乎也这么叫过,既是如此,我也随他叫。”后来,我又说了哪些话呢?实话说,我不太记得了。

“……小昀?”
一声轻唤划过,我倏然回神,对上她认真的眼神,有点尴尬:“好像听过……也好像没听过……”
经过这五六年的生活,小时候的事大多已经记不清了,而我又没有拿出大把时间怀旧的习惯。究竟听没听过,我自然没太多印象。
崔洛晚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不到晌午,在老喜鹊热情地呼唤下,客人还真来了。

细雨停歇,喜鹊不知何时飞去觅食,耳根终于清静,我蹲在院南角的大榆木边找木耳。
土地湿润,草叶顶满水珠,黑色的肉绒绒的小东西一簇一簇堆在木桩挨地的位置,大一些的有耳朵那么大,小一点的比绿豆还小。
雨后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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