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倾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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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倾国-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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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袭上心头,本能地想逃跑,却没有他的动作快。高孝珩握住我的左手边迅速翻开袖口:“尔菡,你既然还活着,为何不愿意认我?难道是有苦衷……”

手腕露出,他的话也猛然顿住了。怒气在刹那湮灭,而后安静得如同失去生机。
心脏超过负荷地跳动着,我的气息有些不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我的手腕——莹白的,纤细的,不是很漂亮,但我很满意。

高孝珩拇指过的地方,长了一颗小巧的黑痣。其实不只是左手,右手处也有一颗,两颗恰好对称,也算不容易。
一个人身上的胎记和黑痣要长在何处任何人都无法决定,世间万事,超乎想象者比比皆是,不计其数。可人总是自大实际上确是浅陋不知,以为自己便是苍天,可以左右一切,扭转乾坤。
其实,生来病死是不能掌控的,就像那个名唤郑尔菡的姑娘不在了,可与她有关的回忆总是不停地折磨一个人,这个人不愿从回忆中走出,任由自己沉沦。
事实便是事实,不容忽视,我不知道是不是手腕上的黑痣终于让高孝珩醒悟:我是我,郑尔菡是郑尔菡,但他总归是安静了。很安静,一种可以被忽视的沉寂。

我松了口气,不知如何开口安慰,毕竟要说的都已经说了。
于是,我俩就此沉默,各安其心。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两声轻叩,惯有的节奏,礼貌却不容抗拒。门罢声而开,在那片灼白的光晕中,有一人正湛湛而立,藏蓝的衣袍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醒目。
我愣愣地看着,高长恭逆光踏步而来,带着冷冽的仆仆风尘一并同行。随后我敏锐的鼻子便闻到一阵熟悉的香味,他抖了抖手里拎着麻黄的油纸,笑意微薄:“张记的包子,你吃不吃?”

飞快接过,我使劲儿点头:“吃!你再不来我就快饿死了!”翻开糙纸,乳白的包子还冒着热气,我看看高孝珩,又看看高长恭,犹豫着是现在吃还是他们走了再吃。
然后就听到高长恭说:“二哥,不如一起吃吧,小昀一人吃不下这些。”

高孝珩余光突然飘过我的手腕,我揽着油纸的手立刻缩了一下。他收回视线,唇边带上了轻微的弧度,不知是对我还是对高长恭说,亦或是在对他自己说:“似是故人来,却非古人。”

高长恭一怔,只是唤了一声二哥。尾音消失在空气中,高孝珩终是起身走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事已了,这便走了。方才多有打扰,还望沈……沈姑娘莫要介怀。”
没人会对一个人的真情流露而要介怀,我摇摇头:“不会的。”

看到高孝珩离开,我放心地解开油纸,捏住包子便往嘴里塞,没想到他出门前竟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呆了片刻,冲他笑了笑:“风大,二殿下慢走!”
“……”

高长恭买的包子确实很多,我吃饱了,还剩好几个。
他端起茶盏啜饮,皱了皱眉:“凉的?怎么不让人送些热的来?莲洛呢,这些应该是她在负责。”
“我爱喝凉茶水!”说实话,我可不愿意因为一壶快没了的水连累莲洛。

他轻笑了笑,似是一眼将我看穿,随即指了指门口:“那边一滩水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你喜欢在冬天把凉水往地上泼。”
扛住了莲洛,我可没能力再揽下另一桩事,于是如实回答:“被你二哥一脚踹翻的!”他用非常质疑的眼神看我,我继续道,“你别不信啊,我说的都是真的,他一进门就踹了一脚,你可以去问他,反正是你二哥,他不可能徇私包庇我的!”

高长恭放下茶盏却沉默了,我不知在想什么,只是安静的等着,许久之后才说:“二哥他……心结颇深。故人已逝,他却执着着不愿相信,小昀,若你有心,或许可试着……”
他不自觉的说着,却骤然顿住,看我的眼神带着些许茫然,像是迷失于丛林的小兽。然后他抬手压住自己的脉搏,又开始沉默了。

趴在桌案,我双手撑着下巴看他,等不到他接下来的话,我便自己追问:“试着什么呢?”心底有种说不明的情绪在升腾着,仿佛一只鼓鼓涨涨气球,盛满了气,将爆未爆时,最是让人心惊。
他敛气方才所有的失神,慢慢说:“你什么都不用试,做你自己便够了。”我甚至怀疑那是自己的错觉:“我仅见过郑尔菡三次,并不觉得你们像,二哥过不去的是自己心里的那道坎,与他人无关。”
“我自然知道与我无关了,我是我,才不会像任何人也不会替别人做什么!”
我的决心不知他能否听懂,但我看到他笑了,然后伸手摸了摸我的头:“没错,你什么都不用做。”


作者有话要说:雷停了……谢谢蛋蛋妈的留言O(∩_∩)O~每次看到你的留言我都不好意思不更新了。




、第二十八章  踏雪


寒风从门缝灌进,扬起床榻外垂挂的重帐,像是数个张牙舞爪的鬼灵不断扑动。这般夜深露重,乌漆墨黑,着实把我吓得不轻。
我卷起锦被,努力朝榻内挪,仍旧被耳边响着的咧咧咧布匹声搅得心绪不宁。白日出去转悠一天,满身疲惫,入夜无事便早早爬到榻上睡觉,没想到雷打不动的习惯竟然被几帐垂布给吵醒了,还真是让人无奈。

穿好衣服坐起身,我决定找些物件把门口的缝隙给堵上,即便不管用,那也要堵一会儿是一会儿。
点燃烛火,就着微弱的光仔细瞧着,其实门口的缝隙并不大,而是风太猛了,细小的门缝变成寒风长驱直入的捷径,我又看看沙沙抗议的窗纸,也不知道这些脆弱的东西能抵挡多久。

毫无睡意,我索性推门到外面走走。
数九寒冬,冰霜寒彻骨,簌簌白雪,飘花点枝翠。原来又开始下雪了,这些天的雪似乎格外多,多得数不清是第几场了

一场大雪便能掩盖了都城的寸寸土地,想到前几日的大雪积在地上未化,现在又加上一场,我觉得明天一早可能连树都被埋了。其实我担心的不在树,而是那家本就寻不到的古董店地址,如此遮天掩地的白,我无论如何也很难找到了。
十多日的奔波都变成徒劳,心里不住的失落。我不愿接受这样的事实,却没有办法摒除它的存在,此路不通,我已无路可走。半年来的唯一目标就此破碎,想要回家的念头越发强烈,可我却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些什么。

大多时候我不愿纠结生命中无果的事情,因为一切的一切都不可能是纠结一下就能解得了的。若是如此,万民时刻纠结,世道也就和顺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了。
不过我是一个不太长记性的人,这一刻意识到自己不该纠结,下一刻就纠结了也未可知。

这种感觉……很无力,很茫然,也很冷。更声穿过层层院落清晰地响了三下,我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果断钻进屋中。
天无绝人之路,一个萝卜一个坑,我总会找到出路的。这样想着,打心底里我还是很认同爷爷的话:“这不是乐观而是傻缺!你个傻妞儿!”
傻就傻吧,自己高兴点才好。

翻箱倒柜寻找良久也未能发现一块可以拿来充当门帘长布,我发愁地看着依旧狠狠灌风的缝隙,犹豫着是把榻上的锦被挂起来呢,还是忍受着恼人的声音闭目养神。
房门就在这时候被扣响,不紧不慢的声音让人觉得雅致而又享受。心下不禁疑惑,真不知道谁这么有心情,大雪夜里不睡觉跑出来闲逛。

转念想着,在大齐能把敲门做成这般艺术的行为,想必也是数不出几个来的。诸如滕郢舟之类活泼的男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花费这般耐心去做一件叫做敲门的事情,无独有偶,那些武功高强飞檐走壁的大侠则是完全不屑于这么斯斯文文敲门的。

在高长恭府邸,委实没有什么安全隐患,心里松口口气,我拍拍手上沾着的灰尘,蹑手蹑脚凑到门口,压低了声音问着:“谁?”也不知道对方要干嘛,鉴于三更半夜夜黑风高的恐怖故事太多,我彻底把话说死:“我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可以吧。”
我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问句,想必对方也听出来画外音,半响没有言语。仔细检查门闩插得非常牢固后,我便往回走。

步子才迈了三步,门外的人又开始不紧不慢的敲门,大有敲不开门便不离去的嫌疑。
我狐疑地把手边的蜡烛吹灭,那敲门的声音终于消失了。于是我继续往回走,随即门外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温温凉凉的像是一弯清泉涤过心头:“是我,开门。”
行动快过思考,我已经蹿到门口,一把抽下门闩。

房檐挂了三四盏灯笼,风雪洗礼,本就微弱的光孱弱地跳动着。
高长恭站在门口,一身藏青的儒袍,腰间扎了一根藕色带子,身后的簌簌落雪旋转飞舞,梦幻而不真实。他就这样看着我,脸上带着揶揄的笑:“你不是说自己睡了么,为何衣装整齐?”

我扯了扯身上的衣服说:“你不知道吧,我睡觉都是不脱衣服的……”
他摸摸鼻子:“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也没办法知道。”
“……”

“为何还不睡?我看到你在外面站了片刻,可是睡不着?”高长恭往前走了两步,正好站在我面前。他比我高很多,我不得不稍稍仰头去看他,“你怎么也没睡,这么晚了还来敲我的门,难道有急事?不对啊,就算有急事,你也不该来找我的呀,我可是什么忙都帮不上……要不我去帮你找找莲……”
“我是来找你的。”他打断我接下来的猜测,“恰好你没睡,又穿戴整齐,我们这就出发吧。”

还不及有所反应,他的手已经穿过肩膀将我揽住,带着我朝院落外走去。全身都被属于他的气味包围,我有点懵:“出发?去哪啊?”
高长恭垂首看着我,眸中闪过一抹亮,犹如黑暗夜空中划过天空的星星,他只说了两个字:“幽会!”我立刻呆掉了,脚下的步子仍旧受他牵引,只得伸手拦在他胸口:“你说什么?幽……幽会?”

白色的雪花落在他的头上,肩膀,手臂,藏蓝的衣服好似绣着朵朵梨花,就连花香都那样的真实。他的眼睛流光溢彩,深深地看着我,慢慢笑开:“怎么反应这么大,莫非是当真了?”
我红着脸矢口否认:“怎么可能啊!”他心情很好,继续跟我解释:“城南沁园的梅花含苞待放,我带你去赏梅。我们守在那里,明早就能看到寒梅初绽。”
“赏梅?”我愣住,至此才发现,方才竟又被他给戏弄了!

他牵过许久不见的凌云,给我披上帔衣,直到将我抱到马背上才问:“怎么,你不想去?”
我左看右看,居然只有凌云一匹马也不知道二黑哪里去了。那么,这不就意味着……眼看他勒着缰绳要翻身下来,我立刻趴着低头与他视线相平:“我……可是我要睡觉啊!”

深更半夜跟他出去传出去总归不太好吧,他显然没把我说的问题当做问题,撩袍跃上马背便将我圈在胸前:“路上睡,不用担心,我在你后面挡风。”说罢又用他穿的狐裘将我也裹在里面,“睡吧,到了我叫你。”
马蹄深深浅浅陷在厚重的积雪里,慢慢前进。我里里外外都被包住,只露着一张脸,如此说来确实不需担心被冻到生病什么的,但马背是马背毕竟不是床榻,不是用来睡觉的地方。

“你不睡么?”我睡了,他骑马,如此就没时间睡了,万一他没撑住那后果就糟了,“我睡了,万一你也睡着了,把我丢下去怎么办啊?”
高长恭空出一手压上我帔衣的帽子。一瞬间视线被全然遮住,只剩下大片的漆黑。我欲伸手扒开,才发现自己的手被他裹在狐裘动弹不得。
我有点急:“挡我视线了!”

他的笑尽在耳边,仿佛热气都随之扑来,我一缩,他已经压过来,下巴搁在我肩头,隔着一层帔衣的帽子,脸颊就挨着脸颊。
我想,若不是身在黑夜中,我红透的脸一定会被他嘲笑。心里的节奏已经乱的的不像样子,我动了动,他却收紧手臂,紧紧勒着我:“放心,若真是掉下去,我也肯定掉下去了。我垫着你,不让你伤到怎么样?”

他说的话很简单,就是承诺保护我。可我竟然觉得全身都有些飘。可能是视觉盲然,身体感知格外清晰,近在咫尺的距离,我听得到他的心跳,与我的恰好和在一起,在落雪的黑夜里俨然已变为一首悦耳的曲调。
这一刻,我词穷了,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拥着我,在这个寒冷的雪夜中彼此慰藉。
我看不到万物,万物已经化成尘土,有心到身竟然有种错觉——天地连成的一线之间只有我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他在这里,我的依靠……就在这里。

高长恭直起身子,为我拉开挡在视前的帽子。心神翩飞,我俨然是不知方才的环抱究竟有多久,似是很久又仿佛很短。
左顾右盼,漆黑的视线里除了雪还是雪,身后是他温暖的胸膛,身侧是他有力的手臂,颈后是他倾国之脸……我深深吸了口气,前路一片迷茫,可我心静好,似乎再没有什么岁月会比现在更加美好。

我向后靠去,将后背贴在他的胸口上。仰起头,任由满天雪花洒在脸上。一朵一朵的六角花瓣由小变大落在脸上,化成一串晶莹的水珠,本就灼热的脸顷刻便是一片冰凉。
世间之物,没有永恒,沧海都可变成桑田。天仍旧是那片天,地已不再是故土,大地会在悠悠岁月随着历史而变得面目全非,屋舍楼台也不能免于时光的侵蚀和雕刻,没有绝对的永恒,有的只是相对的永恒。
在相对的世界里,物与物可以保持静止;在相对的世界里,情与心却可以永恒。

转头去看他,高长恭脸上凝着一片雾气,那双眼睛却很亮,幽深的亮。我笑了笑:“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像是在私奔?”
他定定地看着我,似笑非笑道:“确实。”
我觉得腾地一下,脸烧得通红,全身的血液都有沸腾的倾向。每次都是他调戏我,好不容易我想去调戏他一下,竟又被他占了上风。

我避开他的眼,刚欲回头,下巴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托住转了回去。
我茫然地去看他,不妨唇角传来温热的触感。他说了什么,但声音都散在风中,碎得见不到踪迹。

白色的雪,忽大忽小的风,以及他的温度,一并在唇上辗转,浅浅的拂动,像是一根羽毛戳在嘴边,戳在心头。
我愣愣地看着他的脸,只觉得在这片深邃漆黑迷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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