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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穗,快,带上东西,跟我走!”我在书房里踱了半天,好不容易终于挨到天完全黑了,立马带着小穗携一盒糕点,一条毯子,去奉先殿探望胤禛。之所以要等到天黑,就是想借用夜幕掩盖下,否则太显眼。
为了避开毓庆宫,我绕了一个大圈子,才过了奉先门,进了奉先殿。原以为过宫门的时候会比较麻烦,却不料今儿晚上出奇的顺利,顺利地我都觉得不正常了。我到宫门前还没开口呢,那些侍卫和护军一看见我,就毕恭毕敬地替我开好门了。这情形真是奇怪的很,但是因为心里惦着胤禛,我也就没怎么多想。
我进了奉先殿,留了小穗在外头放风。一进殿,就看见胤禛这傻小子在垫子上跪得笔直。康师傅又没在这里,用得着这么认真吗?
“胤禛!”我叫了他一声。
“皇姐,你怎么来了?”胤禛回过头,面带惊喜。
“来看看你怎么样了呀!”我拉过一个垫子,坐了下来,打开食盒,递给胤禛,道,“饿了吧,都是你爱吃的,快吃吧。”
“欸!”胤禛笑容满面地伸手拿了一块芝麻卷,刚想放进嘴里,迟疑了一下,又放回到盒子里,道,“皇姐,要是被皇阿玛知道了,你可不也得受罚?你还是快走吧。”
“算了吧,皇阿玛正陪你额娘呢,忙得不可开交,不会知道的!”我从盒子里拿出块翠玉豆糕,塞到他嘴里,道,“快吃,少罗嗦!”
胤禛这才放心地吃起了糕点,这么长时间都没吃东西,他是真饿了,那吃相简直就是“饿死鬼投胎”啊!
“你慢点儿,别呛着了!”我本想从盒子里拿出茶壶倒杯茶给他的,结果胤禛这小子直接拿壶就喝了,我的鼻子再度酸楚。
胤禛喝完了,拿袖子擦了擦嘴,将壶递给我,灿然一笑道:“嘿,皇姐,今儿你的茶好像特别好喝!”
泪水控制不住地涌出了眼眶,我忙低头借把壶装回盒子的机会,迅速抹了下眼角。
“皇姐,你怎么了?怎么哭了?”敏感的胤禛凑到我面前,望着我。
“谁……谁哭了?我只是……眼睛有点不舒服而已!”我做了下深呼吸,竭力挤出一个微笑,嗔道,“好了,傻小子,别跪着了,又没人看见!”
胤禛回头朝门外瞧了瞧,这才从跪姿改成了坐姿,用手轻揉着膝盖。看到他这个样子,我的心内的难受劲儿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了。
胤禛“嘿嘿”一笑,停了揉腿的动作,对我道:“皇姐,我没事,就是有点酸而已,你别哭了。”
他这么一说,我再也掩饰不住了,用帕子抹了会儿眼泪,骂道:“你这个笨小字,他不就是推了我一把吗?我也没怎么样,你干嘛要去招惹他!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值得吗?”
胤禛一愣,大约是没想到我会开口骂他,但随即就明白过来了,握着拳头,认真地望着我道:“哼!要是下次他还敢打我姐,我还是照样揍他!”
听到胤禛的回答,我心内感动的一塌糊涂,不过,看来,康师傅让他来反省的目的算是泡汤了。
我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戳了下胤禛的额头,嗔骂道:“倔驴!”
“得了,我要是倔驴,那你就是大倔驴!”胤禛腆着笑,反击我的嗔骂。
“你小子还能笑得出来?这回我能帮你求情免了板子,下回说不定就没这么幸运了!你还不赶紧‘吃一堑,长一智’!”
我说完了这句,殿内一阵沉默,胤禛似乎陷入了冥想,呆呆地默了半天。
“皇姐,”胤禛唤了我一声,忽然很严肃地跟我道,“我跪在这儿想了半天,真的想不出来,我到底错哪儿了!明明是太子有错在先,可为什么皇阿玛罚我跟大哥罚得这么重,太子却只是禁足思过而已呢?”
“胤禛……”我望着胤禛那双黑白分明,不含一点杂质的眼睛,真的很不忍心跟他说穿了这个残忍的道理。“……因为……因为胤礽是太子啊!”
“那又怎么样?不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吗?”胤禛很天真地问道。
“可他是‘太子’,‘太子’!你明白吗?”我强调了两遍“太子”,直直地凝视着胤禛,希望以他的聪明才智,可以体察出我话里的含义。
胤禛怔怔地望了我半天,忽然眼神蓦地一暗,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来,哀伤瞬间爬上了他的脸庞。
我抿着嘴,拍了拍他的小瘦肩膀,本想说点什么,却突然间找不到一个词,只好默然地陪他坐着……
隔了半晌,胤禛才道:“皇姐,太晚了,你回吧,我想一个人呆着再想想。”
“好吧。半夜天儿冷,你别忘了裹毯子。”我嘱咐了一句,起身,出了奉先殿。
殿门一开,一股冷风“嗖”地扑面而来,我陡然间打了个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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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慈宁宫回来,像往常一样,我第一时间跑去虎房,却发现“一只耳”和“媒婆”已不知所踪,就连照看他们的小太监也不见了!霎那间,我就觉得浑身汗涔涔的,不祥的感觉笼了我一身!
“秦忠!秦义!”我跑到虎房门口,大喊了两声!
“主子,有什么吩咐?”秦忠和秦义一溜小跑地放下了各自手头的工作,到了我跟前。
我指着空空如也的虎房,急切地询问道:“‘一只耳’和‘媒婆’呢?”
秦忠和秦义互看了一眼后,秦忠躬身答道:“回主子,刚刚梁公公和几个侍卫过来把它们装在笼子里运走了。”
“什么!运走?运到哪里?你们为什么不拦着啊?”我失声大叫,急的直跳脚。
“拦不住啊,梁公公说是皇……”秦义摆着苦瓜脸,秦忠则不停地点头附和。
“走了多久了?”不等秦忠啰嗦完,我立马追问。
“没多久,就一盏茶的功夫!”秦义道。
我听罢,将手里的书包往秦义手里一塞,拔腿就往门口跑。宫里的杂物一类都走苍震门,如果跑得快一些,或许能够在那里截住笼子,把“一只耳”和“媒婆”带回来。
这花盆底踩的真是碍事,到月华门的时候,顾不得周围侍卫的异样眼光,我直接脆脱了鞋子,甩给小穗,就穿着袜子,急匆匆地跑进了乾清宫殿前的广场,一门心思地想穿过日精门直冲苍震门。
“禧儿!”康师傅的声音忽地从乾清门方向传来。我转头一瞧,康师傅和几个大臣,正往乾清宫而来,大概是御门听政刚结束,要谈什么事。
我一心只惦着两只老虎,不等康师傅到我面前,匆匆地朝他行了个蹲礼,又继续往前跑。
“站住!”康师傅在我身后大喊一声。
我一边跑,一边稍稍回头喊道:“来不及了,皇阿玛,一会儿……一会儿回来再跟您说!”
“拦住她!”眼看着就要穿过日精门了,康师傅却给守门的侍卫下了“追捕令”。
作者有话要说:。。猫着眼上来更文。。。遁。。。
、晚了一步
“大公主,请回吧。”日精门的两个侍卫,果然就伸出了“猿臂”,拦住了去路。我一猫腰,从他们的手臂底下就穿了过去。
那两个侍卫大概没想到我会以这样的方式逃离,一时间竟愣了,直到我快接近近光左门的时候,才在后面急急地朝守门的侍卫喊道:“快,拦住大公主!”
可问题是,近光左门的那些人大约是没见到过赤着脚的公主,看到我的时候,他们都是目瞪口呆的模样,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进了咸和左门,抬头一看,装着两只小虎的笼子刚刚越过昭华门,正接近苍震门,梁九功和那两个负责看护小老虎的太监都在笼子旁跟着。
“媒婆!一只耳!”我心急如焚,竭力高喊了一声。“媒婆”听见了我的喊声,立刻扒着笼子,“呀呀”地回应着我!梁九功回头瞧了我一眼,又立刻回过头去跟几个侍卫和太监吩咐了声什么,结果装笼子的车倒是越走越快了。
“站住!你们……你们给我站住!”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喊得声嘶力竭,利用那些侍卫不敢真抓我的心理,一连突破了景耀门和凝祥门两道防线,但最终止步于昭华门,因为聚集的侍卫太多,他们虽不敢抓我,却将我一层层地围在里头,我穿不透这些肉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只小老虎“呀呀”叫着,攀着铁笼,被送出了苍震门。
“一只耳,媒婆——”我颓然地坐在了地上,想起平日与它们一起厮磨的时光,脸上不觉已是冰凉一片。
“哎哟,大公主,您快起来,地上可凉,着凉了可怎么办呐!”泪眼朦胧中,梁九功挤进了包围圈,来到了我的面前。
我起身,猛地抓住梁九功的手臂,边晃边急道:“梁公公,你……你把它们送到哪里去了,是不是要杀了它们,啊?”
“唉哟,别急别急,大公主……”梁九功托了托快被我晃下来的帽子,道,“皇上有旨,把它们送到南苑去安置,还说要好好照看它们,没说要杀它们呐!”
“真的?”我擦了擦泪,有点儿不太敢相信梁九功所说的话。
“自然是真的,奴才有几个脑袋敢假传圣旨啊?”梁九功一本正经地道。
“大公主,皇上让您即刻去南书房。”塞图不知何时来到了我面前,拱手躬身道。
“哦,好。”我正好也想去问问康师傅,到底是怎么回事,便爽快地答应了。走了几步,感觉脚底下凉凉的,才想起刚才把鞋甩掉的事,眼前立刻浮现出康师傅双眉紧锁的那张脸,猛然明白了康师傅让我去南书房的意思,立刻放慢了步子。
我左看看,右瞧瞧,右手边是景仁宫,左手边是毓庆宫,出了苍震门那边才是宁寿宫,慈宁宫更不用说了,要越过宫殿无重数,在乾清宫的另一边!
情急之中,我只好找点借口拖延一时是一时,于是问:“塞图,小穗呢?”
塞图道:“穗姑娘在南书房门口候着。”
“麻烦你跑一趟,让她把我的鞋送过来,我总不能光着脚去吧。”我说着,指了指只套了双白袜子的脚。
塞图应了一声,去请小穗了。不过,这小穗来的速度也太快了点儿,我还没想出下一出磨蹭的戏该怎么唱呢,她就帮我穿鞋了,还很体贴地低声道:“主子,奴婢看皇上的脸色不大好,您可得小心着点儿。”
为了多留点时间思考“该笑着还是哭着面对康师傅”的重大问题,我硬是穿过了日精门直走,过了内左门右拐,再由乾清门到了南书房。我还以为康师傅已经在里头“恭候”我的大驾了呢,酝酿了下情绪,堆上满面愁容,进去给他老人家行礼请安,却不料里头空无一人。
我返身回到书房门口一瞧,梁九功人已不在,塞图领着四个侍卫把守着这个紫禁城中的重地,小穗这个“花痴”则望着塞图在发傻。
我刚想抬腿迈出书房,塞图却一伸手,躬身道:“大公主,皇上还在乾清宫,过会儿才过来,说是让您在书房……在书房……”塞图说到这里犹犹豫豫的,似有难言之隐一样。
“在书房怎样?”我横了他一眼,问道。
“在书房……跪候。”塞图用同情地看了我一眼,迅速低下头去。
果然没好事儿,那不等于让我在书房里“罚跪”嘛?他什么的熊!说什么过会儿,谁知道这“过会儿”是多大会儿?出来的时候太急,咱可没带“跪得容易”!
“我要回宫拿件东西。”说着,我就想溜出书房。
塞图伸手挡住了我的去路,恭敬地道:“大公主,皇上口谕,您进来了就不能再出去,否则唯奴才试问!”我狠瞪了塞图一阵,塞图仍像铁塔一样挡在门口!我无计可施,也无话可讲,只好悻然返回房内。
让我“跪候”?我才不像胤禛那么傻,没人看着,更没有监控摄像头,跑了半天也挺累的,反正康师傅还没来,正好那张龙椅空着,我很自觉地就坐上去歇歇腿了。
天下至尊的龙椅,千百年来,多少人想坐啊!其实坐着根本就不舒服,硬得很,也不加个垫子,还不如我小书房里的椅子坐的软乎呢。面前的紫檀木大书案确实比我书房里的气派的多,四周雕刻的各种形态的龙雕工甚是精细,栩栩如生。
书案上整整齐齐地堆着一叠叠的奏章,我随手拿了一本来看,是两江总督王新命上报水灾之事,说是江南虽然遭灾,但不影响明年漕粮赋税云云;又拿起一本,这回是河道总督靳辅的奏折,说是萧家渡决口已合,减水坝工程正如期进行,为防止前功尽弃,请求康师傅准许修筑河南境内黄河堤坝;再拿起一本,竟然又是关于治河的,学士图讷说靳辅治河,不循水性疏导,一味堵塞,费糜钱粮无数,江南却仍年年遭受水灾,奏请康师傅治河总靳辅的罪!翻开第四本,又看到“河道”两个字,我“啪”地合上了,没耐性看了。
为了河道这点事,朝中的那些大员能从年初喋喋不休到年尾,等过了年再开始下一轮的争论,而这些个争论的人中,全心全意真为了河工好的少的可怜,一般来说,反对靳辅的大部分是索额图的人,支持靳辅的大部分是明珠的人,好好的治河大业,本是件有利于百姓社稷的事,却沦为党派相争的工具,悲哀啊。
那些奏折说来说去也就那么点事,反正康师傅不让我管,我也看得烦。于是,我的注意力从台面移到了台下的抽屉上。从左到右一共三个抽屉,都没锁。也是,这里是禁地,一般人进不来,更别说开来看看了。就连我,今天也是第一次如此亲密地接触这三个抽屉啊!康师傅的抽屉里会藏着些什么神秘的东西呢?这可真是个大诱惑啊!
我抬头往门口看了一眼,貌似还是平安无事,于是,伸手握住了左手边第一个抽屉的拉手,轻轻将它拉了出来,低头一瞄:有一个长方形的紫檀木盒子,看样子也是装折子的,盒子左边静静地躺着一根乌黑铮亮的紫檀木戒尺——此乃宿敌啊!一看到它,“痛苦的回忆”就涌上心头,手心似乎也隐隐作痛。我怀着“万分仇恨”的心,将它拿了出来,真想把它折成两半,那它就再也不能“作恶”了!可它也太结实了,掰断它属于奢望!既然消灭不了,那就藏匿起来,呆在这里正好方便康师傅拿呀!我左看右看,两边各有一个紫檀木书柜,书柜里摆满了各种书籍,那些书籍的后头倒不啻为一个好的藏匿地!
我刚想起身藏戒尺,忽闻得门外“叩见皇上”之声不绝于耳,我的心脏猛地“咚咚”乱跳,慌忙将戒尺塞回,关上抽屉,离了龙椅,迅速跪到案前!刚刚跪好,康师傅夹带着低气压的身影就出现在书房门口